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裁决

    近几日，哈图萨城威严的王宫一直被低气压笼罩，那气派的威严也变成了让人心惊的阴森，王宫中的每一个人都惶惶不安着，感受着度日如年的煎熬，原因无他，他们伟大的伊修塔尔大人一病不起，兰斯大人和奥罗拉大人住于王宫之中，日日为伊修塔尔大人祈祷，英明的国王甚至为此停了早间的议事，日夜守在伊修塔尔大人的床边，虽然此情深厚让人感动，但同时引起了贵族官员们的不满。


    “王兄，您也该恢复国事了吧？我理解您为黎雅担心的心情，可也请您对赫梯上下负起责任！”卡尔寝室的外边，王子马利带着一些贵族官员请求卡尔恢复国政。


    “请殿下和各位大人回去吧。”寝室外边，马卡斯和萨恩各守门的一边，双双半垂着头，看都不看面前的这群人一眼。


    这一群人当中，没有一个是赫梯掌权的大贵族或者是重要官员，全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人，被某人煽动，就热血沸腾地来找茬，到底有没有脑子呢？马卡斯和萨恩是真心在为这些人的未来感到担忧。


    “马卡斯，作为陛下身边的近身文官，你的责任是什么？不向陛下谏言反而陪着陛下不知轻重地胡作非为吗？！”马利愤怒地指责着马卡斯。


    “那么马利殿下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连莫尔殿下都知道在这个时候体谅陛下的心情帮忙处理国事，马利殿下就只会煽动官员来陛下的房门前叫嚣吗？”马卡斯一抬头，目光冰冷地看着马利。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厚颜无耻？


    “我、我只是在提醒陛下他的职责是什么。”马利的眼神晃了一下。


    “陛下的职责无需殿下提醒，殿下若是有这个空闲的时间，不如去处理一两件事情怎么样？啊，对了，现在赫梯与埃及的关系紧张，马利殿下要不要去边境看一看？也为赫梯做一些贡献吧。”以为他是个殿下就怕了他吗？跟在黎雅身边，别的没学会，嚣张跋扈强词夺理的本领倒是增长了不少。


    “你！”马利怒，却又想不出可以反驳的话来，“那你叫奥罗拉大人出来，我有话要跟她说。”


    “抱歉殿下，奥罗拉大人受命辅助兰斯大人为伊修塔尔大人祈福，一刻不能离开这个房间，不知道殿下要说什么？由马卡斯我来传话可好？”怎么可能再让他见到奥罗拉？这人想的倒是美呢！


    “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身后跟着一众官员，马利也不好说些没头脑的话，狠瞪马卡斯一眼，只能暂时让步。


    “既然殿下没什么大事了，那就请回吧。也请各位大人回府好好休息一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人能依靠什么人不能依靠，还请各位用用脑子！”马卡斯是真的生气了，所以说话半分情面都不留。


    “你！身为陛下身边的文官，你怎能如此恃宠而骄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同为官员，有些甚至比马卡斯年长，最忌讳得就是年下者不敬的语气。


    “要我请王宫侍卫送各位大人回府吗？！”马卡斯的语调陡然提高，沾染了卡尔的凌厉之气放开，让一众官员在一瞬间气焰全灭。


    “哼！”众人看了看马利，见马利也没办法从马卡斯手上讨到好处，便纷纷佯怒离开。


    “马利殿下打算孤军奋战吗？”马卡斯得意地看着马利。


    “哼！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后悔的！”衣袖一甩，马利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这个混蛋！”低咒一声，马卡斯和萨恩看着一群人完全消失之后，转身推门进了房间。


    房间里，黎雅、卡尔、拉瑞娜、兰斯和奥罗拉围坐一桌，喝着葡萄酒，吃着新鲜的水果，好不惬意。


    “哦哦，马卡斯大人回来了！马卡斯大人刚刚很帅气呢！要迷上你了怎么办？”房门一被关上，黎雅就笑着起哄。


    “饶了我吧，我可不想被陛下亲手杀死。”马卡斯扶额，叹气。瞧瞧，那位只是说说而已，他们家陛下就已经在用眼刀戳他了，“别这么大声说话，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马卡斯大人不是已经将坏人赶跑了吗？那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黎雅嘿嘿笑着。


    马卡斯有些无奈，也懒得再跟黎雅胡扯了，叹一口气，在桌边坐下。虽然黎雅不在的三年他已经看惯了奥罗拉阴暗的样子，好不容易恢复开朗没几天，就又开始阴郁，这几天尤为严重，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但是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经常盯着茶杯发呆，给人一种不太妙的感觉。是因为凯不在了？还是跟她之前的失踪有关？


    奥罗拉被马利囚禁的事情，黎雅并没有完整地告诉卡尔他们，所以除了黎雅，没人知道奥罗拉遭遇了什么。


    “累了吗？”瞄一眼又开始发呆的奥罗拉，黎雅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奥罗拉的头。


    “啪”的一声，黎雅的手刚放到奥罗拉头顶，奥罗拉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一脸惊恐地扬手拍开黎雅的手，黎雅的手背瞬间就被拍红了。


