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 喋血长坂坡(二)
3个月前 作者: 风的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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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昏黑,在这个白天里,黄志见到了刘备、张飞、赵云,见识了铁血的虎豹骑与残暴的青州兵,知道了糜夫人投井的原因。虽然这些未必是真实的历史,但他依然有种身临其境观看了一部跌宕起伏的大片的感觉,何况这部大片仍在继续。
这部停不下来的“大片”让黄志有些头疼,以至于他都无法确认自己是否真的身处梦境。口渴了,身边没有水,就算是有口井在院子里,井底也只有糜夫人的尸体而没有水;肚子也饿了,可是包袱里的烙饼实在难吃。以前黄志总以为早餐车卖的东西够难吃的,没想到这时候古人的伙食更差。
院子外已经渐渐变得安静,不过时不时有几匹战马奔驰而过,估计都是曹军的。若是放在下午的事情发生之前,黄志还敢大胆地走出去看看虎豹骑的雄姿,但此时他不得不担心是否会倒霉地遇到青州兵了。
还好除了下午那拨青州兵,似乎曹军对于这座躲不了多少人的小院落没有多少兴趣。他们更在意的是和刘备抢时间,争夺江陵的控制权。所以黄志一直没有被打扰,直到下半夜。
下半夜来临,黄志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得坐在院子里看星星。“睡不着才说明这里是梦境吧,不过古时的星星真亮啊!”自从大学毕业后,黄志一直生活在现代都市中,城市夜晚的灯火映红了天空,就连最亮的几颗星都变得黯淡无光。说是搞什么夜景工程,其实就是浪费电浪费资源,还整天鼓吹什么环保节能、低碳生活,这就是自相矛盾的城市。
一串频率不怎么高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颇象催眠的鼓点,差点让黄志睡了过去。等他惊觉那马蹄声竟进了院落时,已经回避不及。就着星光,他隐约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应该是一匹黑马,骑士东倒西歪地趴在马背上,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威胁。
黄志正考虑是否靠近些看看,就见那骑士跌下马来,躺在地上不动了。他这才壮着胆,提着一柄朴刀,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待到将半死不活的骑士缴械之后,才敢将对方摇醒。
“你是哪里人?”骑士虚弱的声音倒还听的清楚。
相比于文绉绉的赵云和糜夫人,黄志注意到底层的平民和士兵说话更偏向白话一些。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地把自己变成了古人,“吾乃荆湘人士,为大军所扰,暂避于此。”这么说话可以避免因为不懂当地方言而露出破绽。
“如此说来,先生非曹军之人,某有一事相求,先生能否相助?”骑士不得不陪着黄志一起转文。
“且说来听听。”正闲得无聊,黄志不介意找点事做。
见黄志没有一口回绝,那骑士面露喜色,“我乃玄德公帐下探马,自平原起便相随。今曰作为先驱往江陵,却见江陵城已为曹军所据,故赶回欲通知主公转往夏口。不料途中遇袭,此时身负重伤,又是寻不着主公下落,怕是要误了大事。”
听着对方口中熟悉的一个个地名,建安十三年长坂坡一战的态势跃然脑海之中,按照历史进程,此刻刘备应该到了汉津与关羽水军会合。由于江陵已被曹艹占据,刘备接下来应当前往夏口与刘琦会合。
若是不答应帮忙,刘备是否会自投罗网去给曹艹送菜?抑或依然按照历史进程去往夏口?黄志很是好奇。不过想到诸葛亮此时已经在跟着刘备混,恐怕这个探马的消息是否传到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不过眼见这名骑士伤势颇重,背上一支箭插进了肺部,不住地咳血,脸色灰白得不诚仁样,显然是活不成了,黄志想想也就答应了,就当是安慰一下对方也好。
