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骁骑校
……
薛斌收拾了细软,一把火烧了杂货铺,跟着陈子锟连夜避入九龙城寨。
第二天,江湖炸了窝,一帮年近古稀的过江猛龙扫平好乐夜总会,学习佐敦道,十四K骨干分子伤亡巨大,光红棍级别的就挂了七八个,如此重大的伤亡,唯有五十年代与新义安抢地盘火并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帮来历不明的家伙究竟有几个人,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五虎将,有人说是七武士,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冷兵器耍得好,用枪也是行家里手,火力之强大,恐怕连驻港英军出动都是白给。
江湖名声三成靠打拼,七成靠吹牛,当晚参加过血战的伤员全都成了最佳的义务宣传员,为了证明自己的勇猛与资历,他们不惜把陈子锟等人吹成刀枪不入的铁金刚,一时间香港黑道震动,连警界也被惊动。
港英当局正忙于对付左派暴乱,哪有心思管黑道厮杀,警务处长召集手下开了个会,要求限期破案,华探长们满口答应,应付这种差事他们在行,回头让各帮会交人顶罪就是,这是皆大欢喜,屡试不爽的办法。
陈子锟等人却销声匿迹了,他们藏身九龙城寨疗伤,这里什么都有,吃喝玩乐样样俱全,外科医院什么手术都能做,冰箱里有血浆,无影灯、手术台,麻醉剂,还有柴油发电机和英国留学回来的外科医生。
在这里,薛斌遇到了他阔别已久的妻子蒋倩,当年国民党军兵败如山倒,薛斌来不及拖家带口就逃亡南方,很多人以为他死了,如今破镜重圆,令人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
薛斌孤身一人在香港开杂货铺谋生,两个儿子都去了美国。
“故土难离啊,虽然香港是英国人的地盘,总归是中国人多。”薛斌这样解释。
“为什么不去台湾。”有人这样问。
“台湾,和内地一样整天闹着抓共谍,白色恐怖,谁敢去。”
大家就都叹气,台湾高压政策,确实不如香港适宜居住。
……
一间黑暗的屋子内,二十余名赤膊男青年肃立着,桌子上供着关二爷的像,每人面前都有一碗酒。
“关二爷跟前喝过这碗酒,就是三枪会的人了,现在跟我念本会十大戒律。”薛斌当年在上海滩从事过社团工作,如今重新捡起来也是驾轻就熟。
下面这些青年是李耀庭从新界找来的难民,都是青壮年大陆人,一无所有,敢打敢拼,他们用广西、福建、广东、江西、湖南口音跟着薛斌一句一句的念着十大戒律,声音震得油毡屋顶都在发颤。
过了几日,新冒出来的三枪会开始全面接管尖沙咀一带的生意,以前向十四K缴纳的规费,现在一分不少的向三枪会缴纳,当然该给警察的那一份是不会少的,反而多了半成。
尖沙咀乃九龙繁华所在,每天光保护费就能收好几万块,还不算帮会自己把持的各种生意,简直是日进斗金。
每天马仔们挨家挨户去收钱,到晚上统一上缴,大把大把花花绿绿的纸币堆在桌子上,由好几个会计来核算统计,然后分作各种用途,给警察的一份,发给小弟们的生活费,最大头的还是帮会的公积金。
陈子锟陡然而富,但他并未得意忘形,这种黑道小买卖在他这种当过封疆大吏土霸王的人面前,和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两样。
他先租了一栋楼,把大伙儿安顿下来,找律师安排办理香港合法身份,然后注册贸易公司,招募人手,准备做正行生意。
“大哥,正行哪有偏门好捞啊。”陈寿很是不解。
陈子锟道:“捞偏门虽然来钱快,但终究不上台面,政府哪天想办你了,随时就能办掉,还是跻身上流社会比较长远,再说正行生意照样赚钱,就看你会不会玩了。”
