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赤军
    “故此我才计划,开春后再挥师西进。石勒若欲举军南下,必待秋后之期,今冬不来,卿等便可无忧了……”等明年秋收以后,你们再担心不迟。


    裴该注目地图,揉着自己的下巴,心里把张宾张孟孙咒骂了好几遍。他心说你不是要建议石勒北取邺城,占据邯郸、襄国,在河北立足的吗?怎么能让他顿兵于广固坚垒之前,跟曹嶷纠缠不休呢?你们究竟啥时候才肯走啊!


    倘若石勒奔了河北,距离广陵十万八千里远,那裴该就一点儿都不用担心了。曹嶷守成之辈,毫无远谋,正如祖逖所说,他是不大可能南侵的,撑死了派兵到城阳、琅琊境内打打草谷而已。如此一来,裴该、卞壸起码可以有两三年的时间种地、积聚。


    因而裴该才到淮阴,就写信给程遐。胡军之中,能够影响到石勒决策,而跟裴该也多少有点儿交情——虽然可以说是打出来的表面上和睦——之人,除张宾外就只有程遐程子远了,想要牵绊住石勒的脚步,裴该当然不敢再去找张宾,但可以尝试着跟程遐说道说道。


    他在信中向程遐透露,说张宾之意乃在河北,只是为形势所迫,他暂时还不敢对石勒言明——隐含之意,这事儿我告诉你了,你愿意不愿意抢这份功劳哪?


    同时还对程遐说,我受南人所迫,无奈而渡江北上,暂时屯扎在淮阴,我没有力量北进,希望子远兄向石将军进言,也别来打我,咱们和睦相处便是。我知道此前落跑之举,肯定导致石将军恨我入骨,但他就算挥师南下,把我赶跑了,甚至于杀了我,对你程司马又有什么好处呢?当世唯我能明张孟孙之意,所以我才能设圈套耍了他一回,一旦我不在了,估计最高兴的,除石将军外,那就只有张孟孙了吧?


    言外之意,我能够帮你对付张宾,君其有意乎?


    程遐的回信全是片汤话,无一字落在实处——有可能是怕被石勒发现双方书信往来,故此不敢明确表态,更有可能,则是他尚且有所疑虑。当然啦,程遐是不可能真正信任裴该的,他应该瞧得出来,裴该不过是想要通过自己,暂时保障淮阴地区的安全罢了。但他既然没有斩杀送信的部曲,也没有在回信中疾言厉色斥骂裴该,说明对于裴该投出去的饵食,多少也还是有一点儿心动的。


    这信若是张宾所回,此人心险、志广,裴该恐怕很难从字里行间读出任何隐藏用意来——即便读出来的,说不定也得反着去理解才能有一定准确性。但程遐虽然在政争方面颇有所长,论及对大势的把控,就差着张宾不止一筹了,再加上这家伙私心重,就很有可能将此事按下,既不向石勒禀报,也不向石勒进言。


    裴该知道,自己驻军淮阴之事,肯定瞒不过石勒、张宾——这年月通讯水平再差,有两三个月的,石勒也应该得着消息了吧?他很有可能因忿兴师,说不定连张宾都拦不住——裴该对自己引怪的水平还是颇有自信的,因为此前把那二位都耍得太狠了——则程遐在回信中,多多少少将会有所透露。既然读不出这层意思来,就说明石勒短期内还并没有拼着损失惨重,也一定要砍裴该脑袋祭旗的决心。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敢放祖逖明年开春后就离开?倘若石勒大军南下,有祖逖在,即便打不过,也不至于会败得太过难看吧。


    第三十四章


    涟漪


    裴该要祖逖答应自己三个条件,才肯放他挥师西进。第一个条件是:“只许君带两千军西向……”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完,随即就补充说,祖士稚你把自己苦心训练成军的两千精锐全都带走,那可不成。目前淮阴所有的三千多兵马,必须各部分拆,打散了重组,你再统一训练到开春,然后留下同样能打的一千多兵给我。而且——


    “淮阴本地之卒,君可尽数携去,我一个不留。”


    他们在长江北岸招募了两千流民,北上于路收拢,以及进入淮阴后再招募的,大概五百多;此外要求各坞堡服兵役,助守县城,也拉来了五六百人,对于这些人裴该一点儿都不放心,希望祖逖全都带走才好呢。


    卞壸皱眉问道:“彼等既是本县土著,父母妻儿都在县内,则一旦遇警,必能苦战不退,何以使君不肯留?”