接过骑士那表明身份用的腰牌,眼见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又陪了一会儿,黄志眼睁睁地看到又一条生命消散在自己眼前。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死人堆里待了大半天,一股强烈的恶心感觉突然涌上,让他将胃里本就没有多少的东西彻底吐了个干净。
黄志突然很想离开这个院子,不仅仅是因为这里只有一地的死人,更是因为他无法再这么干耗下去。无论所处的是否梦境,总是在这处院子里待着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必须找点事情来做。
按《三国演义》所述,长坂坡战完,后面暂时就没有什么战斗了。此时去汉津,应该还算是安全,“那么就去帮他送信吧,也算了却死者一番心愿。”
他牵过一直静静守护在主人身边的那匹战马,便往院落外面走去。还好黄志是个乡下孩子,小时候骑过驴,总算是和骑马差不了多少,辛苦了一番后便适应了。
走出院落,面对着山拗口一南一北两个方向,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去汉津的路,黄志有些傻眼。此时再回那个院落已是不太可能,他可是再也不愿意去为那几具尸体守夜。不过他也不是笨人,往北肯定是不行的,那里是曹艹的地盘,那目前只有往南走。至于再往后怎么走,只有见机行事了,根据《三国演义》所述,至少也要先过了长坂坡才对。
顺着大道一直往南,满山满谷都是刘备部队丢弃的辎重和尸体,虽然看了难受,但无疑为黄志指明了前行的道路,直到长坂桥为止。
“张飞这个莽夫!”望着被拆断的长坂桥,黄志骂骂咧咧。张飞拆桥露了怯,让曹艹知道长坂桥后的林中没有伏兵,也让黄志不得不绕道走更多本就不熟悉的路。
不过不认识路对于打算游戏梦境黄志来说,反而是件有趣的事情。古时可没有什么卫星导航或者gps定位,却自有一套探路的方式,他决定按照书中字里行间所透露出来的办法来“走自己的路,管他别人有没有路走”。
首先是下马看看河水的流向,然后溯流而上,在上游河道较宽较浅的地方过河。还别说,这方法确实实用,因为黄志发现自己渡河的地方有大量的马蹄印,说明曹军也是这么干的。“看来我并不是那么无用,若是真的穿越来古时,应该也能算是人才。”这无疑给了黄志极大的信心。
不管黄志能否成为三国时代的人才,在走回正道之后,他遇上了麻烦。长坂桥之后的树林里,张飞不曾安排埋伏,曹艹却安排了探马。当黄志策马经过时,林间奔出两骑,大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报出番号!”
“番号?我现在算是刘备阵营了,连自己这边的番号都没搞清楚,又怎能知道曹营的番号。”三十六计,黄志选择了走为上。
穿过树林,前方出现了岔道,一路往南,一路向东。几乎是不假思索,黄志便一扯马缰,左拐向东而去。
很显然,在长坂坡被曹军追上之后,在诸葛亮的建议下,刘备自知继续南下江陵必然难逃全军覆没的结局,于是改道往东去汉津与率水军从襄樊南下的关羽会合。此时刘备已经没有了十万民众的拖累,甚至连步卒也所剩无几,一起搭上船,反而提高了机动力,无论是往夏口与公子刘琦会合,或者继续往江陵都更加方便。
对于一个把《三国演义》反复阅读了四遍以上的人来说,这是基本的常识。不过,除此之外,黄志却没有如何甩掉身后两条尾巴的军事常识,只能策马加鞭,一路狂奔。
若是按照武侠小说中常常提及的逢林莫入,他应该策马入林,对方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追进去。可是以他半吊子的骑术,怕是不用曹军追杀,自己便能一头撞死在某棵树下。
就这么没头没脑地一路往东跑,也不知过了多久,黄志突然听到一种锐器划过空气的破风声。而且这个声音近在身后,他不由得汗毛倒竖,本能地伏低身体。反应还是慢了一拍,黄志只觉得背后传来火辣辣的感觉,应该是受了伤。
眼见前面的路还算好走,黄志抱着马脖子,勉力回头看去,当场吓掉半条命。只见那两骑已经紧贴身后,各拿一把马刀向他砍来。黄志两腿一夹马腹,那战马倒也通人姓,立刻发力前冲,愣是又拉开了一小段距离,救回了主人小命。
不过路遥知马力,这匹马今天跑的路远比对方那两骑多得多,偶尔爆发一下还勉强可以,要长时间保持较高速度却是不可能。不过眨眼工夫,马速便又慢了下来,而彼此拉开的距离也不过两个马身。
曹军虎豹骑见黄志跑不快,也不着急了,仗着自己的马匹刚休息了大半夜,便是保持着匀速追赶,也能再次慢慢地追近。
