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天下归元
    仿佛还有熟悉的嗷唔声,以及几个应该很熟忽然又觉得很陌生的声音……


    太多的声音在一片静默里突如其来,乱糟糟全部灌进了她的脑海里,君珂从来不知道声音也能这么可怕,可怕到她眼前发黑,脑中混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听不清楚,只一转头看见柳咬咬惊怖欲绝,挣扎欲起的身形。


    “得逃出去……”她迷迷糊糊地想,一把拎起柳咬咬就想跑,忽然胸臆间一阵翻滚,难受得翻江倒海,她呕出半口酸水,手上便失了力气,再也拎不动咬咬母女,耳听得风声越烈,黑暗越近,只得埋头狠狠一撞。


    砰一声闷响,柳咬咬被她狠狠撞了出去,滚出好远,撞在一处凹陷的泥坑里。


    君珂这一撞用尽全身力气,瞬间脱力,眼前一黑便要晕去,天旋地转的意识里,头顶声响越烈,地面空气都似乎在被压缩,呈现一种诡异的静止——那是万吨重物坠落时,所造成的力场。


    头顶早已埋伏了数百斤炸药,并着人凿洞炸开的崖面,只等着跟来的人自投罗网,那数万吨的巨石泥土,是沈梦沉留给纳兰述的礼物,却被君珂抢先领受。


    巨石未至,碎泥已下,噼噼啪啪地砸下来。


    “想不到这辈子竟然被山崖砸死……”君珂在最后一刻,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脑海中迷迷糊糊一闪。


    忽然身边气流一涌,恍惚里人影一闪,一人游鱼般滑过重重保护的侍卫狂奔而来,快如惊电,手臂一抄已经将她抄在臂中,顺手将她向外一甩,随即向后狂退。


    “别想逃——”又是一声尖呼,仿佛是红砚的声音,唿地一声尖哨,巨翅拍空,重重拍在已经将要逃出巨石阴影的那人的背上。那人一个踉跄,被生生拍得一个旋转,竟然转回了在半空分解坠落的巨崖之下!


    “哈哈哈哈,我杀了他!我杀了他!竟然是我杀了他!大个子我终于替你报仇啦……”红砚近乎疯狂的尖笑哭泣响彻天宇,呼啦一声又一匹巨鹄俯冲而下,鹄上的人一把将她拉离一块坠落的巨石之下,啪地甩了她一个巴掌,“疯婆痴(子!)找思(死!)”!


    笑声戛然而止,巨石轰然坠下,四面都似因此静了静,忽然彩袍一闪,粉红雾气曳开一条淡淡的锦带,毒人在巨石坠落之前的最后一刻,滑入了那道巨大的阴影之下……


    “轰!”


    巨石纷落,地面大震,整座山都似乎跳了一跳,人们被震得心口剧痛,仿佛心脏都要被震跳出了咽喉,这一大震之后,不堪摧残的山体再次出现余震,大片大片的山石再次坠下,相互撞击,在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下呼啸飞旋,每颗碎石都如同炮弹,正迎上刚被甩出,还在山石落体边缘的君珂!


    “小珂!”


    “君珂!”


    “皇后!”


    “主子!”


    各式各样的惊呼声响彻天际,但赶来的人此刻都在山西侧,被巨石雨挡住,别说冲不过来,冲来也是被砸死的份。


    君珂此时神智昏眩,被抛得晕如身在风暴中心,半空之中无力逃脱,一枚尖石呼啸如泣,直射她眉心!


    “下!”


    蓦然一声仿佛如在梦中的冷冷清喝,利剑一般劈裂这烟尘灰黄的天地。


    喝声里巨翅鼓动声响,一道灰黑色巨影电射而来,一个压得极低的俯冲,唰一下从君珂身边掠过,掠过刹那鹄背上伸出一条手臂,闪电般将君珂拎起,脸朝下往鹄背上一掼。


    “起!”


    欢快的一声“嗷唔”接令,毛茸茸爪子一揪,巨鹄一声长鸣,霍然抬升,擦过簌簌而落的碎石的间隙,荡出一个抛物线的流利弧度,直上云霄!


