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冰临神下
又过几天,谷外有人呼喊“公子”,徐础亲自出去迎接。
来的是老仆和五名吴人,都曾住在谷中,重返之后竟也找不出路径,无奈之下只得呼叫。
这六人原本都在渔阳城里,徐础停留时短,未能见面,他们这时找了过来。
老仆更显苍老,见到徐础之后十分兴奋,老泪纵横,连说“想不到”。
他们赶来一辆牛车,带着谷中急需的食物与应用之物。
“又要重新开始割草啦。”老仆感慨道,偶然瞥到小孩子,吃了一惊,“这是……”
“朋友之子,托我照顾,名叫小驹儿。”
老仆笑道:“我还以为……没啥。”老仆先从车上掏出两块软糕,向小孩子招手。
众人全都谨慎地避免提及昌言之。
大致收拾妥当之后,众人坐在屋外,吃了一顿饱饭,饭桌上,徐础与麻金终于得知邺城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梁王纵火自尽,少量兵卒商议之后,决定前去投奔冀州军,出城不久就遇见一支。
接下来的事情一如徐础所料,冀州军只比鲍敦军抢先两三个时辰占据邺城,兵力不足五千,这已经是渔阳所能提供的极限,尹甫的冀州军还在行军路上。
宁军晚到一天,统帅是罗汉奇,从东都赶来。
面对两军攻城,邺城守军采取不同策略,对鲍敦军比较温和,击退而已,对宁军却是毫不留情,怎么狠怎么来。
两军虽然兵多,但是来得仓促,器械准备不足,一时攻不下城池,彼此间的怀疑反而越来越深。
攻城第七日,两军矛盾公开,鲍敦一怒之下退兵数十里,罗汉奇独自攻城不下,更加怀疑鲍敦,转而带兵进攻鲍敦。
两军打打和和,邺城稍得喘息,尹甫也终于率大军赶到。
尹甫与鲍敦曾经结盟,但是很快就翻脸,在并州交过手,未分胜负,又来争夺邺城。
鲍敦迟迟无法与罗汉奇讲和,又见冀州大军将至,某夜里,直接带兵逃往并州,那里他仍占据诸多城池。
罗汉奇多等一天,大概是想单独与冀州军决战,最后不知听谁的劝,也率兵返回东都。
战事如此,老仆等人随尹甫之军赶来,在邺城多方打听,才得知徐础就在思过谷里。
“还是公子聪明,安安稳稳躲在谷里,远离兵灾。”老仆笑道。
马轼坐在麻金腿上,与大人一块吃饭,听到梁王之死,毫无反应,他压根不记得自己是梁王之子。
野草需要铲除,房屋需要修葺……山谷里要干的活儿还有许多,此后数日,众人一直忙忙碌碌。
老仆看出徐础若有期待,劝道:“邺城刚刚夺回来,郡主……都忙,公子不用放在心上,咱们过咱们的日子,在谷中开荒种粮,改天我再去多买些盐醋米面,支撑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徐础笑道:“一年半载怕是不够。”
“那就再多备些,三年五载总够了吧?粮食咱们自己种。”老仆意气勃发,在他心里,囤粮比什么都重要。
这天中午,邺城终于派人过来,长长的队伍一直排到官道上,气势十足。
带队者是孙雅鹿,他一个人进谷,闲聊几句之后,直接问道:“徐先生打算久居谷中,再不出山?”
“再不出山。”徐础答道。
“谁请都不出山?”
