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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月前 作者: 凡休
    有一天,任南德悄悄来到方心宁的宿舍。他说:“我的事,局里已经定了,要我去县第一实验小学,只是没说职务的事。”


    “那很好啊,没事就好。”方心宁说。


    “是啊,人,做什么都得有长远打算。不过,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一件事,你也别太难过。”


    “什么事?”


    “我……还是让你嫂子跟你说吧,”任南德拔通了妻子的电话说,“我在方心宁身边,那事,你跟他说吧。”


    方心宁接过电话,听金亚男说:“方老师,你听了不要着急。王静芝今天来医院了,怀孕8个月,早产死胎,经过进一步检查,胎儿外表无畸形,有少量腹腔积液,脐带血栓,现在四楼病房住着……”


    啊!老天爷呀,孩子还没出世就没了。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呀。


    “可能跟王静芝着急上火有关吧?你也别太着急,毕竟还年轻。”任南德安慰方心宁说。


    方心宁点了点头。着急如果有用,他宁可把自己急死。他已经习惯了失意与伤悲,就不会再有什么能让他死去活来。


    任南德看他非常冷静,就告辞走了。方心宁一个人来到县医院四楼病房,一眼就看到王保森夫妇在一间病房里陪着王静芝。一家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


    他没有进去,站了一会儿,就又回到了宿舍里。这一次的打击,甚于任何一次,他仿佛感到自己没了未来。


    傍晚,好久不与他在一块儿说话的蔡洁突然造访。[]她说:“老师,我前几天晚上写了一首诗,你帮我看一看。”说着,她已经把诗送了过来。只见那纸上用娟秀的字写着:


    给月光


    你是天上的仙


    流落到了人间


    你是氤氲的烟


    弥漫我的心田


    我舞影蹁跹


    我歌声清远


    彳亍复踯躅


    谁与共婵娟


    “写得挺好。”方心宁说。


    “怎么个好法呢?”蔡洁问。


    方心宁不语。


    蔡洁好像感觉到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了,就说:“那好,老师有时间也给我写一首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方心宁真的点了点头。


    蔡洁走了,方心宁仔细端详着这张纸,忽然也想写几句。于是,他找来纸笔写道:


    给夜


    你隐藏了世界


    将我孤单留下


    周围那么寂静


    思绪还算听话


    眼睛最是无用


    只听脚步沙沙


    心已生出双眸


    引我独自回家


    这首诗写完。他出奇地安静,好像一切都在按他设想的步骤一若幕幕上演。


    这天,上完课,张风来找方心宁。他说:“你听说了么,学校来了三个支教名额,没人愿意去,所以学校就出台了一个新的规定,凡要晋升职称的,至少有一年支教经历。这下好了,很多人又都争得打破了头。”


    “去哪儿支教?”方心宁问。


    “去乡镇。但主要是偏远的山区。你当然不用去,你已经有在乡镇工作的经历了。不过,就是你想去,恐怕也不争来名额呀。”张风说。


    “其实,我只是真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下。”方心宁说。


    “你跟就是别人不一样。人家是唯恐避之不及,你却要一头扎下去,那可不是福地,那是苦海。生活不方便不说,万一政策一变,回不来了呢?”


    “回不来就回不来。”方心宁固执地说。


    张风看他那水米不进的样子,干脆躲了他。


    方心宁真就来到校长办公室。对李长江说:“我想去支教。”


    李长江说:“只有三个名额,你就不要去了,再说,你有乡镇工作的经历,不需要再下乡镇,何况我们的课题还得搞下去。”


    “就一年时间。”方心宁又说。


    “真想去?那我打电话问一下齐局长吧。”李长江竟然马上就给齐局长打了个电话。一会儿。他复述齐局长的原话:“像方心宁这样不为个人私利而支教的情况,我匀要大力支持,要大开绿灯。”


    “也就是说,我真的可以去了?那我谢谢校长。”方心宁说。


    “你不要谢我,你要谢就谢你自己。不过没有好地方了。都是些比较艰苦的,比如雁回岭村小学。”


    “我就去雁回岭村。”


    “可我们的课题……”


    “我想,把小学段的研究也纳入这个课题岂不更好?”


    “好呀,我支持你。支教的事包在我身上,你只等好消息吧。”


    “谢谢校长。”方心宁竟然认真地给李长江鞠了一躬。他突然有了新的感觉,觉得这个李长江也有可爱的一面。


    就在方心宁争取到了支教名额的这个下午,赵亮夫妻两个来找他了。赵亮说:“哥,我不知道你已经离婚了,那一回说了不该说的话。”


    方心宁说:“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命运对你不公。”赵亮说。


    “你是要让我抱怨命运么?我想过这个问题,可生活里的每一次不幸,都或多或少地有自己的原因。我能抱怨什么?抱怨什么都是抱怨我自己。”


    赵亮妻子王老师说:“方老师,你去辛成一中吧,今年那里面向全市招聘老师。”


    “招聘的路我不想再走了。”方心宁说。


    “这次招聘,不是私立学校的招聘,是面向全市选拔一批好老师,转人事关系。”王老师补充说。


    “不去了,我下一学年去支教,总能安静一年了。”他其实内心不是不想走招聘这条路,他只是想按照自己的打算走下去。


    “还有一个事儿,我跟你说下,二铁的大姐夫刘平被开除公职了。”赵亮说。


    “哪个刘平?”方心宁问。


    “城关信访办公室那个。他煽动了一次大规模与拆迁部门对抗的违法活动,造成一死七伤的群体事件,现已查明,他就是幕后主要策划者。他可能虚构了春光大药店的制卖假药案,因为他的亲家开的药店跟春光大药在一条街上。这一条还在进一步核实。”


    “原来这样?”这可真把方心宁惊呆了。社会原来如此复杂,他可从来没有想到过。刘平这个名字他是每一次听到过,但只这一次他就不会忘记了,那可是混在普通人中的坏蛋,典型的“披着人皮的狼”。


    因为回老家有别的事要做,赵亮很快就走了。方心宁就去找刘墅。刘墅下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看一张彩票方面的报纸,见方心宁进来,他收起了报纸。、


    “春光大药店的事弄清了么?”方心宁问。


    “不清楚,管它呢,弄清也罢,弄不清也好,反正我是要跟它撇清。”刘墅说。


    “药店是被同行黑了,你要抓紧帮着田三菊找证据。”方心宁提示他。


    “黑得正好,我凭什么帮她找证据……你……如果真的心疼她,就去帮她啊,我没意见的。”


    “你怎么这样说?”方心宁用力拍着桌子说。


    “我是好心才这样说,她嘴上总是挂着你呢,你也这么关心她,两好搁一好,这是真真的好。”刘墅似笑非笑地说。


    方心宁无法再劝他,长叹一声,瘫然坐在一张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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