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洪应明(还初道人)
谈今人失德过差,不如述古人嘉言懿行。
德者事业之基,未有基不固而栋宇坚久者。
心者后嗣之本,未有本不立而枝叶茂荣者。
前人云:“抛却自家无尽藏,沿门持钵效贫儿。”又云:“暴富贫儿休说梦,谁家灶里火无烟?”一箴自昧所有,一箴自夸所有,可为学人切戒。
道是一重公众物事,当随人而接引。
学是一个寻常家饭,当随事而讲求。
信人者,人未必尽诚,己则独诚矣;
疑人者,人未必皆诈,己则先诈矣。
念头宽厚的,如春风煦育,万物遭之而生;
念头忌刻的,如朔雪阴凝,万物遭之而死。
为善不见其益,如草里东瓜,自应暗长;
为恶不见其损,如庭前春雪,势必潜消。
遇故旧之交,意气要愈新;
处隐微之地,心迹宜愈显;
待衰朽的辈,恩礼当愈隆。
勤者敏于德义,而世人借勤以济其贫;
俭者淡于货利,而世人假俭以饰其吝。
君子持身之符,反为小人营私之具矣。惜哉。
凭意兴作为者,随作则随止,岂是不退之车轮;
从情识解悟者,有悟则有迷,终非常明之灯烛。
人之过误宜恕,而在己则不可恕;
己之困辱宜忍,而在人则不可忍。
能脱俗便是奇,作意尚奇者,不为奇而为异;
不合污便是清,矫情求清者,不为清而为激。
恩宜自淡而浓,先浓后淡者,人忘其惠;
威宜自严而宽,先宽后严者,人怨其酷。
心虚则性现,不息心而求见性,如拨波觅月;
意净则心清,不了意而求明心,如索镜增尘。
我贵而人奉之,奉此峨冠大带也;
我贱而人侮之,侮此布衣草履也。
然则原非奉我,我胡为喜?原非侮我,我胡为怒?
“为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古人此等念头,今人学之,便是一点生生之机。无此,便所谓土木形骸而已。
心体便是天体,一念之喜,景星庆云;一念之怒,震雷暴雨;一念之慈,和风甘露;一念之严,烈日秋霜;何者所感,只要随起随灭,廓然无碍,便与太虚同体。
无事时,心易昏昧,宜寂寂而照以惺惺;
有事时,心易奔逸,宜惺惺以而主以寂寂。
议事者,身在事外,宜悉利害之情;
任事者,身居事中,当绝利害之虑。
士君子处权门要路,操履要严明,心气要和易,毋诡随而陷腥膻之党,亦毋矫激而忘蜂虿之危。
标节义者,必以节义受谤;榜道学者,常因道学招尤;故君子不近恶事,亦不立善名,只要和气浑然,才是居身之宝。
遇欺诈的人,以诚心感动之;
遇暴戾的人,以和气薰蒸之;
遇倾邪私曲的人,以名义气节激砺之;
天下之人,无不入我陶冶中矣。
一念慈祥,可以酝酿两间和气;
寸心洁白,可以昭垂百代清芬。
阴谋怪习,异行奇能,俱是涉世的祸胎。杀身的利器,只一个庸德庸行,便可以完混沌而召和平。
语云:“登山耐侧路,踏雪耐危桥。”一耐字极有意味。如倾险之人情,坎坷之世道,若不得一耐字撑持过去,几何不堕入榛莽坑堑哉。
夸逞功业,炫耀文章,皆是靠外物做人。不知心体莹然,本来不失,即无寸功只字,亦自有堂堂正正做人处。
忙里要偷闲,须先向闲时讨个把柄;
闹中要取静,须先从静里立个根基;
不然,未有不因境而迁,随时而靡者。
不昧己心,不尽人情,不竭物力;三者可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子孙造福。
居官有二语,曰:“惟公则生明,惟廉则生威。”
居家有二语,曰:“惟恕则情平,惟俭则用足。”
处富贵之地,要知贫贱的痛痒;
当少壮之时,须念衰老的辛酸。
持身不可太皎洁,一切污辱垢秽,要茹纳些;
与人不可太分明,一切善恶贤愚,要包容得。
休与小人仇仇,小人自有对头;
休向君子谄媚,君子原无私惠。
纵欲之病可医,而执理之病难医;
事物之障可除,而义理之障难除。
磨砺当如百炼之金,急就者,必非邃养;
施为宜似千钧之弩,轻发者,决无宏功。
宁为小人所忌毁,毋为小人所媚悦;
宁为君子所责备,毋为君子所包容。
好利者,轶出于道义之外,其害显而浅;
好名者,窜入于道义之中,其害隐而深。
受人之恩,虽深不报,怨则浅亦报之;
闻人之恶,虽隐不疑,善则显亦疑之。
此刻之极,薄之尤也,宜切戒之。
谗夫毁士,如寸云蔽日,不久自明;
媚子阿人,似隙风侵肌,无疾亦损。
山之高峻处无木,而谿谷回环则草木丛生;
水之湍急处无鱼,而渊潭停蓄则鱼鳖聚集。
此高绝之行,褊急之衷,君子重有戒焉。
建功立业者,多圆融之士;
偾事失机者,必执拗之人。
处世不必与俗同,亦不宜与俗异;
作事不必令人喜,亦不可令人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