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吴小如
    书名:大家小书:古典诗文述略


    作者:吴小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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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言


    袁行霈


    “大家小书”,是一个很俏皮的名称。此所谓“大家”,包括两方面的含义:一、书的作者是大家;二、书是写给大家看的,是大家的读物。所谓“小书”者,只是就其篇幅而言,篇幅显得小一些罢了。若论学术性则不但不轻,有些倒是相当重。其实,篇幅大小也是相对的,一部书十万字,在今天的印刷条件下,似乎算小书,若在老子、孔子的时代,又何尝就小呢?


    编辑这套丛书,有一个用意就是节省读者的时间,让读者在较短的时间内获得较多的知识。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人们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补习,遂成为经常的需要。如果不善于补习,东抓一把,西抓一把,今天补这,明天补那,效果未必很好。如果把读书当成吃补药,还会失去读书时应有的那份从容和快乐。这套丛书每本的篇幅都小,读者即使细细地阅读慢慢地体味,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可以充分享受读书的乐趣。如果把它们当成补药来吃也行,剂量小,吃起来方便,消化起来也容易。


    我们还有一个用意,就是想做一点文化积累的工作。把那些经过时间考验的、读者认同的著作,搜集到一起印刷出版,使之不至于泯没。有些书曾经畅销一时,但现在已经不容易得到;有些书当时或许没有引起很多人注意,但时间证明它们价值不菲。这两类书都需要挖掘出来,让它们重现光芒。科技类的图书偏重实用,一过时就不会有太多读者了,除了研究科技史的人还要用到之外。人文科学则不然,有许多书是常读常新的。然而,这套丛书也不都是旧书的重版,我们也想请一些著名的学者新写一些学术性和普及性兼备的小书,以满足读者日益增长的需求。


    “大家小书”的开本不大,读者可以揣进衣兜里,随时随地掏出来读上几页。在路边等人的时候,在排队买戏票的时候,在车上、在公园里,都可以读。这样的读者多了,会为社会增添一些文化的色彩和学习的气氛,岂不是一件好事吗?


    “大家小书”出版在即,出版社同志命我撰序说明原委。既然这套丛书标示书之小,序言当然也应以短小为宜。该说的都说了,就此搁笔吧。


    小 序


    赵 娜


    出版社鉴于我对吴先生的了解,约我写点文字。作为一个小字辈,本是没有资格为吴先生的书作序言的。因此提起笔来,诚惶诚恐。


    与吴先生结缘是因为作者与编辑的往来,从我初到出版社的一两年,参与编辑《古典诗词札丛》《古文精读举隅》,开始接触先生的书稿。接下来的十几年间,先后编辑出版了《中国文史工具书举要》《吴小如戏曲随笔集》《续集》《补编》《手录宋词》《录书斋联语》《书法选》《讲孟子》《讲杜诗》等书。2014年出版《演讲录》之前,先生匆匆走了。留下一部《学术札丛》的修订版在我手里,今年年底有望付梓。粗粗算来我已经给吴先生做了十几本书,荣幸之至。每每回忆起先生教诲的情景,心情都不能平静。


    吴先生是一位能从先秦讲到近代的通才,由其执笔的文学史,学生们一直很买账。他擅长讲课,语言风趣,声如洪钟,旁征博引,深受学生欢迎。不止一位学者在文中回忆过学生时代听吴先生上课时难忘的场面,几十年后依然历历在目。怎样阅读古典诗文,是一个我们都会遇到的老问题。那么,这本吴小如先生的《古典诗文述略》可以为读者起一个向导的作用。读者通过阅读《述略》之后,对某一阶段的诗文作品有了粗浅的一条线的了解,再读自己感兴趣的选本或者某一个作家的集子,这样往往会循序渐进,事半功倍。而具体读古典文学作品,吴先生主张通训诂,明典故,察背景,考身世,揆情度理。这些对一般读者来说,似乎有些高,但是要真的弄懂诗文的意思,又是绕不过去的。具体的例子,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阅文章《中国古典诗词的阅读与欣赏》(《吴小如演讲录》,天津古籍出版社,2014年8月)。


    吴先生主张实践,读诗之外也作诗。2013年他以九十一岁高龄获得“子曰”诗人奖。他的诗集《莎斋诗剩》2014年在作家出版社出版。在作诗上,吴先生主张“三要”“三不”。“三要”即:写出的诗要有诗味儿,写旧体诗词要讲究格律,要押韵;“三不”即:作诗不急于求发表,写不出来不勉强硬凑,不写无内容无新意的诗。在当今浮躁的大环境下,他的话如一副清凉剂,令人警醒。


    《古典诗文述略》作为一本古典诗文普及读物,自20世纪八九十年代问世以来,一版再版,可见受读者欢迎的程度。但是,美中不足的是,缺少宋至清的诗歌词曲概述文章。吴先生一直深以为憾,1991年再版时增补进去《说“赋”》《宋诗导论》《历代小品大观》序言三篇,算是一个补充。另外,吴先生推荐了三部研究古典诗文的著作,在这里不妨再介绍一下:胡明的《南宋诗人论》(台湾学生书局1990年出版)、陶尔夫的《北宋词坛》(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出版)、朱则杰的《清代诗歌史》(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年出版)。如今,这样的参考书更多了,在这里就不饶舌了。


