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失败

    轮回者罗杰，编号n476，本次任务世界失败。


    失败惩罚，本次任务世界中获得技能全部条件性封印，直接传送至下一任务世界。


    下一任务世界，随机。相关信息转为触发形态，请随时留意腕表提示。传送开始。


    ……


    “呿，到底还是……失败了么……”全身沐浴在传送白光中的罗杰甚至连坐起来都懒得，在上一秒刚被强力连锁爆炸轰倒的他索性一直维持着眼下的躺倒姿态，耳边也自动过滤掉了诸如“开启身份配比”“进行坐标定位”等等主神系统提示音，仿佛彻头彻尾的死人一般。


    话说回来，既然是以轮回者身份进入这个所谓无限世界的，那么从一开始他就等于是个死人了——虽然从外表上看，罗杰不过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普通男青年。但外貌这种东西并无多少实际意义，比如罗杰刚才屏蔽掉的提示音里，也偶尔会传来“外貌重设在十六岁”之类——而在罗杰刚失败的这次任务里，换成普通人更是铁定会死的不能再死。


    但罗杰却依旧活着。


    即使没有轮回者的特殊保护，即使没有所谓“及时出现的传送光束”之类，罗杰在那场威力足以摧毁任何殖民卫星的爆炸中依旧可以毫发无伤。而且，在接下来的宇宙真空漂浮中，他也没有出现血管爆裂，呼吸停滞等“正常状况”……


    “化身为这种程度的怪物，果然还是远远不够吗？”等待传送的时间仿佛很短，又仿佛很长。尽管表面上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但从不时响起的自言自语来看，罗杰本人其实是相当不甘心的。


    而且这份不甘心，从他进入任务世界的第一时刻起便存在了：


    本以为自己在论坛上吵个架屏幕上就闪现出臭名昭著的“你想真正地活着吗？”弹窗就已经够倒霉的罗杰，当初完全没有想到即使直接踢掉电源也逃不过轮回世界的捕捉。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这霉运只不过刚刚开始。


    按照各种无限流里的俗烂桥段，“白光一闪”后罗杰便被直接丢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也就算了，在传送保护区没有任何其他人出现，也不过是没有队友而已。


    罗杰虽然对挂科幻名头实际上划分在玄幻类的无限流小说没什么好感，却也随随便便读过几本。对于一个新人来说，所谓老人能够提供给他们的帮助着实有限。很多时候不被当做炮灰来利用就已经谢天谢地，更不要说还有可能落入“养殖队”手里等等等等。


    事实证明，罗杰在开启腕表前的这段自我安慰是绝对错误的。


    因为当他刚刚读到“本世界为高达……”时，突然觉得右手有些过于沉重，稍微一抬眼皮，便发现腕表上多了几根绿色触手状的异物。


    当时可怜的罗杰甚至连“这是什么”都来不及说，便被那几个绿色触手紧紧缠绕了起来。开始他还存了点侥幸心理，以为这些怪物是冲着腕表来的，大不了“壮士断腕”将来还有翻盘的机会，可谁知触手出现得越来越多，不仅仅是右臂，五秒钟不到他整个人都被包裹了进去。


    不像是有机生物，但也不像金属质地……


    被难以想象形容的剧痛折磨得失去意识之前，罗杰只来得及做出如上判断。


    然而，那依然还只是个开始。


    醒来后的罗杰发现自己好歹还保持着人类的大致外形，但腕表却已经彻底不知去向。高达后面接的是什么完全没看到，因此他连自己所处的世界都没有搞明白，更不要说接下来需要在这个世界里完成什么任务了。


    不过好歹小命还在，但也只是暂时留有命在而已。


    有食人触手怪物肆虐的场合自然是毫无人烟的，这是彻底清醒后的罗杰仔细观察周遭环境后得出的结论——方圆几公里内，除了大片大片的残垣断壁、城市废墟之外，连老鼠蟑螂都看不到半只。


    其实不仅没有动物，偌大的废墟周围连苔藓之类的植物也基本见不到。幸好在被触手怪吞掉之后，罗杰好像在饮食方面的需求降低了许多，否则怕是连脚下的城市废墟都走不出去，就得直接饿死在半路上了。


    拖着被怪物吞噬后各种诡异的身躯足足流浪了半个月左右，罗杰终于被一位热爱自然独自旅行的老人救下。非常凑巧的是，这位好心人正好是华夏人，当时还在担心失去腕表后是否会出现语言障碍的罗杰顿时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罗杰从对方那里旁敲侧击到了很多本位面的信息，也死缠烂打地拜了那位老者为师……


    是的，这是一个近似于武侠位面的世界，那位老者是世上有数的几位绝顶高手之一。


    但诡异的是，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也相当发达，拥有移民外太空能力的人类已经逐渐抛弃了母星地球。更有些数典忘祖的家伙，将资源被榨取枯竭的地球当成了他们的游乐场，定期选拔一些脑子里满是肌肉的家伙操纵着巨型机甲降落至地球，彼此自相残杀以决定联盟统治权归属，还美其名曰为不流血的战争。


    只不过是，不流那些“天上人”的血而已。罗杰最初传送过来的那个废墟，就是在两个新殖民卫星国家的机甲交战中被彻底摧毁的旧城市残骸。原先生活在那城市中的旧地球居民死的死，逃的逃……这种事情显然还并非孤例，事实上只要是到了机甲格斗的年份，地球上的类似破坏行为便会持续整整一年的时间。


    然后的然后，这些也仅仅是开始。


    之前吃掉罗杰的触手怪物，也属于那些外太空人类某个失败实验的产物，这种东西会本能地攻击吞噬同化高性能电子制品，也会攻击活的生物。据说是在殖民卫星上彻底失控后，被那些天上人丢到地球上“自生自灭”的。


