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石器古墓 致幻魔芋
3个月前 作者: 诸葛宇聪
1
突然发生的奇诡一幕,完全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不知所措。许娟恐惧得更加夸张,她被吓得脸色惨白,一边尖叫着,一边颤抖着身体向后倒退,却不小心撞在了石像上。
诡异的事情接踵而至。
当许娟柔弱的身体撞到石像的刹那,数吨重的石像立刻向后倾倒。四分之一秒后,石像倒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这一连串怪事发生得太突然,没等人们反应过来,脚下的地面又开始剧烈颤动,并响起了“喀喀”的响声。
钟伟国暗叫一声“不妙”,他知道一定是触动了机关,从地表颤动的频率和响声推断,地面正向四周大面积纵向开裂。但脚踝仍被死死抓着,他根本动不了,只能高声催促大家快逃。
他们刚要四散分逃,却被一阵剧烈的震波掀翻在地,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呼喊声、犬吠声、地面震动的“喀喀”声混杂在一起,回荡在阴森可怖的墓道里。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地面猛地一陷,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感到像是被一双大手用力向下一拽,紧接着身体下坠,摔在了地上。四周不断有石头坠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幸好头顶的石头在他们坠地之前就掉下来了,否则定会把他们砸得血肉横飞。
金坤被摔得两眼冒金星,他本能地双手抱头,边喘着粗气边高声询问大家的情况。但没有人回答,只听到一阵痛苦的呻吟和石头坠地的响声。
十多秒后,终于安静下来,但昏暗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几欲令人窒息。金坤用衣袖掩住鼻子,吃力地爬起来,向四周看了看。大小不等的青石散落了一地,大多数手电都摔坏了,仅剩的几支从石头堆里透出暗淡的光,无法照亮远处的事物,只能隐约看清三米多高的头顶上裂开了一个大窟窿,他们就是从这个窟窿掉下来的。附近的地上立着几根圆形石柱,有的完好无损,有的断了半截,想必这些石柱曾是支撑物。“黑豹”紧贴着张龙趴在地上,其他人或趴着,或坐在地上,幸运的是,没有人受重伤。
过了一会儿,人们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谢虎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因为他特倒霉,掉下来时忽然感到臀部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就像是有无数根冰针扎在上面似的,那种寒彻骨髓的痛感,疼得他直骂娘。当他站起来的刹那,女人们“刷”地一下转过头,男人们则忍不住发出一阵大笑。
谢虎被笑得心里发毛,伸手摸了摸屁股,这才发现裤子被撕开了个大口子,结实的臀大肌露在外面。他尴尬地摆摆手,制止道:“行了!不就是划破了个口子吗?有啥好笑的!”
许娟和谢虎有过矛盾冲突,她背站着大声讽刺道:“都这么大人了,还穿开裆裤,不嫌丢人吗?”
谢虎听出来她在和自己斗气,就笑道:“嘿嘿,虎爷我正嫌这洞太热呢,划破了更好,我还能凉快凉快。”
金坤离谢虎最近,隐约看到他的臀部红了一大片,似乎是血迹。他连忙拿起医疗箱,又从石头堆里抽出一支手电,走过去用手电照了照,却发现谢虎臀部的红色印迹并不是血,而是一个红肿起来的大手印!
红肿的大手印无比清晰,宛如烙印在臀部上的永久印记——你已被死神指定!
金坤头皮一麻,全身的汗毛也竖了起来,颤抖着手臂在他的臀部摸了摸:“虎子,你……你的屁股……”
“哎哟!”
谢虎疼得大叫了一声,连连向后撤步:“兄弟,你怎么还有摸别人屁股的嗜好……”他话未说完,却忽然从金坤不安的目光中读懂了什么,立刻转头看向臀部,惊愕道,“怎么会有一个红手印?是谁摸了我?”
谢虎回想着坠地的刹那,绝不是被手摸的感觉,而是那种寒彻骨髓的痛感。他脸色骤变,一股冷汗从后背沁了出来。
这时,人们都围了过来,不安地看着红手印。
谢虎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然,更何况人群里还有他曾经喜欢的女孩。于是他尴尬地摆摆手,示意人们不要再看了,然后扭头对刘斜问道:“背包里可带着裤子?”
刘斜点点头,取下背包递给他。谢虎接过来,转身去黑暗的角落里换裤子。
大家望着他的身影走进黑暗里,同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红手印究竟是谁留下的?”
许娟似乎猜到了答案,颤抖着声音道:“一定是那个……白胡子老头干的!”
大家被她这句话提醒了,立刻环望四周,但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白胡子老头的身影。金坤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钟伟国的脚。裤脚被撕掉了一大块儿,袜筒也有抓扯的痕迹。显然,的确曾有一双手抓过他的脚踝。
“但白胡子老头怎么不见了?他会不会就藏在黑暗里,瞪着一双哀怨的眼睛注视着我们?”
想到这,金坤举起手电,向四周照去。洁白的光柱射穿亘古的尘埃,依次照亮了四面青灰色的石墙。
突然,一个青面獠牙的怪兽刺入瞳孔。
金坤一惊,手电险些掉在地上,他用力握紧,将光柱重新对准青面獠牙的怪兽。
不,那不是怪兽,而是一张硕大的死人脸!
2
那张脸紧贴在十几米外的石墙上,足足占据了半面墙。青紫色的皮肤透出死亡的气息,张开着的血盆大口里竖着两排森白的獠牙,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泛起一阵阵阴冷反光,宛如古老传说中的阎罗王。
人们吓得僵在原地,恐惧地望着阎罗王。
昏暗的空间里一片死寂,仿佛他们的灵魂都被阎罗王收走了。
突然,“黑豹”发出一阵响亮的犬吠。人们的灵魂仿佛在犬吠声响起的刹那,重新回归了肉身。
许娟颤抖着手指向远处,语无伦次地大叫道:“那是阎罗王……我……我们死定了……”
金坤把她拉到身后,侧头对周木等人命令道:“拉开保险,随时准备射击!”
钟伟国似乎看出了破绽,俯身捡起一支手电,对准远处的“阎罗王”照了照:“大家不要怕,那只是一幅浮雕而已。”
人们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果然发现是一幅雕刻得十分逼真的浮雕。金坤吁出一口气,招呼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大家在浮雕前三米站定,小心打量着。浮雕高约两米半,宽度占据了半面墙,整体轮廓很不协调,就像是做了拉宽处理的电影镜头,看上去很怪异。浮雕的眼睛雕刻得最逼真,用力瞪大的双眼间仿佛射出两道寒光,令人不敢正视。浮雕的四周生满了青苔,但奇怪的是浮雕之上没有一丝青苔,仿佛它拥有某种神奇的法力,任何生物都休想靠近。
“这……这真的是阎罗王吗?”易小甜声音压得极低,就像是怕吵醒了沉睡的魔鬼似的。
钟伟国点点头,轻声答道:“在古代神话传说中,阎罗王是冥界的判官,常被描绘成青面獠牙的形象。你看这幅浮雕,它的外貌完全符合阎罗王的形象。”
“在这里刻上‘阎罗王’,该不会预示着……”易小甜脸色骤变,一股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预示着什么?”
易小甜不安地看着浮雕,嘴唇颤了颤:“预示着这里就是……地狱的入口。”
“地狱的入口!”
大家先是一惊,随即用惊骇的眼神望着浮雕,仿佛它随时都会复活,开启地狱之门。
刘斜突然站了出来,指着浮雕高声道:“我认为,在这里雕刻阎罗王的浮雕,应该和《易经》有关。”
易小甜从可怕的想象中收回神,质疑道:“阎罗王和《易经》有什么关系?”
“是啊,它们之间怎么可能存在关联呢?”钟伟国也连连摇头,道,“据我所知,我国古代并没有阎罗王的形象,它是随佛教从古印度传到中原的,起初叫‘阎魔罗阎’,后来简称‘阎罗’,因此,它和《易经》没有任何关联。”
“有关,一定有关!不过,那涉及《易经》的起源的问题,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刘斜跨前一步,站在所有人之前,指向浮雕的獠牙:“大家仔细看,它的獠牙像什么图案?”
人们看了半天,相继摇头。只有易小甜看出了门道,兴奋得忘记了恐惧:“如果把两排獠牙旋转九十度,不就是两个叠加在一起的艮卦的图案吗?”
“你的眼力很好。”刘斜又指向浮雕的额头,“你在看这里的褶皱,同样旋转九十度,是什么图案?”
易小甜歪着头看了看,兴奋道:“艮卦!还是艮卦……”她猛然猜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金坤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斜眼叔,浮雕上为什么要刻着艮卦?”
刘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应该还记得刚才那个石厅吧?”
“石厅?你指的是神农氏的家?”
刘斜点点头,斜眼看着浮雕,脸上满是虔诚的表情:“神农氏所著的《连山易》,是以艮卦为始的,而那个石厅明显残留着神农氏的生活痕迹,所以我推测,这幅浮雕也许就是神农氏雕刻的!”
“不可能!”
钟伟国提出了反对意见,用学者严肃的口气道:“据历史记载,神农氏生活在上古,距今五千多年,而佛教是在西汉末年传入中原的,距今才两千多年,因此,神农时代怎么可能出现阎罗王的形象呢?”
刘斜指着浮雕道:“其实,在世界各个国家都有对阎罗王形象的描绘,只是称呼不同罢了。而这种可怕的人物形象,最早出现在古埃及的神话传说中,被描绘成青面獠牙的冥神,算起来,距今少则七千年,多则一万年,而那个年代还没出现佛教!”
“你的意思是,佛教描绘的阎罗王形象,是受到了古埃及文化的影响?”
“这我不敢确定。不过,据我对《易经》起源的研究,发现这个世界上无论哪个民族,哪种文化,可能都存在共通,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存在全球同源!”
“全球同源?”
钟伟国对这个词并不陌生,但从一个民间算命先生的口中说出,却令他感到十分惊讶。
刘斜迎着大家惊诧的目光,道:“很多易学专家都曾提出,《易经》不可能是我们这一个时期人类的文化,而是上一个冰河时期人类的文化,那个人类文明发展到最高点,把无数科学法则归纳总结为八个符号——八卦,后被我们的老祖宗伏羲氏发现,并拿来用……”
易小甜打断他的话,惊讶道:“《易经》不是伏羲氏创造的,而是上个冰河时期人类的文化?”