    宛如一个完美而惊险的低空俯冲援救,漂亮得四面静默,随即爆发出一阵疯狂的欢呼。


    欢呼声里,君珂脸朝下趴着,默默看着底下,那里碎石依旧纷纷而落,越积越高,渐渐垒成了一座小山。


    那座凭空生成的小山之下,埋葬了一个人。


    那个人自私、狠毒、无情而狡诈,他无数次将她欺骗于股掌之上,无数次令她狼狈无地窘迫万分,那个人伤她辱她也伤辱她所爱的人,那个人还一心想着夺取她夺取国土夺取人家天下……然而最后一刻,那个坏事做绝的人,竟然做了他一生从来不会去做的事。


    那个原可以遁走,继续他的大业,继续他的夺国前路的人,冲进坠落的巨石之下,冲进死亡的阴影里。


    为了救她。


    最后一刻天地颠倒,乱石如雨,电光火石瞬间他冲进来,抓住了她的腰,那么混乱的情境,那么危急的时刻,她当时什么都不记得,此刻却仿佛清晰地看见,他低头,看了她一眼。


    那般深切,深如落雪之渊,他向她俯下的脸如玉如雪,依旧似笑非笑若噙花的风流唇边,过去种种痴嗔恨怨,在这一刻凝固成了三寸眸光,一寸天堂,一寸地狱,她在中间。


    仿佛还是那年,黑色轿子里有美画眉,她隔着轿帘窥看,他敏锐抬眼,刹那间锋锐如电,越轿帘、黑暗、人群、抵达她的视野。


    那一夜有美伏膝,提笔婉转,那一夜纠缠之始,万里烽烟。


    再一眼,已过了千山万水,隔了生死阴阳。


    只这一眼,再无一言,一生恩怨,最后相见。


    到得头来,她在此刻云端之上回忆这一眼,忽然又觉得恍惚,仿佛那不过是个梦境,倏忽梦醒。


    如他这一生。


    一朝大业,无边雄心,都在这雷霆一炸之下,化为碎土一堆,来年此处有新山,山上生碧草,来来往往的人走过,当作一条新辟的道,谁知道那山石之下,黄土之中,曾有一人,倾尽风流,绝艳天下。


    纵使千年铁门槛,终究一个土馒头。


    君珂缓缓闭上眼睛,将脸埋在巨鹄温暖光滑的羽毛里。


    三千里繁华一朝尽,诸国中烟花从此散,滟滟宫廷,沉沉如梦。


    ……


    “这女人吓傻了?”迷迷糊糊里,有人不客气地摸她的脸,“还这么迷糊,皇后怎么当上的?骗来的?哟,皮肤手感真好!”顺手嫉妒地拧一把。


    “让开!”冷冰冰的声音,啪地一响,仿佛有人挨揍了,“我要问她,幺鸡为什么老了?”


    “嗷唔!”幺鸡也不知道在表达什么,听起来有点不满。


    “你们两个真混账,没听见刚才那谁喊,小珂怀孕了?”又插进来一个甜糯如蜜糖的声音,责怪起来也像在哄小孩,随即一块微甜的东西塞进嘴里,“来来,不要理那两个,孕妇最大,吃糖!吃糖!”


    ……


    “啊!”


    君珂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仿佛将一生的力气都在这一刻叫了出来,刺耳惊悚,戳破青天,叫得那三个拼命蹂躏她的货吓了一跳,齐齐缩手。


    君珂猛地蹦起来,却忘记此刻自己还在鹄背边缘,这一蹦身子一斜,呼一下便掉了下去。


    “救命啊!”君珂手舞足蹈,毫无形象地呼救。


    她不想死,最起码现在不想!


    “来了!”霍然身子一沉,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那个怀抱有点霸道,双臂收紧的力度似乎想将她勒死,却又显得小心翼翼,让开了她的腹部,抱住她的那刻,先伸手把了把她的脉,随即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有点难受想挣扎,眼前一黑,温热的唇已经决然而不容违拗的,咬住了她的唇。


    “小混蛋……”他腻着她的脸,舔着她的唇,恐惧而又惊喜地一遍遍埋入她的肌肤,呜呜噜噜地道,“罚你三个月不下床,纳兰苏菲她娘!”


