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扑朔迷离

    在这个世上，不是每一件事都在意料之中。


    政和殿内，吴天佑看到坐在上方的有三个人，不由微微一愣：“这里跟自己想象中的场景，一点都不一样。”念头稍微一转，神情立即回复如常，对着正中王座抱拳低头道：“拜见王上！”说完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区别于吴天佑的恭敬，洛云飞显得很随意，目光在辛德拉身上稍微停留，看到对方只是一名不认识的白发女子便转移视线，看着劫缓缓道：“名不正，言不顺。没想到你竟然光明正大的坐在上面。”


    王座上，赵新看着下方双肩挺立的少年，眼睛眯了眯，接着轻轻一笑，侧头看向别处。


    听到洛云飞一语道破劫的处境，辛德拉的紫色双眸尽显疑惑，不明白下方少年是何来头。等仔细打量下来，发现对方年纪虽轻，却已达斗师上境，面对劫一直神色从容，紫色双眸不由浮现出赞赏，心道：“这便是劫口中的天才之流么，的确非同常人。”想着看了眼吴天佑，看到对方竟也不差几分，不禁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对眼前发生的一幕生出些许的兴趣。


    “名不正，言不顺？”吴天佑震惊的抬头看向身侧的洛云飞，心道：“这人胆子真大，刚才所举分明是目无王上！”想着眼角余光瞥了下王座，看到赵新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内心不由满是惊诧。


    “斗师上境！我果然没有看错！”劫说着站起身，哈哈一笑道：“洛云飞，你还真是个天才，短短几日便令我刮目相看。可惜你刚才的话完全不对，我既然光明正大的坐在这里，至少证明现在还是名正言顺的。”


    洛云飞没有反驳对方的想法，淡淡道：“你借王命召我进宫，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


    “这次召你进宫的可不是我，而是上面那位。”劫语气恢复平淡道：“没想到你对于修炼是个天才，在女人方面倒也不弱，这点可出乎我的意料。”


    “原来这次是王上的意思。”劫的话刚说完，洛云飞看到王座上的赵新冲自己轻轻点了点头，心里有些诧异。不知为何，现在的赵新比上次和善了许多，眼中完全看不到厌恶之色。


    看到洛云飞若有所思，劫开口道：“今天适逢其会，我已经放弃的念头竟再次浮了上来。还记得你我上次的赌约么，那天本以为我要扼杀一个天才，谁知道你的命可真硬。现在我想再问一次，你愿意成为我的弟子么？”


    洛云飞眉一斜，道：“我记得上次你说过，若我不死，以后便会放弃这个念头，并且不再监视洛家。难道你要言而无信！”


    “你都说我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是言而无信也很正常吧？！”劫说着不再理会洛云飞，仿佛已经知道对方的决定，说完看向仍然保持拜见姿势的吴天佑，轻声道：“你就是富人区第一剑道天才？到我跟前来。”说着招了招手。


    “此人在大殿内指手画脚，仿若能够决断一切，为何王上不发一言？”吴天佑眉头微皱，内心虽对于殿内现在的情形完全看不明白，但仍然直起身走向劫，心道：“这个人身穿奇异铠甲，分明不是官员，却不知是何身份。”


    看着站在身前的吴天佑，劫淡淡道：“你可愿意成为我的弟子？”


    吴天佑微微一愣，随后看了眼对方的双手，平静道：“你不懂剑！”只因不知对方的身份，语气有些保守。


    “哦？”劫看向对方的双眼，似乎瞳孔深处蕴含有自己的坚持，不禁轻笑道：“有趣，你怎知我不懂剑？”说着抬起右手，指缝处隐含着一抹寒光。


    “手里剑也是剑！”劫低沉道：“我听说富人区有很多人想拥有爵位，并且终生为之奋斗。你来自那里，我想不会例外吧。只要成为我的弟子，你的家族马上便会成为城邦新贵。”说着猩红的双眸盯着对方。


    “又是这种做法！”洛云飞抿了抿嘴唇，心道：“当初听到这些，自己还蛮心动的。可惜吴天佑出身富贵，内心不一定会有很大震动。”


    果然，吴天佑的神情只是稍微诧异了一下，随后低头看着腰际的三尺青锋，坚持道：“抱歉，我不会拜任何人为师，因为我正在追求属于自己的剑道。”


    话音刚落，王座上的赵新意味深长道：“年轻人，你很不错，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富贵虽好，可也有一时与一世之分。”