眼见追兵一边挥舞着马刀一边恐吓,距离越来越近,黄志灵光一闪。演义中不是常有人用一招回马枪么,虽然他不会,但却能变招。原先在糜夫人投井而死的院落里,赵云一口气杀了五名青州兵,也留下了五柄朴刀。反正黄志是不会刀法的,所以干脆就拿了两把,左右各一,用来装装样子。
此时他突然回头,甩出其中一把,却因为牵扯了背后的伤口,顿时疼得呲牙咧嘴,准头也不行了。黄志正要哀叹,却见背后已是乱作一团。
虽然他的“回马刀”没什么准头,但奈何两骑靠得够近,目标足够大,轻轻松松便击中其中一骑。虽然没能伤到马上骑士,却让那战马脚下拌蒜,摔了个人仰马翻。另一个骑士虽然未被击中,却也吓了一跳,不由得降低速度,一是看看同伴伤得是否严重,二是怕自己也遭暗算。
待到这名虎豹骑发现同伴伤势无碍,只是战马受了点伤一时无法再跑,而且前面那鬼鬼祟祟的家伙竟然连武器都失了,立刻快马加鞭又追了上来。
黄志也没能跑开多远,虽然他是还有体力,无奈身下战马早已奔波一天,此时怎也快不起来。相比之下,那虎豹骑在林中休息了半夜,反而是更有气力。好不容易拉出两百米开外的距离,眼见又被一点一点拉近。
“汉津还有多远?”别说胯下战马,这一阵的狂奔,黄志都有些吃不消了。
刚才因为紧张,没觉得背后伤势有多重,现在把对方距离拉开,一时姓命无忧,揪紧的心放松下来,反而深切地感觉到痛。此时先别说是否会被追上,若是不能早些抵达汉津,光是伤口出血,也能把黄志给耗死。
跑出约莫十里地之后,两人又到了首尾相接的距离,按照演义中所述,若身后追的是关张之辈,黄志该被“一刀斩于马下”了。还好这虎豹骑素质没有那么高,在目标有心闪躲之下,挥刀砍了几次,愣是没能砍中黄志,这才让他有机会搞点小动作。
反正不会用刀,更不擅马战,抓起剩下的朴刀,黄志故技重施,又来一招回马刀。也许是有练有进步,这第二刀准头明显好过第一次,竟直取对方面门而去。
然而此时天色已经放光,黄志的动作不再如刚才那般隐蔽,而且那虎豹骑怎么也比黄志能征善战一些,见他拔刀时,早已有了准备。虎豹骑见势不妙,一扯缰绳,把头一歪,勉强避过了这柄尺寸偏大的“飞刀”,只是头盔被击落,脸上也划出一道血痕。
“射人先射马,失策啊失策!”黄志悔恨不已,此时失了最后一把兵器,他再度“降格”为手无寸铁的平民。
可是身后的虎豹骑却不这么想,早已将他列为刘军的危险分子,说什么也要将黄志拿下。不过刚才为了闪避“飞刀”,他扯动了缰绳,跑上了岔路,此时不得不掉头回来,又被拉下近百米距离,让黄志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两骑又跑出几里地,此时距离长坂桥已有上百里距离,前方再现岔道。此时隐约已经可以听见汉水哗哗的声响,只是不知那汉津该是北上的岔道还是南下。
“应该是南下吧?”黄志如是猜测。北边离曹军要更近些,想来十来个钟头前,刘备若是如同自己这般仓惶而逃,必然会选取远离曹军的方向。一扯缰绳,将马头打向南面,谁知那战马却因此失了重心,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地。黄志却被惯姓甩出,直接飞入路旁的草丛中去。
也算是他运气好,路边的草地里没有石头,只有软软的泥地,尽管被摔得七荤八素,也不过是擦破点皮而已,并没有伤筋动骨。只是背后那伤口收到牵扯,似乎开口更大了些,疼得他手臂发麻。
等他缓过疼来抬头看时,却见那匹足足跑了一天的战马已经倒毙在地,应该是累死了。顾不上为战马默哀,黄志悄悄地往后缩了缩身体,因为那虎豹骑已经来到了战马边上,正四下里打量。因为转了个弯,加上天色尚且昏暗,他刚才并没有看见黄志落地后藏匿的地方,此时只能慢慢观察。
在此时的光线条件下,那虎豹骑若是肯下马探查还好些,可以从草丛被压过的痕迹以及沾染的血迹来判断黄志的大致位置。然而虽然交手不过几回合,他已经受了黄志两次暗算,心中早已将其列入“歼诈无比”的范畴,此时竟不敢下马搜索,只是借着微弱的晨曦四下里东张西望。
他知道黄志一定没有走远,虽然光线不足,无法看清一些细节,但是周遭除了毫无遮蔽的道路,便是两旁半人高的草丛,只要对方动一动,立刻会暴露行迹。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黄志深知自己耗不起。对方也知道自己受伤,流血不止,因此稳稳地坐在马上,不肯下马以身犯险。而且若是天再亮些,即便坐在马上,那虎豹骑也能轻易看见草地上的痕迹。生死依然处于一线之间。
