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未相恋已失恋

    来到这个世界太多的不易和委屈随着奔流而下的眼泪，一股脑地倾泻出来。就算锦衣玉食，就算她财源广进，就算依靠一身的易数在京中站稳脚跟，就算得到皇上和贵妃的认可，就算有那么绝世青年为自己动心……她依然觉得自己无比孤独……


    对，就是这种孤独感，是一个现代人在异世的苦闷，是她不管怎么做，她不可能敢坦然面对整个世界的。只有温如玉，她以为他懂她，她以为他们之间不一样，她以为他们是师兄妹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她、信任她的人。


    然而，随着今天天上掉下的富贵老爹，这最后的一点信任也被击垮了。


    温如玉，是我对你太信任，还是我对自己太过自信？


    呵呵，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把我当棋子……


    温如玉，你的心真黑，居然利用我对你的感情……苏家，安国公府，安国公是御林军统领，苏承志是京畿太尉，你若要夺回属于你的一切，这两个人的支持对你来说太重要……你为了你的皇长子身份，为了要登上那个位子，就可以这样利用我吗？


    就算你要利用我，就算你需要我到苏家去周旋，只要你说一声，我苏芊芊一定会去做，可是，你能不能事先把你的打算告诉我？不用让我向个傻子一样被人利用好不好？难道我就那么不可信吗？非要把我逼得不得不跟你合作吗？


    还是说，这一切正是你对我的试探？试探我对你的情意，试探我对你的信任，试探我是否愿意为了你，接受做一个豪门贵族的小姐？


    的确，安国公大小姐的身份，真的很诱人，你给了我这样一个好的出身，我真的应该好好谢谢你……


    苏芊芊哭啊哭，肆无忌惮地让眼泪鼻涕横飞。所有的力气都化为了眼泪，终于哭累了就靠在树干上，眼角带着眼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见到了温如玉原本冰冷的脸上对她温柔的笑，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她的心已经沉沦，闭上眼睛，期待他温柔地吻，可那吻却怎么也落不下来，急得她猛然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春光明媚树林，几只野蝴蝶在草地上飞舞。


    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心中，好痛，如刀绞一般。苏芊芊一只手捂住胸口，轻轻地按摩着，想要减轻那种疼痛的感觉，可这种感觉却传遍全身……


    痛苦地闭上双眼，眼泪从眼角滑落……


    都说梦是相反的，这个梦，是说明，温如玉已经不爱她了吗？


    或者说，温如玉从来没有爱过她？


    为何心中会如此疼痛，难道，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吗？


    爱情，突如其来。不给人任何思索的时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在还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时候，他，已经来了；在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品味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除了碎了一地的心，除了此刻刀割般的疼痛，我不知道你已经来过，只知道，你已经离开。


    而那疼痛，就是你留给我的纪念吗？


    苏芊芊终于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随园。


    一进随园，小莲就迎了上来：“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苏芊芊没有看任何人，径直向后院走去。


    小莲跟着苏芊芊身后，看到芊芊红红地似乎哭过的眼睛，表情也很不对劲，心中充满了狐疑，小心地说道：“小姐，那个安国公的管家在大厅等候多时了……”


    苏芊芊一愣，点点头，对小莲说：“我先回去换身衣裳。”


    “小姐，您……没事吧……”小莲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芊芊挥了挥手，“你去招呼客人吧。”


    “是。”


    苏芊芊换了衣服来到前厅，安国公府的苏管家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


    的确是等候多时。从苏芊芊策马离开，苏老太爷就命管家赶紧去追，他本想亲自去追，却被老管家劝住，如今满院子的客人，他是一家之主可不能撒手不管啊！老管家自告奋勇充当说客，大小姐那么激烈的反映，一声不响策马而去，脾气倒是挺大的，这点很想苏老爷子，也许由他出面侧面劝说一下，说不定会有好的效果。苏济远只好打消亲自去追的想法，留下来招呼客人，让老管家辛苦一趟。


    苏府的管家在前厅坐了大半天，喝了一肚子茶水，才看到面带微笑地眼睛走了进来，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


