第12章 放行周子亚

    陈冰沉声说：“此事……是南宫裔和我商量的计策。”


    卫云身体虚晃一下，忽然凄然扯了扯嘴角，也对，他不愧是南宫裔，从开始到现在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可谁叫自己偏偏沦陷了呢？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卫云叹息一声，又给陈冰斟了杯酒：“你喝吧，看在惜倾的情分上，我也不会下毒。”


    陈冰扯了扯嘴角：“所以，你真的只是为了看看我而已？”


    卫云沉‘吟’，半晌，终于问：“陈冰，你是怎么和周家的人搅合在一起的？”


    陈冰扯了扯嘴角：“你看，终于问到正題上來了。因为阿娇的事情，陈武心知我对南宫裔心有怨恨，又因为我在宫中担任郎中令有些时日，所以让我在宫中做内应。”


    卫云点头，又问：“那么……周家的确想藉此推翻皇上么？”


    陈冰不答话，又喝了一口酒：“这个，你最好去问问你的周子亚。”


    卫云心中一凛，答了一句“告辞”，随即出了牢房，又來到周子亚关押的牢房中。


    整整八年，自己曾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和他见面、重逢、甚至“相识”，却沒有一次是在这种场景下，一个是阶下囚，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卫云静静看着周子亚，似乎比往日又憔悴了不少，西北的战场又平添了几分沧桑，下颚上长满烟青‘色’的胡茬，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也不像往日那样有光彩。


    卫云忽然发现，周子亚老了，已经不再是十八年前那个让人神往的青衣少年。


    十八年，想想也真可怕，和他相识相知，已有十八年了啊。


    卫云蹲下身來，恰巧对上周子亚静静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时间仿佛在那一刹那静止不动了，又想到此前相识相知的种种，心中感慨万千，一时间说不出话來。


    周子亚看着卫云，半晌，又默然收回眼神：“娘娘有何贵干？”


    卫云晃神，被周子亚冰冷的语气拉回现实中，长叹一声，也尽量平静的问：“投敌叛国和‘逼’宫谋反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属实？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信你。”


    周子亚一怔，又蓦然抬眼，漆黑如墨的眼睛中似闪动着几丝晶莹，半晌，终于有些哽咽的叫出声來：“情依……谢谢你……有你信我……死不足惜！”


    “周子亚！”卫云有些恼怒，“我來问你实话，就是为了让你死的么？！”


    周子亚长叹一声，缓缓闭上双眼：“娘娘，皇上想要除去周家，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周家不反，结果又怎样呢？惠王爷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到头來怎样呢？子亚在得知周家满‘门’将被斩首的瞬间，在看到惠王爷死的那刻，其实是有反心的。可投敌叛国……我周子亚做不出來那样的事情。子亚谋反，那是被南宫裔‘逼’出來的！”


    又是一个死结。卫云苦涩扯了扯嘴角：“所以，你沒有投敌叛国？”


    周子亚伸出三根手指发誓：“上有周家列祖列宗为证，我周子亚，绝不会那样！”


    卫云皱眉：“可监军的情报又是怎么回事呢？”


    周子亚哼了一声，愤愤然说：“监军是皇上的亲信，又怎不知此事是他的计策？！”


    卫云心中一凛，立刻摇头：“我相信皇上，他断然不会为了除去周家，就拿大盛朝的万里河山作为赌注。试问倘若西北局势动‘荡’，匈奴东侵，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周子亚一怔，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此事，或许是匈奴的离间计！”


    卫云眼睛一亮：“哦？！此话怎讲？！”


    周子亚长叹一声，随即把匈奴右屠首王沮渠离石如何想把自己收为己用，自己又如何将计就计假装归顺匈奴伊律斛单于，骗取匈奴信任，一举剿灭匈奴老巢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卫云，然后推测：“估计是沮渠离石战败后恼羞成怒，借机将我假意投敌的消息偷偷告诉了监军，监军误以为真就将情报派送到京中，才有了后來的事情！”


    周子亚想着，忽然顿足悔悟：“若早想到是个离间计，就不会酿成如此大祸！”


    卫云身体忙打寒颤，不禁感慨：“好厉害的手段！对于大盛朝内部纠葛了若指掌，得知你和皇上素來不合，才想出了这个招数。匈奴……果然不可小觑！”


    周子亚叹声：“只可惜……惠王爷已经因为我而丧命……‘逼’宫谋反也已成事实……如此千载难逢的时机，南宫裔想必不会放过我和周家的。”


    卫云手指掐在掌心，犹豫片刻，忽然咬了咬牙：“守‘门’的‘侍’卫已经被苏言放倒……南宫瑾正在‘门’口守着以接应你……你……先走吧！等皇上消气了我再替你求情！”


    “情依！”周子亚震惊的瞪圆了眼睛，“你疯了么？！”


    卫云皱眉催促：“你快走！出了这儿以后就去西北，抵御匈奴，搜集沮渠离石陷害于你的证据……你若想报答我的恩情，就好好守住西北大盛朝的江山！”


    “情依！”周子亚眼中噙着泪水说不出话來。


    十八年光‘阴’岁月……原來……她的内心，依旧还是那个在荷‘花’池塘旁戏‘弄’池鱼，担心自己会不会淋雨感冒，而把油纸伞递给自己的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


    “情依……谢谢你！”周子亚颤抖着说出了半句话。


    卫云忽然咧开嘴笑了起來，对上周子亚墨中带着热‘浪’的眼睛，心想，他终究……还是那个危急时刻会对自己舍命相救的青衣少年；他的本质不会变坏。


    “走吧！”卫云又低声催促了一下。


    周子亚神情复杂的看着卫云，半晌，沉沉点了下头，快步离开牢房中。


    卫云看着苏言黑影迅速将周子亚拉住，又看着他们快步离开，踪影消失不见，忽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仿佛虚脱似的蹲坐在地上，但愿，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周子亚……帮你最后一次，不止为你，也为皇上，也为整个大盛朝的江山。


    但愿，你沒有骗我；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