刘斜斜眼看着她,严肃道:“这是众多专家提出的猜想,但我认为一定成立。你应该知道,《易经》适用于现代科学的所有学科,无论是天文、物理也好,生物、化学也罢,都可以用它来解释,而且,它的很多法则超越了现代文明,我们无法完全参透。换言之,它既适用于八千年前的上古时代,也适用于现代,以至更遥远的未知年代!因为《易经》是表述天地运行规律、解开宇宙人生密码的奇书!它涵盖了宇宙中的一切事物,是一门无所不包的大学问!”
刘斜讲得兴起,使劲咽了口唾沫后,继续道:“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都曾被打破,但却没人能找出《易经》的漏洞。我想我们的老祖宗,还不会有那么高的智慧,达到能创造出超越现代文明的《易经》的程度!”
易小甜曾在国学大师的讲座上听过类似的推论,但她一直坚信《易经》是伏羲氏创造的。此刻听到刘斜的推论,她的立场有些动摇了。
刘斜斜眼环视了一圈,抬高声音道:“如果我刚才说的‘全球同源’这个理论成立,那么,我推测《易经》就不仅仅是中华文明的根,它还是全世界所有文明的源头!”
这个大胆的推论,对身为考古学家的钟伟国来说,绝对是一枚重磅炸弹。他双眉紧锁,捻着浓黑的络腮胡道:“如果《易经》是所有文明的源头,就足以证明我们人类本是同根,并且可能是上个冰河时期或某个未知文明的后裔,而不是从南方古猿进化来的!这将彻底颠覆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
“达尔文的进化论是否成立,一直是科学界争论不休的学术论题,特别是关于人类的起源,更是科学家们争论的焦点。”易小甜道,“我曾看过相关报道,大概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美国古生物学家在南极洲发现了两亿年前的人类化石,但我们现代人类出现在地球上的时间是五百万年前左右。这说明,在我们现代人类之前,的确有人类统治过地球,至于是否与我们现代人类有血缘关系,还有待科学家进一步考证。”
金坤对人类的起源不感兴趣,他认为这就像讨论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无聊,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就高声道:“你们还是以后再探讨吧!我们在这鬼地方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凶险。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说罢,金坤举着手电向头顶上空照了照,巨大的窟窿好似一张无形的网,将十二个来自现代文明的人类,牢牢罩在了地狱入口。
古老的阎罗王的浮雕就要复活了。
那用力张开的血盆大口间,仿佛倾吐着万年的诅咒!
恍然间,金坤仿佛真的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而那个声音似乎就是从身后的浮雕里传出的。他猛转过身,直视着“阎罗王”的双眼。
“阎罗王”也正看着他。
四目相接的刹那,仿佛有一股诡异的电流直刺进瞳孔,穿透玻璃体,又快速传导至全身。
金坤身体猛颤了几下,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但双眼仍死死盯着“阎罗王”。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阎罗王”就趴在他耳边,喃喃低语。
但奇怪的是,他却听不懂在说什么。
金坤紧张到了极点,甚至能感觉到“阎罗王”冰冷的体温、死亡的气息,仿佛死神的触角已将自己层层包裹。他的心蹦到了嗓子眼,大叫道:“你……你说什么……”
人们都被金坤怪异的举止惊呆了,怔怔地看着他。谢虎冲过去,在他肩上使劲拍了拍:“兄弟,你怎么了?”
金坤用力晃了晃头,可怕的声音消失了。他虚脱般靠在谢虎的身上,指向浮雕喘着粗气道:“你……你们刚才没听到它在说话吗?”
“浮雕怎么可能会说话?”易小甜瞪大惊骇的眼睛看着他,仿佛他身上附着一个魔鬼。
“你也没听到吗?”金坤冲张龙吼道。张龙的话具有权威性,如果连他都听不到的声音,别人也不可能听到。
张龙使劲摇着头道:“除了你的喊声,没别的声音啊!”
“喀啦啦……”
就在这时,浮雕发出一阵奇异的响声。
众人一惊,同时看向浮雕,只见“阎罗王”的嘴巴快速张合了一下,与此同时,两排森白的獠牙全部咬断,纷纷掉在地上。
当断裂的獠牙坠地的一刹那,“阎罗王”巨大的口腔内,突然冒出个一米见方的大黑洞。人们顿时感到有一股热乎乎的气流直扑在脸上,似乎还混杂着淡淡的腥臊味儿,宛如魔鬼呼出的气息一般。
沉睡万年的魔鬼复活了。
那一瞬间,金坤仿佛看到浮雕的嘴角闪过一丝诡秘的微笑——
“欢迎光临地狱!”
3
地狱之门开启了。
大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恐惧地盯着黑漆漆的洞口,宛如一具具死去万年的古老尸体。
黑洞里涌出的热乎乎的气流卷过脸颊,钻入毛孔,融化了凝结的血液。
他们仿佛从死神的手里逃了出来,或向后倒退,或发出恐惧的叫喊声,顿时乱作一团。
距离浮雕最近的金坤深呼吸了口气,壮着胆子走到洞口前,举起手电向里面照了照。光柱在黑洞里左右晃动,照亮了一排蜿蜒向下的石阶,石阶仅有十几层,尽头是一条深入内部的通道。
金坤转过身,大声招呼道:“大家快来,这可能就是出口!”
直到金坤反复喊了几遍后,人们才陆续围过来。许娟不安地看着洞口,颤抖着声音问:“我……我们要从这儿钻进去?”
“对。”
“可是……这是阎罗王的嘴巴,如果从这儿钻进去,那我们岂不成了它的腹中餐?”许娟向后倒退了几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要钻你们钻,我……我可不想进去送死!”
金坤差点被她幼稚的话气晕了,刚要劝说她几句,却听到易小甜大声嚷嚷道:“她说得没错,我们万万不能钻进这洞口,否则凶多吉少!”
金坤指着洞口,厉声呵斥道:“什么?你也认为这是阎罗王的嘴巴?”
“当然不是。”易小甜指着浮雕额头的褶皱,“你们看,这个图案是艮卦……”
金坤打断她的话,怒声问道:“就凭浮雕上刻着艮卦,我们就不能钻?有那么邪门吗?”
“小坤,你听我说,这洞我们确实不能钻。”刘斜以长者的口吻劝了一句后,解释道,“卦辞中说,艮为止,两山相叠,当止即止!”
“什么意思?”
“艮卦代表高山,你走到山下没有了路,当然要止步。”刘斜看着浮雕,脸上露出敬畏的表情,“古人既然在浮雕上刻下艮卦,就是在提醒后人,此洞中凶险重重,请立刻止步。”
金坤皱着眉沉默了片刻,争辩道:“可是,我们现在无路可走,总不能坐在这儿等死吧?”
钟伟国站了出来,附和道:“是啊,与其坐在这儿等死,我们还不如大胆冒险,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
刘斜凝望着洞口缄默不语,像是在做一个重大决定。几十秒后,他用力跺了一下脚,道:“那好!事已至此,也只能钻进去闯一闯了。”他又环视了一圈,再三叮嘱道,“不过,大家千万要小心,一旦遇到危险,我们立刻后撤。”
许娟仍执意反对钻进黑洞,但在金坤的劝说下,她最终同意钻进去。于是,众人依次钻进黑洞,全身顿时被热乎乎的气流包裹住,宛如从寒冬步入了盛夏。他们小心跨下石阶,走进了一条不算宽敞的甬道里。两壁是垒砌工整的石墙,三米多高的顶棚上架起一根根长条形的巨石,显然这是一条人工甬道。
热乎乎的气流裹在身上,令他们感到极不舒服,仿佛此刻真的是在魔鬼的腹腔里穿行。“黑豹”长长的舌头伸到嘴外,这样更有利于散热。人们的脸上布满了热汗,很快内衣也被浸透了,他们只好脱掉外衣,只穿着薄薄的内衣行进。
“该死的!这鬼地方咋这么热,快赶上桑拿房了。”走在最前边的谢虎咒骂了一句,他实在无法忍受高温的煎熬,干脆脱掉内衣光起了膀子。
与他并肩前行的钟伟国停下脚步,先是蹲在地上摸了一下,然后又站起身,自下而上地摸了摸两侧的石墙,冷静地推测道:“地面温度明显比两侧石墙高,而石墙越往上温度越低,从热传递的角度分析,热能是从地下传导上来的。”
“奇怪,地下咋会有这么高的热能?”谢虎也蹲下来摸了摸,就像是摸在了滚烫的水杯上。他触电般跳起来,紧张地看着钟伟国问,“我……我们该不会是走在火山口上吧?”
人们听到谢虎的猜测都惊出一身冷汗,仿佛此刻真的走在火山口上,而脚下的火山随时会爆发,喷涌出炙热的岩浆,瞬间就会将他们融为灰烬。人们陷入慌乱中,甚至有人建议立刻掉头返回去。
钟伟国赶紧挤到人群中,高声道:“大家不要慌!以我的经验分析,我们脚下不可能存在火山。”
“不是火山?那这地下热能怎么解释?”谢虎追问道。其他人也因紧张,七嘴八舌地乱问了一通。
钟伟国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地下应该有一个含铁量极高的铁矿藏,而在铁矿之下还存在强大的交变磁场。这个强磁场会使铁矿产生涡流5,致使铁矿内的铁分子高速无规则运动,铁分子之间互相摩擦、碰撞产生了巨大的热能。说得直白点,这和电磁炉生热的原理差不多。但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强磁场的产生,我却猜不到。”
大家听完这番话,都长出了一口气。但谢虎仍有个疑问,便问道:“教授,石头是很好的传导介质,地面和石墙怎么会有巨大温差呢?”
“你说到点子上了。”
钟伟国一边招呼大家继续前行,一边道:“这甬道里的温度很高,但空气却很潮湿,如果温度始终这么高,潮气早就蒸发光了。所以我分析,地下的热能应该刚刚产生不久,以至于暂时还没达到相对平衡的温度。”
谢虎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温度还会持续升高?”
“对!你没觉得脚底越来越热了,甚至有些烫脚了吗?”
谢虎确实感到脚底板火辣辣的,就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似的。他伸手抹掉脸上的汗水,急道:“如果温度再升高几十度,我们岂不是要被烤成肉饼了?”