    “小姐……”老管家终于等到苏芊芊露面了，赶紧上前行礼，小心翼翼地喊道。


    老管家五十出头的样子，穿一身酱色直坠家常袍子，身材精瘦，眼睛锐利有神，一看就是个能人。


    “免了――您老辛苦了，都是自家人，坐吧。”苏芊芊面无表情的虚扶一把，客气地将老管家让到坐上。


    “小姐――”老管家有些激动，小姐这是愿意接受苏家了吗……


    苏芊芊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既然苏济远已经认定她就是失散多年的女儿，既然温如玉那么希望自己帮他得到苏家的支持，作为棋子，她不应该体现自己的价值吗？


    苏芊芊心中苦笑，安国公府的管家出现在随园，不就是来当说客地骂？


    苏芊芊坐在主位上，示意老管家坐下说话。


    老管家坐在一椅子上，看着苏芊芊端着茶碗轻轻撇着茶末，心中一酸，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了。


    像，太像了，老爷书房一直挂着一个蓝衣女子坐在花架下喝茶的画像，苏芊芊此时的神情样貌像极了画像上的女子。据说，那画像上的女子就是老爷的原配夫人、两个公子的亲生母亲孟氏。


    那画像他见过，长公主也见过。难怪长公主第一次看到苏芊芊就惊讶不已，回来就告诉了老爷和世子，这细查之下，发现竟然真的就是遗落在外多年的大小姐！


    “管家如何称呼？”苏芊芊虽然低头喝茶，但老管家的神情却尽数落入眼中。


    “老奴苏来福。”苏来福连忙站了起来，向苏芊芊深鞠一躬。


    “免礼吧，来福叔年纪大了，不用如此客气。有话直说吧。”


    “嗯，老奴不敢，”苏来福抬起头，说道，“小姐……老奴知道您一个女孩子流落在外一定吃了很多苦……老奴说句逾越的话，老爷找了您十几年，心里比谁都苦……哪个爹娘不希望孩子健康平安……可是，这十几年来，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从一出生就未谋面，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老爷身居高位，不知道顶住了多少压力，才一直未娶，就是对老夫人和大小姐一直心存内疚，对老夫人的意外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您了……老爷是您的亲爹啊……您不能不认他啊……”


    说到最后，苏来福已经有些哽咽了，用衣角悄悄拭去眼角浑浊的眼泪。


    “苏管家，……这，会不会是弄错了？”苏芊芊依旧低着头，手指绞着帕子，看上去有些忐忑不安。刚才她那么大的反应从苏家落荒而逃，这会儿，就算她接受“事实”也不能反差太大了吧。


    “不会弄错的，绝对不会错的！老奴明白……这事搁谁身上都一时难以接受，您想想，没有十足的把握，充分的证据，老爷也不会亲口承认您就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啊！何况大国师推的八字是绝对不会错的。”


    苏芊芊点点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身居高位鳏居十六年，后院没有一个侍妾，尤其是这个时代，这不是一个普通男人能做到的。苏济远倒也是个深情坚韧的男人！心中对安国公倒是更钦佩了。罢了，温如玉给她找的这个爹，还是可以接受的，至少在古代也算是个极品好男人了。


    “大小姐，跟老奴回去吧，老爷等着您回府一家团聚，已经等了十六年了……”苏来福看苏芊芊神情有所触动，上前劝道。


    “好……”苏芊芊犹豫了一下，点头应道，“您老先回去吧，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诶！大小姐，我这就回去禀报老爷，为您收拾住处……老爷一定会高兴坏的……”


    “住处？不用麻烦了，我还住随园就好了……”


    “不麻烦，怎么会麻烦呢，您的院子从开府的时候就预留出来了，每天有人打扫，衣服饰物一应俱全，每年春夏秋冬新衣服从未断过……”苏来福想到院子里那一箱箱从小到大的衣服，心中一酸，眼眶又有些湿润了，“老奴失礼了……大小姐，您就回府住着吧，再过些日子您就要出嫁了，恐怕想陪老爷也没多少日子了……”


