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恨若不平舞尽情(三)

3个月前 作者: 花漫城
    寂寞是什么?


    这世上每天都有很多很多的人生活在寂寞之中,可是很少有人会去想这个问题。


    因为寂寞是一种恐怖的东西,很多人都希望能远离它。


    寂寞也是一种情感,它也在七情六欲里面,这一点无可否认。


    可是越厌恶它的人偏偏跟它纠缠越深。


    ——也有一些寂寞是与生俱来的。


    ——就像她一样,她到底有没真正开心过?


    暴风雨没有停,电闪雷鸣也没有停。


    淅淅沥沥的雨吹进了小屋,打湿了窗台上的衣裳。


    他早已醉了。


    屋子里堆满了酒坛子,地上桌上到处都是。


    他已醉了多久?


    从小窗望出去,是一座新坟。


    是他为她亲手挖掘的,也是他亲手把她放进去的。


    他只有在这里用酒麻痹自己,才能让心里的痛苦舒缓一点。


    醉又如何,醒又如何?


    是不是醉了的人一定能忘记悲伤痛苦?


    如果能,他为什么没有解脱?


    他忽然推开门,走了出去,坐在那座新坟旁。


    草木丛生,小道泥泞。


    他的衣服上满是泥泞,酒中也尽是灰尘。


    他都没有看到。


    在这里他的心里是不是能平静?


    痛苦跟快乐不一样,在人多的时候,你会觉得有很多的刺突然长出来,连别人的快乐和欢笑,都像尖针般不可忍受。


    可是他难道不觉得寂寞,还准备在这个地方呆多久?


    没有星,没有月。


    ——连月都不愿与他共饮!


    花落几许,蝶坠几回,树林中的萤火虫又明灭几次?


    黄昏将至,漫漫长夜又该如何度过?


    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已不可忍受,偏偏这时又有人来了。


    长长的草丛间走过来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撑着一把油纸伞,风雨虽大,她的风姿却很美。


    萧百川仿佛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看清。


    她走得很慢,也很轻,几乎是飘过来的。


    她停在了新坟前,似乎在看着萧百川。


    萧百川又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看得太清,他更关心的是他手中的酒。


    她来了很久,站了很久,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是谁,为什么而来?


    会不会是这林中的仙子?


    今天是她的头七,是不是她回来了?


    撑伞的女人轻轻叹了口气。


    ——连叹息声都跟她多么像!


    萧百川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忽然充满了狂热。


    雨伞移到了他的头顶,一只轻柔的手抚住了他的脸。


    他忽然抓紧了那只手,用力抱住了她。


    “是你,是你!你回来了!”


    “你走了那么久,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陪你说话?”


    “你是不是还是一个人喝酒?”


    一个孤独寂寞的人到了另一个荒凉的世界,又怎么会过得好?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不喜欢说话?”


    “别喝太多酒,你瘦了没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真的醉了。


    他们就这样拥抱在风雨里。


    夜已深。


    风雨仿佛也很遥远,她也变得很遥远,一切都变得遥不可及。


    灯光也慢慢渺小。


    于是他终于完全陷入黑暗中。


    无边无际又不可捉摸的黑暗中。


    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雨还是没有停,却已经小得多了,连林中的迷雾都可以看得见。


    “你终于醒了。”


    一个很温柔的声音,一个很香的女人,倚在飘雨的窗台上。


    萧百川忽然坐起,才感觉到全身的软弱,仿佛宿醉后的无力。


    他打量了整个屋子一遍,才冷冷地道:“你来做什么?”


    温柔的声音又响起:“我也知道我不该来的,可是你病了。”


    “你已经病了一天一夜,从昨夜一直昏迷到现在,我煲好的药你也没有喝。”


    萧百川下了床,翻开了一瓶酒。


    “你既然知道不该来,为什么还不走?”


    他的声音很冷淡,也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


    这个很香的女人就是玉生香。


    她笑了笑,笑得很艰涩:“我只是来看看你的,你好了我马上就走。”


    她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已经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会缠着你的。”


    夜风已冷,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孩子跟你说这种话的时候,你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萧百川却连反应都没有,就好像昨夜跟她相拥在雨中的人,并不是他。


    “你根本就不该来。”


    他的声音更冷淡。


    玉生香笑不出了,在这个人面前很少有人能笑得出,她低下头。


    “我知道不该来,可是有的人却一定要我来,所以我非来不可?”


    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和委屈?


    萧百川望向桌角,他又拿起了酒坛子。


    他的手还是软的。


    玉生香轻轻叹息着道:“你的病还没好,不应该喝酒的。”


    萧百川不理她。


    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可是我也知道,像你这种人要是想做一件事,谁都无法劝阻。”


    有些人本来就是这样子的,谁也不能将他左右。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在天有知,看到你这个样子又会多难过?”


    她如果还有知,是不是还会跟随他身旁。


    萧百川已喝了大半坛酒,他的手仿佛也渐渐有了力气。


    一醉虽不能解千愁,但酒却也是食物的一种。


    病人的虚弱,大多数都不是因为病本身,而是因为缺少食物补充。


    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偏偏大多数最聪明的人却想不到。


    “更何况,她已经死了,你就算继续这样堕落下去,又有什么用?”


    ——她既然已死,你又何必再提?


    萧百川心里虽在滴血,表面依旧很平静。


    ——你只是局外人,又怎么知道我们的感情?


    这句话他也没有说出来。


    说出来又如何?又有谁明白他的痛苦?


    玉生香凝视着他,缓缓道:“所以,我也不是来劝你的。”


    “我只是想问你,难道她就这样死了?你不想知道是谁害了她?你不想为她复仇?你的剑呢?”


    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在萧百川的心里。


    他为什么还是不说话?是不是在心里面早就有了决断!


    玉生香也不再说话,抱起一坛酒,痛饮而尽,然后她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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