“几十度?恐怕再升高十度你就会全身虚脱,然后休克、昏死在这里!”钟伟国转过头,高声催促道,“快,大家尽量加快脚步。”
温度越来越高,空气的湿度也越来越重,大家的衣服几乎全湿透了,很难判断是因为温度太高被汗水浸透的,还是因为空气湿度太重被潮气打湿的。
大家的体能消耗得很厉害,都累得浑身酸软、精疲力竭,恨不得躺在地上一睡不醒,幸亏经验丰富的钟伟国一再提醒大家集中注意力,才不至于有人倒下。他们相互搀扶着,艰难地行进,彼此之间不再说话,就连咒骂声都懒得发出。
就在大家深陷绝望的时候,手电光突然扫到了一个人影。
4
大家吓了一跳,立刻驻足,拿着手电的人都把光柱对准了那个人影,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具人形的骷髅。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骷髅那双空洞的眼窝里,仿佛射出了两道骇人的目光,死死地盯他们。
骷髅正摆出一个诡异的姿势,后背倚在石墙上,头部微微扬起,双臂高举于空,膝关节小角度弯曲,仿佛要跳起抓向空中的某样东西。
然而,半空中却什么都没有。
这具骷髅为什么要摆出跳跃的姿势?他究竟是谁?又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带着众多疑惑,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向骷髅。金坤牵着黑豹第一个走到了骷髅前,他迫不及待地举起手电,向头顶上照了照,高喊道:“大家快来!”
当他们赶来,惊讶地发现顶棚上有个直径一米多的椭圆形黑洞,深度大概在五米左右,尽头是堵死的,就像倒立过来的井一般。里面吊着一根手指粗细的大铁链,铁链的近端刚好和洞口平齐,远端紧贴着顶部的一侧洞壁,洞壁和顶部的封死物之间依稀可辨有条缝隙,显然铁链是被顶部的封死物夹在洞里的。
钟伟国看到铁链先是一愣,随即惊诧道:“太难以置信了,怎么可能会有一根铁链?”
“有什么不对吗?”他的助手许娟询问道。
钟伟国沉默了片刻,捻着浓密的络腮胡道:“如果这里是神农时代修建的,绝对不可能出现铁链啊!因为神农氏生活在新石器时代,别说是铁做的链子,就连青铜都还没有呢!”
许娟从他的话中隐隐猜到了答案,转过身,仔细打量着骷髅。它高约一米六,骨骼纤细,像是一具女人的骨架:“难道她和我们一样,也是误闯进来的,却不幸死在了这里……”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通。”钟伟国叹了口气道,“希望我们能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顺利逃出这鬼地方。”
突然,金坤指着头顶的黑洞兴奋地喊道:“这一定是出口!”
许娟冷瞥了他一眼,质疑道:“哦?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金坤指向骷髅,分析道:“你们看她的姿势,一定是临死前想要拼命跳起抓住铁链,却没能成功。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无非是想逃离这鬼地方!所以我猜,这黑洞的顶端一定是出口!”
听完他的推理,人们无不露出兴奋的神情。许娟觉得他的推理有个致命伤,便直截了当地质问道:“骷髅怎么可能始终保持临死瞬间的姿势?这似乎与常理相悖吧?至少手臂也应该垂下来呀!”
“这……”金坤被问得哑口无言。
钟伟国接过话道:“很容易解释。在她临死前,这里一定发生过某种毁灭性的灾难,以至于她刚刚做出跳跃的姿势,就被瞬间夺走了生命。而那个毁灭性的灾难还具有神奇的法力,所以才将尸骨永远定格在临死的一瞬。”
“这也太夸张了吧?”许娟还是不信,“除非她临死前被点住了穴道。”
大家都看向钟伟国,期待他能给出合理的答案。钟伟国伸手摸了摸骷髅,布满热汗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恐惧。他缩回手臂,深吸了口气后,一字一顿道:“是绝对零度6!”
“绝对零度?!”
许娟心中一震,绝对零度是热力学的最低温度,在这个温度下,任何物体都会在瞬间被冻结,就连时间也会停止跳动。如果眼前的骷髅真的是在绝对零度下冻死的,并长时间封存在冰冻的环境里,那么,她极有可能会保持临死前的姿势。许娟虽然身处闷热的地道中,却恍然感到一阵冻彻骨髓的寒冷,仿佛在刹那间,地道的温度骤然降到了绝度零度。
金坤也着实吓了一跳,脑海里掠过好莱坞作品《后天》中的可怕一幕。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指着铁链对谢虎道:“这地方太邪门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虎子,你上去把封死物掀掉。”
谢虎应了一声,拿起一支手电叼在嘴里,然后跳起来抓住铁链,手脚并用向上攀爬。站在下面的金坤,举着手电为他照明。
谢虎不愧是特种兵,仅用了十多秒就爬到了洞顶。借着下面射来的光线,依稀辨清封在洞顶的是一块大石板。他一只手牢牢抓住铁链,另一只手取下嘴里叼着的手电,对准石板和洞壁之间的缝隙,按下了开关。
手电的电量不足了,昏黄的光线挤过狭窄的缝隙,射穿黑暗,最终定格在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上。
谢虎一惊,握着手电的手臂颤了颤,光线也随之晃动,依次扫到了数十张冰冷僵硬的脸。
谢虎倒抽了口凉气,下意识地放下了手电,暗忖:“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还是光线不足我看花眼了?”
谢虎准备再举起手电仔细照一照,却听到下面传来金坤的喊声:“虎子,你磨蹭什么呢?赶紧掀开啊!”
“哦,我这就掀开。”
谢虎把手电塞进裤腰里,将腾出来的那只手贴在大石板上,深吸了口气,用力向斜上方一推。只听“吱嘎”一声,大石板错开了一条二十公分左右的缝隙。他看到,铁链就拴在洞口旁边的一块巨石上,很牢固。他心中一喜,用力连推了几下,封住洞口的大石板被彻底挪开了。
下面传来金坤的夸赞声:“虎子,干得好!”
谢虎冲下面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双手搭在洞顶的边缘,身体协调用力,向上一蹿,跳到了洞顶之上。上面的温度比常温(25摄氏度)略高一些,但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想是封在洞口的石板挡住了空气对流。
谢虎来不及调整呼吸,举起手电四下照了照,果然又扫到了一排排模糊的人影。但那些人影相距较远,加之手电电量不足,很难辨清那些究竟是死尸,还是立着的雕像!
“该死的手电!”
谢虎咒骂了一句,稍作迟疑后,壮着胆子跑过去,这才发现立着的不是大活人,也不是死尸,而是近百个雕刻得不算精细的人形石像。这些石像比常人足足高了一头,浑身雕满长毛,手长过膝,双眼外凸,像极了神农架的野人。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谢虎的肩上。
他吓得低呼一声,猛转过头,却看到金坤正站在自己身前。他如释重负般吐出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你怎么跟鬼似的,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金坤环望了一眼林立的石像,催促道:“走,跟我去把其他人拉上来。”
“他们自己爬不上来吗?”谢虎一动不动地站在石像前,仿佛那些石像拥有磁石般的吸力,令他欲罢不能。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是特种兵啊!”金坤使劲儿拉了他一把,“别看了,快跟我走。”
十分钟后,大家陆续被拉了上来。他们体能透支得非常严重,或坐,或躺在洞口四周,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钟伟国抱着“黑豹”最后一个被拉上来,虽然衣服也浸透了,但看上去身体状态还不错,想必和他经常在户外探险考古有关。
为了防止对流导致气温升高,钟伟国把石板重新封在洞口上。稍作休息后,他举着手电向四周照了照,却没看到想象中的那件东西,不禁疑惑道:“奇怪,怎么会没有呢?”
“没有什么?”金坤走了过来。
钟伟国的视线越过他,望向远处的石像群,仿佛在找寻着什么。直到金坤又大声询问了一遍后,他才收回目光,用奇怪的语调吐出一个长音:“棺——材。”
听到“棺材”二字,大家都吓得跳了起来,恐惧地四下张望。金坤也面露惊色,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问:“你找棺材?难道这里是一座古墓?”
钟伟国点点头,指向远处的石像群,道:“以我的经验分析,这里应该是主墓室。刚才在下面看到的那具骷髅,极有可能就是惨死在这里的盗墓人,而那些石像就是陪葬品!但奇怪的是,这里却没有墓主人的棺材。”
“教授,这里会不会还有另外一间主墓室?”他的助手许娟提醒道,“以前在黄河考古时,我们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吗?”
钟伟国的眼睛里透出一束光亮,兴奋道:“对!这里肯定还存在另外一间主墓室。”
他话音刚落,只听黑豹“汪汪”叫了两声,接着闪电般扑进石像群。张龙对“黑豹”很了解,知道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于是连忙招呼众人跟上。但“黑豹”速度奇快,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人们穿过密集的石像群,忽然看到前方的石墙上有个不规则的大窟窿。谢虎一眼就辨别出,那是火药爆炸后形成的。他疾步冲过去,打起手电向里面扫了一圈,看到“黑豹”正趴在一口阴森森的石棺上。
5
石棺摆在墓室的正中央。
墓室足足有三百平方米,但高度仅有一人多高,石砌的宝顶微微上耸,呈流水状向四周隆起,越接近边缘高度越低,就像是扣上了一顶巨大的锅盖,给人一种压抑的窒息感。地面上散布着奇形怪状的石头,一片狼藉。青石垒砌的四壁异常平整,像是打磨过一般,尽头的墓壁前并排摆着六块褐色的圆球形巨石,不知是干什么用的,墓壁上还有个不规则的窟窿,也是爆炸后形成的。
谢虎俯下身,刚要钻进去,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了。
“别乱闯,小心有机关!”
谢虎扭回头,看到钟伟国面色凝重地指着石棺道:“石棺周围狼藉一片,其间还散布着几块尖锐的石头,说明这里暗藏机关,并被触发过。”
谢虎连忙用手电照了照,果然发现碎石间有七八块像箭矢一样的长石条,它们的颜色呈褐色或黄色,与其他石块的颜色迥然不同,看上去很乍眼。如果被这些“箭矢”击中,必死无疑。紧张之后,他指着趴在石棺上的“黑豹”,质疑道:“可它为什么安然无恙?”
“也许是机关都被消耗掉了,也许是‘黑豹’侥幸没触到机关,但从墓室里只散落着少量的‘箭矢’来看,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那干脆别进去了,我把黑豹喊出来。”
“不!我们必须要进去。”钟伟国用手电照向墓室尽头的窟窿,“你看,那是从外面炸开的,盗墓人就是从那个窟窿进入的墓室……”
谢虎兴奋地打断他的话:“那个窟窿就是出口?”
“对。既然盗墓人能从外面进入墓室,我们也可以从那个窟窿逃到外面去。”钟伟国转过身,对大家叮嘱道,“墓室内机关重重,进去之后,大家紧跟在我后面,千万别乱摸乱动!”
