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只有更糟

3个月前 作者: 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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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沉闷的重物坠地声之后,我陷入了黑暗之中。


    锉骨的巨痛让我醒了过来,咬着唇缓缓张开眼,身周黑漆漆的,两道黑色的山崖把头顶暗蓝的天空割裂成一条细带,三两只星子冷冷清清地斜照着横躺谷底的我,原来我还活着。


    轻轻动了动身体,四肢百骸象被卡车碾了几十遍,无处不痛。小心地试着移动脖子,虽然有些痛楚,但不象是有严重的伤害。一个好消息:我的脖子居然没有断。我自嘲地想。


    背包硌在背后,很不舒服,也多亏了它,才没让我变成无脊椎动物。缓缓吸了口气,打算坐起来,双手支撑着地面,稍一用力,胸腹间立即传来了剧痛,手一软,又躺倒在地。这一阵疼痛让我出了一头冷汗,短促地急喘了几口气,伸手一摸。衣服蹭破了,手上湿黏黏的,左边的肋骨有些下陷,估计断了几根。我紧咬牙关,深深吸了口气,胸腹间虽痛却没有阻塞的感觉,看来没有扎穿肺部。左小腿骨折,白骨挑露在外。


    “冷静,冷静!”我喃喃地对自己说,很好,运气不错,没有受什么致命伤,一时三刻还死不了,但也撑不了三五天。景区离这儿很远,不可能指望有人经过发现自己。身上没带什么通讯设备,无法向外界求救。出来的时候即兴来五龙潭玩,老爹他们在几天之内是不会发现我失踪的,更无法找到这里。现在唯一可做的,就是自救。


    “呸,想我死,还没这么容易!”我咬紧牙,小心避免触及伤处,把背包慢慢从背后卸下,回手拖出来。只是这几个动作,断骨相锉,痛得我差点把牙咬碎。“呼,呼。”努力吸气又吐出,几分钟后疼痛有所缓和,我伸手提起背包底,里边的东西希里哗啦跌了一地。


    我转过头,伸手摸索着,想找出能处理伤处的东西。几件衣服,一个面包,三包饼干,一瓶喝了大半的矿泉水,一把小刀,毛巾,牙刷。嗯,至少两三天里饿不死。咦,这是什么?摸上去,小小方方的,星光之下勉强辨得出大致的样子。啊,是打火机,还有几根烟,我哭笑不得。


    我拖过一件薄衣,紧紧缠在腹间。腿上的伤怎么办?我双手在四周摸索,摸到满手腐叶和细小的枯枝,没有什么牢固的枝干可以固定骨折处。


    念头一转,伸手拿过毛巾,牙手齐上,撕成了四根长条,接在一起,放在一边。双手抓住左腿骨折处,一闭眼,一狠心,用力一扯,把错开的断骨拉直了。痛!痛啊,我嘶声惨叫,眼泪泉涌而出。咬紧牙关,一把抓过牙刷靠在断骨上,“啊,啊!他,他妈的。啊!”一边叫一边用毛巾带紧紧缠住,叫到后来,叫得力气没了,声音哑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终于搞定,我一阵虚脱,“碰!”仰天躺倒。


    老葛教我的几招今天总算派上了用场。


    头一阵阵地发晕,嗓子里冒烟,失血过多的典型表现。我伸出舌头困难地舔了舔同样干燥的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矿泉水,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这点水就象流进了烈日下的沙漠,立刻就被吸干。我咂咂嘴,只觉得稍微润了些。拿起水瓶晃了晃,剩下的水不多了,不行,得省着点喝,不然,我恐怕撑不了多久。


