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鬼

    见到乐九川和戴美珠口中的大女儿是在紫绮住进乐府三日后，乐九川风风火火的来到紫绮所住的小院。他先是迟疑了一下，脸上现出兴奋的神色，而后下定决心般推门进屋。彼时，紫绮正无聊的自己和自己下着棋，虽然早就觉察到了院门外的脚步声，但她还是未露声色。


    乐九川就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和妻子长得十分相像的女子在专心下棋。此时他仿若已经忘记妻子早已离开人世的事实，乐九川怔愣在那里，直到紫绮抬起头像他这个方向看去，他才恍惚记起他来此间的目的。


    “我的绮儿！”话还哽在喉中，泪已如雨下。


    “爹爹？”紫绮站起身，本想配合情境的演出，但此时仿佛已情不由己，看到乐九川的老态，便想起了现代时自己的父亲，不觉也泪如泉涌。


    乐九川将紫绮搂在怀中，轻抚着她的头，轻声说：“我的绮儿吃苦了，都是爹爹不好，爹爹没本事保护我的绮儿和绮儿的娘。”


    望着乐九川过早白了的两鬓和爬上眼角的皱纹，她心痛不已。“我想爹爹！当别人家的小孩喊爹娘的时候，我多想也有爹娘在身边，也想像别人那样在爹娘面前尽孝，可是......”这是真心话，那个现代的自己已经失去过一次父亲了，她不想古代的自己再失去一次了。


    “我的好绮儿！爹爹以后一定会好好的疼你，再也不让你吃苦了！”乐九川说着慢慢把紫绮从地上扶起来。“现在你就是咱们乐府的二小姐了，放心我会交代下去，你的吃穿用度都要和你哥哥和妹妹们一样。还有，搬出这个院子，这里太过简陋，虽然你娘生前最喜待在这里，可这儿也是爹爹的伤心地，我害怕再在这里失去你一次。”不待紫绮回答，乐九川就对门外喊到：“去跟张管家说，派人把旁边的‘得月’阁收拾出来，今晚小姐就搬去那里住。”


    “爹爹，我觉得住在这里就挺好的，不用换了。”


    乐九川拍拍紫绮的手说：“那怎么行？我的女儿就是要最好的！什么都别说了，我说搬就搬！”紫绮只好点了点头，她不是贪图享受安乐的人，可她不想因自己的愿与不愿而忤逆了一个慈爱父亲的心意。


    父女二人谈得正欢，门外又起了脚步声，就听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爹！你在里面吗？爹！”


    乐九川笑着对紫绮说：“你还没见过吧？你的三妹馨儿。”正说着，话中的主人公便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乐思馨苦着一张脸，跑到乐九川的面前，用力晃着他的胳膊。“爹爹你偏心，馨儿跟你要了那么久，得月阁都不肯给我住一下，她刚来你就让她住进去!馨儿不依，不依嘛！”


    乐九川笑着说：“看你娘惯得你是一点规矩也没有了，先见过你的姐姐。”


    思馨紧抿了抿唇，轻一福身低声道：“见过姐姐！”


    “馨儿妹妹请起，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多礼！我叫紫绮，听二娘说该是比你大一岁，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


    思馨恨恨地看了紫绮一眼，而后依旧粘到乐九川身上。“爹爹，得月阁......”


    乐九川皱了眉头看着思馨。“你姐姐这十年来在外边吃的苦比你大多了，她理应住到得月阁去，她在外边受苦的时候，你有在做什么？你在府里享福，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那边的得沁阁不是住得舒服的很吗？吃的用的都是府里最好的，难不成你还要上天不成？”


    思馨见爹爹真的生了气，倒也不好再坚持什么。只是心中的怨气出不来，呆在屋子又着实的不自在，没多大功夫便告辞离开了。


    望着思馨离开的背影，乐九川轻声道：“绮儿，和馨儿好好相处吧，她就是骄纵了些，人还是不错的！”


    紫绮点了点头，淡淡笑着道：“没想到爹爹心胸如此开阔，对待二娘前夫的女儿竟那么好！”


    乐九川听了这话忽而敛了笑容，他长叹口气才道：“既然你说到这儿了，爹也不想骗你，其实馨儿和蓝儿都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紫绮现出惊异的神色，这怎么可能呢？乐九川看到她的表情苦笑道：“唉！这事说来话长，本来是不准提的，但你早晚也得知道。其实早在十几年前你娘和美珠就是相熟的，那时她还是待字闺中，家境不算殷实，但她哥哥在渡城是做酒楼生意的。那时她也同她嫂嫂一起进进出出地在酒楼帮忙。刚成亲那段时间，我和你娘常去那边吃饭，你娘刚嫁过来也甚觉无聊，便和美珠一来一往成了朋友，那时美珠的嫂嫂还拖你娘给她说过婆家的，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后来......”


