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现实

    苏沫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境，一个很美好的梦，她梦见了自己从小长大的房间，梦见了自己最思念的姐姐。


    苏沫缓缓睁开眼睛，叹息一声，梦境，始终是梦境，再美好，也是要醒来的。已经很多年不曾做过这样的梦境了，姐姐，已经是她遥远的记忆了。动了动乏力的身子，旁边似乎躺着一个人，苏沫转过头去看一眼身边的人，一眼，她就惊呆了。黑亮的，犹如丝绸般的头发铺泻而下，精致柔和的面貌呈现在苏沫眼前。这个人，这张脸！分明是姐姐！那个已经去世多年，即使在梦中她都有着无比愧疚的女子！不管是不是梦境，她都觉得无比的激动。


    苏沫颤颤巍巍伸出手，想要触碰这个人。


    这双手？苏沫将手伸到自己面前，因为冻疮泛着紫红的双手，有些稚嫩，不是她那双常年做着粗活变得粗糙的双手，现在的手虽然因为冻疮的缘故看起来颇为狰狞，但是处处充满了青春的感觉。


    思绪渐渐回神，苏沫看了看趴着的姐姐，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姐姐的丝滑的头发。真实的触感，不是梦境。冻疮带来的肿胀感也是这样的真实。这一切，都是真的！


    苏沫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彩。虽然听说过不少关于借尸还魂的娱乐小段子，但是真的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她只觉得难以置信。


    她不太相信借尸还魂这一说法，只是，眼前这一切，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起来。她之前就在怀疑，她明明被刺中了心口，断然没有生还的可能。


    死亡，冻疮，姐姐，她想，或许这真的不是侥幸生还，而是……重生。


    “小沫，你醒了？”苏沫的动作惊动了趴伏在床边的女子。看到已经能够坐起身来的妹妹，苏彤眼中爆发出喜悦。


    “姐……”沙哑的声音从干涩的嗓子里面传出。苏沫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泪水抑制不住疯狂掉落。


    “小沫？你怎么了？”苏彤显然被苏沫忽然落泪的动作吓了一下，以为她又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再去叫大夫给你看看。”苏彤立即站起身来，动作显得有些慌乱，匆忙的想要把大夫再找来。


    “我没事，姐姐。”苏沫拉住苏彤的衣衫，“别走……”


    “好，姐姐不走。”苏彤脸上满是宠溺和爱怜，“姐姐在这里陪着你。有姐姐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姐……”苏沫紧紧搂着自己的姐姐，一言不发，苏彤也任由她搂着，眸中满是疼惜。


    这样沉默的怀抱持续了一段时间，苏沫终于松手了。


    “姐姐，”她开口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病了，而且已经病了有七日了，吓死姐姐了，姐姐就怕你熬不住。”苏彤眼眶微红，言语间，就要落下几滴来。


    “姐姐，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苏沫展露一个笑颜，从小到大，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姐姐伤心。以前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姐姐安安稳稳生活一辈子。


    “嗯。”苏彤擦去将要落下的泪水，笑了笑，“姐姐不哭，你能好起来，姐姐应该高兴才是。”


    苏沫一边安慰着自己的姐姐，一边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她想起来了，元光475年，她和自己的娘亲同时大病一场，病了七天七夜，差一点活不下去。幸得神医出手相助，这才保住一命。只是她娘却在那一次大病中去世了。


    “姐姐，我娘，怎么样了？”苏沫颤抖着问道。


    苏彤眼神暗了暗，叹息一声：“小沫，你才刚好，过几天我告诉你柳姨的情况吧。”


    苏彤犹豫的样子苏沫看在眼里，看来，她的猜测多半是对的了。


    “我娘亲，已经过世了对吗？”苏沫轻声问道。


    苏彤愣了一下，最后轻点一下头。


    苏沫苦笑一声，眼神有些悲戚。


    她果然是回到了十四岁的时候。对那个时候的她而言，娘亲是刚刚过世，应该是伤心欲绝的时候。可是，现在的她，却生不出什么感觉来。娘亲去世，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她连娘亲长的什么样子，都已经不记得了。何况，和那个负心薄幸的男人生活的十多年，让她明白了，和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生活在这四方的天，是多么的痛苦。娘亲的病逝，对她而言，说不定是一种解脱。虽然是这样想，心中还是有一丝的哀伤。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宠爱自己的人了。


    “过世了吗？”苏沫抬起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挡住了眼睛流露出来的情感。


    “小沫，姐姐知道你伤心。”苏彤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轻拍自己的背部充满了温情，“柳姨走的时候很安详，我相信，她一定会在天上看着你的。没有娘亲，你还有姐姐，姐姐会一直照顾着你，不然任何人欺负你的。”


    “我明白的，姐姐。”闻着姐姐身上淡淡的兰花香，苏沫轻声说着。当年，娘亲的离去，她哭得肝肠寸断，病情差点恶化，是姐姐衣带不解地照顾着她，才让她活了下来。既然上天给了她又一次生命，她就一定会珍惜这一切的。


    “小姐，老爷让你去大厅一趟。”苏彤的丫鬟翠儿进来禀报。


    “哦？爹找我有何事？”


    “奴婢不知，只是听说，安远侯世子前来向小姐提亲。”翠儿低着头，恭敬地回答着。


    安远侯世子！


    苏沫的瞳孔骤然一缩，这个她极力想要忘记的男人，再一次出现在了这里。这个男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寡情薄幸，无情无义。这个外表温润如玉，内心却冷酷无情的男子。


    翠儿的话勾起了她多年的回忆，当年，也是这样，安远侯世子前来提亲，要求娶苏将军的嫡女做正室。


    可惜姐姐在外出礼佛的时候，出了意外。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姐姐推开她，自己却被马车压过。


    前世不能弥补的遗憾，这一世，她要一一弥补。


    “小沫，你怎么了吗？”苏彤忧心地看着有着走神的妹妹。


    “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苏沫做出一副累了的样子，掩藏了自己的思绪。


    “你再休息一下吧，我去去就回。”苏彤揉了揉额角，扶着苏沫重新躺下，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


    “嗯。”苏沫应答一声，目送着自己姐姐离开。


    姐姐，重活一世，我必不让你落入那个男人的手中！苏沫紧紧握了握拳，暗暗宣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