    “对、对不起。”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奥罗拉有些抱歉地看着黎雅。


    “没事。”黎雅笑笑，突然伸手将奥罗拉按倒，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累了就睡会儿吧，我一直都在。”黎雅抚摸着奥罗拉的长发，试图让奥罗拉放松下来，“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忘了，如果能梦到凯的话，替我跟他打个招呼哦。”


    “嗯……”奥罗拉一翻身，脸冲着里抱住了黎雅的腰，最后的这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乖，没事的，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你还会在这里，我还会在你身边，不要担心。”黎雅故意放低了声音，连语速都放缓了，轻飘飘的话语让奥罗拉的意识真的开始模糊了，呼吸逐渐平稳，进入了睡眠状态。


    卡尔看着躺在黎雅腿上的奥罗拉，皱眉。奥罗拉回来之后的第一晚，黎雅突然大半夜地冲了出去，卡尔自然是要跟出去，两人一前一后跑到奥罗拉的房门口，黎雅轻轻地推开门，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当月光涌进房间的时候，卡尔看见奥罗拉蜷缩在大床的一角，用被子将身体整个裹住，人闷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从那之后到现在，黎雅每晚都会陪奥罗拉一起睡，而他自然要移动到别的地方睡觉了。


    他的嫉妒倒是其次，在奥罗拉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是没问过黎雅，但是从来不对他有所隐瞒的黎雅却是怎么都不肯说。由此可见，那不会是什么喜闻乐见的事情。


    “她没事吗？”拉瑞娜算得上唯一一个只见过阴沉的奥罗拉的人，可是过去的三年里，奥罗拉不论如何阴沉苦闷，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死气沉沉的样子，有种心已死，人虽生犹死的感觉。


    “看起来像没事吗？”黎雅苦笑一声，看着奥罗拉的眼神充满了怜惜。这个傻姑娘啊，“贝利应该不会再忍耐多久了，给他安排一个空隙吧。”


    “空隙？”兰斯挑眉，“你又要以身犯险？”


    “我有什么办法？所有人都喜欢先从我下手，如果我不以身为饵，事情就没有办法进行到下一个阶段不是吗？”以为她喜欢玩这些没意思的把戏吧？实在是那些找茬的人太过喜欢她了啊。


    “也是，你是最好的诱饵。咳咳。”拉瑞娜点头附和黎雅。


    “怎么还没痊愈？”黎雅蹙眉看着拉瑞娜。


    “没事，只是咳嗽而已。”偶尔的发热拉瑞娜是不会告诉黎雅的，不然这女人又该唠叨了。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得出黎雅是真的比她大。


    “别不当回事。”


    “我知道了，别唠叨。”拉瑞娜撇撇嘴。


    “你省心点我就不唠叨了。”她都快成老妈子了是不？因为伊修塔尔的病，王宫里气氛凝重，但是突然有人传出话来，说兰斯大人已经找到了治疗方法，并配好了药方，伊修塔尔大人很快就能痊愈，于是王宫里的气氛立刻就得到了缓和，有种大地回春的感觉。


    消息传出两天后，马利烦躁地在宫殿里转来转去。怎么回事？那毒药可是他重金买到的，卖药那人说这是无解的慢性毒药，不可能有人研究出解药的配方的，所以他才不惜重金买了回来，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都说兰斯已经研制出解药了？王兄也重新开始处理政事了，早间议事恢复，他也派人去卡尔的寝宫看了，那边的气氛确实跟之前几天不一样了。他也无法联络到奥罗拉，莫非奥罗拉是被黎雅囚禁了？不不不，不可能的啊！前去打探的人还特地告诉他奥罗拉是可以自由行动的。


    难道奥罗拉出卖了他？那也不对啊，若是奥罗拉已经将他出卖了，王兄不可能对他置之不理。到底是什么情况？


    算了，不管是什么情况，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黎雅死，如果下毒无法保证的话，他就派人去杀了她。不不不，不能派人去，他还是亲自去好了，只有他自己才是可信的可靠的！


    幸好老早就买通了卡尔寝宫里的一个女侍，所以打听好了时间之后，马利就大摇大摆地踏进了黎雅的房间，时机刚刚好，房间了除了躺在床上有些虚弱的黎雅，空无一人。


    “卡尔？”躺在床上的黎雅听见声音，便虚弱地询问一声。


    “伊修塔尔大人，你还好吗？”马利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床边，撩开床帘，有些得意地看着床上脸色发白的黎雅。


    “马利？你怎么来了？”一见来人是马利，黎雅有些惊讶，然后赶忙够撑起身体，还不适地咳了两声，“找卡尔吗？他去厨房熬药了，一会儿就回来。”


    “能让卡尔王兄亲自下厨熬药，伊修塔尔大人对王兄来说果然很重要啊。”


