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闹闹不爱闹
“今晚不回家吃,约了朋友,可能的话也不回来睡,不用等我。”
说完,他从李素贞身边走过去,出了自家的门口。
赵美珍直到自己儿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才恶狠狠的对着李老实一家说道:“如果天耀出了什么事!老娘做鬼也不放过你们!站在我家里等我摆酒为你们三个送行呀?抬脚,我要打扫!”
说着话,赵美珍抄起扫帚对着三人的脚面前一通扫,卷起大片的灰土,把李老实一家直接赶了出去。
已经出门的宋天耀对李素贞的悔婚到没什么怒气,上一世三十多岁的他见多了这种跟红顶白,见风使舵的女人,现在多出一个李素贞也没什么奇怪,更何况李素贞虽然相貌姣好,但是那柔顺的性格不合此时宋天耀的胃口,柔顺而又能吸引男人的女人,必须要有让人惊艳的姿色,不然,就没有那些有自己独特气质的女人更具吸引力。
李素贞虽然有点儿姿色,但是也就是夜总会舞女的级别,甚至都不够称得上一家夜总会的头牌,为这样一个女人大动肝火,没必要,何况,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出了嘉林边道,宋天耀径直去了太子西道的飞跃洋服店,推开门,洋服店的老板马上笑着迎了上来:
“先生,是要定做洋服还是长衫?”
“老板,我想请问有没有能马上穿在身上的洋服,定做太慢。”宋天耀朝老板回了一个微笑,礼貌地说道。
现在的香港,还没有服装店,人们穿的衣服,穷人是自己买布料自己做,有钱人则去洋服店请裁缝量体裁衣,更讲究一些的有钱华人则会专门去上海重金请老资格裁缝帮自己一家定做服装。
“有当然是有几套,不过是有人提前付了定金定做的……”老板一副难做的语气开口。
宋天耀取出十块钱递给对方:“这十块做加急费够不够?”
“够,够!我马上去拿。”老板快步进了里间,拎着三四套西装以及搭配洋服的衬衫领带走出来。
看老板现在的欣喜脸色,宋天耀就知道这些西装并不是提前付定金等人来取,都是付了定金之后却一直没人来取的存货,只不过宋天耀懒得去计较这些。
有两套过于紧窄的西装被宋天耀否决掉,最终选了一套深蓝色西装,配上白色衬衫和一款亮蓝斜纹领带,最后还将洋服店老板递过来的皮鞋穿在了脚上。
看到宋天耀换上这身装扮,洋服店老板忍不住说了一句:“先生,你是大洋行的华经理?”
宋天耀嘴角翘了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镜子中的自己,虽然相貌还稍稍有些未脱的稚嫩,但是配上这身洋服,更多的是给人一种斯文和英气,看起来的确就像是老板口中那些大洋行走出来的年轻中国经理。
“加在一起多少钱?对了,如果有皮具钱包帮我拿一个。”宋天耀对老板说道。
老板又帮宋天耀拿来一个精致的皮质钱包,这才拨打着算盘报出了价格:“一共两百四十三块,多谢惠顾,先生。”
宋天耀把钱如数交给了他之后,老板找了一个袋子把宋天耀换下来的衣物装起来想还给他,宋天耀笑笑:
“送去慈善点,留给那些没衣服穿的人。”
香港基督教会在全港设置了很多慈善点,定期会有人把不穿的衣物或者用不到的玩具,工具等物品送到那里,帮助更多的穷人。
“您真是有善心,慢走,先生,以后有需要请一定来找我。”洋服店老板将宋天耀送到门外,还不忘客气地说道。
不压价格,脾气又好,买的又多,这种客人是洋服店老板最愿意看到的。
换了一身行头的宋天耀,赶去尖沙咀坐天星小轮回到中环码头,再从中环码头坐黄包车到达上环的陆羽茶室。
陆羽茶室算是香港的老字号茶楼,这家茶室的老板三十年代从上海过来香港开这间茶室,所以,这间茶室的装修还保持着三十年代上海滩的老式格调,上好的酸枝木座椅,宽大的红木屏风,墙壁上悬挂的泛黄的字画卷轴,穿着老式唐装的侍应生和‘大阿姐’,调琴的长衫琴师,画着淡妆随时准备为客人登台的粤剧女伶,让进门的茶客一瞬间就有种穿越回那个纸醉金迷的大上海的虚幻感。
宋天耀一进陆羽茶室,就有一名精明利落的中年人热情的迎上来:
“先生,第一次来?是想要登楼上的雅间还是准备在一楼喝茶听戏?”
