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越狱
3个月前 作者: 忘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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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见“哗――”地一声响,那扇天牢走道尽头的大铁门被人从外边推开,一股冷风从铁门外吹将进来,顷刻间席卷了天牢内所有的牢房。接着两个狱卒提着灯笼一前一后跨进牢门,当先一人将手中的灯笼高高挑起,插入潮湿的石壁上搁放灯笼的铁圈里,原本阴暗的天牢顿时亮堂起来。
我背靠在草铺上聆听狱卒走路的声响,双眼依然紧闭,不敢豁然睁开;只因平时在天牢里没有半点亮光,只有每天一次的送饭时间才会有这两个狱卒挑着灯笼进来,所以必须等到眼皮习惯了强光的刺激之后才可睁眼观瞧,否者怕有瞎眼之祸。我听得两个狱卒的脚步声走走停停,间或有饭碗搁在地板上的声响以及牢房里的囚犯吞咽食物的咀嚼声交叉其中,渐渐向里间靠将过来。我数着脚步走动的数字,等到数到一百零三步之数时,我微微张开眼睑,正好瞧见两名狱卒站在牢房门外,这数字我不知数了多少遍,来来回回都不曾有半点差错。刚进来那会儿我还抱有一线希望,每当狱卒送饭之时便想他们打听案子的情况,待得时间一久,我已经不再像往常那样存有幻想,对久拖不决的案子算是死了心。
一样的土瓷饭碗,一样的发霉的小米饭,在收走了前次留下的空碗之后,两个狱卒便往回走。又是一百零三步的数字,两个狱卒已然回到了大铁门前,稍微停顿了片刻,天牢里的光线忽然一暗,然后听得“咣当”一声,那扇大铁门再一次封锁了这个阴暗的空间,将流动的空气隔绝在天牢的大门外。
我睁开双眼从草铺上爬起来,上前两步走到牢房门前,弯腰将土碗拾起回到草铺上坐下,以指代筷狼吞虎咽地将土碗里的米饭吃个干净。休息片刻,我转身面向牢房石壁,用手上的铁铐在上面刻下最新的一道划痕。
“又是一天过去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我伸出手指抚摸着牢壁上数百道划痕长叹一声,面对牢房里无尽的黑暗黯然神伤。
时间在黑暗中不停地流逝,我的肚子早已经习惯了一天一顿饭。只是这日我的肚子咕咕乱叫之时却不见送饭的两个狱卒开门进来。一时间,其他牢房里的囚犯耐不住肚中的饥饿,纷纷扯开喉咙喧哗起来,呼饿要饭之声连绵不绝。
“哗――”地一声熟悉的开门声响起,囚犯立即止住喧哗,生怕得罪了送饭的狱卒讨不了好。
我闭着双眼半躺在草铺里,心中暗自奇怪:怎么今天的灯光比平常亮了几分?再一听那狱卒的走步声从头响到尾,根本没有丝毫的停留,径直走到我所在的最里间的牢房前。
我停止了数数,心中暗自吃惊,只因这两位狱卒的步子比往常少了六步,换句话说这两个狱卒的身材要比以往的狱卒高大得多。
我微微挑动眼皮,张开一丝缝隙从中向外一看,三个狱卒直挺挺地立在牢房门口。我大惊,明明耳朵里只听见了两个人的脚步声,现在却有三个人出现在我面前,那么我听不到的那个人的功夫岂不是登峰造极?我自从出师以来,历经了十数年的江湖拼斗与疆场厮杀还未曾遇到过敌手,自信自己的功夫还算过得去,却不想在这天牢里竟然见到了一位高手。
我凝神注目缓缓扫过牢房门外的三人,知道今天的情况有变,暗运真气调动全身的功力,防备门外三人突施冷箭。
“你就是赵建锋?”门前一人忽然开口问道。
整整一年没有人和我说话,整日面对黑暗喃喃自语,如今有人对我说话了,我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当下点头答道:“正是。”只不过久不说话的后遗症导致这一声回答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那牢门外的三人又如何听得明白?好在其中一人提着灯笼,光线射进阴暗的牢房里来照亮了我的模样,自然看到了我在点头,也看明白了我的回答。