    “也还好。”黎雅笑得有些甜蜜。


    “如果伊修塔尔大人出了什么事情，王兄一定会非常难过吧？你只是身体不舒服，他就这样着急了，若是你死了，他会怎么样？”马利盯着虚弱地连身体都支撑不住的黎雅，笑容邪肆。


    “怎么会。”黎雅一愣，仰头，有些困惑地看着马利，“怎么了吗？马利看起来不怎么开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马利的表情一愣，然后笑得有些嘲讽。


    “即使是这个时候，伊修塔尔大人也还有心情去关心别人啊？多关心一下您自己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不开心？他为什么不开心？眼前的这个女人很快就可以死在他手上了，他很快就能看见那个不可一世的王兄悲痛欲绝的表情了，他怎么会不开心呢？


    “马利……你有些奇怪啊。”黎雅皱眉。


    “呵，是比平时奇怪了点。”马利抽出腰间的匕首，在手上转了两圈，“伊修塔尔大人知道匕首扎进心脏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马利，你要干什么？”黎雅的眼神一紧，下意识地后退，却因为身体不适而退不开。


    “这很明显不是吗？我要杀了你！”说着，马利的手腕一转，利落地挥下匕首。


    黎雅看准了时机，在马利的匕首已经到了无法收回的地步，才猛地弹跳开来，但是为了留下证据，还是让胳膊被划出一道细小的伤痕。


    这个突变让马利傻眼了，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把他抓起来！”卡尔带着众人从门口涌进来，侍卫们立刻制服了马利，压着马利跪在床前的空地上。


    “王、王兄……”这、这难道是个圈套？为什么？为什么会知道？奥罗拉！是奥罗拉泄的密？！马利扭头四处寻找，却没能找到奥罗拉的身影。


    “如果你是在找奥罗拉的话，她现在应该正和达瓦安娜一起散步。你以为我会让她再看见你那张让人作呕的脸吗？”这是黎雅第一次在言语上对谁人身攻击。


    “是她告诉你们的？”事到如今，他也只想知道这个。


    “别自以为是地认为是奥罗拉背叛了你。”黎雅冷哼一声，老老实实地让卡尔查看她的伤口。幸好伤口只是擦破皮的程度，不然她又要被念叨了。


    “不是她？”马利抬头看着黎雅，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期待。


    “我只是想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忠诚于你，何谈背叛？”黎雅的这句话像是把刀子一样戳进马利的心里。


    “没有忠诚于我？”怔愣半晌，马利才冷笑一声，“她是我的女人，难道不应该忠诚于我吗？”


    “你特么也好意思说！”黎雅气得从床上跳了下去，一脚狠踹下去，“咔嚓”一声脆响，马利的一条胳膊脱臼了。


    “嗯！”马利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你以为所有的女人都会爱上那个得到她身体的男人吗？废物！”黎雅抬手，一巴掌甩在马利脸上。这种下作的手法，只有最废物的男人才会用。


    卡尔和兰斯等人全都一愣。就说奥罗拉怎么了，原来是这个样子啊，怪不得。


    “怎么？想要先杀了我给卡尔造成伤害然后再杀了他？就向你在父王和普利莫的饭食里下慢性毒药一样吗？马利，你到底有什么不满？你到底有什么怨恨？他们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人！”


    听到黎雅的问话，马利只是冷笑一声，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马利，黎雅说的是真的？是你给父王还有王兄投的毒？”卡尔皱眉，祖母绿的双眼中布满了震惊。不是不相信黎雅，只是这件事情让他太过震惊。


    马利依然不说话，低着头也不去看卡尔。


    “说话！”卡尔低喝一声，声音奔涌出的怒气吓得马利一哆嗦。


    “是……是我。”卡尔的威严是他从小到大都无法抵抗的，这也是他最憎恨自己的一点。


    “为什么？他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双眼中的震惊变成伤痛，卡尔从来没想过父王和王兄的死竟然是由他的弟弟一手造成的。


    “没有，他们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只是他们一直把我遗忘了而已。“我只是想要成为国王，所以要扫清障碍，就是这样。”


    “你就只有这些话要说吗？”为了权力吗？马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国王这个位置产生欲望的？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发现呢？


    “……嗯，只有这些了。输了，我认了。”最后的这点骨气和尊严，就让他保留下来吧。


    “押入死牢，五日后处以绞刑，其眷属同罪论处。”卡尔的双手背在身后死死握拳，微微仰头，闭上了眼睛，半晌，睁开，直视着马利，做出最后的裁决。


    马利一愣，然后就这样愣愣地被带了下去。只是绞刑吗？竟然还给他留了全尸，他的这个王兄啊，太过重情，难怪父王以前总是说，卡尔若想成为国王，还差了一点，他曾经不理解，现在倒是能理解了。


    “黎雅，拜托你了。”侍卫押着马利离开之后，马卡斯和兰斯等人也相继离开。卡尔的悲伤并不是他们能够安抚的，所以这个空间，就只能留给那两个人了。


    人都走了之后，黎雅转身，轻轻抱住了卡尔。


    “这不是你的错。”


    卡尔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抱住了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