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恨上你的后脑勺
3个月前 作者: 缘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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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志,放学后把操场打扫干净。”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夏志转过头,是比他高半头的劳动委员魏一博。因为高半个头而显得气势十足。
“为什么,我记得几天前我好像刚值过日的。”
“这是你不写作业的惩罚,你有意见找老师去,但必须把地先扫干净了。”魏劳委占了身高优势,说话颇具压迫感,但夏志感觉他另有目的。
许茗也挥了挥拳头,“对,再不交作业,就去扫操场。”
夏志有点生气,“凭什么。”
“我是劳委,有权让某些不好好学习的学生打扫卫生,谁叫你不交作业。”
夏志眉毛向上一挑,但终于没在说什么。毕竟自己理亏,况且他现在也没心情去计较。
魏一博发出胜利者的笑声,略显宽厚的眉毛有向两边散开的趋势,得意的样子让夏志刚刚抚平的眉毛像企鹅一样跳上跳下,艰难的保持着平衡。看的许茗也好似解气的笑了起来。
“许茗,放学后能帮我复习一下数学吗?上节课老师讲得太快,我有些地方没听懂。”魏劳委转过身,留给夏志一个硕大平整的后脑勺,一张因发育的较早而显得稍微彪悍的脸奋力的开出温柔的笑容来,对着许茗道。
而原来我们的夏志同学被当成了朝鲜国,小日本本进军中国的跳板。本来不想计较的夏志突然就气愤了起来,他是个极其爱国的人,看着这个立在自己书桌旁发育过早的男生,对着那个富有特色的后脑勺,夏志暗暗发誓,我和你誓不两立。
转眼一下午过去了,铃声响起的时候,夏志茫然的抬起头,扫了眼半径四五米的教室,同学们正陆陆续续往外走,可上了什么,他完全没印象,不过好像上了节数学,他嘀咕了一句。
操场上,夏志有气没力的扫着也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灰尘,但有时他会很奇怪很用力的扫,用力的样子像是要把身上的什么东西一起扫掉,他的脑袋乱的跟大肠似的,总是忍不住去想不该去想的东西,每一次想脑袋就会疼一下,疼的胃里翻腾。他把肺里的气不管多余不多余的,一并抽出来,双手更握紧扫帚,扫的尘土飞扬,但脑袋更疼了,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力,脑袋的痛好重,千斤巨石般的痛,压的他气喘吁吁。
他迟早会支撑不住,但在散架之前,他要把地扫干净。
扫着扫着,扫帚掉了,他蹲下去,忍不住哭了,低低的啜泣声,弥散在飞扬的尘土里,随尘埃一起落定。在无人的操场,他放下自己,只想哭掉心里的压抑,再纠结下去,他怕控制不住掐死自己。
夏志有点过于乐观于他的自信,也有点过于相信他的坚强,他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孩子,自以为的长大更不堪。
“咳咳咳,让你扫一下操场,你怎么哭了。”
许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蹲在他的身边,白胖胖的小手搭在夏志的头上,像个大姐姐似的说,“男孩子怎么这么脆弱。”
夏志拨开她的手,也许觉得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他的语气不善,“不用你管,还有你来干什么?”
许茗揉了揉被拍开的小手,眼神也变的委屈不已,“我要去你家进行家访。”
当然这个家访其实是许茗自己擅自决定的,并不是班主任要求的,但是许茗觉得因为夏志这段时间不好的变化迟早会被老师叫家长的,还不如自己先去了解一下的好。
夏志看了眼许茗被揉着的左手,手背上有一片红,他转过头,又站起来,神情不自然的说,“可以,但不要被吓着就行,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
吓着?许茗看着夏志一副我为你好,我很淡然,你去不去我都无所谓的样子,想应该是被家访的人害怕吧,自己又不是去龙潭虎穴,怎么可能被吓着,肯定是他担心自己去他家告他状,尤其是像他这样不学好的学生,肯定是害怕的不行吧。
许茗冷笑一声,暗自想到时候如何向他父母好好说说其在学校的恶行,哼,让你老欺负我,等着被劈里啪啦吧,嗯嗯,我这也是为你好。
夏志将扫帚放回教室,回到操场,对着还站在原地发愣的许茗打了声招呼,也不说话就向前走去。
许茗是个善良的女孩,就在刚才还感觉心底的想法很邪恶,还觉得很不妥,很不符合自己学习委员的光辉形象,也只是心里想想,出出气而已,但看到夏志对自己一幅爱鸟不鸟的样子,当然主要的原因许茗很肯定的认为是他俩手空空,上了一天的课,居然书本一个也没拿的浪荡模样,一下子就坚定了她要告状,还要理直气壮的告,歇斯底里的告的决心,告的他痛哭流涕,幡然悔悟,感激涕零。
天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斜斜的照了下来,昏黄的光安静的向四周蔓延。
许茗抱着书本跟在夏志的身后,看着他的影子一点点生长,一刻也不停地,像是要挣脱出他的身体。
一点点地,那影子抓住她的脚,扶上她的膝盖,从地上逐渐站起来,终于即将漫过她的眼睛的时候,许茗问了一句,“还没到吗?”
