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机遇与挑战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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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有一瞬间的愣神，心理素质强如他这样的人，也被丁文浩这句话给震动了。


    居安思危，这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错。高处不胜寒，越是上位，就越感觉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从这一点来看，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外孙的第一印象倒是不错，尽管对这小子的做法，他并未认同。


    “你写的这篇文章，我仔细看了，即便再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非常有见地，逻辑很严密，是难得的上品。”萧老爷子的手指敲击着书桌上的报纸，眼神直视着丁文浩，带着一丝欣赏之意，旋即又轻轻摇了摇头：“但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向着合理的方向发展。尤其是沙维埃这样的庞然大物，不可能说崩就崩。他们强大的武力可以征服一切。更何况，现阶段的米国，正着力于海湾战争，暂时没有余暇来攻击沙维埃。”


    “历史上多少不可一世的帝国，都是瞬间崩塌，而且都是从内部攻破。”丁文浩与老爷子目光对视，面对巨大的压力屹然不惧，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无关乎武力的强弱。打江山要靠枪杆子，但是守江山，更多的是靠体制，尤其是经济杠杆。当生产关系已经严重桎梏到生产力的时候，再强大的帝国，也会分崩离析。”


    萧正天一如既往地沉默，坐在椅子上听着，一边思索，一边注意着老爷子的神情。根据以往的经验，要是谁说出与老爷子相左的理念，尤其是在原则性问题上有争论之时，老爷子的火爆脾气是会突然爆发的。


    但老爷子今天听了丁文浩的这番话，却是出奇的平静，喝了一口茶，示意丁文浩继续说下去。


    “生产关系阻碍生产力发展的矛盾，古往今来一直都存在，所以会出现那么多的王朝更迭。在这里我就不深入探究了，单就说沙维埃的分配方式，已经严重阻碍经济发展了。在这个需要专业化，精细化，大协作的科技时代，还在搞那一套劳动成果名义上归国家，实则由特权阶层掌握的分配方式，如何能激励经济发展？沙维埃的发展，头重脚轻，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老百姓吃不饱饭了！一个让老百姓吃不饱饭的政权，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就不用我说了吧，历史已经上演了无数遍。”


    萧老爷子脸色肃然，手指在桌上敲动的幅度明显加快。他确实很倔强，但也不是死脑筋，尽管很不愿意相信，但是理智告诉他，丁文浩说的，或许是正确的。


    丁文浩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沙维埃的解体是必然的，而且就在眼前。而我们的改革，会借着这股东风，开启新的一轮风暴，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萧家要是当了绊脚石，可就麻烦大了。”


    老爷子的手指，都微微有些颤抖了。


    “我们的改革，现在已经到了差不多的阶段，进入瓶颈期了。”萧正天突然插话道：“改革的弊端也初步显现出来，我看未必会继续深入，维持原状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治大国若烹小鲜，不宜太过猛烈。”


    “这几年的改革效果，大家都看到了，现在处在节点上，是因为涉及到了一些核心的利益。之所以僵持不下，是各方利益碰撞的结果。”丁文浩说道：“政治的站队无关乎对错，只在于利益博弈。萧家做这样的选择，自然是有利益权衡的，或许涉及到升迁。


    但我说句真心话，咱们已经是顶级豪门了，应该看淡一点，不要去强争，时代的潮流，谁也挡不住的。”


    萧正天一时之间惊呆了。以他的沉稳老练，绝少有过如此震惊的时候：这个一直生活在偏僻小县的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广的见识，不仅对国际形势了若指掌，甚至还猜到了萧家的状况。


    “你猜得不错，我得到了承诺，确实有更进一步的机会。”萧正天说道：“在我这个年龄，要是能迈过这道坎，可是难得的机遇。”


    萧正天今年50岁，目前是正部级高官，要是能在这个岁数再往上走一步，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10年之后，有可能进长老团，那可是另一个境界了，整个家族都会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没有人能够抵御这样的诱惑！


