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骁骑校
    “我……吓得。”元封的话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不过回过味来却是眼睛发酸,一个十五岁的娃娃,拿着一把八寸长的剔骨刀,就把全镇人的生死抗在肩上,面对的又是穷凶极恶的大刀客头子,换做一般人兴许早就脚软了,可是元封却能从容应对,杀死独一刀,吓退众马贼,坚持了这么久才倒下,已经很不容易了。


    众人还在感慨,元封肚里忽然传出咕咕的声音,是饿的,娃没吃饭!


    众人就怒了!


    “瘸子,你狗日的良心让狼叼了?不给娃吃饭!”


    “瘸子,你要是管不起饭,娃我这就领走!”


    胡瘸子百口莫辩,昨晚可是弄了一桌子肉让元封吃了个饱,今天早上确实没预备饭是真的,可是镇上遭此大难,谁又有闲心吃早饭呢。


    事到如今,也没啥好辩解的,胡瘸子转身就出去了,推开屋门大喊道:“娃没事!好好的,今天瘸子摆个场,给全镇父老压惊,流水席,敞开了吃,敞开了喝,吃多少都算我的。”


    众人轰然叫好,每人眼里都是掩不住的喜色,哑姑更是呜咽着扑过来,眼中欢乐的泪花奔涌,瘸子抱住女儿,脸上也是泪水横流,嘴却是裂开了笑。


    说是胡瘸子摆场,但是乡亲们又怎么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出钱,虽说祸事是从胡瘸子那里惹出来的,可是全镇人的命也是他那里的人救的,于是有人出桌椅,有人出碗筷,有人把家里的羊牵来,鸡捉来,有人抗来成捆的柴火,还有人帮着把棚子搭起来,总之是有物的出物,有力的出力,全镇人合伙把这场酒席给办起来了。


    胡瘸子更是豁出去不过了,把所有的酒,所有的肉都拿出来招待大家,小酒馆的锅屋里热火朝天,一帮大婶子小媳妇帮着炒菜煮肉,杀鸡拔毛,小孩子们兴奋地在外面乱跑,大人们则坐在棚子里喝着热水,谈着早上那场恶斗,只有几个镇上的头面人依旧聚在元封所在的屋里说事。


    或许是小孩子们闹得太凶,大老赵虎着脸出来,把自己的儿子唤过来交代了几句,然后赵定安也把脸虎起来,冲那帮孩子吼了句:“别闹了,都过来听我说。”


    赵定安十七八岁,现在是个像模像样的大人了,早两年可是孩子王,这些半大娃娃不听爹娘的,就听他的。


    听见定安哥招呼,孩子们呼啦一声都围过来了,赵定安凶巴巴地说:“今后不许再喊傻子了,听见没有。”


    孩子们不懂事,不知道全镇人的命都在阎王殿前绕了一遭,有那胆子大的问道:“不喊傻子喊什么?”


    定安也不知道傻子的本名,愣了一下道:“都喊哥,谁喊错了就丢到堡子外面喂狼,你爷娘也救不了。”


    棚子下传来喊声:“定安,开席了。”


    赵定安临走还不忘吓唬孩子们:“别忘了哦,喊错了喂狼。”说完飞奔着去了,今早的事情定安也是参加了的,就凭这一点,酒席上就得有他一个上座。


    第6章


    后患无穷


    房间里,几个镇上的头面人物正在和元封说话,老孙头年龄最长,主要有他发问。


    “娃,刀法跟谁学的?”


    “我叔。”


    元封他叔叔就是前段时间暴病死在家中的那个中年人了,没想到他其貌不扬的倒是位大刀客,只可惜默默无闻的死在这十八里堡了。


    众人一阵叹息,老孙头说:“娃,你小小年纪就练得如此出神入化的刀法,真是咱们堡子的福分啊。”


    大老赵却说:“娃娃,你刀法这么好,怎么还吓得腿软?”


    张驼子瞪了大老赵一眼,纠正道:“人家娃是饿的腿软了。”


    大老赵是直脾气人,说这话本来也没有恶意,听了张驼子的话只是讪笑。


    元封却说:“不对,我确实是吓的腿软,因为我根本不是独一刀的对手。”


    众人就纳闷了,问咋回事。


    元封道:“我之优势,在于人小灵活,速度够快,只要站在独一刀一步之内,就可一击得手,这就是我要迎着他走过去的道理。”


    “那你不怕他先出刀砍了你?”张驼子瞪大了眼睛问。


    “怕,怎么不怕,但是独一刀是有身份的人,没有问清楚之前是不会出刀的,他欺我人小刀短,岂知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贴身肉搏,长刀反不如短刃顺手。若是五步以外长刀对拼,便是三个我也死了。”


    听了这话,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早上那场仗赢得如此艰险,他们又问:“既如此,那咋还伸手指头向那些马贼挑衅呢,就不怕他们冲过来砍人?”


