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004章
3个月前 作者: 逍遥马
第三卷第004章
司马错一生不只一次的面临过危难的抉择,在战场那瞬息万变的情形之下,多少次生死成败系于自己的一念之间,他也从来没有感到哪个决心有如此难下。对于一个纵横沙场近二十几载的老将,杀伐决断他从来就是干脆利落,可眼下,司马错却感到异常的艰难……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赢壮的手段最多不过是,外派刺客截杀赢稷,内发私兵逼宫篡位,虽然看是凶险,但是只要自己安排妥当,必能够胜算在手。俗语有云:机会与风险并存。既有太后求助,又有武王遗昭,如今自己这个险已经是不得不冒了。
想到这里,司马错猛然定住脚步,一转身望着宣太后与芈戎两人,一字一顿的说道:“此事若败,定是连坐九族!”
“若然成功,便是中流砥柱!”宣太后见他神情决然,心知大事有望,激动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司马错一旦拿定主意,便不再有丝毫的犹豫,慨然说道:“臣定当竭尽全力,奉武王遗昭,迎新君回归!”
宣太后闻言,顿时长吁一口气,整个身子有些微微颤抖,但她毕竟非同常人,片刻之间便镇定下来,向司马错深深一礼,说道:“将军肯肩负大秦兴亡,不惧涉险犯难,芈八子与赢稷将铭记于心。”
司马错决意出山之后,立时便恢复了当年那种叱咤风云的气概。爽朗地一笑。随后,他便将身躯颤抖的宣太后搀扶着在案前坐好,随即便是肃然一躬:“太后在上,司马错听凭差谴!”
此时,宣太后眼中已是泪水盈眶,扶住司马错哽咽着:“将军,如何力挽狂澜便全靠你了……”
一阵唏嘘感慨之后。几人便立时开始商议如何应付目前的局面。先是芈戎将朝中局势与赢壮的行动详细的说了一遍,宣太后在一旁不时做着补充。司马错近年以来,虽低调处世,足不出户,但对国中大事也是一清二楚,一边询问一些细节,一边在心里筹划起来。
等他们两人说完之后,司马错也已想得明白。说道:“眼下有三个关键,其一是要委派可靠之人速速迎回新君,新君一旦回来即位,则大局迅速稳定,也就自然断了某些人的念想。其二便是稳定军队与王族势力,使其不偏不倚。其三便是要掌握一支自己的武装力量,以免赢壮狗急跳墙。”
芈戎上前一步,拱手说道:“迎接新君。我一力承担,请大将军放心!”
司马错这时俨然已是升帐发令地大将,脸色一沉,喝道:“你身系蓝田将军,如何能擅离职守?”
“前将军魏冉可担当此任!”宣太后立即插话。
魏冉是何许人?司马错当然知道,他不仅是秦军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勇将。而且还是宣太后长弟,此人去迎接新君,确实是一个恰当地人选,但他仍然强调的说道:“此去燕国,万里迢迢,一路之上要多加小心。”
宣太后微微一笑,说道:“魏冉心思缜密,将军尽可放心。”
“如此甚好!”见宣太后与芈戎两人俱是神情笃定,司马错便也不再说这个问题了,于是转过话题。“秦**队有国家法度在。定然不至大乱,只是氏族王室势力。还需要有人维持。”
听到这里,宣太后顿时面呈难色,说道:“芈氏一族乃是楚国外姓,当年惠文王要立我为后便是有此顾忌,此时要想取得秦国王族的支持,恐怕……”宣太后说道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现在秦国的诸王子各有实力,镇国左庶长赢壮有之,依靠王后成势者有之,与贵胄大臣结党者有之。”宣太后三言两语便将争立的大势摆了出来,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唯嬴稷远在燕国,又为人质,国中根基全无,纵然立储,谁能说不是砧板鱼肉?”
司马错听完之后略一沉吟,当即说道:“这点太后倒是不必忧心,王命遗昭,便是最大根基,只要名正言顺,又何愁有名无实?”