    ※※※


    (千金至此完结。)


    《千金笑》后记及给读者的话


    回头翻翻,当初我还是菜鸟的时候,燕倾和帝凰都有后记,反而从扶摇开始,我不写后记了,忙着挖坑。这一路急急走来,到了千金,突然便想停住脚步,再回头看看。


    这篇后记,其实是我今年以来的一个心路历程,提醒一下耐心不足的读者,请尽早关闭。愿意参与属于千金笑的最后一部分文字的,谢谢你们。


    千金这本书,创造了我写文至今的不少记录,点击、收藏、月票种种,虽然在V前它还是一脸惨淡衰相,但V后它给了我一点面子。不过即使如此,我依旧明白地说,我对这本书不满意,或者说我不满意的是我自己,从2011年开始,我的写作生涯开始变得不那么纯粹,太多的杂务牵扯精力,以往全心全意的写作,如今只能挪出三分之一给故事,这种情况在凰权时还不那么明显,到了千金尤其是后期,我尝到了苦果,明明角色结局早在开文之前就已经想好,明明结局思路就在那里,却无法顺利过渡,导致一个结局写了一个月,其间卡了无数次,有时候呆坐一个晚上出不来一个字,这在以往,不可想象。


    千金创造了我的记录,也首次打败了我自负的文思。痛定思痛,不过是因为“分心”二字而已。如果说当年我一心二用,现在就是一心三用四用五用,工作、写作、出版、网络文学活动、传统文学活动、网站、微博、论坛、贴吧……我曾以为我比别人心多一窍,可照映这浮华世界五色迷离,临到头来我才发现,谁在如山压力之前,都是凡人一个。


    前不久苏州大学读者见面会上,我说,我怀念燕倾时代,但是已经回不去了。这话也许有人会说装逼,但不身处我的情境,并不能懂其中怅然。是,如今有名有利,我从不否认。但健康、自在、喜悦、满足、和友好畅谈八卦,与读者研讨情节,可以随意言论,无需顾忌后果……都已不在。甚至从千金开始,我出现了不敢看留言的情形,以往我写文,每章上传后必定第一时间看留言,和读者同喜同悲。然而今年,我只能在时隔许久之后,翻看半个月,乃至一个月之前的留言,每次看留言,还要先鬼鬼祟祟问咔啡她们“最近怎样?安定否?”得肯定答复才敢打开后台迅速溜一眼——非不愿看,实不敢看,写作至今,我依旧脆弱,害怕那些冷嘲热讽,恶意挑拨,别有用心,乃至人身攻击。当一个写手,被冷酷复杂的写作环境,逼到不得不放弃最向往的心灵沟通,只得闭目塞听,将自己封闭在写作斗室之内时,那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所以在此顺道向读者致歉,原谅我为了能将书顺利写完,为了维持平静而自如的心境来服务于我的故事,我没有第一时间呼应你们,但我会补上我该做的事,每个留言,我依旧会认真一一看过,在我终于尘埃落定之后。


    今年写千金期间,我曾一度出现迷茫,因为今年我开始接触传统文学,6月在北京,10月在常州,11月在江西,我都感觉到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的分歧,感觉到两者之间存在的巨大误解和互相懵懂,也感觉到固然对方有时候有所偏颇,但自身的不足依旧存在,我突然便对着自己的作品冷汗涔涔,发觉它依旧不够沉淀而自省。


    在某段时间,我在思考着改换写作路径,寻找一个更适合我的表达方式,但最终我没有选择和以往的坚持决裂,我曾因传统对网络的误解而委屈,但正因为这些委屈,反而更觉得不该就此退却。常州省作协创作会议上,我说,网文写作总要有那么一批人,来传递适当的正能量,因为面对庞大的市场,在某种程度上,网络读者基数的超量,可能比小众的文字拥有更深远的影响力和溯及力。我说,如果我不能把目光放大到整个时代和历史,那我可以在略显浮躁的网文写作中,以那种直白呐喊的形式来影响我所能影响的那一部分人,就像今年六月在北京,北大邵教授和我说的那样,桂圆,你只要能令你的读者,从你的文中得到正面力量便可,其余都不重要。我想,也许真的不重要。


    正因为如此,我在网络连载完了千金笑,放弃了出版的可能收益。我坚持将千金的女主设置成善良正直的人物形象。有读者说这样的女主吸引力不足,有读者批评我女主形象存在近似。是,我承认。但没有人去想过,为什么我一本书里可以设置多个鲜明形象,却要在几本书里都赋予女主近似的特质?难道笔下写出各种人物的作者,当真写不出一个特别的女主?


