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勇者病与神官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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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片小小的区域中，时空乱流引发的紫色旋风一直持续了两个小时，才渐渐地消弱平息下来，风平浪静，烟消云散之后，卷走了所有遮挡烟雾瘴气的界河，显露出从来未曾有过的蔚蓝天空，明朗天气，柔和的阳光安静地照耀着空荡荡的地面。


    乱流过后的大地，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硕大空洞，只有在大坑最中央的地方还残留着一小块地面，纤细的泥土柱子孤零零地矗立在空洞之上，弱不胜力，正在逐渐剥落崩塌，这一片幸存地面承载的那几个人也跟着碎土，纷纷地坠落掉进了无底的深渊。


    在微弱的白光闪耀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常。


    艾莉西亚感觉自己又在做梦，感觉像是以前那个白色梦境的后续，但这一次出现在她梦境的所有景物都带上了一种淡淡的黑色，出现在梦境中的人也穿上了黑色衣裙，衣影婆娑地穿梭在黑色的宫殿中。


    艾莉西亚就走在这样的宫殿中，黑色的衣裙拖曳在身后，仿佛夜色一样朦胧，慢慢地流淌过漫长的长廊，最后停留下一扇巨大的铁门之前，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殿下，您真的打算这样做？很危险。”身边有人说着，那个清亮悦耳的嗓音，仿佛像是利安德尔的声音，但等那人抬头的时候，却是完全另外一个人，正像是艾莉西亚一样的黑发黑眼，淡淡的笑容噙在嘴角。


    “我没有时间了。”艾莉西亚听见自己回答，伸出的手指抵在铁门上，却回过头望着那人，模糊地说着，“之后的事情就交付给你了，我的神官……”


    “遵命，殿下。”那人按着胸口，行礼后退，而艾莉西亚却走进了门中，仿佛坠落万丈深渊一样。


    艾莉西亚是被一阵刺痛惊醒的，感觉就好像有人拿匕首扎在她身上，还转着手用力绞了绞，整个身体都像是要被碾碎一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压在她大腿上，正张嘴吸食着从她伤口上流淌出来的鲜血。


    眨了下了眼，努力清醒了一下，艾莉西亚才看清楚，那个正在喝血的人就是之前被绑在魔兽身上的那个小孩，七八岁的男孩子，因为穿着很有特色的兽皮裙，所以她猜测应该是从部落村子里逃出来的人，大概是跟他亲人分散了，然后恰巧被艾莉西亚他们遇上。


    那小孩的模样很警觉，艾莉西亚一醒，他立刻就发觉，就像是受惊的小野兽一样，突然地弹跳起来，躲地老远，手上拎着匕首，嘴角还淌着鲜血，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只狡诈而又残忍的魔兽，睁着无辜迷茫的眼睛，仔细盯着艾莉西亚看了半天，犹豫着说：“我饿了。”


    好像有点失血过多了，头晕目眩，浑身酸痛，艾莉西亚摇晃着脑袋，吃力地坐起身，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落差巨大的大坑中，四面都是几百米高的岩壁，因为时空乱流的作用，所有地方都像是被烧熔之后重新凝结的，呈现着一种仿佛镜面一样的结晶化，根本没有落脚攀爬地方，也不知道当时掉下来的时候，怎么会这样幸运没有直接摔成肉饼，而就在边上不远的地方，还有同样幸运没被摔成肉渣的利安德尔跟黑子也同样昏迷地躺着。


    艾莉西亚推着那两人叫了叫，一边掏出利安德尔准备的疗伤果子，吃力地剥开了，一人塞了一瓣果肉，然后把剩下果肉倒在腿上伤口上。


    “我饿了！”那个小孩又说了一次，两只眼睛盯着艾莉西亚手上的果实，突然猛扑过来抢走那个果实，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面塞，然后又躲得远远的。


    艾莉西亚皱着眉头看了看，伸手在脸上一拍，抓下一只好像蜜蜂一样的虫子，用力捏扁了，那是从那个孩子身上放出的东西，这样的不友好的攻击手段，就好像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顿时让艾莉西亚出离了愤怒，面无表情地碎碎念叨。


    “那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渴了喝，饿了吃，都是生物生存的本能，不能怪他。不，不是的，就算是妖魔也不会吃他妖魔的同类，这种敢喝人血的东西，是连妖魔都不如的人渣，不，比人渣还不如，活着也是祸害人间，还不如一刀宰了，那还是为人类造福，对的，就是这样的，杀了他，才是正义与善良……”