司马错沉默起来,眼神在灯火的映照下幽幽闪烁,片刻之后,又突然说道:“臣举荐一人,定然可以维持朝中局面!”
“谁?”
“樗里疾!”
“樗里疾?那个老狐狸,不仅老谋深算,而且还是惠文后地弟弟,他怎会一意助我。”宣太后眉头紧簇。
“樗里疾虽说老奸巨滑,但还算是个晓大义识大体之人,知道熟重熟轻,维持局面保持中立,一则维护国家根本,二来明哲保身,我想他樗里疾绝对能想透这一层。”
司马错话音一落,宣太后顿时便觉得心中一亮,以手加额叹道:“若真能如此,便可万无一失了!”
“话虽如此,但还有关键的一环!”
芈戎急急的问道:“还有何难?”
“此去燕国万余里,往返需半年以上,在公子稷回来即位以前,不仅要想方设法维持安定局面,还必须防止赢壮一伙狗急跳墙逼宫篡位。”
“他敢逼宫?”芈戎赫然起身。
司马错断然说道:“他当然敢,此等王位权力之大争,有何不敢?”
“但他也无法调兵,凭什么逼宫?”见司马错说得凶险,宣太后的神情又紧张起来。
“这赢壮虽说没有军中历练的经历,也无法调兵,但别忘了他的父亲赢虔,他可是做了四十年的秦国大将……”
司马错的话,顿时惊醒了宣太后与芈戎。忽然之间他们就想到了一个事情------自商鞅变法之后,秦国世族贵胄保留地封地最多没有超过二十里者,非但土地少,且没有任何治权,惟独有数量很少的象征性赋税。此情此景,自然不可能蓄养私兵。这些王族贵胄所有的,只是在长期征战中累积门下的一些伤残旧部。这些旧部在从军之前。或是依附王族的隶农子弟,或是本族的平民子弟或是仆役子弟。他们跟随老主人长期征战沙场。伤残之后纵然有军功爵位,也仍然举家住在老主人地封地里、家园里,与老主人休憩与共终身相依。这些人虽不是私兵,也不会形成很硬实地战力,但却忠实可靠,尤其有一样长处:人皆百战余生,个个胆色极正。若是为主人复仇效力,说杀人不眨眼那是毫不为过!赢虔为将四十余年,手下这等死士又何止上千。如今赢壮接替了他父亲的门户,自然也将他们全盘地接了过来,要是他将这些人聚拢在一起,当真便是一支恐怖的力量……
想到这里,宣太后不禁打了个寒颤,于芈戎对视一眼之后。望着司马错说道:“你是说赢壮又可能利用这些力量来冲击王宫,逼宫篡位?”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会!”司马错说的毫不犹豫。
一言落音,客厅之中的气氛顿时便紧张起来,三人俱是沉默不语各自想着主意。
“我芈氏一族虽说入秦已有数十年,但根基又如何能与赢姓相比。若是没有一支可靠的力量,恐怕……”宣太后喃喃自语,忽然她从座中站了起来,望着司马错恳切的说道:“大将军可有应对之策?
其实说起外来力量,司马错立即便想到了一个人,但他自己也不敢肯定借兵之后的祸福,于是没有说出来,但此刻被宣太后这么一问,不得不回答,于是犹疑地说道:“秦国倒是有这么一支力量。可靠就不好说。但是绝对管用!”
“是谁?”宣太后与芈戎两人怎么也想不出秦国哪里还有这么一支力量,于是一齐问到。
司马错嘴里蹦出两个字:“江州!”