陈寿道:“做贸易能怎么个玩法。”
陈子锟指着墙上的地图道:“偌大一个中国,与全世界交恶,与苏联形同水火,想进口资本主义国家的先进物资,怎么办,从香港转口,这是唯一的和世界交流的窗口。”
陈寿道:“怪不得当年解放军没直接把香港打下来,原来是这个道理。”
陈子锟道:“中国市场如此巨大,随便做点什么都能赚翻,左手进右手出,钱就滚滚而来,比在尖沙咀挨家挨户收保护费可强多了。”
“那么,咱们转口什么东西呢。”陈寿问道。
“收音机、电视机,西药、照相机,一切资本主义国家的好玩意都能转口,转手一倒腾就是钱啊。”
“可是,内地那么穷,拿什么来付款。”陈寿考虑的还挺周到。
陈子锟道:“当年抗美援朝进口盘尼西林,国家是用黄金支付的,当年走私西药的黑道人物,今天不也成了显赫一时的豪门大亨么,国家虽然穷,但底子还在,至不济还有农副产品猪牛羊肉,实在不行,不还有五六式冲锋枪么,走私到香港绝对是抢手货。”
陈寿忽然叹气道:“晚来了十八年啊。”
第九章
警务处政治部
一切都还来得及,陈子锟等人短短一个月就在香港扎下根来,三枪会趁着港英当局镇压左派暴动的大好时机横空出世,一战成名,硬是在繁华的尖沙咀虎口夺食,抢下一块地盘来。
三枪会租了一层楼做办公室,顶层阳台正对着维多利亚湾,香港岛上的高楼大厦尽收眼底,陈子锟每天都要在阳台上吹一阵海风,清醒头脑,思索下一步计划。
社团成立后发展迅猛,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一夜之间就吸纳了一百余名来自大陆的生力军,这些人中多数当过红卫兵,参加过血腥残酷的武斗,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面对香港本地古惑仔,战斗力要高上一个档次。
练兵的事情不要陈子锟操心,他手下全是大将级别的人物,随便哪个拿出来都能独当一面,目前负责社团业务的是薛斌,他是正儿八经的三枪会长,又在香港生活多年,干这个对口。
三枪会找了一个律师,给社团几个重要角色分别搞到了身份证,都是套用已经死亡的香港本地人的身份,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是真实有效的,他们从此就是合法的香港公民。
电话铃响了,刘婷拿起来听了,是李耀庭打来的,说是有惊喜,请陈子锟到某处茶楼来坐。
陈子锟当即动身前往,一帮年轻马仔前呼后拥,都穿着紧身西装,留着长发,腰间别着利刃,来到楼下,马仔打开平治轿车的后门,陈子锟钻了进去。
远处一辆停着的汽车里,长焦相机镜头伸出,啪啪拍着照片,一个马仔发现了,立刻带人冲了过去,气势汹汹的质问,对方亮出了警察派司,傲慢道:“差人办事。”
无论哪个堂口,都有不成文的规矩,决不能碰警察,警察才是香港最大的黑道,惹到他们,再强的人也只有跑路,马仔们悻悻离去,陈子锟不以为然,他知道韩森要对自己下手了。
陈子锟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黑道人物,思维方式和本地大哥们大相径庭,四十年代他曾经做过地下工作,别的没学会,共产党刺探情报,军统暗杀人的招数耳濡目染学了不老少,对付个把华探长之类的小角色,小菜一碟。
“回头让薛斌秘密选十几个底子干净的年轻人,报考警校。”陈子锟对刘婷吩咐道。
“这是。”
“未雨绸缪,为将来做打算。”
汽车开到茶楼,一行人鱼贯上楼,二楼雅座门口,李耀庭笑容满面等候着:“老陈,看看我给你找到谁了。”
陈子锟笑吟吟走进包间,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是一对花甲之年的夫妇,眼神凌厉,体型保持的很好,一看就是练家子。
“五师叔。”两人一起抱拳,早已热泪盈眶。
“欧阳凯,司徒小言。”陈子锟也很震惊。