    在这碎碎念叨中，艾莉西亚成功地把黑子叫醒，平静地说一句，“照顾好利安。”然后这个黑色的少女就拖着伤腿站了起来，很久没有用过的圣剑忽然出现在她手中，被拖曳着朝着那个小孩走去，尖锐的剑尖在结晶化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不、不要过来，救命啊，妈妈，救命！”那小孩似乎也被吓坏了，大大的眼睛中涌现出晶莹的眼泪，一边哭泣着，一边挥动着双手，黑色的虫子从他身体上，口袋里纷纷爬出，成群结队，黑压压地对着艾莉西亚冲过来。


    这就是那小孩的攻击方式，正像是部落村子中的特点，没有魔力波动，却又是诡异而奇怪的战斗方式。


    “妖魔不如。”艾莉西亚嘀咕着，忽然握紧圣剑，黑色的魔力就好像是突然窜起的火焰，安静而无声地包裹了整柄大剑，就连那小孩身上，所有沾染了艾莉西亚血液的地方，全部都无声地燃烧起了黑色的火焰，然后在那小孩惊慌失措的同时，圣剑落下，那个刚吸食过人血的头颅就滚落到了地上，鲜红的血液飞溅中，失去主人的虫子也纷纷坠落在地。


    艾莉西亚安静地站立了一会，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治病的方法，只要有足够的理由，勇者病作用下“过分善良”的心肠好像也能强硬一会，足够让她杀掉一个人类的小孩。


    “怎、怎么回事？”刚刚清醒过来的黑子，并不太明白事情始末，只看到艾莉西亚突然翻脸杀掉了她辛苦从时空乱流中拯救下来的小孩，一时转不过弯来，结结巴巴地问。


    还没有等艾莉西亚回答，大坑上面突然跳下一道人影，发出愤怒地声音：“勇者大人，您居然斩杀无辜人类，不可原谅，这样亵渎神灵的行为，不可原谅！”


    艾莉西亚刚拎起圣剑，那人的攻击就已经落下，巨大的坠落冲击，加上攻击本身的力道，全部作用到艾莉西亚身上，又转移到下来，让这一片结晶化的地面开裂出蛛网一样的龟裂，然后又在圣光的照耀下，粉碎化成细小粉末，径直往上飘动。


    那突然攻击的人影就拉斐尔，这个喜欢迟到，总是在事后赶到的战斗神官，仗着与艾莉西亚之前的那点渺茫难以形容的联系，在时空乱流平息之后，再一次寻找到勇者的踪影，匆忙赶过来的第一眼就看到染血的艾莉西亚斩杀了一个人类小孩，然后那一个“正义、责任、善良”女神的神官顿时就愤怒了。


    同样，艾莉西亚的怒火也没有消散，魔力一涌，圣剑一转，宽大的剑身绕了一圈，用力地抽在神官身上，把那人拍到岩壁上，再次举高的时候，身体突然诡异地停顿了一下，圣剑一散，消失了形态，重新回到她体内。


    勇者的力量不愿意伤害神官，一旦认识到这一个事实，艾莉西亚的眉头又皱紧了，愤怒地说：“滚，不然杀了你！没有尽职的战斗神官，想杀害我的伺奉者，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的行为！”


    就算没有了圣剑的力量，艾莉西亚的气势仍旧是强悍而狂暴，就仿佛像是一只疯狂的魔兽，冷冷地盯着选中的猎物，时刻盘算着如何将人撕碎，光是那样的气场，就压制地拉斐尔动弹不了，被无形的力量按在岩壁上，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压出来一样。


    而那个杀人的艾莉西亚却没有任何的改变，仍旧是那样平淡的眼神，生硬的表情，黑色的眼睛中映着神官的身影，无波无浪，就像是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一样。


    “扶我起来。”那边的利安德尔也渐渐清醒过来，在黑子的帮助下站起身，缓慢地走到艾莉西亚身后，没有丝毫犹豫地伸出手，按着艾莉西亚脑袋把那少女抱在怀里，轻柔的嗓音仿佛能安抚人心一样，不停重复说着，“没事，没事，艾莉西亚，不要生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黑色少女终于收敛了气势，那双黑色的眼睛茫然地看了看，然后又无力地阖上，身体一软，重新陷入了沉睡。


    重伤的利安德尔一时没有能承受这样的力量，直接被少女带翻在地，不由闷哼了一声，痛得冷汗淋漓，吃力地抬头说：“这回不要再出什么乱子了。让我安静睡一会，有什么事睡醒再解释……”


    还没有等人回答，利安德尔就闭上了眼，轻缓的呼吸慢慢地吹动着艾莉西亚头顶的发丝，安宁而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