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材料的方案与奇怪的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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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造飞船的场地就在营地中央最大的一个仓库里，已经逐渐成形的船体龙骨，就像是一头还没来得及生出血肉的巨大野兽，正展露着面目峥嵘的骨架，而在那底下忙碌搬动着甲板的人们，渺小地就像是蠕动的虫子。


    “有多重？”站在地面，需要把头昂得很高才能看清楚吊在顶上的龙骨大梁，这个规模巨大的半成品显然是有些出乎艾莉西亚预料，眨着眼睛估算着问。


    “这个嘛……”海勒也不大清楚，找人问了一下，才回来说，“都用油桐木建造的话，空船重量应该是三吨左右，换上铁木，还有什么来着，满载重量……十万、七万吨，差不多就是这样。”


    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超过一定的数值，基本就变成了一种虚无的概念，很难做出正确估量，无论是十万还是七万吨，艾莉西亚都没有丝毫概念，特地在现场找了一块据说有一吨重的巨大木材，用力抱着掂了掂分量，又试着激活重力卡看了看，计算了很久，然后说：“大概可以吧，不过需要特质的卡仪，卡片体积会很大。”


    “有没有别的办法？这里没有能制作卡仪的人。”海勒说。


    艾莉西亚仔细想了一会说：“协作卡片的话，能量消耗会大幅增加。”


    “就这个吧，非常时期也没有那么多办法。”海勒无奈地做出了选择。


    “我仔细想一想，等明天再开始制作。”向海勒问过卡片的具体要求之后，艾莉西亚沉思地说，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都是她第一次接受这样“大型”的单子，尽管并没有任何金钱报酬，但也足够让艾莉西亚引起充分的重视，她需要认真斟酌，尽量将失误降低到最低限度。


    离开那一个忙得热火朝天的大仓库，因为分心想着卡片的事情，艾莉西亚显得有些茫然，那双黑色眼睛就像是凝结的黑色潭水，折射不出任何光彩，然后这一个面无表情少女移动的脚步渐渐缓慢了下来，浓黑的影子如影随形地停留在她身侧。


    “谁在那里？”艾莉西亚侧脸看着自己的影子，忽然开口问。


    无形的影子平坦地躺在地面，仿佛像是一个通往地底的幽深通道，幽幽荡漾起微微的波澜，慢慢地浮现出一个生着两个弯角的妖魔。


    “人类，跟我来，大人想要见你。”那妖魔只露出一个头颅，张合着宽阔的大嘴嘶哑地说。


    正像是妖魔从来分不清人类长相一样，人类其实也很难辨别妖魔之间的区别，所以当这个妖魔用一种熟稔的语调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让艾莉西亚愣了愣，眨着眼回想了半天，终于认出这妖魔，恍然说：“啊，马库斯。”


    因为在江东界时候曾经相处过一阵，基本也能算是半个熟人了，多少还能记得他的声音。


    “请跟我来，大人想要见你。”马库斯再次说了一声。


    艾莉西亚支着脸看了他一会，忽然伸手。


    马库斯被吓一跳，想都不想地，就要往阴影下面沉，但艾莉西亚的动作比他更快上一步，白皙的手指一伸，已经搭在妖魔那只黑色弯角上。


    “艾莉西亚！”马库斯用嘶哑的声音发出惊恐的吼叫，因为他已经发觉到一股黑色的魔力，凝结在阴影之下，坚实地阻挡了他的去路。


    发现退路被截断之后，马库斯没有半点迟疑，立刻跳出藏身的阴影，小小的身影几乎化成了一道残影，迅速地飞到半空，闪电一样四处乱蹿。


    在那种高速运动下，艾莉西亚伸手捞了好几次都没有能抓到那个不断跳动的影子，这种徒劳的动作让艾莉西亚感觉有些暴躁，握着拳头，皱着眉，那张精致小脸上呈现出从来没有过冰冷神色。


    “住手人类，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马库斯焦急喊着，这一个妖魔显然是高估了自己在艾莉西亚心目中的重要性，因为没有能料想这人类少女居然在最开始的时候就选择了动手，完全没有给他任何解释机会，这个在人类中间伪装多年的妖魔还没有能磨灭掉全部的凶残气息，在艾莉西亚沉默的追击中，这一个妖魔也不由举起生着锋利爪子的双手，做出反击动作。


    但就在那时候，艾莉西亚却忽然收了手，张嘴叫着：“利安。”