“快了,”夏志头也没回的答了一声,然后走了俩步,又迟疑的停下,抬起头,看了看左右,确认方向没走错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许茗眨了眨大眼睛,阴影漫过了她的双眼,她已看不到它们延伸的方向,她看着夏志沉默的身影,突然觉得他不是向着家的方向,而是向着那遥远的夕阳走去。
她晃了晃头,感觉有股说不出的怨气正在心中强大起来。
夏志是一路纠结的走过来的,他从转来这个学校进入如今的班级开始就有些小小的喜欢这个有着大大的眼睛,笑起来会露出可爱酒窝的女生,喜欢她美丽单纯的脸庞,喜欢和她在一起时心里那种由内而发的小欢喜,那种他说不出道不明,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感觉。但现在他却希望俩人并不认识,只想方设法的防止对方发现自己的秘密,家里战火连天究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身后的许茗,可一切似乎已无法避免。
但许茗不知道,她站在夏志的家门口,抱着书本的拳头微微颤抖,她冷冷的笑了一声,右手指向左方的一栋8层楼房,“福缘小区2号楼5层东户,我家。”
夏志惊讶的张了张嘴,一脸惊喜。
夏志的家是一个二层的小别墅,离许茗的家不远,但中间隔了栋楼,夏志可不知道那么多,他们一家子搬过来没一个月呢,他就想离这么近,以后串个门也方便不是。
许茗盯着夏志的眼睛,她觉得自己轻易地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绕了这么远的路,想让我知难而退,不如让本拉登去竞选美国总统更容易些。
其实对于许茗的家访,夏志虽然有些抵触,但还不至于绕那么远的路,他只是不想太早回家,回到那个曾经温暖,现在却寒冷似隆冬的地方,他一直想能多晚就多晚吧。他张开口,想解释,可是还没开口,一只锅铲却在视线里急速放大,“哐当”地一声砸在地上。
“啊!”许茗吓了一跳,脚步一错差点跌倒在地,夏志扶住了她,看了看锅铲飞来的方向,是厨房,灯火通明,橘黄色的光,温暖的有些刺眼。
夏志撇了下嘴角,像笑着,语调轻松的说,“哦,大概厨房又有蟑螂啦,我妈一看见那玩意儿就失控,我们先进去吧。”
许茗迟疑了一下,她明显听出了夏志的言不由衷,还有从别墅里头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微微的似是争吵的声音。
她看着他,夏志在右边,抬着头,盯着门的方向,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嘴角弯成笑的形状,眼角却反射着光,微弱的光,像一根细长的刺,锋利无比。许茗的心,莫名的难过起来,仿佛被扎的疼痛,蔓延开来,从心里模糊到眼眶。她侧过头,轻轻的说,“今天太晚了,要不,我明天再来吧。”
“哦,明天见!”
许茗走了,消失在渐渐亮起的路灯里,钥匙挂在锁眼里,正转了半圈,夏志松开手,转身跑了两步,捡起锅铲,他记得这是三天前他用一百三十八买回来的,把手上的标签还是崭新的,很结实,摔在地上,依然完好无损且闪闪发亮。
打开门,一楼亮着灯但没看到人,进到厨房,冲干净锅铲,开始做晚饭,鸡蛋炒饭添上肉丝,香气扑鼻味道刚刚好。
打开电视,新闻联播进行到一半,中东局势持续紧张,国内gdp增长依然迅速,蜡笔小新撅着屁股还在左摇右晃。
夏志已经吃到粒粒皆“辛苦”,可夏爸还坐在二楼沙发上抽烟,烟蒂淹没了烟灰缸,在四周围了一大圈,夏妈还在一旁抹泪,湿纸巾丢了一地,甚至掉在了鞋子上也无人问津。这姿势依如昨天,以及昨天的昨天,没太大区别,只不过蛋炒饭里加了肉丝,更好吃了。
看着爸妈或许刚才在热战,现在冷战的样子,夏志笑了,他的右手抚在左胸上,感觉着心脏的存在,它正年轻,跳的那么有力,把左手按在右手上,一点点的用力,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夏天抓起来玩的小昆虫,握在掌心里从昆虫身体里涌出来的倾尽生命也想要逃离的力量,却丝毫动弹不得的绝望难受。
砰砰,像是要带着凌厉的红从交错纵横的血网中挣脱而出的力量。他已不再是一无所知的小孩子,90后的孩子,有什么不知道的。夏志知道,他的父母也早已知道,也因此三个人生活在微妙的默契中。夏志尽管难过,也只是难过的笑。可是当父母离婚的通告最终降临的时候,夏志还是感觉到从身体内传出来一股力量,奔涌着将所有坚持的伪装崩坏。
砰砰,那么简单真实的力量。
他再也忍不住,窜进卧室里,蒙住头,狠狠地难过,狠狠地哭了,他一直努力强装的幸福,这一刻,终于分崩离析了。
最后,只有眼睛好疼。
像是身体里所有的难过疼痛都汇聚了过来,再随着泪水消失掉。
连自己都要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