    裴该撇嘴道:“彼等家眷都在各坞堡中,设有警讯,卞君以为,是会为我固守县城啊,还是散归各堡去啊?”


    卞壸恍然大悟,忙道:“是壸短视了,使君所言是也。然而……”顿了一顿——“昔日向各坞堡要求彼等来县,本说守卫县城,以及淮上烽燧,今乃驱之离乡而去,彼等可肯从命么?”


    裴该笑笑:“是否从命,端看祖君如何驭兵了——且不必提兵进兖、豫,只说去定临淮、下邳、彭城等郡国;我是一州之长,遣卒定州内郡县,名正言顺啊,谁有异议?”


    祖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是我所识之裴文约也!”早就知道你这小家伙很有心计,所以我才愿意带着你北渡长江,谋复中原。可是等到了淮阴,你各种装神弄鬼的,也不知道整天在想些什么,全无昔日并榻而眠、指点江山的风采,我都快有点儿失望了,还琢磨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快……如今听你这些谋划,是往日的裴文约又回来啦,甚好,甚好。


    “文约之命,逖安敢不从?”我就听你的,这一冬天再把各部兵卒都打散重编,好好训练一番,开春后我把本地兵全都带走,一个不留。


    裴该心中暗喜——只要把这票碍眼的家伙全都拉出百里之外,我下一步计划便可以开始实施了!


    随即便曲起第二枚手指,说:“若城防未完、烽燧未毕、巡船未造、春播未终,我绝不放祖君西去。”


    祖逖点头,说这个没有问题,我会命士兵们协助修缮城防、烽燧,以及帮忙春播的——反正屯垦地那些大多是他们的家眷,不至于不乐意。至于淮水上巡逻的船只——“仓促难造,但在盐渎有渔船数十,可以暂引入淮……”


    理论上江船和海船的规格不全然相同,但只要不是什么蒙冲、斗舰之类正经战船,仅仅乘坐一二十人的小型船只,能在海岸边跑的,一样可以拉到淮水里去巡逻。


    “其三为何?”


    裴该说其三,就是我要问你借几个人了,因为我手头没有合适的统兵之将——当然啦,那个高乐我用得挺顺手,也要留下。


    祖逖沉吟少顷,回答说:“刘夜堂可用。”


    这年月士人多不二名,也就是说有点儿身份的,大多数都是单名,很少有复名的,这不是礼法规定,而是从新莽时代就流传下来的普遍习惯。当然啦,例外总是有的,比方说王羲之——当时很多信奉天师道的士人,习惯在单名后加个“之”字变成复名。理论上一直要到唐朝以后,复名才会逐渐多起来,因为那会儿已经不是经学世家独大了,掺和了很多胡汉各族的军功贵族进去。


    所以一听刘夜堂这个名字,有八成就是纯粹的平头百姓出身,没读过什么书。祖逖向裴该介绍此人,说刘夜堂是我同乡,跟随我也十好几年了,我观察他的才能,守备一城、统领一军,应该问题不大。我把他留给你了,但请你授予他一个职务,以便服众。


    裴该答道:“可予州守从事之职。”我让他当城防司令好了。


    ……


    在中国历史上,秦、汉两代三朝可以被称为第一帝国,基本上确定了以黄、淮、长流域并为核心统治地区,在这一地区内,百族共存,逐渐融合成了一个统一的民族——虽然当时还并没有明确的“汉人”称呼,大家伙儿只习惯性以朝代名指代,或者自称为“中国人”。