    元封道:“当然怕,但是他们也怕,独一刀是他们的龙头,他们眼中的神,神都能打败,何况他们,再说了,龙头死了之后马贼内部需要重新排位,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折损了手上的力量。”


    “这是唱的空城计啊。”众人都觉得后背凉嗖嗖的,若是那些马贼当真冲过来,今天这镇子就算完了,良久,老孙头才说:“娃啊,你的胆色真是过人。”


    大老赵也一挑大拇指:“娃,你是纯爷们!真汉子!”


    元封到底是个小孩,听这话脸上就又红了,道:“我也怕的紧,后脊梁都湿了,等他们走了就撑不住了,腿肚子直转筋。”


    众人就笑了,笑容里带着隐隐的无奈,正在此时外面敲门了,说大席准备好了,请小英雄上桌。


    元封是被几个大人架出来的,手把手托在上面举得老高,外面雪地里的人看见了就大声叫好,雪花虽然还不大,但是已经很紧了,镇民就这样操着手或站着,或蹲着在外面等着看他们的恩人,这多少让元封有些感动,他双手一拱,在胸前抱拳,若是在以前,那人们就要哄笑嘲弄了,可是今天,这动作在大家眼中怎么看怎么帅,干净利落,比那唱戏的武生摆出的架势还有味道,众人又是一声好喊出来,真如雷鸣一般。


    胡家酒馆太小,摆不下许多桌子,这棚子就搭在当街上,虽然外面下着雪,但是下雪天通常都不冷,再说还有大火炉子生着,热酒喝着,自在的很。


    元封自然要坐在首位上,别管他年龄再小,今天也是他最大,老孙头大老赵张驼子他们都在左右陪着,今天上阵的后生们也依次排开,都用敬畏的眼神看着元封。


    胡瘸子没上桌,他是大厨,又是主人,忙里忙外的抽不开身,老孙头一听就恼了,那咋行呢,瘸子是娃的长辈,今天又是他第一个冲上去和独一刀拼命,没丢十八里堡的人,这个酒,他得喝!


    胡瘸子自然是想喝这一杯酒的,他不上桌只是矫情罢了,当旁人来请他的时候,只是象征性的推辞了一下就进去了。


    首席是靠土墙摆着的一桌,旁边还生着火炉,既暖和又能看见雪景,位子早帮胡瘸子准备好了,看他过来便都起身招呼,都落座之后,老孙头又起身说:“父老乡亲们,今天是咱们十八里堡的大日子,七天前那件事大伙都知道吧,错不在咱,可是独一刀他欺人太甚,竟要屠了咱们堡子,若不是……”说到这里老孙头哽咽了一下,显然是动感情了,但他很快恢复了常态,继续说道:“若不是元封,咱们这顿饭就都在阴间地府吃了,乡亲们,父老们,我孙德彪今天在这放一句话,从此元封就是咱堡子的恩人,谁敢再说话不干不净的,我第一个不饶他。”


    众人都附和:“对,元封就是咱们的恩人,谁再敢说那啥就活活打死。”


    老孙头又说:“胡瘸子家底子也不厚实,娃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咱们都把娃的伙食铺陈张罗起来,不能让瘸子一个人破费不是?”


    众人又都喊起来:“让封哥儿去俺家住,俺家敞亮。”


    “来俺家吧,俺家顿顿吃高粱饭,管饱。”


    这时候胡瘸子站起来了,四下拱了拱手说道:“老少爷们儿们,元封这孩子哪也不去,就在我家住着,当初我许过他那死鬼叔叔的,要照顾他长大,老孙头说我家底子不厚那是胡扯,四十八两兰州府盖着官戳的细丝锭子货真价实,谁能比我有钱,都别说了,元封我养着。”


    众人就不满了,凭啥元封就让你一个人养着啊,于是纷纷站起来吵闹,老孙头看不下去了,圆场道:“这样吧,娃还在你家养着,堡子里每家人按月给你贴补点,不拘数,就是个心意,弄个鸡蛋、枣子、瓜果梨桃的都算。”