于是,钟伟国第一个钻进墓室,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走,一边观察着四周。谢虎等人紧跟在他后边,踏着他踩过的青石砖前行。
宽大低矮的墓室里静得出奇,大家甚至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手电光不时扫到墓室中央的石棺,隐隐发出淡灰色的反光。巨大的石棺长约四米,高度也不低于一米,看上去异常厚重,估计至少得有几吨重,不知古人是如何把它运进来的。
石棺沁出阵阵寒气,幽幽地飘到他们身边,又快速钻进体内,在身体里唤起一阵阵阴冷的感觉。人们不禁打了个寒战,恐惧地低下头,不敢再去看。
“黑豹”静静地趴在石棺上,瞪大眼睛注视着缓缓靠近的人们。
快接近石厅中央时,“黑豹”突然发出一阵犬吠。张龙赶紧向“黑豹”做了个手势,示意它到自己身边来。但“黑豹”却仍趴在石棺上狂叫不止,并用前爪使劲儿抓挠棺盖。
“嗞嗞……”
刺耳的抓挠声回荡在昏暗的墓室里,搅得人们心神不宁。张龙知道,“黑豹”一定是发现了重要的东西,便疾步冲向石棺。
这可把钟伟国吓坏了,高喊着让他停下来,但转眼间张龙已经冲到了石棺前。很幸运,他并没触到机关。
张龙把“黑豹”叫下来,然后用手电照了照,这才发现棺盖被挪开了一条头颅大小的缝隙,但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他略作迟疑后,跨前一步,举着手电对准缝隙照去,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人们都围了过来,几支手电照进棺材里,捕捉到了一个沉睡数千年的灵魂。
此刻,它仿佛被刺眼的手电光唤醒了,缓缓睁开双眼,打量着来自现代文明的人们。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目光,宛如一股阴冷的电流,瞬间就贯穿了所有人的身体。每个人都感觉像是被抛进了冰冷的湖底,带着冰碴儿的冷水灌满胸腔,全身的血液也被冻结了。
这时,不知是谁的手电掉在了地上,响起清脆的碎玻璃声,同时也将他们从幻想中抽离出来。
他们仿佛真的是刚刚从冰冷的湖底爬上来,一边打着寒战,一边拄着膝盖大口喘粗气。
稍许,钟伟国定了定神,重新举起手电对准石棺的缝隙,光柱再次扫到了它的身上。
一具黑漆漆的骷髅!
骷髅平躺在石棺里,头部向一侧微微倾斜,双臂在胸前交叉,修长的双腿自然伸直,每一块骨头都保存完好。但令人们惊诧的是,剥掉了血肉的骨架却呈现出油墨一般的黑,就像是在墨缸里浸泡了数千年。
“这是人的骨架?”金坤瞪大惊骇的眼睛盯着它。
易小甜往棺材里看了一眼,恐惧地缩回头道:“这……这不是人吧?人骨头怎么可能这么黑?”
谢虎胆子大,直盯着黑漆漆的骷髅道:“这明显是人的骨架,就是颜色黑了点,也许是黑种人的骨头呢?”
谢虎的冷笑话果然起到作用,大家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暂时缓解了紧张压抑的气氛。但是,当人们再次看向黑漆漆的骷髅时,刚刚挥散的阴霾,又迅速蒙在每个人的心头。
钟伟国是经验丰富的考古专家,他深吸了口气,盯着黑漆漆的骷髅看了半晌,猛然发现了一些奇异之处,便说道:“大家仔细看,它的这种黑是由里往外沁出来的。而且,越接近四肢的边缘颜色越淡,反之,则越深。”
金坤立刻猜到了答案:“你是说,他是中毒而死,所以骨头才会变黑?”
“对。”
金坤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可是,什么毒药如此猛烈,能把骨头染成这样?”
钟伟国皱眉想了想,推测道:“也许是多种毒药叠加的效果,或者是慢性中毒,经年累月,逐渐变成了这种颜色。”
这时,钟伟国发现骷髅中空的胸腔里散落着一层白色长毛,那些长毛弯弯曲曲,长约二十公分,想必是死者的头发或胡子。
站在他身旁的许娟看到白色毛发的一刹那,眼前恍然闪过一道白光,几乎将眼球刺瞎了。当她睁开刺痛的双眼,却震惊地发现石棺里躺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青紫色的嘴唇颤抖了许久,然后边向后倒退着,边恐惧地尖叫道:“天呐!白胡子老头……”
大家被她的尖叫声弄蒙了,都怔怔地看着她。钟伟国怕她触到机关,上前几步一把拉住她:“什么白胡子老头?”
许娟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体如筛糠般抖动着,双眼也瞪得老大,但眼神全无。直到钟伟国又大声询问了几遍后,她才渐渐回过神,不安地回答道:“就是我……在洞窟里遇见的那个白胡子老头。”
钟伟国先是一惊,随即镇定地问:“他现在在哪儿?”
许娟不敢再靠近石棺,只好远远指着道:“就躺在……石棺里。”她抹了一把冷汗,用恐惧却略带惊讶的语调反问道,“你没看到吗?”
没等钟伟国回答,站在石棺前的谢虎冲这边喊道:“哪来的什么白胡子老头?这石棺里分明只有一具骷髅!”他像是为了验证似的,举着手电往石棺里照了照,然后轻蔑地小声道,“还自称考古专家的助手,胆小如鼠,怎么考古?”
谢虎的声音虽小,但许娟听得真真切切,她刚要反驳,却听钟伟国问道:“小许,我记得你以前胆子挺大的。上次黄河考古时,你还独自一人在古墓里守了三天三夜,怎么自打来到神农架,你胆子就变小了?”
“这里有点邪门,我……我真的看见棺材里躺着一个白胡子老头。”
许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奇怪的东西,她机械地垂下头,蓬乱的长发从肩上滑下来,遮住了她苍白的脸。在如此阴暗的墓室里,她真像是刚从石棺里跳出来的女鬼。
钟伟国忽然觉得许娟很陌生,仿佛眼前站着的并不是熟悉的助手,而是另外一个人。
这时,金坤突然冲这边大喊:“教授,你快来,有新发现!”
钟伟国催促许娟走回石棺前,但许娟执意不肯,只好叮嘱她别乱动,以防触到机关。他走回石棺前,看到几支手电同时对准了骷髅的右腿骨,那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只露出一个灰白色的边角,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钟伟国俯下身,把手伸进石棺里去抓,但石棺有一米深,根本够不到。他又想钻进去抓,可石棺的缝隙太窄了。他用力推了推棺盖,那石盖起码有几百斤重,纹丝不动。无奈,他只好招呼大家一起推开棺盖。
金坤、谢虎和周木上来帮忙,四个男人喊着口号,同时发力。伴随着一阵“吱吱”声响起,棺盖缓缓向外滑动,十多秒后,数百斤重的棺盖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宽敞低矮的墓室宛如一个天然扩音器,将响声无限放大,直震得人们双耳嗡嗡作响。
过了很久,耳鼓内的“嗡嗡”声才渐渐消失。金坤抢先一步趴在石棺上,左手撑着石棺的上沿,双脚离地,上体探进石棺里,右手挪开骷髅的大腿骨,然后抓起一个沉甸甸的物件递给钟伟国。
钟伟国接过来,举到手电光下。这是一个“斧子”形状的石头,斧刃不算锋利,并有缺口,显然曾使用过;斧柄上刻着模糊的图案,像是两条首尾相接、合抱在一起的鱼。
站在一旁的刘斜,盯着他手拿的斧子上的图案,惊讶道:“这是阴阳鱼?”
易小甜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道:“石斧上刻着阴阳鱼,证明墓主人是《易经》爱好者。”她恭敬地看向石棺里的骷髅,“没准,这位前辈在易学史上还很有名望呢。”
刘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扭头对钟伟国问道:“这把石斧是陪葬品?”
“对。”钟伟国晃了晃手里的石斧,分析道,“用它做陪葬品,说明墓主人生存的年代应该在新石器以前。这个古墓的建筑很庞大,说明他的身份非同一般,在当时是很有威望的。而他又是中毒而亡,所以我猜测,墓主人的身份是……”
刘斜激动得高声接话道:“一日遇七十毒,被断肠草毒死的神农氏!”
虽然大家都隐隐猜到了答案,但听刘斜真真切切地喊出“神农氏”三个字时,还是露出了无比惊愕的神情。他们不约而同地举目望向躺在石棺里的骷髅,眼神充满敬畏。
蓦地,墓室的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响起一阵古老的音乐,幽幽地飘进每个人的耳鼓。恍然间,人们仿佛看到骷髅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它那漆黑的骨骸里生出了血肉、经络和皮肤,然后缓缓站起来,跳出了石棺。眼前的墓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苍翠。他的背影在丛林中穿行,时而俯身拔起绿草,时而爬到树上摘下野果,时而攀上陡峭的悬崖……忽然,一群巨蛇将他团团包围,并快速向他扑来,他振动双臂,发出一声怒吼。如春雷般的吼声直震得树木乱颤,巨蛇立刻吓得四散分逃……
人们猛眨了一下眼睛,可怕的一幕消失了,眼前仍是那具黑漆漆的骷髅。但是,春雷般的吼声还在继续。
“轰隆隆……轰隆隆……”
钟伟国吓得脸色惨白,手握的石斧“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因为他对这声音太熟悉了,这不是雷声,而是某种大型机械运转时发出的噪音。
有人触到了机关,开启了藏在墓壁后的大型机械!
“是谁触到了机关?”
钟伟国猛回头,看到许娟正踩在一块略微凹陷的青石砖上。他赶紧冲过去拉起她,一边冲向对面的大窟窿,一边吼道:“机关开启了!大家快逃!”
金坤并没慌乱,先是推了一下僵在原地的易小甜,然后俯身捡起石斧别进腰里,紧跟在众人身后冲向出口。可他刚向前跑出几步,忽然感到背在后背的步枪被人用力拽了一下,险些把他掀翻在地。
“是谁拽我?难道是骷髅复活了,想把我拽进棺材陪它做伴?”
