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影子与柏凌霸

    殿门外，柏凌霸内心的震惊感叹还未消除，眼前闪过一道人影，不由凝目看去。


    吴天佑刚飞掠出政和殿，双脚在石板上轻轻一点，纵身跃过来时的台阶，稳稳落在殿前的广场内。刚一落地，右手举剑直直指向殿门，身上的气息散发冷意。


    柏凌霸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低喃道：“不遭人嫉是庸才，可只有真正成长起来的人，才能称为天才啊。如果命运可以选择，那该有多好！”说着轻微一叹，神情重新化为毅然之色，继续道：“洛云飞，如果你和我的选择不同，是否结果也会不同？！这不只是为了你的那句话，因为我心里也很想知道。”话刚说完，瞳孔不自然的紧缩，就在视线中，吴天佑身旁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道漆黑裂缝。


    裂缝闭合，洛云飞现身在广场中，巨剑斜垂在地，双眼看着殿门一动不动。


    “难道是瞬间移动？”柏凌霸刚有所猜测，耳中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劫踱步走出大殿，站在台阶前的平台上。双眼的猩红在阳光下更加明显，居高临下看着广场上的吴天佑和洛云飞，平淡道：“你们猜的不错，我的功法的确跟影子有关。可是很可惜，你们以为在阳光下，我的功法就会有所消弱么？”说着摇了摇头。


    洛云飞看着台阶上的身影，表面虽然平静，心中却暗道：“难道不是这样么？”


    吴天佑看了眼周围，身处的广场全部由白色石板构成，在阳光下微微有些刺眼，根本没有任何阴影，看到这些抬头道：“这里光线充足，影子见光就死，你刚才那一招分身的威力肯定会大大折扣。”


    “见光就死？”劫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等笑声渐歇才开口道：“或许天才都有偏见。年轻人，影子由光明诞生，始终追随光明而行，这是为了让你死的明明白白，我做出的最后解释！”说完双眼红芒一闪，身上分离出一道黑色影子，恍若魂魄分离一样。黑影看起来就像是全身漆黑的另一个劫，刚一出现，立即快速落在广场上，定定的看着前面的两人。


    黑影在阳光下栩栩如生，吴天佑双眼一凛，三尺青锋上青芒流转不休，明白接下来将会是对方的狂风骤雨。


    洛云飞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握着剑柄的右手慢慢加大力度。蓦地巨剑不停轻微颤动，剑身上锈迹般的纹路突然发出淡淡的红芒，接着红芒瞬间由淡变盛，宛如血丝一样遍布，显得非常妖艳。


    “咦？”劫正待出手，看见洛云飞手上红芒耀眼的巨剑，低沉道：“原来不是一柄凡兵，没想到如今的洛家还能拿出此等好剑，只可惜不是漆黑之刃！”说着右手缓缓抬起。


    柏凌霸看到劫的动作，毅然的脸上显露出坚决，疾走几步赶在对方身前，抱拳低头道：“主上，属下恳求你放过洛云飞！”


    吴天佑和洛云飞正严阵以待，看到眼前的情况，不由对视一眼。


    劫微微一愣，右手停在胸前，淡淡道：“一百零八号，你刚才说什么？！我没记错的话，前些时日交给你的任务是监视洛家，难道看见洛家如今的际遇，你心生怜悯？”


    柏凌霸摇了摇头，自嘲道：“主上，以我现在的处境，还配怜悯别人么？”


    “嗯？”劫双眼一眯，不明白眼前的手下为何敢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


    柏凌霸轻轻咬了咬牙，突然单膝跪在地上，坚定道：“主上，看在我也算是你的弟子，十年来勤勤恳恳的份上，现在只恳求你一件事，那就是放过洛云飞！”说着深深低下头。


    劫看了眼身后，随意道：“你不是我的弟子，而是我最亲密的影子。看在辛德拉的份上，刚才那些话我就当没有听到，还不站到一旁？！”说到最后，声音拔高了几分。


    殿门处显露出辛德拉漂浮的身影，只是想不到，刚出来看到的不是劫正在动手的情形，反而是刚才那个族人半跪在对方身前，神情不禁有些不自然，疑问道：“他犯了什么错？”语气有些冷意。