“现在叫司徒言,没有小字了。”司徒笑道。
大家坐下来详谈,原来这两人五十年代初就来到了香港发展精武会事业,霍东阁在马来亚,他们在香港,事业办的不是很成功,没几个学徒,日子过得也是举步维艰。
“好办,回头给你弄一百个学生练一练。”陈子锟笑道。
……
有了精武会的加盟,三枪会众的战斗力再上一个台阶,各大报纸上也有了报道,三枪会聘请精武会欧阳凯伉俪为国术总教头云云,在宣传上又打出一张大牌。
三枪会当年在上海滩也是名声赫赫的,沉寂多年之后,在香港死灰复燃,而且来势汹汹,引起了负责油尖旺地区治安的华探长韩森的注意,此时左派暴动已经被镇压下去,警力终于有了空闲,他下令警队,扫清三枪会的场子。
一夜之间,三枪会罩的场子全被扫平,会众死伤惨重,警方没有直接出手,而是让十四K充当主力,他们在后面扫尾而已。
行动大获成功,韩森心满意足回到小妾的住处,香港虽然是英国统治下的“民主社会”但婚姻制度允许纳妾,韩森有一妻两妾,生活美满的很。
“森哥,我给你煲了汤,趁热喝吧。”小妾端来黄豆猪手汤,韩森尝了尝:“阿霞,你煲汤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阿霞帮韩森拔掉两根白发,幽幽道:“森哥你又长白头发了,做人呢,最重要是开心,赚再多的钱没命花,又有什么意思。”
韩森一怔:“什么意思。”
阿霞慌了:“没什么,我听说最近三枪会很嚣张,怕他们针对你。”
韩森得意的笑了:“阿霞你记住,黑道永远不可能和警察斗。”
佣人端来夜宵,豉椒蒸排骨,蒜香叉烧,韩森不饿,夹了一块叉烧给小狗吃,小狗吃了排骨不大工夫就惨叫几声,倒地死了。
韩森大惊失色。
有人给他下毒,佣人也慌了,跪倒在地声称不关我事啊,韩森是华探长,脑子逻辑性还是很强的,小妾不可能毒杀自己,佣人跟了十几年也不可能被收买,很可能是外人下的毒手,难道是三枪会。
今晚扫了三枪会的场子,他们的报复来的如此之快,不可思议,所以这次谋杀应该是策划了许久,碰巧今天下手而已。
韩森极其愤怒,继而是彻骨的寒冷,黑道分子心狠手辣他见得多了,但对警察都敢下这种狠手的,实在难以想象,一般来说,就算黑道对某个警察非常不满,最多就是寄一颗子弹之类的恐吓,什么都没说就直接下毒手,这完全不合江湖规矩啊。
韩森连夜离开这里,躲到警察局去住,第二天化验科分析出叉烧里有剧毒砒霜成分,这是一次未遂的谋杀。
华探长的位置不算高,比鬼佬帮办督查低,但实际掌握权力很大,就算本区警司都要给他们面子,韩森差点被毒死,这口气一定要出,警署开始布置人马,监视三枪会,准备一次大的逮捕行动。
……
三枪会的场子被扫清,损失惨重,但对陈子锟来说不算什么,当年北泰保卫战打得尸山血海,那才叫大阵仗,既然入了这一行,就要坦然面对刀光剑影,他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丝毫不受影响。
经欧阳凯引见,陈子锟前往九龙兴业大厦,拜会了咏春拳宗师叶问,叶问久闻陈子锟乃佛山黄飞鸿亲传弟子,极想见上一面,切磋两招,陈子锟也正有此意,两人饮茶聊天,相见恨晚,末了简单切磋了几招,不分胜负,大家哈哈一笑。
叶问要留陈子锟吃饭,被他婉言谢绝,辞别下楼,正要上车的一瞬间,忽然几辆汽车冲出来拦住去路,车上跳下十几个便衣警察,藏在车后手举左轮枪大喊:“不许动。”
又有大批军装警察赶来,卡车上伸出雷明顿霰弹枪的枪管,陈子锟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杀出生天,只能束手就擒。
“我要见律师。”陈子锟道。
CID们一拥而上,将他按在车上戴了手铐,一人道:“现在不是势必要你讲,但你所讲都会作为呈堂证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