    还没有等马库斯反应过来，只感觉绿光一闪，铿锵几声响，那妖魔就突然地失去了踪影，滚落掉下一个藤编枝生的方块笼牢，狭小的空间中，关押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妖魔，正露着芝麻一样细碎的小牙，徒劳地咬着笼牢，一边发出尖细的尖叫：“卑……人类，艾莉西亚！”


    “什么妖魔，你认识？”利安德尔弯腰捡起那一个藤编小牢笼，屈着指头在上面弹了弹，然后对着艾莉西亚问。


    “马库斯，以前在那边干黑帮的，见过。”艾莉西亚简单地介绍，跟着利安德尔看了看那个好像玩具娃娃一样体型娇小的妖魔，好奇地戳着指头问，“杀了？”


    “这是妖魔传递信息的一种方法，可以让精神在本体和小人之间随意移动。”利安德尔解释说。


    “你怎么会知道！”小马库斯那张与人类迥异的狰狞面貌上，也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不敢置信地问，这一次使用的这一种传讯方法是他这一族妖魔特有的魔法，就算是在妖魔之中，也不一定有多少魔族知道这魔法的奥秘，而这一个人类却是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能轻易认出，不得不叫马库斯觉得吃惊。


    利安德尔并没有回答马库斯的问题，反而摇着那只关押的小笼子，问：“说吧，你们找艾莉西亚是什么目的，本体距离这里有多远？”


    马库斯咬着牙沉默了一下，忽然像是听见了隐秘的命令，低头说：“遵命，大人。”挺起小小的胸膛，整个身体就像是充气过头的小气球，嘭地一声，炸开了花，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小笼子，半点碎末都没有能留下。


    “你跟妖魔是什么交情？好像没感觉出什么恶意。”利安德尔沉思着说，大概是因为在没有痊愈之前动用了魔力，这少年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但仍旧是站得笔直，只有从额头滚落下来的几颗冷汗，才会泄露他这时候的虚弱与不适。


    艾莉西亚当然不可能知道，诚实地摇着头，但她的心思却并没有放在妖魔到访这一个事情，反而是飘到前几天遇见灰衣军的场景上，一面往前走，一面缓缓地开口问：“为什么，替我受伤？”


    利安德尔刚还想着马库斯的举动，并没有料到艾莉西亚会突然转换话题，跳跃到完全不相干的另外事情上，意外地停顿了一会，才回答说：“之前说过，你体质特殊，受伤很难愈合，就算是得到圣剑的光明之力，有愈合效果，但也不一定就是好事，那种力量，越使用，越会容易迷失自我，神灵的事情，很复杂，没有人类能了解。”


    “从利益上来说，同样的伤口，我愈合所需要的时间比你简短很多，更节省成本，不过这种魔法并不是绝对，前提条件比较复杂，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及时赶上，而且超过一定临界点的时候，我们都会死，艾莉西亚，你最好能牢牢记住这一个事情，不要随便拿你自己的性命冒险。”


    “你生气――是因为我连累到你身上，但是为什么你要使用那种魔法，让我去死不就好了？”艾莉西亚格外认真地问，在这个少女有限的记忆，淡漠的情感中，很难理解这种太复杂的情感。


    “因为我把你当家人看待，把你当成重要的人看待，所以不想让你受伤……”利安德尔吃力地解释着，含糊颠倒地说了一通，忽然拍着额头，无奈地说，“算了，算了，我是傻了，才会真心跟你生气。”


    “哦。”艾莉西亚恍然大悟，踮起脚，学着利安德尔平常模样，伸手摸了摸那个生着柔软淡金色头发的脑袋，大方地安慰说，“放心，我不嫌弃，再傻也没问题。”


    利安德尔一脸无语模样，盯着表情认真的艾莉西亚看了半天，似乎是想在那张小脸上找出任何一点开玩笑的痕迹，忽然泄气地放松了肩膀，按着头顶，整理着头发，不满地嘟哝说：“发型都被你弄乱了。”


    “你也乱揉……”艾莉西亚不服气地说，还没有等她说完这一句，她那一头黑色短发就利安德尔双手按着，一阵乱揉，顿时弄得这少女有些头晕，感觉两眼都要冒圈圈了。


    一直生着闷气的利安德尔终于缓缓地展露了笑容，仿佛冰消雪融，春暖花开，温暖而澄净，忽然拥抱着那少女，叹息一般，轻声说着：“欢迎你回来，艾莉西亚。”


    尽管艾莉西亚本人感觉利安德尔的这一句话说得有些奇怪，但因为那个怀抱让人有种莫名的怀念与伤感，所以这一个黑色少女少有伸手拍着利安德尔后背，回答说：“我回来了，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