问话之人立即取出钥匙将牢门打开,由外走了进来,其他两人也提着灯笼和饭盒鱼贯而入。
“赵建锋,新都侯念在你征战边陲多年,且又劳苦公功高,所以不记前嫌让我等来看望你。”先前问话之人走到草铺前立定,居高临下地道,“侯爷说了,只要你答应与侯爷合作,那么你依然还是领军将军。”
我在心里暗自冷笑一声,哪里肯信这样的鬼话。一年了才想起我在天牢,就是放我出去又能怎样?他新都侯王莽有的人手,那禁军统领不是都被他的心腹霸占了,我答不答应又能如何?心中打定了主意,我只管半躺在草铺里眯眼望着三人,而运功戒备的身体随时可以从草铺里跳起来做出攻击或者防御的动作。
三个人我只能看清楚前面的两个,而且这两个人除了身材高大以外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最后一人始终躲在第二个人的身后,让我瞧不见他的模样,但是我很清楚这第三个人就是我要小心提防的高手。
站在草铺边上的“狱卒”看我始终闭口不言,便弯下腰来伸手拉我。我猛地一睁双眼从草铺里坐起身来,那“狱卒”吓了一跳,急忙缩回手去退开两步,脸上干笑道:“大人何必紧张,我只不过是想看看大人的身体是否健康而已。”我在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又眯上眼睛躺了回去。
此时,那躲在后面的第三人终于走了出来,咳嗽两声之后笑道:“看来我还是出来和赵兄打个招呼好了,不然赵兄定会怪我不讲兄弟情义。”
我翻身从草铺里站起身来,怒目瞪视那个听不见脚步声响的高手,原来却是一同征战沙场多年的同袍兄弟王志钢。
“怎么,你还怕老子不死,追到天牢里来了。”我怒视王志钢咬牙切齿地骂道。
“不敢,兄弟绝无此心。”王志钢连连拱手道,“此次前来是奉新都侯之命前来拜望赵兄,做一名说客。”然后吩咐其余二人打开地上的饭盒,将几盘抄菜、酒肉端出来一一放好,又道:“赵兄请。”
我连声冷笑,骂道:“要想毒死老子,你们的主子新都侯也想得太天真了。”
王志钢急忙辩解道:“赵兄说哪里话来,这酒菜怎会有毒?赵兄如若不信,兄弟先饮一杯如何?”说罢端起酒壶把酒杯满上,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翻出空杯与我相看,笑道:“这下赵兄应该放心了吧。”
我在这天牢里呆的时间也不算短,从其他囚犯嘴里也听了不少江湖上阴谋害人的种种把戏,心道:你敢喝这酒只怕是有解药,等老子喝了就立即翻脸。只是自己一直担心家人的安全,也想趁此机会探听明白,只好耐着性子坐回铺上,道:“这酒不吃也罢,有什么话只管说,少在这里含糊不清。”
王志钢面色一变,既而又恢复了笑容,道:“既然赵兄不肯饮酒,那我们自己来。”说完话冲其余二人递个眼色,俯身将手中的酒杯放回地上。
我虽然没有看见王志钢给二人的暗示,但是其他二人脸色的变化我却看个真切。心念闪动间,我侧身先避开王志钢的攻击范围,同时抬手一抖,将手铐中间的铁链挥出,照准身前的一个狱卒的脑袋狠狠击下。
王志钢三人大惊,料想不到我会主动攻击,那个“狱卒”措手不及下被我弄了个手忙脚乱,抽身向后一滚,狼狈不堪地躲了过去。
王志钢一甩手丢过一个酒杯,接着拔出腰间的腰刀,借挺腰之力挥刀直劈过来。我一击不中,跟着向前猛跨一步,让过王志钢丢过来的酒杯,再转动腰身双手一合将手铐铁链合并一处对着直劈过来的腰刀就势一搅,但听得“哗啷”一阵暴响,钢刀与铁链之间闪烁出一连串的火花,王志钢这一刀直劈被我挡了开去。
我紧逼一步追在王志钢的身后,双手回收铁链护在身前,令其余二人不能趁机伤我,脚底下飞出一脚直踹王志钢的后腰。王志钢听得身后风响,手中钢刀向下在地上一点,身体借力凭空弹起,一个筋斗空翻过去,躲过了我这一脚。一个“狱卒”见我在追击王志钢时空门大开,单刀一摆抽身从侧面扑上,抡圆了胳膊当头一刀砍将过来。我收回脚后退一步,抖开手中铁链缠住单刀向身侧一拉,那“狱卒”收不住脚直撞过来。我见状大喜,抬脚踢飞地上的酒杯菜碗逼退复又攻上的王志钢,再转身让过另外一个“狱卒”的钢刀,双手一张一合将跌撞身前的“狱卒”的脖子套个结实,双臂劲力一吐,拇指粗细的铁链顿时将“狱卒”的颈椎骨绞个粉碎。