    “他求我放过洛云飞，但是那可能么？”劫淡淡道。


    “是这样么？”辛德拉的语气有些怀疑。


    柏凌霸始终低着头，此时双眼慢慢闭上，承认道：“元首，我刚才的确是恳求主上放过洛云飞！”


    “哦？”辛德拉说着看向劫，不知对方怎么处理这件事。


    广场上，洛云飞的神情非常复杂，想到爷爷亲眼看到奶奶在王上面前跪下求情，由此展开了洛云天与赵明义的对立，以前还感受不深。现在看见有人竟然为了自己半跪在别人面前，心中触动极大，不禁感伤道：“柏凌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着紧握剑柄的右手控制不住的轻颤着。


    “为什么要这么做？”柏凌霸掩饰掉嘴角的苦涩，睁开眼抬头看向洛云飞，轻松道：“我说过，你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所以应当感谢你。我不是随便说说，可是此时此刻，我不全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内心的坚持。”说完低下头，铿锵道：“主上，我再次恳求你放过洛云飞！”


    洛云飞看着台阶上屈服的人影，有心劝说对方不必如此，可是嘴皮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感觉嗓子有些发干。


    看到眼前一幕，吴天佑的眼神也开始浮动，身上的冷意散去了不少。


    “辛德拉，我的手下不听话，你说该怎么办？”劫的声音很平静。


    辛德拉皱了皱眉：“既然是你的手下，那何必问我？”说着右手食指轻微颤动了两下。


    劫轻笑了一声，淡淡道：“你说的对。手下不听话，只能我自己想办法，可不能劳烦别人。”说完低头看着柏凌霸，猩红的双眼露出一抹残忍，低沉道：“一百零八号，你口口声声说恳求，可是我听你的语气，分明是要求我必须放过洛云飞。呵呵，看来你已经遗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有必要提醒一下。”说着身体上冒出淡淡的黑色气雾，语气冰冷道：“你不过是一个影子，竟然敢违抗主人的意志？！”说完黑色气雾立即由淡变深，看起来犹如魔神一般，充满邪恶的气息。


    柏凌霸仿佛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身体忍不住轻颤了两下，接着缓缓抬起头，苦涩道：“影子？”说着脸上露出决然，喃喃道：“哈，我不过是一个影子！哈哈！”说完紧紧闭上双眼大笑起来，可是很突兀的脸上多了两行湿润，充满悲凉气概。


    看到族人大笑着流泪，辛德拉的内心也起伏不定，脑海里满是对‘影子’两字的疑问。每个被选中进入暗黑小队的族人，即便不是天才也是上等资质。本以为劫掌控王宫的十年来，他们的生活会有所改观，不必像以前一样被人呼来喝去，可现在看来或许没有不同。


    “我很失望！你这是哭给谁看？”说到最后，劫重重冷哼了一声。


    “啊……”柏凌霸突然痛苦的抱头翻滚在地，额前冒出淡淡的黑气，衬托的苍白脸色有些灰暗。


    “这是什么？！”辛德拉看着柏凌霸额前的黑气，心中浮现出不好的猜想，紫色双眸渐渐冷了几分。


    “呃、啊啊……”柏凌霸惨呼着紧紧伏爬在地上，双手用力抱着头，努力控制身体不再翻滚，展露在众人视线中的只有不停颤抖的双肩，痛苦声也越来越低，到最后只剩下鼻子粗重的哼哼。


    “柏凌霸！”洛云飞双眼一凝，看着地上发抖的人体，明白对方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不由狠狠的看向劫，左手上斗力凝聚。


