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高月
“那里,是我唐突了,打乱的将军的部署,不过主公的意思也是能不动武则尽量不要动武,所以我才敢毛遂自荐,我和襄阳制置副使吕文德私交颇好,可以和他说上话。”
李思齐沉思了片刻又问道:“那先生需要我们帮你做点什么?”
“将军届时只要在襄阳城外适当制造点压力便是了。”
李思齐点点头道:“如此,我派人护送你去襄阳!”
“上将军,末将倒有一计,可配合贾先生的说降。”帐下站起一将,正是刚刚被升为左将军的余阶。
“你说来!”
余阶走到贾似道面前,笑笑道:“据我所知,镇守襄阳西门的李伯渊原本就是武仙军大将,被蒙古人击溃后,投降了宋国,现在宋国政局动荡,人心不稳,李伯渊的老母妻儿尚在颖州,他焉能安心,如果能将李伯渊也说反投降,那吕文德见大势已去,自然也就听从了贾先生之劝,此乃釜底抽薪之计,贾先生以为如何?”
“余将军的好计!”李思齐双手击拳喝彩道:“我这就派人将其老母接来,再修书一封给贾先生带上,若李伯渊肯投降,我保他为颖州团练使。”
贾似道呆呆地望着这个红得发紫的抗蒙名将,他的计策要远远比自己高明得多,有把握得多,李伯渊镇守城门,他若肯降,那吕文德降不降已经不重要了。
“余将军的计策高明”贾似道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道:“贾似道愿意一试。”
果然,杜杲闻丁大全谋逆,不禁郁愤难当,当夜便吐血在军营病逝,他遗命大将全子才率八万忠心于他的部队赴临安将逆贼丁大全碎尸万段,恢复赵宋江山。
当贾似道抵达襄阳的时候,全子才正率军东去,他拜会了吕文德,只推说自己闻临安事变便折道返回,绝口不提劝降之事,吕文德当即任他为行军司马,参赞军务。
※※※
这几日李伯渊显得忧心忡忡,每日天不黑便回到家中,他的妻儿老母都在颖州,襄阳的住处只有一个新娶的小妾,名唤玉娘,玉娘是也是知书人家女儿,温柔贤惠,知道丈夫有心事,也不多问,每日只是做好饭菜,夜间曲意迎奉,极尽所能安抚丈夫。
这一日,李伯渊回来晚了些,天已经黑了,玉娘急忙给丈夫脱外套,李伯渊摆摆手止住了她:“算了,今晚是我值夜,这外套就不脱了,我吃了饭就走。”
玉娘应了一声,急忙摆上了饭菜,又拉过椅子,拍了拍灰,服侍丈夫坐下,李伯渊举起筷子,只扫了一眼桌上,便紧锁眉头看着她,最后开口道:“怎么还是腌萝卜条,不能换一样菜吗?”
玉娘却没吭声,只是默默地吃着白饭。
“怎么?难道是家里没钱了吗?我前两天不是刚拿回一百贯钱吗?你是怎么用的!”李伯渊把碗重重一摔,目光阴沉,审视着玉娘,过了半天,玉娘方低声道:“这米价又涨了,要八十贯才能买到一斗,家里正好没米了,我听说米价还要涨,就全买成米了,剩下一点钱买了点盐,一百贯钱就、就这么没了。”说着,两颗清亮的泪水,从白瓷般的脸庞滑下。
“啊!是为夫不好,错怪你了。”李伯渊心中抱歉,急替玉娘将眼角泪水擦去,玉娘再也忍不住,扑在丈夫的怀里痛哭起来:“这日子怎么这么艰难啊!”
李伯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拳头捏得嘎巴嘎巴响,连自己的女人都呵护不了,他这个男人还有什么用?
第十九章
江山如棋(七)
突然,玉娘突然抬起头来,抹去眼泪道:“官人听听,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一句话,将李伯渊从沉思里拉了回来,确实有人在敲门。
“我去开门!”
“等等!我先把这些饭菜收了,让人家看了笑话。”玉娘三下两下将饭菜端到厨房去,眉头又愁得绞成麻花状,“要是来人没吃饭,那可怎么办?”
李伯渊两步走到院里,将门打开,见是早上刚认识的新任行军司马贾似道,知道此人抛弃临安显爵来投吕文德,自己手下的军械粮草可都被他所掌控,李伯渊不敢怠慢,急忙拱手施礼道:“贾大人怎么会来蜗居?”