“只要我活着,绝不出山。”
孙雅鹿笑了笑,对这个回答显然不太意外,拱手道:“乱世未止,徐先生却要避世谷中……别人可享受不起这分福气。”
孙雅鹿告辞,命人往谷中搬进来诸多用物,最后送进来一个人。
张释清又变一个模样,没有了降世军中的黎黑,也没有了往日的飞扬跳脱,老仆等人见到她都不敢认。
进到屋中,徐础笑道:“我等得有些着急了。”
张释清道:“我不是故意晚来,家里发生一些事情……”张释清眼中含泪,“皇帝在塞外为晋王所害,已经……驾崩。”
第五百四十五章
止水
张释虞与皇后逃往塞外,此事一直没有外泄,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欢颜郡主与济北王都派出亲信前去追赶,但是晚了一步,撵上的时候,皇帝已经与贺荣人汇合。
两名使者苦口婆心相劝,皇帝有所心动,皇后却坚决不肯再次入塞,双方争执期间,晋王率军赶到,二话不说,将皇帝杀死,声称是为强臂单于复仇,随后立张庚为中原新帝。
晋王扫除竞争对手,没有惹怒单于大妻,反而得到信赖,塞外传言纷纷,都说大妻要嫁给晋王,共同辅立新单于。
晋王将使者遣回渔阳,让他们给欢颜郡主带话,要她带领群臣前往塞外拜见新皇帝,还送回一颗人头,使者以及众人都不知何意,欢颜郡主看过之后也未做解释。
得知消息之后,济北王夫妻悲痛欲绝,张释清留下劝慰父母,最终还是不顾反对,坚持要走。
“他们已经丧失理智,一心想为哥哥报仇,欢颜拒绝发兵,他们竟然……竟然又打我的主意,想将我嫁给宁王,换取一支军队。”张释清悲痛之余,也感到恼怒,“我说我已经嫁人了,他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当初是他们逼我与你拜堂成亲,如今想反悔也来不及。所以,我就来了。”
张释清原地转了一圈,“这里比我记忆中的样子要狭小许多。”
“因为你长大了。”
“别说得好像我从前很幼稚似的。”张释清站在原地咬着嘴唇想了一会,问道:“咱们要一直住在这里?”
“只要没人撵咱们。”
“你不再出去游历了?”
“天下九州,我已游历其八,只剩下一个吴州,不去也罢。该做、能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过,只想踏踏实实留在这座山谷里割草、读书。”
“天下形势又有剧变呢?”
“我已无能为力,只得随波逐流,能偷生则偷生,不能的话,也只好认命。”
张释清微微皱眉,“我不喜欢你的颓丧劲儿。”
“我不再管什么大势,但是要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谷中诸人的性命。”
张释清微笑道:“这才像话。唉,你管不了的事情,我更管不了,欢颜还不肯放弃,但是……随她吧。你刚才说要留在谷中割草、读书?”
“是。”
“好,先从割草开始,咱们曾经打败它们一次,优势在咱们这边。”张释清转身出屋,很快又回来,疑惑地问:“那个小孩子……”
“马维的儿子,托我照顾。”
“哦。”
张释清带来四名侍女,原先都是降世军中的女兵,从秦州追随公主,到哪都不离开,还有三名仆妇和七名王府仆隶,年纪都在四十以上,原是逃难百姓,不太适应王府里的生活,却被公主挑中,跟随而来。
谷中人口一下子大增,男女二十几口,张释清再不想哥哥的死讯,次日一早就带领众人除草、修屋,除了年纪太小的马轼,所有人都要参加,连徐础也不能置身事外,换上短衣,与大家一同割草。
上次除草只为玩乐,这一次张释清当成了战斗,四处踏访,查看草势,然后先攻主将,再除残兵,火烧以灭根,掘沟以阻敌,指挥若定,谷中诸人无不佩服,都说她有大将之风。
忽忽一月有余,谷中焕然一新,种粮来不及,一畦畦的青菜却已露芽,长势喜人。
初秋的一个下午,邺城又有人前来拜访。
冯菊娘送来不少粮草,见到谷中场景,十分吃惊,“都说思过谷变得荒芜,怎么比从前还要齐整?”
张释清笑道:“全是我的功劳……不不,是大家的功劳,但是由我分派调遣,冯姐姐觉得如何?”
冯菊娘笑道:“不错,想不到小郡主做主妇也是一把好手。”
张释清脸上一红,“一来就胡说八道。”说罢出屋,她每天都很忙,有许多事情要做。
冯菊娘看向徐础,“小郡主也不体恤夫君,把公子累成这样。”
徐础晒黑不少,十分书生气只剩下三四分,笑道:“但是吃得饱、睡得香,并不觉得太累。”
“肯定能吃得饱,睡得真香吗?”
徐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果然一来就胡说八道。”
“济北王念念不忘,仍想将小郡主嫁给某位豪杰,借兵给皇帝报仇,公子就不着急?”
“这种事情怎么能着急?再说……”
“公子不必说了,这件事交给我。”
“你想怎样?”徐础警惕地问。
冯菊娘却不肯回答,转而道:“我是奉命而来,好让公子知道:宁王率军北上,号称三十万众。”
徐础轻轻吐出一口气,喃喃道:“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