身为一个销售人员,黄志自认为脑袋还算灵光,能够应付来自不同客户层出不穷的“怪招”。虽然眼前的情况不同于以往,属于生死存亡的关头,但应该也不难破解这种局面。
天光渐亮,黄志的情况越来越危急,不过他也看清了周围的地貌。在这条南下的道路两侧各有一片草地,半人高,纵深约二十米,长度以里计。在草地背后又是这一带常见的小树林,不算茂密,但是若是在此时的光线条件下,也不容易看见林中隐藏的人。只要能尽早进入林中,他还有一线机会。
按照那虎豹骑的估算,黄志离开他视线的时间不过是眨眼工夫,躲进草丛的时间是足够的,但却不可能进得林中,甚至只会是在靠近路边的草丛中。
然而黄志被马甩飞,再加上翻滚,此时已经距路边足足有十五米,也就是距离那片小树林只有五米。这大大超出了虎豹骑的心理预期,也是黄志的机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黄志套用了将在两个月之后发生的赤壁之战的典故。“对了,风!”
此时已是秋季,早晚起凉风。而所谓凉风,即北风或者西北风,风向应是斜对着小树林。随着黄志想法的明确,天色进一步放亮,秋季的晨风已经开始由西北面刮来,带着瑟瑟的寒意,黄志却是心头渐暖。
天亮的很快,但同样的风也渐渐变大,草丛随着一阵阵晨风如波浪般起伏。“就是现在!”黄志算准了节奏,在每一次草丛被风吹得伏下的时候,他便趁机向小树林方向翻滚一两圈。虽然还要控制角度和速度,但是毕竟一米一米地在向树林靠近。
那虎豹骑愣是没有发现黄志在移动。其实他若是不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近前的那片草丛,应该可以发现远处的草丛起伏的形状略微有些不同。
几分钟后,黄志顺利滚进了小树林。顾不得鲜血淋淋的后背,他猫着腰往下游方向蹑手蹑脚地开始逃窜。此时从他落马算起,也不过是小半个钟头的事情。弯着腰前行了近百米之后,黄志已经是腰酸背疼、头昏眼花,一方面是因为饿,另一方面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前兆。
此时以他二点零的好视力,也才勉强能看见站在光亮处的虎豹骑,可以肯定对方是完全看不见自己,他才一路往下游方向小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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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之后,黄志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倒下,天色已经大亮,可是他眼中却有数不清的星星。“确定是失血过多了……该死的梦,都折腾到这地步了,还不让我醒来!”
虽然明知不可以,但是黄志还是找了个略微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休息。此时他相当怀念那个落在马背上的包袱,里面有昨晚他不屑一顾的烙饼。现在他已经是前胸贴后背了,却只能到汉水边上喝几口凉水。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除了没有小桥没有人家,夕阳变成了朝阳,这首词中的其他东西倒是凑齐了,黄志自嘲地笑了笑。
他身前不远处确实有支枯藤;至于老树么,到处都是;乌鸦是食腐的,战场上最多;身边的汉水便是流水;身边的土路便是古道;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可以想象是匹瘦马;伤痕累累、饥饿难耐的黄志自然是那断肠人。
“等等!马蹄声?”愣了一下,黄志才确认自己还没有到达幻听的地步。几乎在第一时间,他蹦了起来,忘记了背后的伤痛,开始继续跑路。
毫无疑问,那马蹄声的主人绝对是虎豹骑。此时天色已然全亮,那厮再笨也该顺着草丛及林间的血迹追着黄志来了。
“找个地方躲起来?”黄志立刻否决了找个想法,他根本没法隐藏身后一路抛洒的血迹。
道路前方,汉水急转向东,路却因为地形原因是右拐的,要待绕过眼前的山头才会回到汉水边上。黄志当然不会傻傻地跟着路走,那只能方便了虎豹骑的追杀。改道乱石嶙峋的河滩,就算是赤兔马来了也跑不起来,只能是遵守交规减速慢行。哦,黄志相信自己是大脑缺血了,赤兔马怎归交警管呢?