宣太后没有立即答话。而是默默地沉思了起来。心中是感慨万千,自己要不是没有掌握兵权的亲信,又何必求助于外人?如今万难之极,不行险着,势必便没有回天之力。那巴虎以前也曾听说过,以区区万余人硬是和司马错地十万精兵良将斗了个僵持局面,乘胜而降又做了秦国的太守,后又趁秦国与中原诸侯对抗之时,顺便占据了蜀郡,名义上是属于秦国,实则是自己管理,听封不听调,这几年巴虎又把江州搞得有声有色,武王在世时,对此人是极为在意,如此一个人物,若能请来襄助自己,自己必有得胜把握,只是这样一个人,将来如何安置才好?但是目前情势危急,也顾不了那么多,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既如此,破釜沉舟也好,也许就是一条生路呢。
司马错看着宣太后忽喜忽忧的表情,心里也有点忐忑不安,自己提出的这个主意是冒了极大地风险,请巴虎前来襄助宣太后,若是不成功,将成千古笑柄,甚至落下骂名,骂名对于自己来说,根本不在意,只是自己将给全族人带来灭亡之祸,这事极为棘手;若是成功,我司马错必然是功成名就,但是那巴虎是何等人也,只怕是引狼入室,可目前能用到的也只有这个巴虎了,虽然和巴虎交谈不多,但是司马错还是知道了巴虎这个人有着莫大的雄心壮志,以太后和自己的名义邀请,巴虎是绝对会来的,怕只怕将来局势稳定之后,如何应付这个巴虎?别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又陷入另外一个困难局面。
想到此,司马错不禁有点后悔自己太急了,不应该这么快就把主意说出来,应当斟酌妥当才好。司马错又道:“错只怕此举有欠稳妥,但是现在也没有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
宣太后问道:“只是不知这巴虎会开何条件?”
司马错思索片刻之后说道:“听说此人想重新立国。”
“这不可能!”芈戎面色铁青,一拳砸在书案之上,竟震得大铜爵跳起落案,“当啷!”地一声大响,“割地失土之名,谁能担当?”
宣太后却是淡淡一笑,说道:“戎弟何其憨直也?今日暂且应允,明日便不能再夺其国么?”
“说的也是。”芈戎嘿嘿一笑,司马错却心中一寒。
这时,宣太后微微一笑:“大将军,此举甚好,如今危难之计,别无它法,也只好这样办了,你大将军推荐的人我是信得过的,只是江洲离这里路途遥远,我担心巴虎实力虽强,但也鞭长莫及啊。”
司马错原本有些后悔,自己轻率的说出动用江州势力,但此时见太后已经赞同了自己的主张,开弓便不能再有回头箭,不由得将那些思虑抛到了脑后,躬身对太后答道:“这个太后尽管放心,那巴虎早已在各国开设了商户驿站,用于传递往来消息。据臣所知,他们使用信鸽传递讯息,虽说路途遥远,那信息也旦夕可至。”
宣太后凝神思索一番之后,断然说道:“如此便拜托大将军了,大恩不言谢,若有消息,可凭此进宫商议。”说着,便将那枚金令郑重的交付给他。
司马错说道:“臣蒙太后信任,定当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拜托。”宣太后说完,肃容躬身一礼,之后便和芈戎离去了。
“臣恭送太后!”司马错一躬到地,等宣太后走得远了,这才慢慢的直起身来。
宣太后与芈戎一走,司马错便将几名家仆唤到书房,细心叮嘱与吩咐了一番,这几名家仆都是他的得力部下,跟他出生入死多年,不用多说早已经心领神会,一声允若,便各自安排去了。
一时安顿完毕,已是鸡鸣头遍了。
司马错一生经历无数风险,都没有这次来的凶险,搞地不好就是全族几百口人地性命都将丧在自己的手里,想到这等血海干系,司马错不禁冷汗淋漓,只觉得自己裹进了此事,便再难以明哲保身了,又想大丈夫在世,就是要建功立业,自己若是凭着此事东山再起,那将是何等风光,将来能否有机会继续自己未竟地事业便在此一举。
想到这里,他顿时抖擞精神,立即铺开一块羊皮纸,心中斟酌再三,给巴虎写了一封信。几易其稿,仍不满意,短短几句无法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窗外已是天色微明,他仍然没有写好,于是,站了起来,在书房之中徘徊几圈之后,一把将羊皮纸一揉,对门外喊道:“备车!去江州会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