贾似道正打量他的住处,便笑呵呵回礼道:“堂堂指挥使将军却住这样一个小巷里,房不过数间,院不过一进,开门的仆也没有,实在是不配,若不是见李将军出来,我定扭头就走!”
“唉!”李伯渊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道:“贾大人也知道,这会子实在掉价得厉害,今天可以买一头猪,明天就只能买一只鸡,再说,就连这买鸡的钱,也已经三个月不见影了,贾大人当了这行军司马,大伙儿都眼巴巴指望着呢!”
“官人,还是让人家进屋说话吧!”玉娘已泡好了茶,见丈夫一直在门口说话,便忍不住提醒道。
“是了!”李伯渊一拍脑门笑道:“我失礼了,先生请进!”
李伯渊急将贾似道让进屋坐下,笑问道:“贾大人吃饭没有?”他问得随意,可旁边的玉娘心却揪了起来。
“我已经吃过了,吕大人请的客,也是他告诉我你住这里的,怎么,李将军要出去?”他见李伯渊还穿着军服,不禁诧异地问道。
“今夜正好是我当值,虽然金兵退了,但还是不能大意。”李伯渊犹豫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大人来家里找我,是为何事?”他与贾似道只是一面之缘,对方又是文官,自然不会是找他喝酒。
“也好,我就实话实说了。”贾似道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推到他面前,“有人托我送一封信给你。”
李伯渊诧异,两下便拆信看了,不料手却剧烈地颤抖起来,手一松,信飘落到桌上,呆若木鸡一般,脸刷地变成了灰土色。
“玉娘,去把门关了!”李伯渊声音嘶哑,仿佛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这神情瞬间转变,就源自桌上的这封李思齐写给他的亲笔信,若依他平常的性子早就跳起来砍了贾似道,可现在他不敢,信里提到了他的老母妻儿。
玉娘去院里关了门,又瞥了丈夫一眼,咬着唇进了里屋,看丈夫的神情就知道出了大事,可男人们的事,她不敢插嘴。
“这么说,贾大人不是从临安来的?”李伯渊感受到了玉娘的担心,心中也慢慢稳了下来。
“自然不是,以那丁大全人品的不齿,你以为我也会随波逐流吗?我是从南京过来,鸟择良木而栖,我自然要选择我的道路,李将军,你本来也是金臣,家小都在金国,回去是顺理成章的事,难道你也和吕大人一样指望那全子才能灭掉丁大全,恢复赵宋江山吗?”
“可是、可是”李伯渊说了两声可是后便哑然无声,头无力地垂了下来。
贾似道看着他,吃惊地发现,李伯渊的脸庞似乎因痛苦而拉长,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屋里静得出奇,光线好象越发昏暗,他的目光迷茫,似乎走进了遥远的记忆中,或正聆听着幽幽夜色里的任何声响。
“我知道将军所忧,是害怕别人说将军反复吧!”
李伯渊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焦虑。
“其实不然,当日武仙军败,南京正遭蒲察官奴围攻,将军无处可去,又不愿以身事贼,这才无奈投了宋国,再者,将军曾手刃崔立,有功于金国,有功于百姓,这些,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李相公也知道,所以李思齐将军才敢担保将军为颖州团练使,这个职位只有山东的中郎将才有资格,也就是说,将军回归金国,就将位居高位,美宅良仆,家人共福,不一而足,岂不比这三间瓦房要强得多,大丈夫在世,当立功名,求富贵,怎能窝囊受穷一世!”
贾似道先是推脱他的责任,使他不失大义,又以高爵富贵相诱,李伯渊焉能不动心,他深思片刻,终于缓缓道:“事大,让我考虑几日。”
‘咣当!’话音刚落,里屋便传来了杯子摔碎的声音,李伯渊一惊,“大人稍坐”两步便冲入房中,却见玉娘在扫地上的瓷片。
“怎么?”
玉娘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水:“我都听到了,官人是不是觉得我拖累你了,才下不了决心?”
“你想到哪里去了,事情来得太突然,我要考虑一下。”
玉娘见丈夫转身要走,急低呼道:“官人!”
“还有事吗?”李伯渊抚摸她的头发,看着这个与自己受穷受苦的美丽女人,眼中泛出几分温柔。
“妾身虽是女流,但也知道大事得当断,犹豫再三,是成不了大事,官人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男儿,婆婆看着,大姊看着,妾身也看着,若真有此心,请官人当断!”