金坤惊出一身冷汗,转过头,但并没看到黑漆漆的骷髅,不过,他却看到了更加难以置信的一幕。
背在身上的步枪,突兀地飘在半空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用力拉拽步枪,要不是斜挎在身上的枪背带连接着它,恐怕早就飞了出去。
面对如此诡异的超自然现象,他恍然觉得,身前似乎站着一个肉眼无法辨清的幽灵,它正拼尽全力,把自己拉进几米外的棺材里。
轰鸣的响声越来越剧烈,宛如地狱的鬼哭狼嚎,仿佛在瞬间,整座古墓被推进了地狱。
就在这当口,拉拽的力道骤然加大了数倍。金坤纵然神勇,也经不住如此强大的力道猛地一拉,他站立不稳,踉跄着撞向对面的墓壁……
6
金坤还活着。
当身体和墓壁亲密接触的刹那,动物的本能驱使他伸出双臂,缓冲冲撞力。即便如此,他还是被撞得头晕目眩,两眼直冒金星。
手电摔在地上,但还亮着。
金坤喘了口粗气,强忍着疼痛转过身,借着手电的余光,他惊诧地看到谢虎和周木等四个民兵,或趴着,或背靠在墓壁上。
“他们怎么也被拽过来了?”
金坤发现他们和自己一样,身后背着的半自动步枪,都牢牢贴在墓壁上。忽然,远处射来几束强光,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眯起眼睛,看到钟伟国等人正站在出口处,用手电照向这边。金坤觉得很蹊跷,心想为什么背着枪的人都被拽到了这边,而没有武器的人却安然无恙?难道是墓室里的幽灵想先消灭我们这些全副武装的人?
“他娘的!这鬼地方真邪门,虎爷我的屁股都快撞开花了……”谢虎双手揉头,大声咒骂着,但咒骂声很快就被轰鸣的噪音淹没。
金坤刚要招呼谢虎,却突然感到一股阴冷的劲风扑面袭来。
“砰!砰!砰……”
数十块箭矢般的长石条从黑暗中射来,直撞在墓壁上,其中一块,刚好砸在金坤的耳边,震得他耳膜生痛。
金坤惊出一身冷汗,以为自己的耳朵被砸掉了,伸手摸了摸,麻酥酥的痛感告诉他,耳朵还健在。
然而,当金坤仰起头,却看到六块圆球形的巨石,从墓室的远端滚来。那些圆石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地上的碎石无法阻止它们前冲的力道,也无法改变它们的方向,仿佛它们被一根大铁链牵引着,直冲了过来。
八米……六米……四米……
巨石滚动着呼啸而至。
“如果被撞上,不死也得残废。”
金坤紧张到了极点,拼尽全力向侧面纵身一跳,说也奇怪,拉着他的那股力道消失了。当他向左侧跳出两米时,呼啸而至的巨石撞在墓壁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巨响,同时,墓壁也被撞出了数条裂缝。
金坤捂着耳朵转过身,却看到了惨不忍睹的一幕。
一个浑身血污的民兵躺在地上,双腿被碾断,白森森的腿骨从皮肉里支了出来,胸腔和腹腔被撞得稀烂,鲜血混杂着黄绿色的液体向外涌出,喷溅了一地。
他死了。但他双眼还瞪大着,黑色的瞳仁里写满了濒死前的恐惧和绝望。
周木和另外两个民兵冲过去,痛苦地喊着好兄弟的名字:“王焱……”
这是金坤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也高喊了声“王焱”,然后快步跑了过去。周木伸出颤抖的手臂,在好兄弟唯一完整的脸上抹了一下,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闭合了。
忽然,被巨石撞出裂缝的墓壁响起一阵“嘎嘣嘣”的巨响,与此同时,墓壁断裂成数块,并开始向内侧倾倒。低矮的宝顶也落下一层碎石,砸得人们连连后退。
周木想跑回去,背走好兄弟的尸体,却被金坤一把拉住:“你不想活了,墓室马上就要塌了!快,我们快撤……”
周木痛苦地咬了咬牙,转过身,随着大家向出口跑去。
“轰隆……哗啦啦……”
身后的墓壁倒塌了。宝顶上,疯狂的石头如雨点般砸落下来,幸好只是碎石,否则早把他们砸成一摊摊肉泥了。
他们双手抱头,在石雨中穿梭。跑到墓室中央时,金坤的手电刚好扫到了石棺里,他下意识瞥了一眼,那一瞬间,他只感到有一股阴森的气息传遍全身。
石棺里,正躺着一个白胡子老头!
一块巨石从宝顶上坠下来,刚好砸在金坤的脚边,他倒抽了口凉气,收回神,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出口。
在墓室完全坍塌之前,他们顺利逃了出来。但他们不敢停下,因为出口外的墓道里也出现了坍塌迹象,他们只能沿着墓道继续向前跑。
不知向前跑了多久,墓道里坍塌的迹象终于消失了。跑在最前边的钟伟国示意大家脱离危险了,可以停下来稍作休息。
谢虎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咒骂道:“他妈的,刚才真是太邪门了!”
金坤坐到他旁边,附和道:“是啊!真够邪门的,好像被人拉着一样,硬生生撞在了墓壁上。”
钟伟国走过来,道:“没什么邪门的,刚才发生的诡异事件,都是墓室里的机关操纵的。”
金坤仰起头,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问:“可是,我并没看到有任何物体在拽我呀?还有,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背着枪的人被拽过去,而你们却安然无恙?”
钟伟国指了指他身上的步枪,干脆地答道:“是强磁场造成的。”
“强磁场?”
钟伟国点点头,解释道:“机关开启后,隐藏在墓壁后的巨大磁石发挥效应,在墓室里形成了一个我们肉眼看不到、摸不着的超强磁场。这个强磁场能把所有含铁、钴和镍等元素的物质吸附过去,而你们背着的步枪含铁成分极高。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背着枪的被拉拽过去,而我们却安然无恙的原因。”
金坤恍然大悟,但心中仍有个疑惑,便问道:“那些射来的‘箭矢’和滚来的大圆石并不是铁做的,这又怎么解释?”
“那些袭击你们的石头都是褐色或黄色的,对吧?”看他点头,钟伟国继续道,“那些石头很符合铁矿石的颜色,因此我大胆猜测,它们应该都是用铁矿石打磨成的。”
“难怪,原来都是铁矿石!”
谢虎晃了晃手拿的强力手电筒,插话道:“幸亏手电是硬塑的,不然我们就要摸黑前进了。”
金坤又回想起了什么,问道:“可是,大圆石撞来的一瞬,磁场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是我及时关掉了藏在出口处的机关总闸,但很遗憾,大圆石会借助惯性继续前冲……”说到这里,钟伟国转身看了看蹲在墙边的周木和另外两个民兵,他们正为好兄弟的突然遇难悲痛不已。钟伟国沉重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安慰了几句。
十分钟后,他们沿着墓道继续前行。
拐过一个急转弯,几米外突然出现两条墓道,一左一右,与此刻身处的墓道几乎垂直。走在最前边的钟伟国停住脚步,站在“三岔口”处,用手电向左右墓道里照了照。光柱在墓道的两壁上跳跃,最终被黑暗吞噬。紧跟在他后边的刘斜伸长脖子,向左右望了望,发现墓道非常狭窄,仅能允许一个人通过。
众人依次穿过“三岔口”,站在狭窄的墓道里,顿时被一股令人压抑的窒息感包围起来,仿佛两侧的墓壁随时会向内挤压,将他们挤成肉饼。
狭窄的墓道也有机关控制吗?
钟伟国在两侧的墓壁上仔细检查了一会儿,转过身道:“大家看,这石壁凹凸不平,没有一丝人工痕迹,显然是天然形成的洞穴。”
天然洞穴存在机关的可能性不大,大家都长吁了一口气。刘斜望着黑漆漆的洞穴,猛然猜到了什么,那张严重白化病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这个洞穴如此狭窄,并且是天然形成的,那么,它会不会就是巨鼠追我们时,错过的那条和外面相连的洞穴?”
“完全有这种可能。”钟伟国高声肯定道。
谢虎兴奋地捶了一下石墙,大笑道:“哈哈……太棒了,我们终于可以逃出这鬼地方了!”
他的笑声在狭窄的洞穴里窜来窜去,久久不能消散,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神秘物质扭曲了,听上去十分诡异。
易小甜的心立刻收紧,因为她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左右两条洞穴,该走哪一条?如果选错,极有可能再次遭遇巨鼠,凶多吉少!
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手电光笼罩在每个人的脸上,大家的表情惊人地一致,似乎易小甜担心的,大家也都想到了。他们紧张地向两侧张望着,洞穴里静得出奇,但每个人都清楚对方在想什么,一旦走错路,就会踏入永无轮回的地狱!
就在人们陷入选择的困境时,张龙忽然听到一丝异样的声音,他侧身贴在洞壁上,屏住呼吸仔细听了起来。
紧挨着他的易小甜吓了一跳,不安地问:“你听到了什么?是不是巨鼠来了?”
张龙并没回答,俯身趴倒在地,又贴在地上听了好一阵,才下结论道:“是流水声!”
“流水声?真的是流水声吗?”狭窄的空间里响起钟伟国激动的询问声。
人们也相继反应过来,流水声无疑是溪流或瀑布发出的,而古墓里不可能存在溪流和瀑布,那就意味着有流水声的方向就是出口。
张龙站起身,指向左侧高声道:“对!流水声就是从这边传来的。”
大家兴奋地欢呼之后,催促着立即离开这里。钟伟国非常镇定,他认为洞穴太狭窄了,一旦发生危险,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于是,他命令大家彼此间保持适当间距,并让周木等民兵断后。
就这样,钟伟国牵着“黑豹”在前,其他人跟在后面,呈一列纵队向出口的方向疾走。人们拐过一个弯道,又向前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地势开始缓缓攀升,脚下的地面也变得坑坑洼洼,极是难走。钟伟国只好减慢速度,并提醒大家小心脚下。
大概又向前走了半个钟头,洞穴变得宽敞了许多,可允许三个人同时穿过。金坤疾走几步,与钟伟国并肩前行:“教授,你听到了吧,流水声越来越清晰。”
“嗯,我们马上就能逃出去了。”
突然,前方闪出一些白色光点,在昏暗背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那些白色光点有米粒儿般大小,或漂浮在半空,或黏在洞壁上,忽隐忽现一闪而过,宛如烟花爆炸的美丽一瞬。他们似乎都被眼前的奇异事物吸引了,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痴痴地望着美丽绽放的“白色烟花”。
“真好看!那是什么?”
古灵陶醉得忘乎所以,她挤到人群前,又向前走了几步,伸出双手,试图抓住一枚漂浮在半空的“白色烟花”。
“别抓……”
身后传来钟伟国的警告声,但还是晚了一步,古灵已经抓住了一枚“白色烟花”。她紧握双手,小心举到胸前,就像是一不小心它就会跑掉似的,然后慢慢转过身,用调皮任性的语调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抓?”