    其实未必尽然,其实这和我的心态有关,当我开始拥有一定的读者基础,尤其当我发现很多比较年轻的读者,都还是一张白纸,还缺乏一定的善恶辨别能力,没有建立自己的人生和价值观。那时,作者的文字,涂抹上的颜色,很可能会映射在她整个的成长期,影响她们对社会人生和世事的看法取向时,我便不由自主地慎重,并希望自己笔下的故事和人物,传递给她们的是正面能量和符合社会主流的思想形态。这样她们也许会少出现些自私狭隘的理解,少走些自以为是的弯路,少在纷繁复杂的社会中跌几个跟斗。人生的路,因宽容正直,而多有福报。


    这样的想法必被很多人斥为迂腐。但那是我的执念,或许我将因此流于平庸,但是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受故事影响,在困难当头时勇于接受,在遭受背叛时勇于自解,在面对抉择时勇于选择,那就不枉一百多万字里,我真正想要给予的一切。


    一个网络写手,有这样的心态,只怕难免被人笑幼稚矫情和自以为是,我接受所有的嘲笑,但永不更改。这些话其实也并不适合放在这里,似乎落人口实,然而或许过了今日,便不会再有一抒胸臆的机会,非议永远存在,但那不该是一个人因此缄默的理由。


    千金里的君珂,我特意选了一个相对普通的性格,写了一个相对普通的开头,我有时也是一个想法怪异的人,并不喜欢把最精彩的放在最前面,我喜欢逐步深入,繁华递进,越往后越花团锦簇的感觉。就像沈梦沉给君珂装的那碗饭,面上白饭无奇,好货放在后头。一个普通的君珂能获得成功,风骚妖艳的景横波,横蛮坚冷的太史阑、腹黑装13的文臻,凭什么不被大家所接受?


    之前说女主形象特质近似,其实天定风流系列里的景横波,就是一个完全颠覆我以往女主形象,近乎半反派的个性女主。这也是我曾打算继千金之后要写的第二部,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如果我还会写,那么第二部应该是太史阑那个男人婆,为什么改变主意?因为某天早上刷牙时灵感忽然敲我的门,太史的构架构思,已经在我心中。


    这是个很特异的现象,我写书从来专一,倾尽全力于一本。写某一本的时候,绝不会有下一本的思路,太史这本书思路来得这么早,也让我诧异,或许男人婆不甘心做老三。但即使思路来得早,我依旧没打算开坑,我对天定风流系列的另三本,不做任何保证,如我之前所说,一切随缘。


    2012年我收获很多,也失去不少。今年年会时,我深切感觉到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当一个人吃不能吃,玩不能玩的时候,她的生活质量已经降到最低。我还未老,不敢透支生命,这世上有写不完的故事,却没有用不完的时光和健康。所以,在我拼命将千金完结后,我也只好留下一片空白的沙滩,等待另一波也许很快,也许永不再来的海潮。


    千金之后,我还有百万字以上的出版稿要改,再之后,我想,我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可供咀嚼。我终于可以慢慢回溯今年和读者的几次欢聚,将欠了很久的心情记录交作业。写作很辛苦,辛苦之后的获得却很美妙,就像苏州那夜数十人聚在我的房间内,言笑晏晏共饮一壶杨梅酒,环顾身侧,人人温柔酡红的笑脸——人生微醺,当在此刻。


    最后的文字留给感谢,无论如何,千金是我很美满的纪念,无论是月票的蝉联冠军,还是年会的人气第一,那些远远超出的数字,是大家给我的最真。这个月的千金月票,我不知结局如何,也不想再为此执念,只想对我的读者们说,你们总说我负责诚信,人品尚可,其实你们才是最厚道最真诚的人们,正因为你们的温暖,我才走过了每个作者每个故事的冬天,前方的路很长,或许未必有人于前头等候,但身侧曾经有你们,我的风雪就永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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