李伯渊似乎有些吃惊,他从未想过向来柔顺的女人竟能说出这番道理,自己就是太优柔寡断,才落得今天这般地步,他望着妻子已经洗得浆白的衣裙,头上插的木钗,通身上下没有任何银饰珠宝,陪嫁来的一对镯子也当了买下这房子,自己从不考虑这些,只管喝酒吃肉、拍桌骂娘,当真还是男人么?
想到此,他只觉胸腹间一股杀气腾腾升起,再也不考虑什么,大步跨出门去,他似乎突然变了个人,似乎一下子变得高大魁梧,锐利的目光咄咄逼人。他把战袍向后一掀,赫然亮出挂在腰间的长剑,他的手按在剑柄上,贾似道噤若寒蝉,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好!我答应你,你说,我该怎么做。”
※※※
吕文德闻金国大军再至,紧张得心中砰砰直跳,敌人怎么捏拿得这么巧准,刚好全子才大军刚走不到两天,他们便回来了,难道是有预谋的吗?汗已经顺着吕文德的脖子上流了下来,城下刀光寒亮,旌旗无边,俨如黑云压城,鼓似在漫不经心,‘咚!咚!咚!’可每一下都似敲在人的心上,象一把锥子,一下一下,将抵抗的勇气慢慢地放光,在这钢猛无匹的气势面前,襄阳城俨如覆巢下的鸡卵,在几乎要将空气都压爆的杀气面前,终于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怎么办?襄阳守军已不足五万,而敌军似乎已经过了三十万,怎么抵挡,求救!只有向全子才求救!可敌人将城池围得跟铁桶似的,信怎能送得出去。
“大人!你看这襄阳能守得住吗?”
贾似道在吕文德脆弱的心中又加上了一块重石。
“这—”
不容他多想,城下的敌军便开始发动,但似乎他们不是在攻城,只见一袋袋泥土,一块块青色长石,士兵忙如蚁群,在石炮射程之外搭建一座高台,城上的宋军都呆呆地望着,不知道敌人要做什么。
西门,李伯渊正在给他们的手下军官做最后的动员。
“弟兄们,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没有什么好犹豫了,我不知道你们家境如何,可我家已经揭不开锅了,已经三个月没发饷,士兵们每天只有二合米的口粮,可襄阳城内的那些财猪老爷们个个吃得肥头大耳,身上流油,还要等着老子们勒紧裤带,用命去保护他们,这公平吗?你们说,这公平吗!”
“不公平!”军官们想着自己的家境,个个似眼睛都要冒出火来。
“李大哥!你说该怎么办?”
李伯渊一咬牙,扫视着众人一字一句道:“老子想反了!”
“反?”军官们突然安静下来,随即又闹开,赞成者有,反对者有,俨如一锅滚开的沸水。
“可是,投降金兵,祖宗八代都要蒙羞的。”角落里一人喊出,吵嚷声都突然平息下来,众人都望着李伯渊,这句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第二十章
江山如棋(八)
“金兵?”李伯渊冷笑了一声道:“你们看见金兵的影子了吗?反正我是一个未见,如果你们说城外的这支军队是金兵,那就大错特错,你们看他们的军服、军旗,哪有半点金国的影子。”
“那他们是什么人?”
“这个我知道”一名年轻军官跳起来道:“他们经过我家村子时,给我爹说过,他们不是金兵,他们是山东振威军,要去四川打鞑子,必须要经过襄阳,他们不但对百姓秋毫不犯,还给了我家一袋米。”
“对!这位弟兄说得对,不是金兵,山东振威军,大伙儿都知道山东吗?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一个普通的士兵每月都有十贯鲁交,弟兄们,是鲁交,六贯就可以换一两银子,再想想咱们会子,老子是堂堂的指挥使,每月的俸禄连一两银子也换不了,还不说大部份士兵连饷都没有,现在宋国也灭了,老子就是不想姓齐,怎么样,大伙儿愿不愿意跟大哥干!”
“我们愿跟大哥干!”最后一丝叛国的担忧去了,生活的压力和对富贵的向往将这群汉子的热血全部都点燃起来,有几个尚在犹豫的,见众人长剑已经拔出,也不敢再吭声。
“好!大家回去安抚弟兄们,等会儿听我命令,咱们就开西门反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