不等钟伟国回答,刘斜高声呵斥道:“灵儿,快扔掉!”
古灵撅起嘴,有些生气道:“多美呀,我干吗要扔掉?”
“在陌生的环境里,越是美丽的东西,越要小心!”钟伟国走到古灵身前,轻轻拉开她的手,但奇怪的是,手里什么都没有。
“咦……怎么不见了呢?”
古灵感到很惊讶,把双手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但“白色烟花”早已不见踪影。古灵想再抓一枚,可她转过身,却发现身后的“白色烟花”全部消失不见了。她看向钟伟国,问道:“刚才那些白色光点是什么啊?”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一种能发光的真菌,幸好没有毒,不然……”
古灵脸色一变,赶紧搓了搓手,她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在衣服上擦了几下。钟伟国忽然想到了什么,紧张道:“大家要小心了,这种真菌可能是某种大型动物身上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出口的方向传来一声怪异的嘶叫声,接着,一只毛茸茸的“东西”缓缓爬了出来。
7
人们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举起手电对准毛茸茸的“东西”,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白熊。白熊直立行走,高约三米,四肢强壮,外形彪悍,凶狠的目光足以震慑鬼神。
金坤和谢虎挡在人群前,端起步枪,瞄准白熊,随时准备射击。谢虎望着高大强壮的白熊,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的目光:“兄弟,这白熊挺肥,熊掌也肉嘟嘟的,烤来吃,味道一定不错。”
听他这么说,金坤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叫起来,他使劲咽了口唾沫,道:“这送上门的白熊,刚好做我们的晚餐。”
这时,钟伟国跨前一步,惊诧地望着白熊,自言自语道:“奇怪,这里怎么会有北极熊?”
金坤闻言惊愕道:“什么?这是北极熊?”
“对!世界上除了北冰洋周围有白熊,其他地方不可能有白熊存在,所以,这一定是北极熊!”
金坤更加惊愕:“天呐!照你这么说,我们现在在北极?”
“扯淡!我们明明在神农架,怎么可能跑到了北极?”谢虎看到白熊加快了逼近的速度,大吼道,“兄弟,开枪吧!”
金坤深吸了口气,瞄准白熊的眉心,轻声数道:“三……二……一。”当“一”字出口,二人同时扣下扳机。子弹被撞针冲击着爆破,高速旋转冲出枪管,直钉入白熊的眉心。
白熊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叫,随即摔倒在地,身体抽搐了几下,死了。
人们陆续围到尸体前,看着躺在血泊里的白熊。金坤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一遍,这只白熊和动物园里的北极熊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身形略小一些罢了。
钟伟国也蹲下来,捻着浓密的络腮胡困惑道:“真是见鬼了,这只北极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龙打断他的话,高声道:“教授,我曾在丛林深处见到过这种白熊。我想这应该不是北极熊,而是神农架独有的一种特殊生物——白化熊!”
钟伟国先是一愣,随即激动道:“咳!看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我在武汉动物研究所曾见过一只神农架白熊,这种白熊是一个新物种——熊科动物的独立熊种!”
谢虎正要用匕首割掉熊掌,听到他们的对话后,立刻联想到了变异的巨鼠,不禁脸色一变,急道:“这该不会是变异熊吧?它……它的肉还能吃吗?”
“不用怕,这不是变异熊,而是一种比大熊猫还要珍贵的稀有物种。”
“比大熊猫还要珍贵?哈哈,那我们可真是有口福了。”谢虎大笑了一声,开始用匕首切割熊掌和熊肉。
钟伟国看着被割下来的大块熊肉,沉重地叹了口气,道:“这只白熊就像活化石一样,有重大的考古研究价值,杀死它真是太可惜了。”
说话间,谢虎割下了十几块熊肉和四只熊掌。他认为熊胆有解毒的功效,就把熊胆挖出来,用碎布包好,小心塞进了包里。大家似乎都饿坏了,贪婪地盯着地上的熊掌和大块熊肉,他们甚至嗅到了熊肉烤焦的肉香味儿。
他们迫不及待地拎起熊肉和熊掌,向出口的方向疾走。转过一个巨大的弯道,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刺眼的光圈,就像是有人用手电向里面照似的,他们本能地眯起眼睛,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前方的光圈越来越亮,越来越大,人们终于看清——那是出口!
在地下闷久了的人们兴奋地呼喊着,拼尽全力,向出口冲去。
几分钟后,人们终于从出口逃了出来。回到久违的天空下,大家来不及四下环顾,都疲惫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仿佛要把在地下吸入体内的霉气全部吐出体外。
金坤深呼吸了几口气后,留意了一下时间,午后一点整。他们竟然在地下走了接近二十个小时。
谢虎望了一眼身后黑漆漆的洞口,大声咒骂道:“终于从这鬼地方逃出来了。”
忽然,金坤感到有几滴水珠儿溅在脸上,隐隐生痛,耳边也响起“轰隆隆”的响声。他连忙向左侧望去,不禁猛喝一声彩。只见左侧数百米高的悬崖峭壁上,一条玉龙般的瀑布直泻而下,倾入一座异常清澈的大湖中,瀑布注入处水花翻滚,只离十几米远便平静如许。大湖的一端连着一条溪流,溪流蜿蜒曲折,顺着坡度向远处流去,将满溢的湖水引走。
金坤又向四周望了望,发现原来身处在一个宽阔的山谷中。山谷蜿蜒纵深,看不到尽头,其间生长着茂密苍翠的树木和没膝深的荒草。两侧被墨绿色包裹的山峰拔地而起,怪石嶙峋,如刀削般的悬崖峭壁直插入云霄。山谷上空升腾缭绕的云雾遮天蔽日,整座山谷显得异常幽暗,如同到了黄昏。
古灵望着飞流直下的瀑布,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身体微微颤了颤,眼圈也有些红了。
她这个细微的变化,谢虎尽收眼底,不由得心里一阵绞痛,仿佛有一柄刀子在他心脏里快速抽动。谢虎转过头,不敢再看古灵的脸。
易小甜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远眺幽深的峡谷,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仿佛茂密的树丛后藏着某种可怕的东西,它们正瞪着贪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突然,幽暗的树丛里响起一声哀怨的叹息。
可怕的叹息声直传入大脑皮层,又快速沁遍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易小甜发出“啊”的一声尖叫,紧接着从石头上跳下来,颤抖着手臂指向远处:“有……有什么鬼东西藏在那儿!”
金坤跑到她身边,发现她脸色苍白,就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易小甜紧张地抓住他的胳膊:“我,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我听到有什么鬼东西躲在树丛后叹息。”
“有人躲在树丛后叹息?我怎么没听到?”金坤向张龙投去询问的目光,张龙摇头表示没听到。他在易小甜的肩上轻拍了几下,安慰道,“你一定是太疲劳了,快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吧。”
易小甜仍是一副紧张的样子,指着右侧茂密的树丛低吼道:“你为什么不信我的话?我刚才真的听到叹息声了,就是从那儿传来的!”
金坤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片茂密的、带刺的灌木丛,别说是人,恐怕任何生物都不愿钻进去。他只好又安慰了易小甜几句,然后招呼谢虎和周木,拿上丛林砍刀向灌木丛走去。
金坤本想象征性地走一趟,再回去告诉易小甜灌木丛里什么都没有,但当他们走到灌木丛前,却忽然发现树丛里的枝叶摇晃了一下。
灌木丛里藏着一个人,抑或是什么鬼东西?
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后,谢虎举起步枪,对准摇晃的树枝开了一枪。枪响之后,灌木丛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金坤一惊,拉着二人向后退了几步,但双眼仍紧盯着那根摇晃的枝叶。
突然,一团“火”从灌木丛里蹿出来,直冲入云霄。那团“火”速度奇快,眨眼间就消失在云端。
三人都看傻了,直到那团“火”消失了很久后,他们才渐渐回过神。谢虎依然望着它消失的方向,好奇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它速度奇快,颜色火红,我觉得像是……”周木挠了挠头,异想天开道,“会不会是传说中的凤凰?”
“凤凰?”
“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那东西生着漂亮的翅膀和长尾巴,所以它肯定是一只大鸟。”
钟伟国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高声道:“周木说的没错,刚才那团‘火’的确是一只大鸟,外形也很像传说中的凤凰。神农架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这里生活着太多我们没见过的奇异动物,甚至还有很多古生物的后裔,是我们的出现,惊扰了它们‘隐居’的生活。”
“饿死我了。”谢虎四下环顾了一周,催促道,“我们还是先找一些枯木和干草,把那些熊肉烤了吃吧。”
十分钟后,洞口前架起了三堆篝火。阴郁的山谷里没有一丝风,但浓重的潮气却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仿佛要把熊熊燃烧的火焰扑灭似的。人们围坐在篝火旁,把熊肉和熊爪扔进火堆里烧烤,烧焦的肉香味很快就散发了出来。
金坤望了一眼飞流直下的瀑布,然后拎起一柄丛林砍刀,向大湖走去。这面湖呈椭圆形,被浓密的灌木林包围其中,面积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他走到湖边,发现湖水无比清澈,甚至能看到湖底的游鱼和水草。他蹲下来,抄起几口水喝下,入口甘甜清冽,一股冰凉滑腻的水线直通腹中,令他精神一振。
蓦地,他看到湖面上倒映出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头发蓬乱,满脸胡楂,表情也很奇怪。
“这是我吗?”
金坤感到很陌生,甚至还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安。金坤连忙伸手摸了摸下巴,胡楂的触感让他稍稍放宽心。但回想起这几天遭遇的诡异事件,以及民兵王焱惨死的一幕,他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探险之旅还会发生何种可怕的事。
还会有人死掉吗?
这时,刘斜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块烤熊肉:“怎么垂头丧气的?在想什么呢?”
金坤接过来,叹了口气道:“斜眼叔,我总觉得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危险,我……我怕有人会死掉。你快卜上一卦,我们好趋吉避凶。”
刘斜迟疑了一下,从衣袋里取出一枚硬币递给他,并让他按照自己的要求抛掷六次。他每次抛掷结束后,刘斜都会在地上画下一个“?”或“?”,六次抛掷结束后,地上画出了一个巨大的符号——“?”。
刘斜画完卦后,手指微微颤了颤,脸上也掠过了一丝不安。金坤看在眼里,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就指着地上的符号,迫不及待地问:“这是什么卦象?是凶卦吗?”