    萧正天自然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他凝视着丁文浩，认真地说道：“你说的是有道理，未来也许是你说的那样；但那是几年后的事，以目前的局势，不可能一蹴而就。我们不必这么快就改弦易辙。”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先把好处拿到手，再怎么辗转腾挪都行，大舅确实是玩政治的高手。”丁文浩突然间板起了脸，神情极为严肃，压低声音说道：“但是你低估了一点最重要的，那就是成祖爷的魄力和决心！”


    老爷子突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额头冒出了一丝细汗。


    “我马上安排你外放。”老爷子郑重其事地对萧正天说道：“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关键时刻，不要趟这浑水。”


    姜还是老的辣！


    仅仅凭这一句话，丁文浩就发自内心的对老爷子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在一瞬之间，老爷子就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应对，比自己苦苦筹划的方式更为老辣。


    以萧家的声势和地位，只要下了决心不冒进，就不需要，也不能去做急先锋。一旦冲锋陷阵了，往往身不由己，主动权就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往往在变天的关键时刻，都会有人选择出走，而他们往往都成为最终的获利者。而留在漩涡中心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几乎都成为了别人的磨刀石。


    与其在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奋力挣扎，远不如做一个封疆大吏，笑看云卷云舒，等到事态明朗，再进京勤王，到时候论功行赏，也少不了这一份。


    “我确实冒进了。”萧正天虽然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但是在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上，他不会含糊。一想到萧家有可能因为他的错误决策而落入深渊，他的背心就不由得冒出冷汗。


    还好，纠正地及时，否则自己就成罪人了。


    想到这里，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直瞪瞪地看着丁文浩，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句：“不愧是萧家的种。”


    “不过呢，我们要是完全置身事外，等着坐收渔利，成祖爷那关怕不好过。”萧老爷子似笑非笑地盯着丁文浩，缓缓说道：“你肯定早就筹划好了吧，帮外公出出主意。”


    哼，老狐狸，分明已经有谋划了，却非要借我的口说出来，让我去挑这个担子。


    “急先锋咱们萧家不能做，但是出个马前卒还是可以的。”丁文浩耸了耸肩，说道：“我年纪轻，资历浅，有犯错的空间，即使搞砸了也不会对萧家产生什么影响，这个炮灰，我是当定了。”


    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明白，这是难得的机会，是老爷子的信任，同时也是老爷子对他的第一次考验。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年轻，资历浅，能够得到一次机会，那都是老天的眷顾，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你在京城玩几天，然后就回县里，我会安排下去，给你一块小小的试验田，让你放手改革，看你能不能搞出什么名堂来。”老爷子的表情很严肃，认真地说道：“但是事先说好，我只给你提供舞台，不提供任何别的资源，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切忌，绝不可以打萧家的旗号。”


    这是典型的机遇与挑战并存，丁文浩的压力挺大。虽然老爷子没有明说，但他心里明白，要是做不好，很难拥有第二次机会了。无论哪个家族，都不可能把资源浪费在一个没有建树的外孙身上。


    孙子和外孙，起点是完全不一样的。说起来似乎不太公平，但对此，丁文浩完全理解，尤其是已经断裂了关系，还存在隔阂的情况下，老爷子能给这样一个机会，殊为不易。


    除了爱才，还带有一部分酬功的性质在里面。


    “玩就算了，我明天就赶回去，老爸还被审查着呢。”丁文浩认真地说道，后面的这句话，是他进京的最大意义。


    “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爸究竟有没有中饱私囊？”老爷子极为严肃地问道。


    “绝不可能。”丁文浩更为严肃地答道：“他要真是那样的人，当年早就拿了你们的好处，然后跟我妈分了，怎么可能傻到得罪萧家？”


    老爷子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为当年的往事，有些扼腕叹息的味道。


    半晌后，他对丁文浩说道：“你放心回去吧，记住，萧家的人绝不可能被人随意欺负！”


    丁文浩闻言，欣喜万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今天就在家里住下，明天会安排人送你去火车站。”萧正天站起身来，道：“我让人给你收拾间房间，现在先吃饭。”


    “饭就不吃了，我得先去一趟王家，当面感谢王老，顺便给他扎针。”


    老爷子突然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应该去，得人恩果千年记。你不但要感谢王老头，还要谢谢他那个孙女。”


    怎么突然感觉到老爷子的笑容，有点点玩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