    眼前一阵发黑,实在抵受不住,又沉沉昏睡过去。


    身上暖暖的,我一惊,睁开了眼,白花花的阳光很快又让我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两座山崖形成的巨大阴影使这个天然狭小的陡谷底部只有一小块地方被阳光照到,我的身体倒有一大半曝露在阳光下。正对面的山崖顶耸立着巨大的青黑岩石,正是我昨天攀爬的大石,从那儿一直到谷底,一路树枝断折,草木成片被压扁,可见我昨天象只保龄球一样滚落下来的威势。陈年的腐叶枯枝堆积在谷底,看来就是这些东西形成了天然的缓冲垫,才使我免于一命呜呼的厄运。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阴森冷冽,温差很大,我忍着痛,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尽量躲到阴影中,免得被当夏的太阳晒成肉干。吃完最后一块面包后,我开始努力考虑怎么让自己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至少得让人发现我掉在这儿了。


    首先,我没法走动,更不用说爬上那个连猴子都犯怵的陡崖。然后,我的粮食不多了,只有三包饼干加一点水。再然后,我根本没有任何能联系外界的器材。推论的结果是,只能等着上帝保佑了。


    啊呸!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这可是俺老爹的教训。


    我胡乱地抓着所剩无几的资源,努力地盘算着脱身之计。


    毛巾?绑在腿上了。牙刷?也用了。烟?可以抽,没用。打火机,可以点烟,没用。咦?打火机!


    对!打火机!“哈、哈!”我喘着大气,边喘边笑。这年头防火抓得紧,尤其是景区,只要一有烟火,立马有人来。说不得,为了俺这条小命,只好当一回纵火犯了。只是这火候要把握好,弄不好救火的人没来,我自个儿先成了烤鸭。最好只有浓烟,没有火。想了一下,这倒好办,夏天虽然热,树木汁水却是最多,并不易燃,何况谷底腐叶水份多,要弄出点烟还不容易?


    想到了办法,心里稍安,伸手就在身边摸索,找我的救命打火机。嗯,在这儿了,打火机在我的腰左侧,有点远。我伸手一够,啊?打火机消失了!我大惊失色,顾不得伤痛,侧身斜扑过去,一把拨开那儿的树叶,没有,没有!


    打火机确实消失了,树叶下现出一个小小的洞口。黑幽幽的,只有一寸左右的直径,不知有多深,象一张贪婪的嘴无声地张在那儿,告诉我,是它,吃了我救命的希望。我的心跌进了冰水中,森森寒。


    我趴在地上,十指牢牢地抠着地面,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出惨淡的灰白色。一动不动地呆了好久,“啊!啊!”我突然狂吼出声,一阵怒火上涌,双手齐抓,发疯一样往洞口插落。


    腐叶烂泥在我手下纷纷扬起又撒落,表层的泥地并不十分坚硬,是山林间常有的腐质土,小洞口很快就被我扒成了十几厘米宽的大口子。挖了近二十厘米深,土石渐硬,越挖越慢。十个指头嵌满了黑泥,还被碎石划破好几个,一阵阵火辣辣地刺痛。


    洞虽小,却很深,挖了这么久丝毫不见底,我有些气馁。哎,我不是还有把小刀吗?用来砍人不行,用来挖洞的话肯定比手指有用的多。哪去了?我四处张望。刚才狂怒之下,拼命乱刨,边上的东西不知让我丢哪疙瘩了。


    趴得太久,胸前闷痛,我慢慢转过身子,肚子朝天,两手到处划拉,巴望能翻到那把可怜的小刀。这儿没有,我慢腾腾地用手撑着背部,把自已往左挪了些,又开始划拉。左手忽然在地上摸到一个浅浅的凹坑,什么东西?


    我一呆,转头看去。地上因为铺在上层的腐叶被我扒开,露出一片新泥,中间是规则的弧形浅洼,不象是天然形成的。因为角度的关系,只能看到弧形的一角,于是我用手肘拄着地,倒退着挪动身体,想过去看个究竟。刚一用力,只觉地面一软,那个浅洼连同我身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一声闷响,我还来不及呼痛,已经滚落下去。


    “砰、砰!”因为脑袋朝下掉进洞里,于是脑袋不住地和坑壁作亲密接触,幸好坑道里是土壁,还不是很痛,就是撞得我昏昏沉沉的。直觉得整个人又象颗球一样,咚咚地滚着往下滑。