“嗯,这是坎卦。《易·彖》曰:‘习坎’,重险也,水流而不盈,行险而不失其信……”
“你别说文言,我听不懂。”金坤打断他的话,急道,“这个卦究竟代表着什么?”
刘斜双眉紧锁,神情凝重地说:“这个卦是由上下坎卦构成的,坎为水,两坎相叠,重重险阻。也就是说,预示着我们将陷入重重险境!”
金坤虽然对《易经》占卜有偏见,但如此应景的占卜结果,还是让他后背一阵发凉,冷汗直流。他抹掉脸上的汗水,道:“这么说,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因为这个坎卦中还有‘一阳’存在。”刘斜指向坎卦的阳爻,“你看,上下卦的阳爻都居中,这就是‘刚中也’。它提示我们,即便是遇到天险地阻,但只要有坚定的信心,自强不息,最终还是能够摆脱凶险,完成一番大业!”
金坤吁出一口气,追问道:“你能不能算出将会遇到哪些凶险,好让我们有心理准备?还有,谁会在探险中遇难?这样,我们就可以让那个人离开队伍,避免死亡。”
刘斜摇摇头,跨前一步,指着湖底的游鱼,一字一顿道:“察见渊鱼者不祥。”
“什么意思?”
“眼睛太厉害了,湖底有几条游鱼都能看清楚,这不是一件吉利的事。”
金坤抓住他的双臂,低吼道:“可是,这事关大家的生死安危啊!”
刘斜重重叹了口气,严肃道:“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宇宙中的事情,都存在一个变数。如果道出天机,就违背了天意,到那时,情况会更糟糕,甚至会影响整个大局!”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一点。”
“哪一点?”
刘斜低头沉默了半天,幽幽吐出一句话:“小心你身边的女人。”
金坤心中一震,转过身,向十几米外的易小甜望去:“你指的是她?”
8
下午两点,神农架原始丛林的一个幽暗的山谷里。
他们捧着烤熊肉和熊掌大快朵颐后,准备钻进睡袋美美睡上一觉,把消耗的体能补充上。但张龙却说山谷中潮气太重,不适合休息,而且到了夜里还有可能会出现瘴气,必须在天黑前离开山谷。
钟伟国也认为此地不宜久留,因为那个黑漆漆的洞里随时会钻出致命的巨鼠,于是,他招呼大家拿上背包,向山谷外进发。
山谷里树木非常茂密,大家不得不排成一列纵队。张龙丛林经验丰富,牵着“黑豹”当仁不让地走在最前边。没膝深的荒草间散布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有的露出边角,有的则完全掩盖在荒草下,为了防止被石头绊倒,张龙只好找来一根木棍,小心试探着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山谷上空的云雾越聚越多,越聚越浓重,很低很低地浮动在狭长的天空上,仿佛就贴着树梢缓缓飘动,压得他们有些喘不过气。
雾气浸透了衣服,光线暗得可怕,他们都觉得像是走在幽暗的湖底似的。带头的张龙觉得这条山谷很诡异,仿佛有很多恐怖的东西躲在树后,贪婪地盯着他们。“黑豹”变得有些焦躁,不时发出一阵阵刺耳的犬吠,像是在提示着什么。张龙加快了脚步,他恨不得带着大家立刻冲出山谷,但山谷仿佛没有尽头。
走出一片茂密的乔木林,前方忽然出现一片开阔的区域,没有一棵树,但荒草更加茂密,荒草间还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
与其说那是野花,还不如说是小树,因为它们根茎粗壮,足足有一人多高。挺拔的根茎上盛开着娇艳的花朵,那些花朵有向日葵般大小,清一色的殷红,好似散在荒草间的血块儿。远远望去,殷红的血块儿连成一片,将整座山谷装点成一片血海。
忽然,如墨一般的阴云里划过一道闪电。闪电画着令人心悸的弧线,直劈在一株野花上,鲜艳的花汁四散飞溅,好似扬洒的血滴。
“血滴”在人们的瞳孔里反复聚焦,肆无忌惮地刺激着那根绷得紧紧的神经。人们都紧张到了极点,甚至觉得此刻身处的山谷不在人间,而在另一个世界!
易小甜吓得花容失色,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风,卷着馥郁的幽香,幽幽地钻进鼻腔里,又快速沁遍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她贪婪地深吸了几大口,说也奇怪,绷紧到快要拉断的那根神经,瞬间就松弛了下来。
易小甜向四周望了望,刚刚还狰狞可怖的山谷,此刻变得阳光明媚、温馨宜人。她觉得这个山谷无比熟悉,似乎和小时候村旁的小山谷一模一样。
恍然间,她看到远处的一株鲜花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正向她招手。她心中涌出一股暖流,一边高喊着什么,一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易小甜距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但那个人的脸却越来越模糊,宛如失了焦的镜头。当她冲到那个人身前,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红光,她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三秒后,她缓缓睁开灼痛的双眼,却看到身前横着一口巨大的红漆木棺!
棺盖敞开着,仿佛正在等待它的主人。
金坤闻到奇异香味时,看到易小甜发疯般冲向远处的一株野花,他刚要冲过去拉住她,耳边却响起刘斜在大湖边的忠告:“小心你身边的女人”。
他望着易小甜的背影,暗道:“我身边除了她没别的女人。难道易小甜是坏人?她是潜伏在队伍中的奸细?”
金坤回想着这几天和易小甜的相处,感觉她不像是坏人,也不像奸细。不过,历经尘世磨砺的金坤清楚,人不能用好与坏来分类,因为好与坏只是相对而言,而人又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动物,某些表面看到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的。于是,他决定看一看易小甜反常举动的背后,是否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动机!
“棺材……不要把我扔进棺材里……”
十几米外,易小甜语无伦次地大叫了几声,然后踉踉跄跄地往回跑。她一边跑,还一边恐惧地向后张望着,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在紧紧追赶她。
这是金坤第三次听到易小甜恐惧地大叫“棺材”,前两次都是梦话,只有这一次是在清醒状态下发生的。当然,如果她是奸细,前两次也绝不是梦话——她这是有的放矢。
“她大叫‘棺材’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金坤猜不出“奸细”和“棺材”之间有什么联系,甚至觉得易小甜不像是在表演,因为,无论是她惊恐的表情,还是狼狈不堪的动作,都非常真实。他脑海里又闪过易小甜帮自己和谢虎逃走的一幕,以及之后来到神农架发生的事,暗忖:“易小甜已经掌握了‘解密之钥’,完全没有必要继续潜伏!斜眼叔一定搞错了,她不可能是奸细。”
想到这里,他迎上去抱住易小甜,用力摇晃着她纤弱的肩膀:“小甜,你这是怎么了?”
易小甜蜷缩在他怀里,颤抖着声音道:“他……他们要把我扔进棺材里,你怎么才来救我?”
金坤心里愧疚,用尽量柔和的语调安慰道:“小甜别怕,没有棺材,也没有人要把你扔进棺材里。”
“不!棺材就在我身后……”易小甜头也不转地向身后指了指,“你自己看,那些坏人和棺材就在那儿!”
金坤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看到了一口巨大的红漆木棺,但木棺的周围并没有人。突然,棺盖被推开了,两双惨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死死地抠住棺材沿,接着,从里面爬出两个熟悉的身影。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那是木美子和爷爷!
就在金坤惊得不知所措时,身后响起钟伟国的呼叫声:“花香有毒!快……大家快捂住鼻子,撤到后面的树林里!”
五分钟后,人们退到了树林里,茂密的枝叶挡住了花香的侵袭。稍作喘息后,人们各自讲出了刚才看到的可怕情景。张龙看到了一群野人,刘斜看到了噬人巨蟒,周木看到了霸王龙,许娟看到了白胡子老头等,但是,钟伟国和谢虎却没看到任何恐怖的东西。
钟伟国走到大家中间,高声道:“大家不要紧张,你们刚才看到的各不一样,显然是诡异的花香导致出现了幻觉。”
“可是,你和谢虎为什么没出现幻觉?”金坤质疑道。
钟伟国眼神闪烁了几下,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我也闻到了花香,但至于为什么没出现幻觉,我就搞不清楚了,也许和个人体质有关吧。”
金坤察觉到他在说谎,心道:“他一定也出现了幻觉,而且那个幻觉必定和他的**有关,所以才编了谎言。这个考古教授的心里竟藏着什么重大**呢?”
金坤又看向谢虎,但谢虎却避开他的目光,对钟伟国问道:“教授,那些是什么花?怎么会让人产生幻觉?”
“我没见过那种野花,但它释放的花香中肯定含有致幻气体,能麻醉人的中枢神经,所以才使人产生幻觉。”
“我听老一辈人提过这种野花,好像叫……”张龙皱眉想了半天,猛跺了一下脚道,“想起来了,叫致幻魔芋!”
“致幻魔芋?”
“对!老一辈人告诉我,在神农架原始丛林深处有一条‘死亡谷’,那里生着一大片致幻魔芋。它们拥有神奇的魔力,能幻化成各种恐怖或充满诱惑的东西,比如美女、金钱、食物,以及妖魔鬼怪等等。无论是人类,还是飞禽走兽,只要进入‘死亡谷’,都会被致幻魔芋迷惑,最终成为它们的肥料!”
易小甜惊呼道:“天呐!我们要死在这里,成为那些丑陋的野花的肥料。”
钟伟国道:“这不是危言耸听,如果我们一直待在花香的环境里,真的会出现休克,直至死亡!”
大家开始慌乱起来,有人甚至建议原路返回,从山谷的另一端走出去,但又怕另一端也有致幻魔芋。钟伟国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慌乱,抬高声音道:“大家冷静一下,办法总会有的,先不要着急行动。”
大家开始苦苦思索,但很快,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绝望的表情。易小甜叹了口气,绝望道:“哪有什么好办法?除非戴上防毒面具,否则我们逃不出‘死亡谷’!”
“防毒面具?”谢虎似乎想到了什么,激动道,“大家快把内衣脱下来。”
易小甜冷瞥了他一眼:“脱内衣干吗?”
谢虎赶紧解释道:“别误会。因为内衣质地柔软,浸过水后可以有效阻止致幻气体侵入体内。我们用它捂住口鼻,加速冲过去!”
“万一我们跑到中途,致幻气体沁透了内衣怎么办?”易小甜记得有很大一片致幻魔芋,几分钟内肯定冲不过去。
谢虎自信道:“我当兵时,曾执行过一次特大火灾救援任务,防毒面具被大火烧坏,我就是采用这个方法在浓烟中坚持了十分钟。”
“如果十分钟内跑不出‘死亡谷’,我……我们就死定了!”