    真心希望这个小册子能够给读者以帮助,我想这是吴先生最欣慰的吧。


    乙未谷雨于沽上


    目 录


    序 言


    小 序


    古诗述略


    唐诗述略


    古典散文述略


    附编


    说“赋”


    宋诗导论


    《历代小品大观》序言


    后记


    重版后记


    出版说明


    古诗述略


    一


    文学艺术起源于劳动,这是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基本常识。而民间口头诗歌创作又是人类语言艺术的开始。世界上一切民族的文学都是从诗歌创作开始的。根据恩格斯的论证,人类由于劳动,使脑髓和感觉器官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从而产生发音清晰的语言[1];而诗歌的起源则应远溯到发音清晰的语言产生之前的时代。最初的人类靠着集体劳动与大自然进行了艰巨的斗争。在集体劳动过程中,为了减轻疲劳和统一行动,以提高劳动的效率,便自然而然地伴随着劳动的节奏发出有节奏的声音,这就是我们今天所谓的“劳动号子”。这实际上就是诗歌的起源。鲁迅先生早在1924年讲《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时就已提出了这个精辟的论点:


    我想,在文艺作品发生的次序中,恐怕是诗歌在先,小说在后的。……因劳动时,一面工作,一面唱歌,可以忘却劳苦,所以从单纯的呼叫发展开去,直到发挥自己的心意和感情,并偕有自然的韵调;……所以诗歌是韵文,从劳动时发生的;……(《鲁迅全集》卷八附录)


    后来,鲁迅先生在《门外文谈》里把这个道理进一步做了形象化的说明,这就是经常被文学史家引用的关于“杭育杭育派”的一段话:


    我们的祖先的原始人,原是连话也不会说的,为了共同劳作,必需发表意见,才渐渐的练出复杂的声音来,假如那时大家抬木头,都觉得吃力了,却想不到发表,其中有一个叫道“杭育杭育”,那么,这就是创作;大家也要佩服,应用的,这就等于出版;倘若用什么记号留存了下来,这就是文学;他当然就是作家,也是文学家,是“杭育杭育派”。(《鲁迅全集》卷六《且介亭杂文》)


    鲁迅的话是根据《淮南子·道应训》里说的“今夫举大木者,前呼‘邪许’,后亦应之,此举重劝力之歌也”[2]的一段记载而加以引申发挥,并且做了历史唯物主义的说明,因此它是可信的。“杭育”和“邪许”虽是“单纯的呼叫”,但其中已包含着人类“孕而未化”的诗歌语言。[3]随着人类的进化,这种“单纯的呼叫”逐渐有了表达自己心意和感情的内容。随后产生了发音清晰而意义却十分简单的语言,这种语言在劳动号子中最初只是从属部分。后来,由于思维能力和语言在劳动实践中日益发展,加到劳动号子中的语言成分内容日益丰富,因而它所表达的人们的心意和感情也就日益复杂起来。这时,有思想内容的语言部分终于上升为诗歌的主体,而原来的“单纯的呼叫”反而退居为诗歌的从属部分了。但是这种表示声音的从属部分,随着时代进化而经过多次演变,尽管是“单纯的呼叫”,却还在诗中保持着一定的地位。先秦古诗中有不少带有专用于诗歌的语气词(如“兮”“猗”“些”“只”等)的诗句,这些诗句读起来都带有强烈的原始歌谣的气息,正是这种原始的“单纯的呼叫”的遗迹。


    尽管诗歌的产生早于散文、小说,但古代流传下来的最早的文字材料,如卜辞和金文,其中却没有诗歌的记录。这大约由于诗歌是口头创作,只借助于语言而本不依赖文字,而龟甲和铜器上的文字又各有专用,原不是记载诗歌资料的工具。至于受生产力的限制,当时文字刻写艰难,自然也是使诗歌不易流传下来的原因之一。因此,在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以前的远古诗歌,传世的为数极少。有些显而易见是后世依托伪造的(如汉魏古书中有些相传为尧舜时代的诗歌,如《击壤歌》《卿云歌》《南风歌》等,都出于伪造,不足信)。只有《周易》《礼记》《吴越春秋》等极少的几部书中保存了点滴材料。如东汉赵晔编著的《吴越春秋》中记录了一首《弹歌》,还勉强可以说比较真实地反映了原始社会的生活。


    断竹,续竹。


    飞土,遂肉。


    这首歌相传是黄帝时代的作品,用单纯朴素的两字一拍的简短语言,写出了原始人类用最简单的武器——弹弓——进行射猎的过程,显然是渔猎时代生活的反映。另外,在《周易》中也保存了少量的比较原始的民歌,如《归妹》上六的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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