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幕 无头骑士

    话音嘎然而止，就好像突然被人扼住喉咙。


    菲拉洛回过身，弥漫的烟雾挡住了大部分的视野，有效观察也只有方圆十米左右。不过他还是警惕的摆出了防御姿态――虽说看不到，但能感觉到前方出现了一股森冷的寒意。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这寒意逐渐逼来，科莫使了个眼色，杰米丽马上抬手放出一枚风弹，随后五指一握。飞行中的风弹在半途炸开，化作一抹轻风将面前的烟雾全部吹散――


    一具约三人高，穿着银灰色盔甲的庞然大物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它左手持着一柄重型骑士矛，另一手持一面双刃宽斧，斧面上还绘着火红色的九头蛇花纹，偏偏两肩上却是空空如也。菲拉洛一看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无头骑士！


    他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就好像被人兜头倒了一盆冰水，连心都变得冰冷。年轻人一口气没喘上来，使劲咳嗽了几声，然后马上对着身前的人喊道：“退后，退后。科莫、波蒂，掩护她们快跑，离开这里，马上――”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那怕是米朵都被吓了一跳，她刚想问问这个大家伙为什么没有脑袋，没有脑袋它怎么吃饭的问题，就被女骑士一把拽着跑了起来。


    “该死的卡加斯城卫，该死的吉尔伯特，该死的白棕军团，该死！都该死！”年轻人护着一大一小两位女士边后退边在心里一通乱骂。那帮混蛋守卫居然连这个家伙也放进来了，他们怎么不干脆直接开城门投降算了。


    其他人或许只是感觉到对方的气势，但他却再也清楚不过这东西的可怕――假如说当初鲁伯斯在进攻萨尔斯堡的时候有两名无头骑士帮忙，估计那一战的结局将会改写。而且这种生物也并非被黑巫师或亡灵法师唤醒，它实际上是卡列奇仅有的几类上级巢穴中产生的生物。


    也就是说，年轻人一直以来仰仗的‘光明之手’对它无效――


    它是高级亡灵，第一次黑曼陀罗战争中的地面之王。


    黄金上位的实力。


    ‘轰’，他身后墙面不知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墙皮扑扑的落了一地，豆腐块一样碎成一地，另一具无头骑士弯着腰穿过大洞，高大的身躯正好挡在众人撤退的过道上。


    菲拉洛看到这一幕近乎有些绝望，这帮卡列奇的混蛋居然派来了两具无头，难道是那位亡灵大公的军队已经来到附近了么？


    他飞快的招呼众人后退，一行人几乎是脚不沾地的穿过台子下方，向着右手边的一个铁门冲去。此时周围的士兵也在几个带头人的命令下发起了进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出无头骑士这种比较生僻的怪物，那第一个想要发出警告、却又没有说完的人，很可能也抱着和他们现在一样的心思。


    赶快跑，有多远跑多远。


    在两具无头骑士展开屠杀的同时，菲拉洛他们已经到了铁门的附近，他几乎像撵鸡一样的将其他人撵了进去，然后关门。


    “菲拉洛……”露娜抱着小卡缪拉，有些紧张。


    “别说话。”年轻人将铁闸落下来――这门或者是出于防御的缘故，因此是一扇厚重的纯铁门，应该可以为他们争取一些时间。


    他看到露娜手里还提着那柄‘破灭盟约之剑’，不由问道：“你拿着它干嘛？”


    “当然是交给圣殿。”黑发少女的答案让他一阵无语，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好说对方是天真还是其他，只能闭口不谈这件事。


    “好，现在让我想想。”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的看了一下周围，这间屋子看起来像是个展厅，却在左右两侧各有一扇门――他依稀记得靠右边那扇是通往陈列室，从那边应该有后门可以出去，当然如果那怪物去追别人就最好了，毕竟大厅里还有那么多人。


    然而事与愿违，铁门这个时候猛的一震，门上传来的力量让他一下子向前扑了过去，其他人骇然，几个佣兵连同波蒂一同冲上去顶住门，菲拉洛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回到原位，这一次他放弃了侥幸。


    “右边，除了波蒂和尼洛，其他人全部走右边的门。”


    “我不，我……好！”露娜下意识的就要反对，却见菲拉洛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卡缪拉，咬牙答应。


    当断则断，她下了决定以后便不再迟疑，一句废话也没说，跟着其他人转身就向着小门的方向移动，只是握着诅咒之剑的手指关节却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临出门时，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对方的身影。(.)


    这时铁门再一次被撼动，年轻人大喊一声‘后退’，带着两人同时退了几步，随后一指另一扇门：“走那边。”


    ‘咔’，血色的斧尖击穿了铁门，几个人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好悬刚才没有继续挡着，否则这一下估计就得报销。


    走在最后的尼洛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抬起手放出一道法术，啪的一声打在无头骑士的胸口。法术在瞬间分崩离析，白银中位的攻击对这头可怕的亡灵而言，跟挠痒痒也没什么区别，它马上向尼洛的方向转过去。


    “大人，现在是兑现佣兵誓言的时候了。”尼洛平静的站在门口，手中宝石闪过一道光，地面立刻泛起一层泥浪，将菲拉洛的声音以及视线全都挡在了另一边。


    “多保重，大人。”他轻轻说道。


    …………


    “自作主张的混蛋！”


