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援手

    云州，定城，拍卖场外。


    滚滚春风拂过定城，带来丝丝暖意。


    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拔来的狗尾草，龙龟皇帝眯着眼，躺在大树下。树荫遮住了春日的阳光，却遮不住悠悠的白云和湛蓝的天空。树上已经抽出新枝，树下也是野花野草分外旺盛。


    看着不远处的拍卖场，龙龟皇帝反倒没有丝毫警惕，挥了挥手，一个家丁打扮得朱衣卫懒洋洋的靠过来：“头儿，有啥吩咐？”


    “准备砸场子。”龙龟皇帝眯着眼看着同样放松了警惕的那些红衣侍者们，“你们说定城墨衣卫都死到哪里去了？”


    “哗哗！”突然间，龙龟皇帝头顶上的大树摇晃起来，在那并不多的枝叶之间，竟然凌空跃出来一个身穿绿衣的中年男子，吓得四周懒懒散散的朱衣卫下意识地想要抄家伙。


    绿衣男子毫不在意的侧身让过几名朱衣卫，冲着龙龟皇帝一抱拳，轻声说道：“墨衣卫驻定城分部，共六人，在下是副统领，统领带领其余的弟兄们已经进去了。”


    似乎早就料到驻定城的这帮子墨衣卫的行动，那些和朱衣卫站在一起的随行墨衣卫们依旧是吃东西的吃东西，喝水的喝水，丝毫没有朱衣卫这样如临大敌。


    “奶奶的。”皇帝骂了一声，“功夫不错。”


    绿衣男子微微一笑：“属下不过是雕虫小技，比起皇帝统领真的是不值一提。”


    看着绿衣男子脸不红气不喘的拍马屁，朱衣卫们都有些汗颜。


    龙龟皇帝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弟兄们。再歇会儿，说不定屁事没有，还用不着老子们跑一趟。”


    ――――――――――――――――――――――――


    拍卖场内。


    一道道目光早就离开了那个已经不是无主之物的火属性法术卷轴，而是重新汇聚在老者身上。


    叶轩突然注意到身边的马蓝和已经十分紧张，双手死死地攥住纳戒，额头上有汗珠纵横，少年微笑着从纳戒里面拿出来一方手帕递过去：“大哥看起来很是紧张啊，难不成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马蓝和支支吾吾的接过手帕。不住的擦汗，甚至都忘了说一声谢谢，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拍卖台。


    一队大汉抬着一个有一个的箱子走进来，而在大汉的后面，红衣侍者们面无表情的押着一队女人站到台上。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怪异的目光在这怪异的物品上面扫来扫去。


    叶轩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说话。


    少年双瞳中似有火焰燃烧。


    “诸位，在座的诸位！”老者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微笑着说道，“想必大家也知道，前几天夜城富商李鼐突然暴亡，各地的债主更是纷纷涌现，人们这才知道原来这李鼐早就已经是身无分文，无奈之下。只能强行拘押了李鼐这大大小小十多个如花似玉的妻妾女儿，还有三个儿子，当然，也不能漏了他家里的这些珍奇异宝，云州商会受几位夜城富商的请求，将上述男女奴仆和珍宝一齐拍卖，能否挽救李鼐的名誉，还得看在座的诸位啊！要是还不起那如山的欠债，恐怕闻名天下的大商人也要死后身败名裂了！”


    “明明是奸人陷害，你们不要诬陷我爹爹！”最小的那个小女孩愤怒的斥责。而主持拍卖的老者似乎也明白事情的真相，脸上不由自主的一红，旋即掩饰下去。


    下面普通席位上已经是摩拳擦掌。


    “好，没想到诸位竟有这么大的热情，那我们就开始。”老者对于自己这种明目张胆的贩卖男女似乎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愧疚，反倒和下面的人们一样同样是充满了期待，随手拉过来一个小男孩，“大家请看。这是李家幼子李峻，只有五岁，根骨甚好，也是能修炼之人。只要善加培养，必是砥柱。起拍价一千云州铢。”


    刚刚听到“能修炼”，贵宾席上的隐世宗门们就已经坐不住了，看着这个有些惊慌失措的幼童，那些黑斗篷下的眼睛再一次爆发出欣喜和贪婪。


    “一千五百两！”侍女看着骤然升高的价格，丝毫没有惊慌。


    “一千六！”


    “一千七！”


    “两千！”突然，一直沉默的普通席位上传来声音，人们急忙看去，却是那个白衣公子身边的蓝衣男人。一些知道事情经过底细的，都暗暗叹了一口气，而不知道的则满是诧异和期待。


    贵宾席上沉默了片刻，旋即跟出了两千一百两的价格。


    “两千五。”蓝衣男子已经在不断地擦汗了。


    终于，贵宾席上没有了反应。


    那一双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眸里，似乎不只是惋惜，还有一丝的讥讽和兴奋。


    “好狠。”这个名为李峻的幼童在片刻间已经被决定了归属，而马蓝和纳戒里那并不多的云州铢也要少上不少了。可是，这才第一个，后面李家的男女老少尚有很多。


    云姬瑶附在叶轩耳边轻声说道：“李鼐的另一个身份是夜城商会的副会长，更是马蓝和的生死至交，据墨衣卫暗中调查，这一次是夜城的另外几名商贾联合起来陷害李鼐，导致李鼐家破人亡，方才酿出了这起悲剧。”


    “马蓝和难道无法阻止吗？”