“的确是第一次来,我刚到香港,早就听说陆羽茶室的名字,今天特意来见识。”宋天耀对这名侍应生说道。
在四五十年代做茶楼的侍应生,可没有九十年代的茶楼那么简单,只懂得迎客送菜端茶倒水就可以,四五十年代的侍应生,那绝对放到后世去做一家大公司的经理都绰绰有余。
首先要讲究眼力,这名客人来过一次,至少半年内都能记得对方的模样,这才是一名像陆羽茶室这种大茶楼的侍应生该有的眼力,也是最基本的功夫。
其次,这种茶楼的侍应,无论男女,人脉广到足够让后世那些业务经理目瞪口呆。
第三,头脑灵活,善于交际,讲究茶楼里出现纠纷,不需要主理人出面,侍应就能搞掂一切。
而且这种大茶楼的侍应,并不靠那每个月五六十块的薪水养家,每个月,他们最少都能拿回家一百五十块。
“第一次来,而且是刚到香港?先生,老家哪里?”听到宋天耀说自己初来香港,这名侍应上下打量了一下宋天耀,礼貌的问道。
宋天耀说道:“我是潮丰人。”
第四章
找份工
“我也是潮丰人,大家老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先带你进去找个位置坐,喝什么口味的茶,我请。”这名侍应听到宋天耀的话之后,马上换了潮丰话,对宋天耀热情地说道。
说着话,将宋天耀引到了一处安静的位置,又帮宋天耀沏了一壶普通的红茶过来,然后才坐到了宋天耀对面:
“我看兄弟你一定不会只是来饮茶,有什么问题同我讲,我叫吴金良,在这间茶楼已经做了七年,日本鬼子打来之前就在这里做侍应,对香港我很熟,只要你开口,我一定能帮到你。”
这就是宋天耀来陆羽茶室的原因,他很早就听木屋区的人说陆羽茶室有个侍应是潮丰人,叫做吴金良,为人义气,最喜欢帮同乡排忧解难,而且不会事前收好处,一定是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才肯收谢礼,而且绝不多收。
但是那些木屋区的人就算是来茶楼找吴金良办事,无非就是找工作,找住处或者找失联的亲人等等这些,事后给谢礼,最多也只是一块两块,能给到五块的谢礼,对穷人来说就已经是极大的数字。
真正能让吴金良赚到钱的,是此时的宋天耀这种人,至少表面看起来就不是木屋区出来或者逃难的穷苦人,斯文模样一看就受过良好教育,在吴金良心中,这种人要自己帮忙办的事,无论成不成,自己都少不了一份不菲谢礼。
“我也听过良哥你的大名,在潮丰,各个乡亲都当你是无所不能的如来佛一样,很多来香港的潮丰老乡都受过你关照。”宋天耀对吴金良说道。
说完,朝着在一楼散座之间走动的卖烟女招招手:“一盒三五,多谢。”
卖烟女托举着装香烟的木盒走过来,宋天耀把五元纸币放在盒子里,自己取了一盒三五香烟,又放进去五毛的零币对卖烟的少女笑笑:
“这是小费。”
“谢谢老板。”卖烟少女轻轻蹲身行礼,乖巧的道谢然后走开。
五块钱的进口三五香烟,绝对算是五十年代香港的高级香烟,很多人一个月累死累活都赚不到十包香烟的钱,即便是陆羽茶室这种算是较高档的茶室,大多数茶客也只是抽两块半的好彩。
宋天耀拆开香烟的包装,递给吴金良一支,划动火柴,将两人的香烟都点燃,晃灭了火柴才对吴金良开口说道:
“我叫宋天耀,十八岁,不瞒良哥,今天我来茶楼,的确是有件事求良哥帮手,我懂英文,懂数学,懂得做账目,之前在澳门的一家洋行工作过半年,这次想在香港找份工作,不准备再帮老外做事,想找个中国人的商行做事。”
吴金良夹着香烟点点头:“没问题,一份工作,随时帮你搞掂,想去商行做事是吧?那不知道兄弟你之前的洋行是做什么生意,煤油,棉纺,木料,钢铁等等,哪一种?”