    但是合久必分,封建时代周期性的大乱也随之而来,先是汉末大乱,三国鼎立,继而在西晋短暂的统一之后,又再迎来了“八王之乱”和“永嘉之乱”,然后是“五胡乱华”,东晋十六国乃至南北朝的分立。华夏历史就此迈入了一段空前的黑暗漩涡,而裴该穿越的小蝴蝶翅膀,在永嘉六年的时候,仅仅在混沌中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涟漪而已。具体而言,也不过拖后了石勒占据河北的时间,以及提前了祖逖的北伐罢了。


    但在这涟漪尚未能及的远方,历史仍然按照它原定的轨迹在一板一眼地运行着。比如说暂时稳定了关中地区的司马邺政权,就在这永嘉六年的年底,与史书记载相同,倾倒了一根擎天巨柱——


    贾疋贾彦度乃是曹魏时太尉贾诩的曾孙,“少有志略,器望甚伟”,怀帝时官拜安定太守,但为刺史丁绰所谮,遭到当时镇抚关中地区的南阳王司马模(东海王司马越之弟)的讨伐。贾疋初始战败,逃至泸水,随即与卢水胡酋彭荡仲、氐酋窦首结为兄弟,卷土重来,杀死了司马模军司谢班,复夺安定郡。


    这时候洛阳正在遭受围困,司马模进不能勤王讨贼,退不能抚定雍凉,那么他的命运也就此注定了——刘曜在火烧洛阳后不久,便即挥师西进,攻陷长安,砍下了司马模的首级。


    司马模旧将索綝、麴允等率领残兵西蹿,前去投靠贾疋,随即拥戴贾疋为盟主,统戎晋兵(西戎兵和晋兵)两万反攻长安,扶风太守梁综等亦率众来合。贾疋用兵神鬼莫测,索綝等又皆是一时勇将,以寡击众,竟然多次将胡汉军杀得大败。刘曜退守长安,在苦苦支撑了几个月之后,还是被迫驱掠士女八万余口,弃城而逃。


    贾疋追杀刘曜,一直进至甘泉,刘曜身中数矢,几乎不免。


    与此同时,阎鼎等人保着秦王司马邺,从许昌西面南下轩辕关,兜了个大圈子,也已然抵达了雍州。于是贾疋等便奉迎司马邺进入长安城,自称皇太子,建立行台,贾疋被司马邺拜为骠骑将军、雍州刺史,封酒泉郡公。


    当时拥戴众臣中,以贾疋威望最高,兵权最盛,足以与之拮抗的司马模之子司马保屯扎在上邽,根本就不敢到长安去跟贾疋相争,眼看着关中局势逐渐稳定了下来。然而短短几个月后,就在当年年底,贾疋莫名其妙地就挂掉了。


    此前攻打长安的时候,刘曜见不能敌,就派人去游说卢水胡酋彭荡仲,请为内应,贾疋探查到这个消息后,丝毫也不手软,直接就发兵袭击澎荡仲,把他这个义兄弟给宰了。彭荡仲之子彭夫保拥众而反,贾疋在基本稳定了长安的局势后,率军征伐,才刚小小吃了一个败仗,就在撤退过程中马失前蹄,掉进了沟里,结果被彭夫保所害。


    贾疋一死,人心离散,长安政权内部就此展开了激烈的政争,首先是阎鼎专权,擅杀梁综,接着索綝、麴允联军讨伐阎鼎,将之逐走,索綝实执国政。长安城内就此乱成了一锅粥,不但无力追击刘曜,复夺洛阳,甚至就连自保之力也逐渐丧失了……


    ……


    历史就此掀开了新的一页,转眼迈进了永嘉七年。二月,刘聪杀晋怀帝司马炽及故晋臣十余人于平阳。消息传到长安,司马邺遂于四月间登基称帝——史称晋愍帝,也是西晋的最后一位皇帝。