    听到王上终于开口，吴天佑赶忙躬身低头，表现出恭敬之意。


    看着下方低头的吴天佑，赵新双眼明亮的有些过分，并且嘴角微微上翘。


    “赵新！”劫转身看向王座，沉声道：“我现在的确无法保障一个人的富贵，可你也要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刚才那些话是不是言之过早？还是说你迫不及待的想要重掌王权？”说着双眼红芒不断闪灭。


    “什么？！！！”吴天佑立刻转头看向劫，听到对方刚才的话，内心满是惊涛骇浪。


    “反正你注定要离开，何不收敛一点？”赵新没有理会对方的问话，缓缓道：“天才自古不缺。虽然由于先王的原因，艾欧尼亚几十年来没有诞生像样的强者，可只要天才不绝，强者总会出现。可是十年来，有很多天才成为你的弟子，我真替他们惋惜！”


    “有何值得惋惜？”劫冷冷道：“成为我的弟子，难道就那么不堪？以你王族的作风，那些天才的下场恐怕会更惨吧！”


    “王族的作风？先王错误的决断，岂能代表了王族的看法！”赵新略微摇了摇头，感慨道：“你我朝夕相对，那些天才的处境，我全都看在眼里。既然今天这两人都不愿成为你的弟子，何不高抬贵手，也算是为了艾欧尼亚的明天！”说完叹了口气。


    劫本来正在冷笑，听到‘艾欧尼亚的明天’几个字后，突然沉默了下来。


    辛德拉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此时忍不住奚落道：“呵呵，哈哈，艾欧尼亚的明天？说的好冠冕堂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当政者的想法，现在已经控制不住的想要笼络人心？”


    “辛德拉，我知道你的偏见。”赵新一副不想解释的模样，低沉道：“刚才的话算作是我为了笼络人心所说吧”说完目光看向下方的洛云飞，瞳孔深处隐藏着一抹痛楚。


    劫右手的五指来回张了张，仿佛正在犹疑着什么，察觉到赵新的目光，不由顺着回头看了下去，稍微一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瞬间，殿内所有人全部看向劫，不明白对方为何大笑。


    笑声渐渐停歇，劫抬头看着赵新，沉声道：“艾欧尼亚的明天可不是一两个天才！更何况十年来，我见过不少天才，你都没有说过这种话，今天为何这么有兴致？”说着伸手指向吴天佑，继续道：“既然难得你开口，这个人我可以不管。”说到这里，突然转身看向殿下，沉声道：“可是洛云飞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成为我的弟子，要么死！”说完回头看着赵新的表情，猩红的双眼显得有些残忍。


    右手食指不自然的抖了抖，赵新闭上眼叹了口气，随后睁开眼，脸色阴沉道：“为何要这么做？”


    “看来我猜测的不错，呵！”劫轻笑一声，道：“赵新，你不是非常痛恨洛家中人么，恨不得洛家所有人死绝。可是上次你对洛云飞的态度，实在太反常，今天也是这样！我差点被你所骗，刚才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原来这一切全都是为了洛云飞！”


    “这就是你的猜测么？我的确痛恨洛家中人，若是没有洛家，没有洛云天，先王便不会终生都在悔恨之中！”赵新的神情越发阴沉。


    “现在的洛家可以说名存实亡，全都是拜王族所赐，赵新会有这么好心？”洛云飞脸上满是不信，嘴角浮现冷笑。


    劫伸出右手食指来回摇晃着，淡淡道：“十年来，为了所谓的漆黑之刃，我不让你对付洛家父子，至今想来都有些可笑！赵新，你好深的心思，我今天才略有体会，实在太过可怕。我都有些怀疑，十年相处中，所认识的到底是不是你的真面目！”说完气息有些不稳，没想到终日打雁，到最后竟被大雁啄了眼。


    “你太抬举我了！”赵新阴沉的神色转为不解，道：“说起来我是历任王上中，最碌碌无为的一个，有什么可怕的呢？”说完低头不断来回看着身上，好像正在找可怕的地方。


    “不用再装了！”劫用力甩下右手，厉声道：“还记得十年前的那晚，你哥中毒被擒，宫中再无人能够阻挡我。当时本想将你顺手抹去，可看到你是个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我便有些不屑。而那时暗黑小队损失惨重，为了稳定局面，正好需要一个傀儡。”