另外一个“狱卒”大惊,舞动手中钢刀护住要害退了开去,而王志钢则手持单刀在牢房里不停游走,面色冷俊地寻找我的破绽以便有再次攻击的机会。
我松开铁链退后一步,背靠石墙避开腹背受敌的险境,凝神屏气准备再次扑击。双方僵持一会,那个幸存的“狱卒”忍耐不住,手中单刀挽个刀花攻将上来,挥刀由左向右一个横切,欲将我拦腰砍做两段。而王志钢在另一边虎视眈眈地盯住我,就等我出手招架“狱卒”的单刀露出空门,好趁机由后偷袭。我侧转身体贴住石壁,伸出五指在墙面上一按,身体借这一按之力腾空跳起三尺,堪堪避过这一刀。那钢刀直劈在石壁上发出“当”地一声巨响,直砍得石壁上火花四溅。
我在半空中吸气挺身,先出左脚踏在“狱卒”握刀的手臂上,紧跟着身体往前一窜,再出右脚向后反踢“狱卒”的后脑。那“狱卒”反应不算太慢,一见眼前失去了我的踪影,急忙低头向前疾跨两步,我这一脚没能踢上他的脑袋,但脚上的铁链却猛击在了“狱卒”躬起的后背上。只听见“狱卒”一声惨叫,口喷鲜血向草铺里直跌了进去。
我少了两个敌手的威胁,顿时静下心来慢慢对付剩下的王志钢。而王志钢眼见自己的两个帮手先后送命,立时红了双眼,将手中的一柄单刀舞得上下翻飞再次冲上。我沉住气挥动铁链左右格挡,将周身要害守得是密不透风,王志钢挥舞的刀影全都砍在了铁链上,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天牢的每个角落。
交手约有数十回合,王志钢气力有所不济,刀势渐缓。我则趁势强攻,上用铁链牢牢套定王志钢的单刀,下用腿脚抽空暗袭王志钢的下盘,或踢或踩,或蹬或踹,将王志钢逼得连连后退。
王志钢见势不妙,怪叫一声猛砍三刀,竟然将我手中的铁链砍作两段。我后退一步让开王志钢的锋芒,而他却趁机绕过我冲出牢房。我大惊失色,暗道一声“不好”,转身便追,谁想刚迈出一步脚下便踢到了“狱卒”丢弃在地上的钢刀。我心念闪动间抬脚踢在刀柄上,只见一道寒光从牢房里一闪而过,直奔牢门外的王志钢。王志钢此时刚刚掠出牢门,一口气卸下还来不及重新提气再跑,待得他有所反应之即已经躲避不及。那柄钢刀从挂在牢门上的灯笼直透而过,闪电般扎入王志钢的腰眼,只听得“啊”地一声惨叫,王志钢奔跑的身体一软摔倒在地。
我急步奔跑上前,先出一脚踢飞了王志钢手中的单刀,然后伸手扶起他背靠狱墙坐在地上。眼见王志钢已是出气得多入气得少,一张脸几近死灰色,我不由得回想起两人近十年的同袍情义,到头来却是如此收场,心中哪里还有半分胜利的喜悦。
王志钢躺在我的怀里惨然一笑,道:“赵兄不必难过,是兄弟先陷害于你,能死在赵兄手里我已经知足了。”
我抬手一记耳光打在王志钢的脸上,哭骂道:“你他妈的发什么疯,怎么会与王莽老贼合谋造反?你这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王志钢喘口气,道:“赵兄打得好,我是得了失心疯,只因为赵兄一直比我优秀,无论武艺、行兵布阵还是战功都比我强,就连官职也比我高。可笑我自己却看不透,暗自要与赵兄争个高低,最后与王莽合谋陷害你,只不过……想要把你压……压在我的身下,咳咳,……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别说了。”我只觉得悲愤莫名,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王志钢勉力抬起头来,凄然笑道:“我怎会不说?赵兄的功夫是兄弟我最佩服的,我和王莽的两个心腹合力也斗不过手脚带有镣铐的赵兄,我死也瞑目了。”
“你可知我的家人还好?”我眼见王志钢双眼翻白,急忙追问道。
“呵呵,呵呵……”王志钢长笑了一声,口中吐出一口血沫,道:“家破人亡……”然后头一偏软倒进我的怀中,黯然而逝。
“家破人亡……哈哈哈哈,家破人亡!”我抬头仰望天牢的天花板,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鲜血直冲出咽喉喷将在对面的石墙上,斑斑点点、腥辣艳红……