谢虎脸色变了变,咬着牙高喊道:“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我们必须赌一把。”
于是,大家相继脱掉内衣,用水浸湿。张龙把自己的内衣撕开,捆在“黑豹”的嘴上,并伏在它耳边说了些什么,“黑豹”摇了摇短尾巴,似乎听懂了主人的叮嘱。
人们穿过茂密的树林,快接近树林边缘时,钟伟国做了个加速前冲的手势。大家用内衣掩住口鼻,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死亡谷”。
浸湿的内衣能有效阻止花香的侵入吗?
云雾弥漫的“死亡谷”中,回荡起沉重的脚步声,血红的致幻魔芋不断向后倒退着。易小甜平时缺乏锻炼,向前跑了二三百米后,她感到双腿发软,膝盖酸痛,一不小心摔倒在地。身体着地的刹那,捂在口鼻上的内衣脱手了,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花香猛钻进她的鼻腔里。
易小甜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失去了意识。
9
午夜时分,一座阴森森的宅院里。
惨白的月光洒下来,照亮了摆在宅院中央的一口巨大的红漆木棺。殷红的棺木被月光照射得分外鲜艳,宛如刚刚涂了一层血。
木棺两侧分站着许多黑衣男女,都垂手而立,面带忧伤。木棺之后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身材瘦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干瘪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似一具死去多年的干尸。他那双幽灵般的眼睛并没看向木棺,而是直直地盯着正前方的大门。
忽然,宅院的大门被推开了,两个壮年男人押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走了进来。小女孩被推到木棺前,她恐惧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木棺,放声大哭。
“闭嘴!”
中年男子怒吼了一声,他的吼声直震得窗棂乱颤,宛如魔鬼在咆哮。小女孩吓得脸色惨白,双手捂着耳朵,怯怯地看着他。
中年男人绕过木棺走到小女孩身前,俯下身,贴在她耳边幽幽道:“那口棺材,就是你们永远的家。”
不等小女孩反应过来,他就命人打开棺材,把小女孩扔了进去。厚重的棺盖拉开了,小女孩被塞了进去。棺盖盖上的刹那,她猛然看到身边正躺着一个小男孩。但小男孩双眼紧闭,已经死了。
“救命……放我出去……”
小女孩沉闷的呼救声从棺材里传出,又穿越时空,久久回响在神农架的原始丛林里。
金坤被这个喊声震惊了,使劲晃了晃易小甜的身体:“你怎么了?”
易小甜双眼紧闭,但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却不断地张合着:“救命……快来人救救我……”
“致幻魔芋还在她体内发挥药效,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清醒了。”坐在一旁的钟伟国递过来一瓶矿泉水,道,“给她多喝点水,这样有利于加速新陈代谢,可以尽早把体内的毒素排出来。”
金坤喂了一些水后,她又昏睡了过去。
金坤站起身,向四周望去,茂密的丛林里,光线幽暗。高大挺拔的乔木伸向半空,如撑开的巨伞般的树冠枝繁叶茂,遮天蔽日,让他几乎看不到天空。纠结缠绕的藤本植物,好似一条条巨蟒,沿着树干和枝丫,从一棵树爬到另一棵树,从树下爬到树顶,又从树顶倒挂下来,交错缠绕,就像是一张张巨大的渔网。
生命力旺盛的菌类、藻类、地衣,以及兰科植物等,附生在地面上、树干上、枝丫上、树叶上,就像是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绿衣,有些兰科植物甚至还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形成了“树上生树”或“叶上开花”的奇妙景色。
茂密的丛林深处不断传来鸟鸣兽叫,有的清脆悦耳,有的高亢嘹亮,有的低沉沙哑,这些声音时而相互交织,时而此起彼伏,宛如大自然演奏的一曲奇妙的钢琴曲。金坤恍然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神话般的仙境里。
金坤环望着如仙境般的原始丛林,用力深呼吸了几口气。植物的芬芳滑过咽喉,直导入肺叶里,他顿时感到神清气爽,精神大振。
“大自然的力量真是神奇,竟创造出如此美景!”
感慨之后,金坤迈开步子,向前走了**米。他站在山坡上,俯望着山脚下云雾缭绕的“死亡谷”,半个小时前死里逃生的一幕又浮现出来。
当看到易小甜昏倒在一株致幻魔芋旁时,他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屏住呼吸,双手抱起她,向前猛跑。那一刻,他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仿佛肩上背着的人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很幸运,在花香即将沁透捂在口鼻上的内衣前,他们顺利逃出了“死亡谷”。
金坤重重吐出一口气,转过身,却听几米外的钟伟国喊道:“她醒了!她终于醒了!”
金坤跑过去,发现易小甜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儿。他蹲下来,撩开挡在脸颊上的几缕发丝:“小甜,你感觉怎么样?哪儿不舒服?”
易小甜皲裂的嘴唇动了动:“水……我要喝水……”
金坤拧开水瓶,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几口水。
水,果然起到了作用。半分钟后,易小甜痛苦地呻吟了几声,慢慢睁大双眼,用呆滞的眼神看着金坤:“我……我在哪儿?”
金坤抓住她冰凉的手,安慰道:“别怕,我们从‘死亡谷’逃出来了,你现在很安全。”
“可是,我怎么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别说胡话,你这不活得好好的吗?”金坤柔声道。
易小甜忽然变得紧张起来,身体不住地颤抖,脸上的表情也痛苦地扭曲着:“不!我,我被扔进棺材里了,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小甜,你听我说,那是你的幻觉。”金坤用手按住她颤抖的身体,“是致幻魔芋导致你出现了幻觉!”
金坤又安慰了她好一阵,易小甜焦躁不安的情绪才渐渐平复。金坤知道,她心里肯定藏着一个和棺材有关的秘密,但她的情绪刚刚稳定,金坤也不敢多问。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在丛林中,夜间行路是很危险的,因为到了夜间视线受阻,许多白天能看到的危险都会隐藏起来,而且野兽也喜欢在夜间觅食。于是,人们决定休息一夜,明日清晨再继续赶路。
张龙丛林经验丰富,带着大家来到一个地势相对较高、树木密集的地方安营扎寨。张龙用丛林砍刀砍断了一些藤蔓,铺在地上,又弄了一些树叶和长草铺在上面,然后再把睡袋放上去。这样一来,睡袋就完全和地面隔离开,减少了地面散发的潮气对人体的伤害。
原始丛林里的蚊虫是非常可怕的,特别是一些剧毒蜘蛛,一旦被咬到,后果不堪设想。张龙在人们休息的区域喷洒了一层驱虫剂,这样就可以有效驱赶蚊虫。为了防止夜里遭到野兽袭击,张龙在休息区附近找了一棵枝丫相对低矮的大树,爬上去,在上面修建了一个临时哨岗。金坤、谢虎、周木和另外两个民兵轮流守夜。
一切准备妥当后,丛林里也彻底黑了下来。
谢虎提出第一个守夜,金坤执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人们陆续钻进睡袋,他们太累了,很快,丛林里就响起了粗重的鼾声。
这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清晨,人们陆续醒来。金坤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张龙不见了,他正准备去寻找,却看见张龙用衣服兜着一大堆东西从树丛后走出来。
张龙把衣服展开,原来里面兜着十几个青绿色的野果。他把野果分发给大家,然后指向右手边,对金坤道:“我刚才去察看了地形,只要沿着那个方向走,翻过几座山,就能进入‘野人尸谷’!”
“太棒了!”金坤兴奋地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却不小心碰到了他受伤的那条胳膊,连忙歉意道,“对不起,我忘了你胳膊有伤。”
“不碍事。”张龙转身望向右侧,眼睛里闪动着仇恨的目光,想必他又回忆起了惨死在野人手里的亲人。
简单吃过早餐后,张龙带领着大家向“野人尸谷”进发。大家起初异常兴奋,边走边欣赏着丛林美景,还彼此间谈论着那些从没见过的奇异植物,以及突然从树丛里钻出来的小动物。但走了几个小时之后,他们渐渐消沉下来,因为身边的景物几乎一成不变,他们出现了审美疲劳。
夜幕降临前,大家爬上了一座海拔一千多米的山峰。在丛林中穿行了一天,他们都感到疲惫不堪,于是,他们像昨晚一样,找了个有利的地形安营扎寨。
翌日醒来,张龙带领着大家继续赶路。就这样,人们白天在丛林里穿梭前行,走累了就停下来歇息一会儿,饿了就吃高能压缩食品或摘一些野果充饥,他们还经常会遇到一些猴子、蛇、松鼠等动物;到了夜里,他们安营扎寨休息。
转眼,四天过去了。
第五日清晨,他们陆续醒来,吃过早餐后,张龙像平日一样带着大家继续赶路。大概向前走了三个钟头,张龙突然停住了脚步,俯下身,仔细检查着一根灌木枝。
“怎么停下了?”紧跟在后面的金坤问道。
张龙从地上捡起几片手掌大小的绿叶,不安地说:“这些树叶很新鲜,显然被人抓掉不久。”
“你怎么敢肯定是被人抓掉的?也许是被野兽抓掉的呢?”
“不,一定是人抓掉的!”张龙指向身旁的一根灌木枝,“你看,树叶都是从这根树枝上掉下来的,它上面还有明显的抓痕,显然是某个人行走时不小心滑了一下,于是就用手在树枝上借力扶了一下。但是,抓痕处距离地面的高度足足有一米半,试想一下,何种动物能在行走时,把爪子抬高到一米半去抓树枝借力?”
“嗯,也只有人能做到。”
“我早就发现这丛林里有人,起初我以为是猎人,但现在看肯定不是了。”
“为什么?”
张龙指了指身边的灌木丛,道:“从树枝摩擦留下的痕迹看,至少有十几个人从这里穿过!丛林里怎么可能同时出现那么多猎人呢?”
这时,谢虎走了过来,盯着那根灌木枝看了半天,又向四周看了看,紧张道:“一个多小时前我差点滑倒,所以我曾扶过一根树枝,而这里的环境看上去好熟悉。我……我们该不会是遇上了鬼打墙吧?”
“鬼打墙?”
张龙皱眉想了想,摇头道:“不可能是鬼打墙。每走一段距离,我都会留下符号,而我并没看到自己留下的符号。”
“不是鬼打墙,难道是……”金坤猛然猜到了答案,脸色变了变,“是那个神秘组织?”
不等张龙回答,茂密的丛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求救声:“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