    “好吧，就依你之言。”苏芊芊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的确，离她和卓不凡的婚期只有不到半个月了，就算要虚与委蛇也不过半个月而已。


    “老奴这就回去，小姐您早点歇着吧，明天一早，老奴再来接小姐回府。小姐，您什么东西都不用准备，府上的东西都是现成的，若是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老奴再去置办就是。”苏来福行了礼，欢天喜地地退了出去。门外的空气也觉得清新了几分，心情格外舒畅，他总算不负老爷所托，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回国公府去了。


    苏管家走后，苏芊芊叫来小莲、小环、小慧、云岭，说她要到安国公府住一段日子。


    “为什么啊？”小环无比惊讶，脱口问道。


    苏芊芊就把白天在安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和安国公一口认定她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众人。


    至于温如玉送的玉蝉的事情怎含糊了过去……


    “小姐，您不是孤儿吗？”小莲惊讶得目瞪口呆。


    “天呀！小姐竟然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太好了，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咱们！”小环拍手欢呼。


    “这是真的？……”小慧有些不敢相信。


    “要不要告诉温阁主？”云岭小心翼翼地问。


    众女一起瞪了一眼云岭，为什么我家小姐有什么事情都要禀告温阁主啊？


    云岭在众女鄙视的目光中果断耷拉着脑袋装鹌鹑……


    苏芊芊苦笑着说道：“不管究竟是不是真的，目前的证据表明是这么回事，其他的我也说不清楚。目前的情况是我已经答应去安国公府住一段日子，明天一早安国公就会派人来接。所以，准备一下……”


    小莲是管家自然要留在随园；易学院马上就要开学，小慧也走不开；苏芊芊去安国公府没道理带个男护卫，所以云岭也要留下。只有小环陪她一起去安国公府。


    交待完随园的事情，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苏芊芊晚饭的时候，就看到小莲双眼红红的，扒饭的速度也慢得如乌龟一般。


    “别这样嘛，我在安国公府不过住十几天时间，安国公此时接我过去，恐怕是要我从安国公府出嫁。到时候少不了你们过去帮忙，过几天我就派人来接你们。”


    “真的？小姐要从安国公府出嫁？”


    “安国公既然认了我这个女儿，女儿出嫁自然要从安国公府上走的，”苏芊芊顿了一下说，“不过，在卓府住上三天之后，就是回门，等回门之后，我和不凡就会回到随园来住。这是之前跟不凡商量好的，相信卓家和苏家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小莲眼睛一亮：“这么说，小姐不会丢下我们不管了？”


    苏芊芊在小莲脑门上一戳：“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管你们了？别胡思乱想了，赶快吃饭，吃完了帮我收拾东西去！”


    苏芊芊被小环几个人一闹，心情总算好了起来。此刻才真正稳定下来情绪，恢复了理智，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又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卓家的婚事、长公主的示好、苏承志的京畿太尉、大国师拟的八字、自己耳后的黑痣、温如玉给的玉蝉、苏家的信物、温如玉留的字条……


    大国师，她对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大国师越来越好奇了。若不是她借尸还魂的事情实在见不得光，她到真想向大国师好好讨教一番。


    八字也许从一开始小玉她娘告诉她的就不一定对，小玉若是那家的亲生女儿，那家的男人怎么会如此对她？世上当真有如此狠心的父母吗？现在，苏芊芊也开始怀疑了。


    苏芊芊拿了两面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左耳后，嘿，还真有一颗黑痣！


    苏芊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难道小玉真的是安国公的亲生女儿？或者一切只是巧合？


    苏芊芊放下镜子，又批起了八字，可是她心中一团乱麻，越算越糊涂，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苏芊芊一着急，气得将卓上的纸张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八字八字，现在自己的八字究竟是什么都不清楚了，还怎么去算？到底应该以哪个为准？这一世的八字对自己这个异世的灵魂有用吗？


    想到这里，苏芊芊有些气馁。没想到自己号称神机妙算，却终究算不透自己的命运，罢了，也许老管家说得对，是她多虑了，安国公既然敢当众认亲，必定是思虑周全的。既然自己已经被认定是安国公的女儿，那么，她也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了。就算没有了准确的八字，命运不依旧在她自己手中吗？