“英雄,英雄,快醒醒,快醒醒……”
一阵呼喊声将我从噩梦中惊醒,我睁眼一看,原来是天牢里的一干囚犯在其他牢房内冲我喊话。我顿然醒悟自己还在天牢之中,那天牢外的“狱卒”随时可能进来发现牢房里的变故。我看了王志钢的尸体一眼,然后站起身来回到牢房里,先将两个“狱卒”身上的衣服拨下来自己换上,再把纷乱的头发束理整齐。可惜三人身上都没有镣铐的钥匙,只得挥刀将脚镣砍断缠在腿上,以免被天牢外的狱卒听出毛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我手持钢刀向外便走。
“英雄救救我们呀,可怜、可怜我们吧……”
“看在你我同牢的份上就帮帮我们吧……”
我听得胸口生烦,回过头来喝道:“尔等乱叫什么?我没有钥匙如何救得你们?要救也要等我出去取了钥匙才行,再不闭嘴谁都走不了。”
一干囚犯立时软了,闭口凝视住我走向天牢的大铁门。我在大铁门前立了片刻,寻思铁门外狱卒的数量及位置,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拉开了铁门。
出得门来,门外竟然只有两个狱卒看守。见了我从天牢里出来,急忙点头道:“三位大人办完事了吧,小的在这里恭喜大人了。”
“是啊,就要办完了。”眼见铁门外的内院里再无其他狱卒守卫,我把心一横,咬牙道,“再加上你们两个就全齐了。”
两个狱卒还没弄明白这话的意思,我伸出双掌在两人的后背上一拍,劲力过处已将两人的心脉震得粉碎,眼见不能活了。我一手提了一具尸体回到天牢,在丢尸体的时候猛然发现其中一人的腰上悬吊着一大串钥匙。我喜出望外,一把扯下钥匙拽在手中,一把接一把地在手脚的镣铐上反复比试,不一会儿就彻底解放了自己的手脚。
我仰天呵呵大笑了三声,将钥匙顺手往牢房里一丢,道:“你们自己打开牢房吧,老子要去找王莽老贼报仇了。”
“多谢英雄,多谢英雄……”
在天牢囚犯们的道谢声中,我复又步出了天牢,悄悄走到内院门口向外偷偷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天牢外院中人影重重,真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我这双脚哪里还敢向外院跨出半步?
我赶紧抽身退了回来,另想逃出去的办法。只是抬头仰望四丈高的天牢围墙,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计可施。这样高的墙,谁跳得上去?
我心灰意冷回到铁门前,正要抬脚迈进天牢里去,眼角的余光忽地看到了狱卒遗弃在地上的槊。我心中一动,再回头望了望四丈高的围墙,顿时有了主意。我拾起地上的槊持在手里,对准一丈开外的围墙上两丈高矮的地方奋力一投,槊便“噗”地一声闷响钉在了围墙上。我后退了几步,背靠在铁门上猛吸了一口气,提起全身功力向前急奔几步来到围墙底下,猛一跺脚腾空向上跃起一丈来高,再伸出双脚往围墙上连点两下,又借力向上窜起三尺;我尽力将身体伸展开来,探手抓住头顶上的兀自颤动的槊,翻身立在槊的杆上;我吐出胸中的浊气,借着槊的杆上下颤动的弹力继续向上攀升一丈距离,待得真气耗尽之时将手中钢刀尽全力插入围墙之中。我挂在围墙上休息片刻,觉得体内真气已经恢复平和之后,又再借围墙上钢刀的支撑之力向上跃起,然后立在钢刀之上紧紧贴靠在围墙上面,使出壁虎游墙的功夫缓缓爬至围墙的顶端。最后伸出手掌扣住围墙顶端的帽檐翻身跳了上去,回头往下一看,那群打开了天牢牢门的囚犯正从铁门里面冲将出来,直往外院奔去。我仰望苍天哈哈一笑,重新获得自由的感觉冲淡了家人被害的悲伤,心中只有一股怒火要找王莽老贼算帐。我坐在高墙上调习片刻,直到围墙下喊杀声四起之即方才站起身来,四下看看方位,认定方向在高墙顶上疾跑一阵,到了僻静处往下纵身一跳,瞬间逃离了这座困绕我一年有余的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