    显然生的只有那些怪物，而被灭的旧地球人类，完全不会被计算进“人命”里，甚至连物品损耗都算不上。


    但这世界上到底还是有好人的，比如罗杰的师傅多年以来一直致力于消灭或者控制那个怪物，但他毕竟年事已高，在漫长的追踪过程中着实有些独力难支，并不是每次都能及时救下被怪物吞噬的人类。


    所以罗杰从师傅的经验中得知，之前遇上的多数被怪物吞噬的人类基本上都是当场死亡，少数能囫囵出来的也坚持不了几天。到目前为止唯有罗杰自己幸存了下来，但身体的若干部位也出现了类似于那怪物的组织结构。这些“同化”部位并不安分，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话，明显表现出了朝罗杰全身蔓延的趋势。


    师傅之所以答应收罗杰为徒，除了相处时间日久，经不住罗杰软磨硬泡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老人家的武学技巧隐约具备着压制同化部分的功用。罗杰自从拜师之后，身上的“同化”趋势也逐渐放缓，到最后甚至跟彻底消失了差不多。


    似乎又捡回了一条小命，罗杰当时的确是那样想的。如果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任务不具备什么时效性的话，就这么当着徒弟混吃等死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可惜的是，罗杰并不是这位师傅唯一的徒弟，他还有一位师兄，从国籍上来讲是个“新大和”人——顾名思义，是在外太空殖民地新大和出生的——但他从来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师兄的家人居然就是开发并且将那怪物丢到地球的罪魁祸首。


    至于那位师兄本人么，罗杰远远地见过几次，看起来倒像是个好人。不过即使把自己险些被怪物杀死的事情放在一边，师兄与师傅之间好似也存在着理念上的根本性差异。师傅显然是站在地球角度上的，而那位师兄理所当然地拥有着“天上人”的视角与世界观，同时自然也代表着天上人的利益。


    双方的矛盾显然是无法调和的，师兄与师傅反目成仇是迟早的事情，最终在一年之后，罗杰敬爱的师傅终于死在了这个师兄手里。


    不仅如此，甚至连罗杰偶然（好不容易）在电玩店结识的瑞典淘气女友，也在那位师兄“同伙”进行的人体试验中，被活活丢入吞噬怪口中……等罗杰赶到的时候，女友已经重伤垂危，不省人事。


    到了这个地步，谁还会管他什么任务什么无限轮回世界？！罗杰就算再窝囊，也早已下定决心与这位师兄死磕到底了！


    但师兄终归是师兄，罗杰从师傅那里学到的东西，师兄不但也全部学习过，而且比他更加精通，运用起来也更加纯熟。另外除了个人实力之外，师兄还是一个隶属“新大和”的机甲大赛参赛代表，而罗杰这边除了师傅留下的若干“遗产”之外，甚至连专属自己的机甲都从未拥有过。


    虽然全盛期的罗杰师尊有徒手战胜机甲的先例，但身为顶级选手的师兄操纵的自然也是顶级机甲，像罗杰这种半吊子是根本不可能胜过他的，即使弄来同级别的机甲也是一样。


    而在那个世界里，唯一能对顶级机甲形成威胁的，大概也只有在罗杰师尊长期追杀中不断成长壮大的触手怪物了。


    之前罗杰感应到的并非错觉，那种怪物并不只是金属或者无机怪物，在吞噬了无数人类和地球上其他生物之后，怪物早已经进化为比顶级机甲还要可怕的半机械半生命体。在“天上”又一次实验失败之后，被解放出来的怪物甚至吞噬了整个殖民卫星。


    所以为了战胜各方面实力技巧都在自己之上的师兄，罗杰不惜放弃对同化部位的压制，宁可将自己彻底化身为那种怪物。


    然后为了引师兄上钩，他甚至放弃了所谓的武者尊严，将师兄无辜的未婚妻绑架到了最庞大的怪物身边……


    ……


    可惜，罗杰最后还是败了。


    更加令他心丧若死的是，这败北居然也同时意味着任务失败。连下次扳回的机会都不可能再有，无情的轮回世界将直接将他传送到下一个位面。


    “该死！如果不是最后……”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罗杰。”


    明明不该有任何回答的，罗杰却在自己的脑海中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而这个声音给他的感觉很熟，非常熟，仿佛跟自己那位淘气女友一模一样。


    “亚伦比？不，不可能是你……”


    “我等你……回来……”


    罗杰下意识地坐起了身子，但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却并没有继续响下去，甚至从一开始便没有真正回应过他。


    伸出右手，腕上依旧空无一物。


    依次蜷起手指，右拳紧握，但接下来罗杰的动作却只是缓缓阖上双眼。传送光束的白光，依旧笼罩在他的周围。


    “我知道了，是你才对。出来吧，dg！”


    如果此刻有旁人在的话，听到罗杰最后两字定然会大吃一惊——所谓的“dg”，就是那个吞噬了罗杰，也吞噬掉他女友，甚至偌大的殖民卫星与地球上无数区域的怪物简称。


    “那个腕表，果然很有趣。”并没有等多久，依旧近似罗杰女友的声音便再度自他脑海中响起。“看来我选择附在你这家伙的身上，并没有错。”


    本着一个轮回者的自觉，罗杰并没有问出“那我算什么”之类白痴的台词，甚至连右拳都没有放下。“我曾经听那个师兄说过，最初制造你的时候，曾经在主程序中编写了三个基本原则。”


    “无限重生，无限增殖，无限进化。你记忆里这个所谓的无限世界，似乎与我很相称。”语气语调始终没有变，但那声音给人的感觉却显然愈发冰冷空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