    当然啦,远隔千山万水,无论贾疋遇害,还是司马炽被杀,消息都得滞后好几个月,才有可能传至广陵。这一年的初春,冰雪方消、草芽初萌,春播才刚开始,身在淮阴城中的诸人,大概也就裴该提前知道这些事情,但具体将在几时发生,他心里也并没有数。一则是前世读史,对于“年”的记忆很深,但无法细化到“月”,二则也怕历史已然有所改变,即便千里之外,或许涟漪所及,也会产生稍许的不同呢。


    这一日,身在屯垦地的祖逖遣人送信给裴该,要他前去相会。裴该正好想要仔细巡查一番春播的状况,看在人力、物力上是否尚有欠缺,因而便带着甄随等人,欣然而往。


    屯垦地一片繁忙的景象,粟、麦已经开始下种,稻谷还需时日——淮南的气候相对来说更接近于江南,而与黄河流域有着天壤之别,但在作物的适应性上虽然更偏向于种稻,在人们的生活习惯上,则更倾向于食用粟、麦;再加上屯垦者又大多是中原流民,根据妫昇的统计,其中将近七成来自于司、青、兖,以及豫州的淮北部分,甚至还有不少冀、并乃至幽州人。


    他们在去冬就曾经尝试种植菘菜,也进献过一车给枯居县城的刺史大人品尝。裴该感觉,此菘个小、茎薄,滋味偏苦、不甜,比起前世吃过的北方大白菜,那几乎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啊,但和这具躯体在此世前二十年间食用过的,差别倒并不是太大。总而言之,此物不但可种,还可以扩大耕植面积——终究人不可能只吃五谷为生,膳食纤维和维生素是一定要补充的。


    铁制农具和耕牛,对于屯垦地的开发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尤其妫昇立功心切,还特意从家乡召来了百余名有经验的农夫,以及不少的农具,北上助耕。因为江南多植水稻,插秧期比较晚,勉强来得及打这么一个时间差。


    这片地域,原本越向南就越是低洼,常年积水,妫昇根据他在家乡时的经验,因势利导,开辟了好几片水塘,打算种植芦苇、菰米,并且豢养鸭、鹅,规划前景倒是颇为喜人。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便只有寄望于老天,给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啦——屯垦地紧靠着邗沟,基本上不怕普通的旱灾,但对于涝灾和蝗灾,这年月的农民就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了。


    祖逖陪伴着裴该巡视、游散,走着走着,渐向北去,接近了淮河岸边。祖逖策马登上一处高阜,挥鞭指点道:“沿淮有不少良田,若能并吞,将屯垦地延伸至此,相信收成必佳。”


    裴该微微颔首:“都是大田主所有,不易夺也——我正在筹划良策。”


    祖逖再朝北方一指:“文约,卿来看——此处地势,较之淮阴更佳,又当淮水转折处,若能于此处筑城,卿迁居至此,与淮阴呈犄角之势,控扼南岸,则淮东之地都在掌握之中,便不惧北人强渡了。”


    裴该注目良久,缓缓点头道:“祖君所言是也。然恐非一二年之功……”


    ——他并不清楚,就在祖逖所指点的方位,原本的历史上,十数年后便真的建起了一座重要城池,起名为山阳,并将周边地区划入管辖,名为山阳郡,成为东晋、南朝在淮东地区比淮阴更加重要的防守基地。


    “果如祖君所言,能在此处筑城,可保淮东无虞。然若城未完而敌已至,奈何?”裴该诚心地请问道,“君何以教我?”


