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人间的半神与不祥的战斗

    因为有那一阵圣光引发的轰动，整个关卡的妖魔都被那事件吸引了注意，倒是方便了艾莉西亚他们，也不用怎么怎么掩饰踪影，直接采用最大的速度，一路狂奔而过，有惊无险地通过剩下的那一段道路，一跳跃出了滑腻的城墙，重新进入了妖魔的防御线之外的平地山林之中。


    从离开那条关卡之后，一直保持着同样速度继续前进了两个小时，才渐渐地甩开了后面跟踪的妖魔，但还没有等他们松一口气，艾莉西亚却突然觉得心头一跳，突兀地刹车停了下来，差点没让跟在她后面的马库斯没有能及时收住脚，一头撞了上来。


    “怎么？怎么！”马库斯尖叫着，抓着一株被魔食草侵染的大树，在那树轰隆的倒地声中，这妖魔总算是安稳地停了下来。


    在他们前面的草地上，一个圆形的魔法阵正在微微发光，突然光芒一亮，传送法阵开启，从那里面走出四五人，都是白袍打扮，一手拿着权杖，另一手挂着圆形吊坠，就像是拉斐尔曾经出现过的打扮，而在那最后出现的那一个娃娃脸少年，就是那个本应该留守在乌山镇中的战斗神官。


    “你带他们过来？”艾莉西亚盯着拉斐尔拉看了一会，对于这样的结局并不感觉到意外，从开始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神官提到的忠诚是奉献给她勇者身份，而不是她这一个人。


    “艾莉西亚大人。”拉斐尔有些心虚地别过了头。


    在那一群神官打扮的人们中，为首的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温和眼睛，淡棕色长发，松松地系着垂在镶嵌着华丽红边的白袍上，让这男人显得魅力非凡，既有年轻人热切梦想的天真，又有岁月沉淀积累下来的内敛低调，有种非常矛盾而又迷人的气质。


    “勇者大人，我们来接您返回圣殿。”那神官将右手按在心口，俯身行礼。


    那一瞬间，艾莉西亚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依稀曾经见过相似的场景，同样有个白袍的男子俯下身，亲吻着她的指尖，而那个画面奇异地与眼前这一个场景重叠在了一起，让艾莉西亚恍惚了起来，喃喃地吐出一句，“马修……”


    然后那个黑色少女仿佛像是被自己吵醒一样，露出无比震撼的表情，艾莉西亚终于回想了起来，那是在梦中，那一个到处都是白色的梦境中，这一个男人同样地弯下了腰。


    “您已经回想起来了吗，殿下。”那个白袍神官微笑着说，那一双眼睛仿佛燃烧无声的火焰一样，明亮地让人不敢直视。


    分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艾莉西亚却觉得像是被狠命敲击了一下，整个灵魂都因为害怕而忍不住颤抖，豆大的冷汗沿着额头不断滚落，很快就打湿了黑色的短发，然后这少女用从来没有过的剧烈情绪，强烈地抗拒说：“不，不是我，那个不是我，她想要占据我的身体……”


    “殿下，请不要太任性，应该是可以回去的时候。”那个被艾莉西亚脱口叫出马修的神官，彬彬有礼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握住那黑色少女的小手，而艾莉西亚却像是愣住了一下，居然忘记缩回手，忘记退后。


    就在那时候，突然有一株细细的草叶从地上飞窜出来，准确地飞过利安德尔小腿，在那里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因为这一阵剧痛，刚还感觉动不了身的利安德尔一下清醒过来，伸手抓着那马修神官的手腕往下一拽，说：“你的女神没有教过你礼仪吗，不要勉强扭曲淑女的意愿！”


    “利安！”艾莉西亚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用尽全身的力量喊着，“快跑，他是光辉女神选定的守护者，是半神！”


    女神，半神？


    还没有等利安德尔想清楚，那个马修轻松地抽回了他的手，揉了被拽过的手腕，悠悠地对着利安德尔下了结论，“肮脏的半精灵，阻扰光辉的敌人。”


    随着神官的那一句话，利安德尔就像是遭受到无形的打击一样，突然地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地上，躺在坑底流淌着粘稠的鲜血。


    看到这一幕，艾莉西亚黑色的眼睛蓦然收缩了一下，幽深的黑色仿佛又增稠了几分，不言语地抽出大剑，黑色的魔力烟缕一样围绕在身边，用她那一惯平淡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仿佛呈述着最平常的事实一样，慢慢地说：“去死。”