    苏芊芊终于想通了，握紧了双手，一时间又觉得斗志昂扬。


    苏芊芊解下腰间的玉蝉，将玉蝉放入盒中，轻轻盖上。温如玉，不管怎样，你我毕竟是师兄妹，虽然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里来，但我想，他一定希望你能幸福快乐的。


    如果，得到那个位置，拿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就是你要的幸福，那么，我帮你。


    苏芊芊苦涩地一笑，对卓不凡有了一丝愧疚。


    且说安国公府的桃花宴上，卓不凡一早就来到桃园，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见上芊芊一面，当面解释清楚。


    然而，等了半天也没见到芊芊的倩影，却等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芊芊竟然是安国公遗失在外的嫡长女！


    安国公府的桃花再娇艳，卓不凡已无心欣赏，当他好不容易找人打听到芊芊消息时，才知道芊芊已经策马而去。


    于是，今年安国公府的桃花宴如何精彩，满园的桃花如何争奇斗艳，哪家公子又和哪家小姐看对了眼……往年桃花宴的焦点，今年统统没有人关注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安国公府横空出世的大小姐牢牢地吸引住了！


    安国公亲口承认苏芊芊就是他苏济远遗失在外的嫡长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这无疑是本年度的爆炸性新闻。苏老爷子神勇救驾、妻子惨死的传奇经历又一一被搬了出来，在说书人的口中变得惟妙惟肖。甚至还有人将苏芊芊的故事也编成了评书，说苏芊芊如何躲过追杀，如何得遇世外高人，如何救了恭王殿下，如何与相府公子一见倾心两情相悦……


    夜晚，卓不凡在自己的别院自斟自饮，闷闷不乐。


    芊芊有了如此高贵的出身，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可是，卓不凡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皇上赐婚的消息虽然突然，但姨娘怎会不知？前几日还召了母亲进宫见面，看到父亲母亲对赐婚的消息并不惊讶，他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


    姨娘、表弟、父亲、母亲终于还是将他“卖”了，为了拉拢后宫贤妃的势力，为了制约芊芊的不羁。用父亲的话说，他可以娶自己心爱的女人为妻，同样也需要来自岳丈家的势力。


    卓不凡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对于芊芊的无依无靠无牵无绊，父母终究是不放心的……加上芊芊刚刚得罪了俭王，父母怕是此举也是为了打压芊芊的气焰，借机在婚前给芊芊一个下马威吧！


    如今，芊芊有了安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芊芊的身份若是早公布一天，也许皇上也会有所顾忌，就不会“乱”指婚了；也许姨娘也会十分满意，也不敢随便给芊芊使绊子了吧；有了苏家这门姻亲，父母亲也不会不满意了吧……


    这一切，真是莫大的讽刺！


    他卓不凡――堂堂当朝宰相的嫡长子和安国公府的嫡长女还真是门当户对啊！


    如今，他们的身份如此般配，可是，为什么他却感觉到芊芊离他越来越远了？


    为什么他感觉到，他们之间有无数座无形的大山，隔着丽贵妃、俭王、父亲、母亲还有那个已经是他未婚妻的宁祥公主……


    他的心情从来没有如此苦涩。


    他对她的自信不仅来源于自己对芊芊一往情深一见钟情的眷恋情愫，更来源于他高贵的身份和因此而可以给与芊芊的无限保护。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自信了……


    她是安国公府的嫡长女，有安国公、长公主、苏太尉护着，她还需要他吗？除了皇帝以为，任何人欺负芊芊，他相信，对于一个失去女儿十六年又失而复得的安国公来说，都会狠狠地反击回去！


    昨天，他还相信，只要他表明心迹，芊芊会为了他和卓家的庇佑，委曲求全与六公主宁祥共事一夫相安无事。然而现在，他的直觉告诉他，芊芊，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


    芊芊就像一匹套上马鞍的野马，早晚会脱缰而去，自由自在，畅游于天地之间！


    －－－－－－题外话－－－－－－


    明天开始请假一周，家里有点急事，实在忙不过来，一周后奉上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