    祖逖笑笑:“我正欲与文约详言,淮上当如何设防——淮泗以西,直至盱眙、赘其,破釜百塘,往往与淮水相勾连,地势险狭,大军不可渡也……”


    破釜塘,古名富陵湖,乃是一系列或隔绝、或连通的小湖群,隋代改称洪泽浦,唐朝开始,始有洪泽湖之名。不过一开始的洪泽湖并非整片湖泊,面积也不甚大,一直要到北宋绍熙年间,黄河决堤,从此夺淮入海七百余年,才逐渐地倒灌出了后世中国第四大淡水湖泊来。


    祖逖告诉裴该,从淮泗乡以上,或者从咱们目前所看到的这一区域再往下游,想要涉渡淮水都不容易,尤其大军来此,必须经过比较长时间的准备工作,建造足量船只,才有可能渡淮来攻。唯一危险的,就是从淮泗乡直到眼前这段,但是对于淮阴县城来说,东侧也有邗沟作为天然保障,所以你只需要担心西侧就够了……


    第三十五章


    风林火山


    看起来,祖逖是铁了心要在一两个月内,春播基本上完成以后,便即率军离开徐州,西向兖、豫了,所以他才找个机会谆谆教导裴该,以托付留后事。


    祖逖说了,万一有敌军来袭——最大可能性是石勒和曹嶷二人所部——你也不必要惊慌,因为咱们后路畅通啊,大不了你弃守南逃,到江北的广陵和舆县去,贼寇真要是追到了那里,直接威胁长江防线,难道王导他们会袖手旁观吗?


    当然啦,真要那样,你就又重新落回王茂弘手里去了,所以但凡还有一线希望,最好还是固守淮阴,哪怕向江东求救呢——来救的必是客军,退敌之后,也不是那么容易鸠占鹊巢的。


    沿着淮水南岸,每隔五里,一共修葺了二十座燧堡,每堡十人,可控扼百里之地。燧堡的作用是预警,同时也给己方机动兵马一个可凭借的前线基地。渡淮、抢滩,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尤其对于北人来说——那么只要能够及时预警,你领着数百精兵随时堵截,可保五六倍之敌都无法轻易登岸。


    倘若敌军从燧堡覆盖范围之外渡过淮水,那么一种可能性在上游,一种可能性在下游。若在下游涉渡,就必须再面临着一条邗沟,对于守方来说,占有绝大的地利——不过那么一来,屯垦地就危险了,应该做好让百姓们随时南撤射阳的准备,别遭了敌兵的劫掠。


    倘若敌军从上游涉渡,最大的可能性是在淮泗乡以西地区,那么必然先攻淮泗的坞堡,只要陈氏兄弟不投敌,淮阴城便可稳如泰山——你可以隔淮驻军,威胁敌军的侧翼啊。


    退一万步说,陈氏兄弟投了敌,或者被击破了,敌军得渡淮水,那你就必须前出到某处某处,利用当地险狭的山势,先尝试挫敌锋芒,然后再退守县城——千万千万,别光想着死守,以攻助守,才是重中之重。


    无论沿岸守燧,还是退县守城,弓矢都是第一等退敌的利器。祖逖说了,你别瞧要训练一名合格的弓手非常困难,一看天赋,二看体能,而且日常训练的时候,施放则损箭,空拉则伤弓,总之投入相当之高。但是数十步外,瞄着一个活人,就算再胆怯之辈都敢松弦;正面相对,一般人还真发不了狠朝对方肉里捅矛、劈刀,非得要真见过几次血才能练出肉搏的胆色来——而且说不定见到对方兵刃寒光闪闪,自己先就怂了。因此两相对比,你比我不缺时间和物资,当以多练弓兵为是。


    然而弓不易得,我分你六成,你须多造箭矢。箭比弓好搞多了,制作周期也短,竹木为杆、铜铁为簇,再不济骨簇也勉强可用,胶你不缺——当时多以捶打鱼鳔成胶,广陵郡自然是不虞匮乏的——倘若雁羽不易得,鸭羽、鹅羽也可凑数。


    裴该心说,其实硬纸也可以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祖逖掰开揉碎了详细解说,裴该用心记忆,到最后甚至命裴度呈上纸笔,他把重点全都记录了下来。


    ……


    裴该才刚从屯垦地回来,就接到了一封江北来信。展开来先瞧题头,为“裴先生足下”,再看署名——“汉镇东大将军长史、冀州程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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