    乐九川说到此不觉有些尴尬，他又叹了口气才说：“那时也是我一时糊涂，你娘怀着你的时候，一次和朋友去那边谈生意，后来喝醉了，就和她有了肌肤之亲。我醒来后十分的后悔，她却十分体贴，说一切都是自己自愿的，她不会去声张。没过几个月便听她哥哥说她已经找了人家嫁了。我本想送些钱财以示歉意，谁知都被一一婉拒了。没想到几年后在她哥哥的酒楼吃饭又遇到了她，当时她身边带着个三四岁的孩子，说是婚后过得并不好，丈夫是个病鬼，没过多久就死了，于是又带了孩子回来投奔哥哥。”


    紫绮望着父亲愧疚的脸。“所以说，那之后你们就又扯到了一起？”见乐九川点了点头，紫绮不禁涕泪纵横。“为什么？你不是很爱娘亲的吗？为什么还要跟她在一起？为什么......”


    “看她实在可怜，而且听他哥哥说她嫁人的时候就有身孕，所以才被婆家人嫌弃。也就是说那时候生下的思馨其实是我的女儿......”


    “那娘呢？娘知道这些事情吗？”


    “还没来得及说就发生了那件事情，当时我刚好去外地谈生意，回来的路上才听到的消息。回到家时，你娘亲已经入殓了。你娘是个好女人，她这一生都是为了我和你们这些孩子着想，她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乐九川说着老泪纵横，他抚着心口用力捶打着：“是我对不起你娘！绮儿，你就给爹爹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你原谅爹爹，就呆在爹爹身边，让爹爹好好地补偿你行不行？”


    紫绮已是泣不成声，哭成了泪人儿。为什么事实竟是如此的残酷？本想好好依赖好好信任的爹爹竟然做下了对不起娘亲的事情，紫绮无所适从，她该原谅爹爹吗？还是像现代那样恨他，然后再失去他一次......


    乐九川怎样走的，紫绮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他走后她就一直趴在床上哭，直到哭得累了，就这样睡去。待她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早上，小菊趴在她的床头，见她醒来，担心的说：“小姐，你没事吧？昨天老爷派人来问了好几次，本来想让你搬去得月阁那边住的......”


    紫绮披了件衣服斜靠在床头，由于哭泣眼皮有些浮肿。她无神地望着窗外，虽然只能看到窗口的那一小片风景，但依旧可以望见点点的绿意。“如果再来人，就替我回了，说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呆着，得月阁他爱让谁住便让谁住，与我无关。”


    “小姐，你可别怪我多嘴，如果能搬去得月阁，那边的吃穿用度可是比咱们这里强上百倍，就连府里的下人们也不会再看轻小姐的。而且...而且...”


    “你看小姐我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吗？这是我娘曾经最喜欢的地方，也是她最后离开的地方，我要在这里守护我娘......”小菊听完不禁打了个冷颤。紫绮接着道：“你刚刚还想说什么？而且什么？”


    “小姐你别往心里去，我也是听别人讲的，大家都不太愿意到这个院里来侍候小姐是有原因的，其实您的奶娘就...就...就死在这间屋子里，您住进来之前大家都在传这里闹鬼，大少爷接您回来之前夫人才派人过来收拾的。您住进来的头天早上不是尖叫来着吗？我...我当时还以为真的闹鬼来着！”小菊说着就跪到地上边磕头边说：“小姐，你可千万别生气，我不是故意不告诉您的，其实我心里也是害怕的紧。”


    “闹鬼？”紫绮听到这个词儿，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看来自己回归乐府的确是有人在大做文章啊！她伸手拉起了小菊，笑着说：“这世上哪来的鬼？再说了，就算有，她也得去找那些害她的人，怎么可能跑来吓咱们呢？放心，小姐我早年跟一个游方的师傅学过符咒，很灵的！你若害怕我就写些出来驱一驱，也让你安心些！”


    小菊忙点着头说：“小姐，要的...要写一些！这里，还有那里，全部都要贴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