    “你说的这些，我都记得。”赵新收回看着身上的目光，抬头看向劫，神情显得很平静，仿佛当年发生的事情，早已引不起内心的波动。


    “没想到我一开始就做了个错误的选择。”劫低沉道：“本以为傀儡的控制需要多费功夫，谁知你非常合作，不仅没有反抗，反而疏远所有亲近之人，使我以为你是个胆小怕死的软弱之人，所以渐渐失去了杀心。”说到这里，语气充满苦涩：“再之后，看到你用心处理那些令人反感的文件，我反而不忍杀你。一直到现在，我习惯了这种状态，对你已经没有杀心。”


    任何人相处十年，想来都会没有杀心，即便有，也会变的很淡。辛德拉听着眉头皱了起来，劫没有灭尽王族，原来是这个原因。


    赵新神色淡然，仿佛劫现在所说，不过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我知道这种结果是十年来的潜移默化。”劫落寞道：“你一直对我虚与委蛇。我这个人贪图力量，所以十年前，你故意在我面前痛恨的说起洛家，顺带着说出了漆黑之刃的事，还扬言必定会铲除洛家剩下的父子两人。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你为了转移我当时的视线，消弭我内心的杀意。呵哈哈，现在想起来，洛家剩下的父子，俨然被你拿来当做迷惑我的棋子，真是可笑！”


    “你的想法太离谱了，我不只是个傀儡，还是个没有力量的普通人。即便转移了你一时的注意力，可若有心，还是可以很轻易的对我生杀予夺。”赵新显得有些无奈。


    “赵新，直到此时，你还在迷惑我！为了漆黑之刃，我监视了洛家小院十年，现在想起才觉的荒谬。洛云天死了三十多年，连王族都始终找不到漆黑之刃，我竟还有念想。”劫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气息显得有些颓废，轻声道：“我是个孤儿，说起来，从小到大一直没有朋友。曾经我说过，对于我这种人，亲情、爱情、友情、各种情永远都不会拥有。本来十年相处，你可以说是半个朋友，可是我现在很想知道，真正的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说完抬头看着上方的王座。


    听到‘半个朋友’四个字，赵新双眼波动了一下，随后恢复平静，淡淡道：“我是个怎样的人，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还有你跟我永远都不会成为朋友！”


    “永远成不了朋友？”劫闭上双眼，嘴里轻喃了一次，随后睁开猩红的双眸，哈哈笑道：“好气魄，以我对你哥哥的做法，说起来我们之间过节不小。记得上次我说你是枭雄，本来有些玩笑，可现在我要说，你当之无愧！”说着站起身，语气低沉下来，缓缓道：“十六岁那年，你做了一件悔恨终生的事，不知是真的悔恨还是故意做作？”


    “你为何要说起这件事？”赵新语气一颤，双眼深处的痛楚渐渐扩大，神情微微有些狰狞。


    “不知为何，我现在很讨厌你的做作。”劫说着看向洛云飞，接着道：“王族旁系很多，嫡系却少的可怜。你从小性子安静，除了那个只知道舞枪的哥哥外，同辈中还有一个表姐。听说这个人对小时候的你可是非常疼爱呢，可惜……”


    “不要再说了！”赵新暴喝道，狰狞的脸上，双眼变得通红。


    “为何不让我说？”劫深深的看着洛云飞，接着道：“可惜的是，这个很疼爱你的表姐，最后却是因为你而死！”


    洛云飞不解的看着劫，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非要看着自己说这些话。


    “你住口，不是这样的！”赵新‘蹭’的一下从王座上站起，额头青筋浮现，与刚才的平静判若两人，双眼通红的看着劫，嘴里喃喃重复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劫摇了摇头，看着洛云飞道：“赵新，你不仅迷惑我，难道现在连自己也要欺骗！只因为表姐嫁给了一个自己仇恨的男人，你就痛下杀手，可真有枭雄风范。要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孩子，你还真做得出。”


    “不是这样的……”赵新说着缓缓闭上眼，身体无力的瘫坐到王座上，泪水透过紧闭的眼缝处，快速流淌下脸颊。


    看到王上此时的模样，吴天佑神情变得很复杂，知道自己或许听了不该听的事。


    “哼，薄情寡义。”辛德拉冷哼一声。


    “帝王多是无情之辈！”洛云飞心中虽有所感慨，可是看到劫一直盯着自己，不知为何，内心深处莫名传来淡淡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