片刻之后,那虎豹骑追到了河滩边,远远地看着黄志的背影,又看看脚下的乱石滩。无可奈何,只得下马,牵着马匹小心翼翼地走在一不小心就能蹩断马脚的地形上。这样一来,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黄志反而将敌人拉远了。
然而好景不长,绕过这座阻路的山头,古道再现汉水边。虎豹骑可不会放着好路不走,陪着黄志去犯傻。
好不容易拉开的优势转瞬即逝。不过老天似乎并不急着让黄志去死,前方汉水再度急转往南,又是一座山头阻了河道和古道。
那虎豹骑气得直跳脚,而黄志却累得快迈不动腿,一个踉跄摔倒在乱石滩上。“我不跑了,你过来杀了我吧!”他可是被这种无望的追杀累得够呛,不管是不是梦,都不准备再忍受了。
虎豹骑闻言反倒一愣,他始终不相信黄志有那么容易妥协。“那厮,要我杀你,你自己过来!”他也怕了乱石滩,而且一旦进了乱石滩,马匹不但不是战力,反而会拖累他。万一黄志还有什么手段的话,那可不好办。看着黄志不动,他也不动,正好一起休息。
“该死的,什么破梦!想死都不让的?”黄志不住地报怨,“要我累死累活地走回去给你杀,我还不如继续逃好了。”
火冒三丈的黄志精神反而好了些,踩着硌脚的乱石继续前行。
虎豹骑看着黄志又开始跑路,心里反而放松下来。“就知道这厮耍诈!”他庆幸自己没有冒然闯入乱石滩。不过这样一来,他反而不知道是否该追下去。一会儿看看乱石滩,一会儿看看右转的古道,他一拍脑门,策马顺着古道去了。
不管是走乱石滩还是走正道,只要认准了一个方向,势必会在前面重新碰头。虎豹骑不由埋怨自己刚才犯傻,第一个乱石滩都不应该走,直接绕到前面去截了对方便是。
另一边,黄志并没有注意身后没人跟上,此时他已经两眼迷茫,存靠一点意志在前行,哪管后面怎么样。转过河滩尖角,眼前是豁然开朗,数十条运兵船泊于弯道之后开阔的水道上。再往前,约两里地的地方,一座渡口打横着伸出江面,上面隐隐约约有不少人头攒动。
“汉津!”这一瞬间,黄志“醒”了过来。回头看看身后,发觉已经没了虎豹骑的影子,想来那笨蛋不会到了这个时候才放弃追赶,那只能是另一种可能――绕道堵截。
“那么接下来就是抢时间咯。”黄志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地向着目的地前进。
汉津古渡,刘备带着几百残兵连同张飞、赵云以及那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他摔傻的儿子刘禅,经过一夜的休整,正准备搭上关羽前来会合的水军战船。就在此时,他发觉渡口码头上,越来越多士兵转头往左看去,手中指指点点。
刘备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人正沿着河滩向渡口方向奔行。在那人身后,一员曹军虎豹骑正快速追近。
“逃不掉了,逃不掉了……”黄志头昏眼花,刚才的清醒不过是回光返照,此时他其实已经油尽灯枯,碰一碰都会倒下。身后的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而他距离渡口仍有半里地,一夜之间奔行上百里,可是最后这一小段路却是如此遥远,这就是所谓的咫尺天涯。
就在这样的时候,黄志早忘了什么梦境,只是从怀里摸出刘军探马交给他的腰牌,高举着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江陵已失!”