    劫低头看着地上，轻笑道：“一百零八号，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什么？”柏凌霸死死咬着牙，布满青筋的双手从头上放开，随后用力按在地上，努力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劫，颤声道：“一个正常的人，应该喜怒哀乐全部拥有。我是想起了什么，影子不配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说到这里，感受着脸上的湿润，轻声道：“可我现在想起的是，我还是一个正常的人，不是影子！”虽然语气充满痛苦，可掩饰不住其间包含的些许笑意。


    劫缓缓抬起右手，冰冷道：“当年你自愿成为我的弟子，现在反而想做一个正常人？呵，这辈子已经不可能了。”说完紧握着的右手上黑气缭绕。


    “啊……”柏凌霸控制不住的痛苦大喊，立即双手紧紧抱着头再次伏爬在地。


    洛云飞看着台阶上的劫，此时对方的面具看起来更加冰冷狰狞，宛如钻出地狱的恶鬼一般，不由微微咬牙，左手抬起便要出手，突然耳中听到一声磁性的喝声。


    “够了！”辛德拉开口阻止，说着紫色双眸看向柏凌霸，对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浮空，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引般缓缓落在脚下。虽没有过多的话语，但这一幕恍若母鸡在守护小鸡仔一样。


    劫看向一侧，不满道：“他可是我的手下，难道你要插手？”


    辛德拉低头看着柏凌霸，发现对方脸上的黑气已经变的浓郁，看起来就像是带着一个漆黑的面具，神情根本看不清，只能听到痛苦的闷哼声，不禁皱眉道：“他也是我的族人。”说着转头看向劫，冷冷道：“难道十年来，你就是这么对待暗黑族人么？！”说到最后，身周三颗漆黑能量球飞舞的越来越快。


    劫洒然一笑，道：“十年来，我怎么对待他们可是有目共睹。不信可以问问你脚下的一百零八号。”说着右拳轻轻放开。


    随着劫的动作，柏凌霸身体的抖动越来越轻，脸上的黑气肉眼可见的变淡，露出了憔悴苍白的脸色。


    辛德拉低着头，静等着柏凌霸气息平稳后才开口问道：“先不管十年来劫如何对待你们，你能告诉我，影子是什么意思么？”说着淡淡瞥了眼身侧。


    劫身体微微一顿，随后摇了摇头，显得毫不在乎。


    “影子？”柏凌霸松开了紧咬的牙关，深深吐了口气，脸上充满复杂难言的神色，嘴皮动了动，只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恩？”辛德拉的神情越来越疑惑，两人刚才对话中的影子难道很难解释么？


    广场上，洛云飞看见平台上的柏凌霸恢复正常，不由松了口气，等看到劫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道：“柏凌霸，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这么做，可是刚才的所作所为，我铭记在心。”想着目光一凛，为了避免柏凌霸再次求情，左手用力朝前一划，身体消失不见。


    就是现在！劫的身后突然出现一道漆黑裂缝，洛云飞闪身而出，喝道：“刺剑式！”双手紧握红芒巨剑朝前刺去。


    “咦？”劫回头看去，没想到自己还未有所动作，洛云飞竟然抢先出手，不禁笑道：“既然你急着求死，我便先成全了你！”说着右手抬起捏在巨剑无锋的剑尖上，狠狠朝广场方向一甩。


    洛云飞只觉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牵引，身体不由自主的快速朝广场地面落去，只得微微咬牙，巨剑用力朝地面一点卸去力道，随后借着反力再次跃起，身形一闪，原地留下一道快速闭合的漆黑缝隙。直到现在，‘咔咔’之声才传出，刚才巨剑落地处的石板上出现了蜿蜒曲折的几道裂纹。


    短短瞬间，两人一触即分。


    看见洛云飞已经出手，吴天佑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三尺青锋，剑身上的青芒倒影在瞳孔中，仿佛双眼也化作了青色。可是陡然，青色四下散去，双眼中凸显出浓郁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