    “夜城商会原本是和云州西部诸郡进行贸易的，随着云州联盟和巫教的连年大战，整个西部已经不可避免的衰败下去，夜城商会早就是一个空架子，入不敷出。这一次马蓝和恐怕也是倾家荡产而来的，而这些商贾们公然拍卖李家男女，也是想逼迫马蓝和妥协，并且交出夜城商会的控制权。”云姬瑶看着马蓝和咬着牙和贵宾席上恶意抬价的商贾们硬抗。轻轻叹了一口气。


    叶轩眉头一皱：“既然夜城商会已经不行了，为什么还要马蓝和手中的控制权？”


    云姬瑶一怔，苦笑着说道：“随着云州联盟两次大战的胜利，商人们已经察觉到西部即将迎来的安定，如果此时掌握了夜城商会，那么不久之后来自西部的利润就会源源不断的涌入他们手中。”


    两人说话间，马蓝和已经以高价买下了好几个李鼐的儿女，但是这个曾经十分稳重的蓝衣男人已经在不断地捏着自己的纳戒。显然马上就不具备继续买下去的资格了。


    “我的身份适合出手吗？”叶轩突然问道。


    云姬瑶终于沉默了，片刻之后，轻声说道：“昆仑郡确实有巨商姓龙，想必这个你自己清楚。”


    叶轩点了点头。西海水师三年来一直以龙家的名义在昆仑郡采购大量的物资，久而久之，昆仑郡富豪龙氏的名字也在当地广为人知。只是这几年西部诸郡一直在备战，和东部早就不通音讯。所以当叶轩报上昆仑郡龙氏的时候，那些红衣侍者们并无太大的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夜城的这些巨商们，却不能说不知道这个彗星般崛起的神秘巨商。


    “现在我们拍卖的，是李鼐的续弦正妻，年方三十有奇，长的温婉可人。想必诸位也是垂涎已久。起拍价，十万云州铢。”老者的眼睛在那个闭目不语的年轻女人身上扫过，笑眯眯的说道。


    霎时间，普通席位上就有人出价，而贵宾席位上更是紧追不舍。


    价格已经飙升到了十五万云州铢。


    马蓝和的脸色彻底煞白。


    已经沉默了很久的神秘白衣公子，轻轻敲击着手指上的纳戒，微笑着轻声说道：“马会长看起来已经没有办法了兄弟义不容辞，帮你一把吧。”


    马蓝和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此人是敌是友，自己也拿捏不出清楚。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豁出去了。


    “二十六万云州铢两次！”就在马蓝和思想交锋的时候，拍卖老者也已经喊出了二十六万云州铢的第二次。


    “二十七万。”那个众人一直在揣摩、在期待的白衣公子终于以平静的声音将价格报了出来。


    “二十八万！”贵宾席上立即有人反击。


    白衣公子终于不再悠闲地坐着，轻轻咳嗽一声。这平日里本来并不特别的咳嗽声在空旷的大厅中显得分外刺耳。白衣公子微笑着看着台上老者，老者在这怪异的目光注视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三十万。”叶轩轻声说道，但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云州商会的拍卖规矩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只要有客人请求。可以将剩下的所有物品同时拍卖，是吗？”


    闻言，无论是主持拍卖的老者还是普通席位上的人们，都是有些摸不到头脑。老者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旋即否定了这个看法，迟疑地回答道：“云州商会拍卖确实有这条规则，但是自从拍卖会开始一来，这么多年从未有客人有过这样的要求。”


    “那我今天就破例了？”白衣公子依旧平静的微笑着说道。


    “这个，当然。只要您能支付得起足够的下面剩下的李家这些人，如果一起开始拍卖的话，起拍价同样需要上调”老者忍不住看了一眼贵宾席，可是黑暗中没有任何的指示，无奈之下他只能一边伸出袖子抹了抹冷汗，一边看向台下的侍者，“而且，而且上调的不只是一点儿。”


    那名红衣侍者正在飞速的计算着，片刻之后就朗声说道：“起拍价应定在五百万云州铢以上。每次加价应在十万云州铢以上。”


    人们开始交头接耳，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弥漫全场。


    “那就五百万吧。”白衣公子对于这个普通席位上一般出不起的天价没有丝毫的动容。


    “五百一十万。”贵宾席上在迟疑了一会儿之后随即跟了上来。


    叶轩突然笑了：“那就五百二十万吧。”


    “五百三十万。”侍女看着母玉上的数字，大声报出来。


    那白衣公子似乎失去了耐心，径直站了起来：“我奉父亲之命前来，就是为了代表昆仑龙家报答马会长对于我们家族当年的救命之恩，父亲有命，无论多少钱财，只要马会长需要，龙家必倾家荡产以报答。既然已经这样了，似乎我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了。一千万云州铢，如果还想要加价的，龙家奉陪到底！”


    白衣公子话音未落，全场已经大哗。


    贵宾席上的那些商贾们更是脸色大变，没想到马蓝和竟然对全云州最神秘的商人――昆仑郡龙家有救命存族之恩，而且这恩情可不能说小，否则也不会致使龙家倾家荡产也要帮助马蓝和。面对这个突兀出现的劲敌，所有商贾们都感到胆战心惊，因为这并不只代表着马蓝和完胜，更代表着一个庞大的他们不敢想象的势力在经过多年的潜伏之后，终于完成了蜕变，并且大出天下！


    一如当年的海狂岛龙家，一如现在的巫教。


    “难不成商界竟然会出来新的帝王？”恐怕这时候，所有人的心中都在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