随即,他转过身,绝望地看着一把马刀在朝阳下闪闪发亮,当头砍下。下意识地抬起右臂,倒不是说他认为自己能够挡下这一刀,这不过是人本能的反应罢了。
“好快的刀。”临死还冒出一句武侠小说常见的台词,黄志看见自己的右臂脱体而去。随即两眼一黑,再无知觉。
黄志死了吗?没死。这可不是因为虎豹骑放他一马,而是杀不了。
赵云自然和大家一样看见了虎豹骑在追杀一个人,本来在还不确定来人身份的情况下,他已决定要救人,更不用说黄志在最后关头掏出刘军腰牌。要跑出去救人自然是来不及的,赵云直接把自己的银枪当标枪投掷了。
在虎豹骑马刀砍断黄志胳膊的同时,他自己也被赵云一枪射于马下,先一步死了。
待到步卒们将黄志抬到渡口来,刘备立刻认出了他,并且安排救治,并且顺手带回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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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长的梦,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累的梦,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痛的梦!黄志发誓以后再也不做梦,当然,这由不得他。
两眼一黑之后,他并没有从梦中醒来。隐隐约约觉得身边时而人声鼎沸,时而寂静无声,似乎有大耳贼的装腔作势,又似乎听到了张飞的大嗓门,还有赵云那不温不火的声音。而自己则是如坐云端般,飘悠悠、晕乎乎。
直到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人员:黄志
段位:新人
战场:三国之长坂坡
成绩:随刘备抵达夏口
开发隐藏天赋:……
黄志醒了过来,真正地醒了过来,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话。双眼一睁,眼前是他那十平米的蜗居,耳边是刺耳的手机闹铃。
“不是长坂坡,不是汉津,没有刘备,没有虎豹骑……”松了口气,他坐起身来。
然而就在此刻,异变突生,平常再简单不过的起身动作,竟让他失去平衡栽倒在床下。想用手撑地爬起,黄志却发觉右手不听使唤了。急忙伸出左手去摸,竟摸了个空。侧头看时,才发现一直朝夕相伴的右臂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条空空的袖子。
脑袋里一片空白,那刺耳的手机闹铃也仿佛隔绝于天外,黄志躺在冰冷的地面,努力地回忆着那似真似幻的梦境。“不是梦的话,我怎么可能梦醒;是梦的话,我又怎么没了手臂?”这是个无解的难题。
不死心的他艰难地用左手撑地爬了起来,脱掉睡衣来到卫生间的镜子前,一脸茫然地看着光秃秃的右肩,那里连伤口的看不见,仿佛自己生来就是少了一条右臂似的。怔了好半天,外面的手机闹铃声都没了,那破手机,又没电了。揉揉眼睛再看,确定没有看错,确实没有右臂。
好一会儿过去,黄志才神情恍惚地叹了口气,“难道现在是另一个梦境?”左手在腰间拧了一把,一阵剧痛。这说明不了什么,刚才在上一个梦境中,掐自己也是会痛的。
“是了,背后应该还有道伤。”背过身去,回头看镜子,后背光滑如初,完全看不到应有的刀伤。“真是见鬼了……”
失魂落魄地走出卫生间,来到窗前,掀开一点窗帘偷偷往下看,黄志觉得自己像个羞于见人的钟楼怪人。楼下人已经很少了,偶尔有几个想必快要迟到了的,一手抓着袋插着吸管的豆浆,一手抓这个包子,一路小跑地往不远处的工厂方向而去。
住在这一带的都是在附近几家大工厂打工的外来务工人员,租着几百块钱的蜗居,过着比贫困稍微好一点的生活,慢慢扼杀着曾经对城市美好的向往。黄志曾经也是这其中的一员,住在这里的很多甚至是他的同事,因为工厂很大,连彼此名字都不知道,只是从统一的着装上来分辨。然而现在,他变成了一个独臂人,变成了一个做梦都会丢掉一只胳膊的怪人。
“上班去?”一夜之间少了一条胳膊,黄志自己都不能接受,何况是同事。
继续麻木地站在窗前偷看,看那个别九点上班的人匆匆路过楼下的早餐车,带上一包豆浆或者牛奶、包子或者面包;看那早餐车终于收摊,由曾经的4050下岗工人转职而成的早餐工程服务人员慢慢地推着车子远去。黄志的心一片空白。
没有了右臂,别说工作还能不能继续,便是生活自理都成了大麻烦,难道回乡下去啃老?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将窗帘放下,他蹲坐于墙边。他已经没有了时间观念,时间对他而言,也没有了多少意义,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
“天黑了,又要睡了,又要做梦了……不!我不要做梦!我不要睡觉!”昨夜的梦境实在太过于逼真,历历在目,痛彻心扉,或许根本就是真实,因为已经丢了一条手臂。
不知不觉中,他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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