    “a你b个c!”我浑浑噩噩地保持着与泥土的亲密接触,痛得在心底一阵乱骂。嗵!一声闷响,似乎撞到了洞壁,我这颗超大型保龄球终于瘫在洞底。“呸!呼,呼!”我灰头土脸地努力吐出嘴里的泥灰,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脖子,真是太幸运了!俺的脖子居然还是完好无损地扛着俺的脑袋!那一刻,我的眼泪差点喷涌而出。


    为自己的“幸运”激动了一会儿,我终于冷静下来,开始发呆,现在的处境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这个土坑不是很深,也就离地十几米的样子吧,大概与地面呈5、60度的夹角倾斜着,隐约透了点阳光下来。如果在平时,又有得力的工具,勉勉强强也能爬得出去,但是依我现在这个情况,哈!我轻轻地苦笑一声,深吸一口气,慢慢撑起身体。手指间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细长的方形物事,底边有个熟悉的缺角,不是我的宝贝打火机又是什么?


    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唯一的解释就是打火机掉落的小洞与这个斜洞是相连的,我在洞壁上略一摸索,果然在上头发现了一个垂直向下的小洞,开口正对着洞底。宾果!答案就在这里,只是无论大洞还是小洞都不是我的出路。


    “呼!”我用力吐出郁在胸口的闷气,伸手左右摸索,希望能找到什么有用的工具助我逃出生天。咔嚓!一声轻响,我的左手碰到了什么东西,然后一堆零碎东西哗地塌落下来,压了我一身,最大件的一下子滚落到我的面前。


    那是个类似球状物体,白得泛黄,在隐约的日光下两个森森的大黑洞死死地瞪着我,下面是几颗零落的碎齿。“先人个板板!”我也瞪着它喃喃地骂,不知是那位古人不幸在此牺牲,不小心被我撞了一下,披挂了我一身的自然是它的零部件了。我用力拨开砸在身上的零碎,努力转过身去,往前爬到了这位不幸的老兄原来呆的位置。


    骨骸的上半身已被我撞散了,下半身蜷曲着坐在地上,象是在极其用力地做着什么动作,姿势非常奇怪而别扭。它身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衣物,也不知在这儿呆了多少年,它的右手用力抓着什么东西,在躯干被撞散之后,右手竟然仍是牢牢地钉在洞壁上。我支撑起身体,用力一扯它悬空的右手,零碎的指骨不甘地散落,露出一柄细长的铁器。


    天不绝我!“哈哈!哈!”我边喘边笑,眼泪终于下来了,在满是泥灰的脸上画出了几道沟壑。无论如何,有一点希望总比全无希望好的多。


    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力气,我忍痛坐起,背靠着洞壁,与半身老兄为邻,双手向后握住铁棒,就这样几乎把铁棒扛在肩上往前拔。嘿!一用力,脑袋大晕,胸口烦躁闷痛之极,咬了咬牙,他a个b!再也不管痛不痛,“啊!”我嘶声大喊,连吃奶的力气也用上了,使力一拔,铁棒终于有些动弹。


    我屏着气不松劲,一寸一寸地将铁棒从洞壁中抽出了大半,土石也随之簌簌落下。心中一放,手上力气立刻松了,喉头一甜,哇一声,喷出一大口血,胸口倒轻松了不少,只是浑身上下轻飘飘的。想不到老子也有吐血的这一天啊!嘿嘿。定了定神,看看手中的铁棒却长得很奇怪,后半段是正常的铁棒,拔出的前半段却是半圆的空桶状,把洞壁深处的泥满满地带了出来。


    但更奇怪的却是这些被带出的土,隐隐泛着深蓝色的光泽,这些光泽竟然象活物一样一点点蠕动着,争先恐后地向洞壁与铁棒的交界处退去,象是要逃入地底深居,很快钻入洞壁不见。


    “什,什么玩意?”我喃喃地问,没人回答我,我转过头,只听得自己的脖子发出僵硬的咯咯声,半身老兄的两只黑眼眶温柔地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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