    菲拉洛发泄似的对着门使劲踹了两脚，却被震腿部一阵发麻。


    “大人，你冷静一点。”波蒂见情况有些不对，赶忙拉住了他，提醒道：“别忘了尼洛的身份！”


    “……我知道，你们可以复活。”


    菲拉洛停了下来，在尼洛选择引开无头骑士的时候，他的心底忽然涌上一抹恐惧――他记得很小的时候，父母也是同样将生的机会留给了自己，而那抹阴影一直陪伴着他直到成年才开始平淡，但在安多山道的时候，却被精灵木再一次唤醒。


    两人不在说话，波蒂几乎是拽着他向对面的通道走去――这是一条送货通道，尽头是一架由法术驱动的升降机。


    升降机向下方开始移动。


    “对不起，我刚才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站在升降机上，他忽然开口。


    “大人无须道歉。”波蒂浅浅一笑，答道：“我能体会那种心境。”


    “不一样的。”年轻人摇摇头。


    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尼洛是符文生物，只需要一定代价就能无数次复活，他选择两人留下也是出于这种心理，但在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接受不了那种……一瞬间失去的心痛。


    他甚至为曾拥有那样的想法而感到自惭形秽……


    两个人尽皆沉默着，耳边只有绳索和齿轮的滑动的声音，在一阵轻微的颤动后，升降机终于落到的地面。


    “波蒂。”他出声。刚走出去的女骑士莫名回头，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


    “请相信我，我没有将你们当成可以随时放弃的工具，所以再有类似选择的时候，请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波蒂仔细的看了他一眼，对方眼中的诚恳表示出他说的是真话，女骑士那双琥珀色的竖瞳闪了一闪，接着一笑，露出嘴边的小虎牙。


    “我明白了。我会记住大人今天的话。但也请您记住――在某种意义上，您的生命要更加重要。因为即便我们消失，只要您还活着，那么一切都有可能。所以大人……您可要努力。”


    “我会的。”


    菲拉洛微笑点头，这个时候他感觉到圣地似乎颤动了一下，打开界面，看到在‘希望墓地’里面已经多出了一块崭新的墓碑，上面没有名字，但他知道这一定就是尼洛的。


    “流浪巫师，首次复活费用300财富，各元素5点，能源500，复活后的佣兵将在一周内降低一阶。”


    年轻人第一个感觉就是好贵！要知道在支付了尼洛的维持费用后他现在的财富只有150点，而且因为没有元素池的关系，现在除了风和暗影之外的元素也是全无。


    至于降阶一周倒没什么大碍，不过他还注意到另一个词――‘首次’，这意味着假如尼洛下一次在阵亡的话，捞墓所要的费用恐怕还要更多。


    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打了寒颤，心说要不要给尼洛弄一套板甲穿上。


    “对了。”


    他突然又想起来另一件事，不由问道：“刚才杰米莉丢剑的时候，我确定已经接到了，可怎么感觉……”


    “感觉空无一物是么？”波蒂一边在前面探路，一边头也不回的答道：“那很正常，符文世界和现实世界有着明显的界限，佣兵因为种种原因所以能跨界存在，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我们不能使用现实世界里的武器装备，只是拿着还好说，一旦决定用来对敌，这层界限就会将两者隔开。”


    她回头笑了一下：“反之也是一样。”


    “那你们的装备就不能更换么？”菲拉洛跟在她的后面问道，眼睛却借着甬道顶部的细微的灯光四下打量――这里似乎并不是他之前认为的送货通道，倒像是一条更隐秘的隧道。


    “当然可以，只要大人您舍得将道具封印成符文，或者等圣地开放铁匠铺的时候，我们自然就能选择所需的工具。”


    第一条让年轻人有些皱眉，不过第二条却让他来了点兴趣。


    “怎么开放？”他问道。


    “集齐足够的资源。”波蒂索性停了下来，伸出手指头数着：“木材、金属、黄金、宝石、稀有矿藏，工匠，等大人您集其这六样之后，铁匠铺自然就会开放，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东西。”


    “这么多！”他有些咋舌。话说这些东西里面，好像只有木材一项有了着落。


    “所以我才说大人您要努力么。”波蒂嘿嘿一笑。


    谈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甬道的尽头，一扇古铜色的大门挡住了两人的去路,足足二十根粗壮黑色铁链缠绕在门扉上，像八爪鱼一样裹得紧紧的，铁链上还刻满了神秘的红色花纹。


    波蒂伸手在铁链抹下一层厚厚的灰，回头说道：“这好像是个封印。”


    “的确是个封印。”菲拉洛走到门前，盯着那些铁链，嘴角却是一翘――他已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在游戏里他就见过类似的地方，一般被称为任务副本。只有接到与之相关的任务或是手持特定道具才能够打开，而且通常而言，玩家只有一次冒险的机会，所以除了几个有特色的，很少有人会将这些副本公布。


    至少这个地方他就没见过。


    只是现在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摆在眼前――前面已经没路了，难道他们要在这里等到无头骑士离开不成？


    这个想法倒是很好，不过他却低估了自己在对方眼中的重要性――甬道的另一头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没过多久，亡灵那可怕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大人，您赶快离开，记住我说的话。”波蒂脸色一沉，就要上前。


    “等一下。”


    菲拉洛先一步挡在了她的前面，用手中的符文对准了无头骑士，深吸了口气――


    “这一次，是我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