    听见马修那神官那一句话，一直忐忑注视着事态发展的拉斐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还是在江东界时候的事情，尽管从时间上来说，不过就是几个月之前的时候，但是因为在这一段时间中发生了太多事情，感觉仿佛已经是很久远了。


    那时候的拉斐尔还不知道艾莉西亚身上流淌着黑暗的血脉，曾经使用圣光去治疗勇者身上的伤痕，因为黑白属性相反的魔力冲突时候，艾莉西亚在清醒之前，发布过一段神谕，明确地说过，女神的敌人在东南方。


    从江东界往东就是界河，他们在界河中遇见过那一个俘虏人挖矿做苦力的部落村子，艾莉西亚也被他们俘虏过，渡过一段处境艰难的日子，所以拉斐尔是将那一个部落村子当成了神谕指明的敌人，但从大神官马修的话语中，这一个战斗神官才迟钝地意识到，女神的敌人，一直指的就是当时被困在封印中的利安德尔。


    “阻碍光辉之路的敌人，将会出现在东南方向，不能寻找，让他沉睡在深渊边缘。”


    回想起来的时候，拉斐尔才能明白，是因为艾莉西亚的到来，才解开了利安德尔身上的封印，让那一个少年从永远沉睡的命运中惊险地脱离，返回到生彼岸。


    “因为吾没有能贯彻女神的意愿，所以才会造成现今这样场面……”拉斐尔痛苦地想着，这一个天真的战斗神官仿佛有种莫名的心结，一会觉得自己背叛了勇者，一会又觉得违反了女神的意愿，那种左右为难，怎么做都不对的感觉，一直紧紧纠缠着这一个并没有太多人生经历的神官心里，在纠结中，慢慢地想到一个骇人的猜测。


    或许，勇者与女神的意志正好是背道而驰……那时候的他，又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那个被艾莉西亚称为半神的马修神官，远超过他们想象的厉害，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整片区域就仿佛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封锁一样，所有的人都有种不行行动的感觉，艾莉西亚是因为遭受的压力最小，利安德尔则是使用了痛觉唤醒，还没有能恢复力量的斯特林与相对比较逊色的马库斯一直都是神色恍惚，似乎完全没有能意识到这危险的处境。


    艾莉西亚在抽出大剑的第一时间中，就拿着剑身在他们身上抽打了一下，提醒说：“起来，拼命。”


    “怎么？”马库斯有些茫然地问。


    对于艾莉西亚来说，那一个马修显然一直是留情，没有怎么动手，但对于其他那几人，神官就没有了那样的慈悲心肠，金色的权杖一举。“妖魔，该死。”


    根本不用任何咒语，一道火舌从天而降，汹涌磅礴地淹没他们所站的全部范围。


    “护盾。”刚从坑底站起身的利安德尔说着，险险地撑起一个护盾挡住那炙热的火舌，那一个拥有一半精灵血脉的少年却因为魔力的迅速消耗，噗地吐出一口瘀血，那一张俊秀的脸庞就像是冰雕成一样，没有半点血色，没有任何温度。


    看着利安德尔接二连三地受伤，双黑的少女陷入了暴怒之中，但她的神色却没有太大变化，越生气越冷静，越愤怒越幽深，那一双黑色眼睛中已经看不到任何神采，正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傀儡娃娃一样，剥除其他所有不需要的东西，剩下的就是最纯净的杀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艾莉西亚的魔力反而是收敛了回去，或者更像是被黑色魔力吞没一样，整个人就像是影子一样，落在草地之上的脚步，没有任何的声音与气息，溶解在风中，消失在空气中一样。


    而在下一刻的时候，那少女已经突然地出现在大神官身后，一人多高的大剑无声地转动，带起的风声，甚至比手掌大匕首更轻巧无声，毫不迟疑地对着马修的后颈砍去，然后撞在大神官的护身光盾上，敲击出一片璀璨的圣光碎屑。


    没有任何停歇，第二剑又已经挥出。


    这一次的马修并没有为自己加持上圣光护盾，而是转身把权杖一拎，正好磕在艾莉西亚的大剑上。


    包裹着黑色魔力的大剑，纯金的短小权杖，撞击所带出来的巨大力量，波及到地面，砸出了一个整齐的凹地，那范围之中以生命强韧出名的魔食草，都被这两股力量撞击的漩涡绞成碎末，甚至连最本质的根系都消失在其中。


    那是能摧毁生命本质的可怕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