    胡瘸子这才不再坚持,堡子里毕竟百十户人家,每家拿出一点点来不会伤筋动骨,还能让元封吃好穿好,又能不伤了大家的好意,也只有这样了。


    趴在棚子外面偷听的哑姑这才放了心,拍了拍胸脯吐了口气,又摸摸赛虎的脑袋,极其大方的从盘子里拿出一块马肉来赏给它。


    赛虎和主人一样欢欣鼓舞,叼着马肉一溜小跑到墙角享用去了,镇上摆大席,家家户户的狗自然都来凑趣,按理说看到肉应该扑过去抢才是,可不知怎么地,就连那些成年大狗都不敢去惹赛虎,可赛虎现在还不过是条不及小腿高的幼犬呢。


    流水席吃了就走,走了又来,但是首席那一桌的人没有动过,众人轮番向元封敬酒,元封小小的孩子却是海量,来者不拒,杯杯见底,胡瘸子心疼,想要劝劝,元封自己却说了:“我叔说过,不喝酒不算真汉子。”瘸子便讪讪地住了嘴。


    酒喝多了话就稠,赵定安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家伙居然问元封道:“封哥儿,你武艺这么好,那些孩子骂你的时候咋不揍他们呢?”


    胡瘸子心中却是一凛,自己可没少打元封,也纳闷着呢,为啥他都还手,连顶嘴都没有。


    元封道:“那些孩子不懂事,不需和他们一般见识,我就是武艺再好,也不能对长辈和孩子出手,我叔说过一句话:王师不与妇孺争道。便是这个道理。”


    王师不与妇孺争道,多么令人向往的场景,可惜这幅情景在十几年前的大汉铁骑那里才可以见到,近年来么,不提也罢。


    胡瘸子听了这话是既欣慰又惭愧,欣慰的是元封在心里把他当作长辈来看的,惭愧的是自己却把元封当作不要钱的伙计来使唤。


    元封毕竟是个孩子,喝多了几杯酒头有些沉了,众人不敢再让他多喝,赶紧让几个小伙子搀进屋去歇着,又喊几个细心的媳妇大嫂去照应着,拧个手巾把啥的。


    元封这边刚走,大老赵就开了腔:“唉,元封虽然武艺高强,但也护不住咱们堡子啊,若是那贼人寻思清楚了,不和他贴身近战,骑着马来攻,咱们却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首席上几个人便沉默了,这可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啊。


    第7章


    整军备战


    心里一旦存了事儿,这酒就喝得不痛快了,还是张驼子脑筋活些,他说:“我看元封这孩子很有见识,咱们不妨问问他。”


    众人都点头称是,只有赵定安道:“怕甚!马贼有马有刀,咱们也有,和他拼了便是。”


    大老赵一巴掌扇过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去外边帮着收拾桌子去。”


    赵定安摸着头委屈地走了,老孙头总结道:“那就这么着吧,今夜咱们先把堡门堵上,派人在墙头上守着,有啥事等明天再议。”


    胡瘸子的家里,元封已经醉的一塌糊涂,躺在炕上昏昏沉沉的嘴里念叨着:“水,水。”


    哑姑从草窝里提出一瓮热水,拧了个手巾把帮元封擦脸,又端来一碗糖水,这也不知道是谁家媳妇坐月子剩下的红糖,今天都当成礼物送来了,元封被扶着坐起来,灌了两口红糖水,忽然睁开了眼睛,望着哑姑的眼睛说:“哑姑,你真好。”


    哑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感觉两颊象火烧一样,心中小鹿乱撞,可是再看元封,却又沉沉睡去,哑姑把碗放下,摸了摸自己的脸,呆了一呆,又帮元封把被子盖好,这才转身离开。


    到了门口,才看到胡瘸子正站在那儿,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哑姑脸上又是一热,从胡瘸子胳膊底下钻了过去,上锅屋烧水去了。


    胡瘸子叹一口气:“孩子长大了。”


    第二天一早,大老赵家的公鸡才叫头遍,元封就起床来,披上衣服就去后院劈柴,可是有人比他起得还早,看见这边有动静,胡瘸子的屋里就掌了灯,瘸子出来喊道:“元封,别干活了,大爷大叔们找你商量事。”


    元封把斧头放下,走进胡瘸子的房间,只见昨天那几个人又来了,一个个面色憔悴,显然是晚上没睡好。


    “娃,叔伯们找你来是想说个事,你说那独一刀死了,他手下的马贼能不为他报仇,万一杀过来咱们堡子可怎么办?”老孙头问道。


    其他人一脸凝重,都等着元封的回答。


    “还能怎么办?打呗。”元封的回答竟然和赵定安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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