“最赚钱的那一种。”宋天耀吸着香烟对吴金良说道:“我想良哥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吴金良轻轻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所谓最赚钱的一种,实际上就是做走私,现在香港也好,澳门也好,各个商行只要有门路,都会做走私,因为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后,美国等利用联合国大会于1951年通过对中国、朝鲜的禁运法案,对中朝两国实行封锁、禁运。
越是被禁,走私的利润就越高,药品,医用品,汽油,五金用品,香蕉,钢铁,棉花……
除了华人的商行,美国洋行,英国洋行也都加入了这场走私盛宴之中,而且香港殖民政府对联合国的“禁运”规定,也是阳奉阴违,表面上不断颁布法令,配合联合国扩大禁运范围,但是一旦压力稍微放松,就马上暗中批准各个商行的出口特定物品,因为香港实施禁运,蒙受损失最大的是英国经济利益,这也是香港禁运管制时紧时松的原因。
在这种大环境下,走私,简直成了港英政府默认的合法生意。
“我之前就在码头货仓处工作,负责应付来盘查的水警和工商署,这次仍然也准备找类似的工作。”说着话,宋天耀从钱包里取出五十块放到吴金良的面前:“一点辛苦良哥的谢意,事成之后还有报答。”
对这种类似牙行的侍应,宋天耀始终不能认为太小气,给的谢礼少,这些家伙会不够用心,谢礼越重,他们才拿得出等价的诚意。
吴金良即使做多了这种介绍工作的活儿,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五十块,他一个月茶室给他的薪水才六十块,而且宋天耀说事后还有谢礼,这让吴金良顿时想要拿出自己的本事,给宋天耀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兄弟,我收你的谢礼,但是话说在前,你求的这份工作,薪水最少两百块,很难得到手,我有个关系,但是要看你舍不舍得拿钱出来,千八百块港币换一份在商行的长久差事,你舍不舍得?”吴金良把桌上的五十块港币收起来,脸上的表情也随之严肃起来。
宋天耀弹了一下烟灰,把钱包放到桌面上:“钱包里有两千七百块,良哥觉得不够,我再去银行取。”
宋天耀的这句话让吴金良心中更高看几分,钱包里现金两千七百块,这都已经是很多家庭眼中的天文数字,而且宋天耀还可以再去银行取钱,这份轻松态度就让吴金良对宋天耀多了不少好感,这才对嘛,求人办事,一定要不怕花费,之前那些来找自己的老乡,一个个求工作,给的谢意才只有一块两块,吴金良全都打发他们去了工厂做工,真正的人脉关系,都是要留给宋天耀这种,舍得拿钱出来的年轻后生。
“太白海鲜舫(如今知名景点珍宝海鲜舫当时的称呼)包下最顶层,开一桌酒席,请三个红牌歌伶陪酒陪唱,海鲜舫之后去北角舞池夜总会饮酒跳舞,一整套流程下来,大概要八百多块港币,你如果点头,我就去安排,潮丰商会会长的二公子是我这里的常客,他家里三个商号,如果这位二公子能点头,你的工作完全没问题。”吴金良盯着宋天耀的眼睛说道。
他在观察,如果宋天耀眼中稍微一有迟疑,他就准备换个关系帮他介绍份稍次些的工作。
但是宋天耀没有犹豫,从钱包中取出一千港币递给吴金良:“这是一千块,就请良哥帮我安排。”
“好。”吴金良干脆的接过这一千港币,扭头朝着柜台喝道:“二楼临窗雅间,十年普洱一壶,我请宋天耀先生。”
这声彩是他必须要喊的,这壶茶也是他必须要请的,不然他一个侍应,在茶楼却做中介的买卖,早就被赶出去了。
但是请归请,往常吴金良喊的最多的是,一楼雅座,花茶一壶,点心一笼,或者连点心都没有,只有花茶一壶,那就表明赚的谢礼不多,而此时喊出的二楼临窗雅间,就已经是陆羽茶室最好的雅间,十年普洱一壶单价就要二十块,也算是茶室的上等茶叶。
一楼所有人顿时都看向吴金良所在方向,主要是看宋天耀,想知道到底宋天耀是哪个,这么大手笔,能让吴金良喊出十年普洱一壶。
宋天耀恰到好处的站起身,朝众人微微拱手,朝着二楼走去,吴金良在后面低低的说了一声:“宋兄弟,等我的好消息。”
看着这个好似洋行高级职员的年轻人慢慢上楼梯,楼下散座的客人纷纷议论,他们都久来茶室饮茶,知道其中规矩:
“阿良今天要赚到,他大概将近一年都未请过人饮十年普洱,看来这次赚的不会少。”
“当然不会少,不过看这个后生仔穿着,不像是求到阿良的人。”
“等阿良回来叫他请我们每人一笼芝麻糕。”
宋天耀被一位伙计领着进了雅间,先是帮宋天耀准备了水果点心,伙计才开始为宋天耀煮洗茶具,准备泡茶,宋天耀坐在临窗的座位前,发现这处房间果然风景绝佳,因为对面刚好是一间女子茶室,从自己这处窗口看过去,刚好能看到对面的莺莺燕燕饮茶聊天。
“先生,要不要听曲?”一个梳着双丫髻,最多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抱着琵琶站在雅间门外,先朝宋天耀深深蹲身行了个礼,这才怯怯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