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第十个名字
第五十五章
敢抢我!
“……嘿嘿嘿,我忘了、我忘了……”泊蛟让洪涛说的一愣,眨巴着眼睛想了好几秒钟,才转过这个圈子来,笑得很尴尬。
地图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吃完了晚饭,奔波了一天的人们都早早的钻进了睡袋,洪涛也不例外,不过他是躺在躺椅上睡的。做为总理和神使,他走到哪儿卫兵都会把他的躺椅背着,这位是个懒蛋,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不知道睡了多久,洪涛突然从躺椅上窜了起来,同时他帐篷里的两名卫兵也从睡袋里钻了出来。有枪声,虽然很远,但他们都不会听错,必须是枪声。
“……把门口的灯熄了!把我们的人叫起来,跟我去看看!”洪涛连一秒钟都没耽误,一边穿衣服一边下了地,同时向卫兵下达了命令。
洪涛本来在陆地上就睡不踏实,这下就更不踏实了。他这座帐篷最高最大,所以他不敢在这里久留,也不等卫兵们都集合起来,就带着几十个人向马厩那边摸了过去。不管因为什么事情响枪,先把逃跑的工具准备好肯定没错误。虽然说帝国陆军的战斗力没问题,可凡事儿怕万一啊。
“神使大人,听着像是东边,会不会是我们的船只受到了攻击?”洪涛的卫队长一边指挥手下人把马匹准备好,一边侧着耳朵听。这些印第安人从小就是猎手,眼尖耳朵灵,很快就给出了一个大致答案。
“你确定?大概有多远?枪声密集不?”洪涛自己的耳朵其实也不错,只是随着年龄的增大,不如以前好用了。
“大概一公里左右吧,您刚出帐篷的时候有十几声是连着的,现在基本停了。”卫队长又把手放到耳朵上仔细听了听。
“你先派人在这里盯着,马鞍不要卸,我带人回帐篷里。”既然还有一公里的距离,枪声又不密集,洪涛觉得就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了。而且军营的东侧已经有汽灯灯光在闪动,估计泊蛟和孔沛那边也知道了,还是等他们的消息比较合适。
“海盗劫船!?这地方哪儿来的海盗?”不到半个小时,泊蛟就骑着马跑来送信了,不过他带来的消息让洪涛更迷糊了,这地方离海边至少一百五十公里,怎么会有海盗呢?
“那就是河盗!都划着小船呢。现在没事儿了,大部分被抓住了,少部分被打死了。我已经派人传令,人就别带回来了,就地处决,正好为您清理清理盗匪,一个都不剩。”泊蛟想了想,也对,海里的叫海盗,河里的自然是河盗。不管叫啥吧,他觉得都无所谓,这件事儿不值得操心,还敢抢劫帝国陆军的运输船,真是找死啊。
“都杀了!杀不杀好歹你也得问问我这个主人吧?咱不是去抢劫别的国家,这里是你姑丈我的国家!”洪涛一听泊蛟的话,又开始瞪眼。
“……对,我又给忘了,那您的意思呢?”泊蛟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他不是在跟着洪涛东征西讨,而是来帮他姑丈治理国家的。现在杀的人都是姑丈的子民,这个命令也不该由自己下,杀不杀最终要听洪涛的。
“赶紧派人去通知他们先别杀呢,你跟我过去看看!老孔干嘛去了?”洪涛其实也没拿这些盗匪当回事儿,他只是要提醒泊蛟把思想赶紧转变过来,既然说到这里了,怎么也得过去看看。
“你,用最快速度赶到运河边,通知他们先别动手呢。老孔去北边巡查岗哨了,他怕这些盗匪不止一股。”泊蛟一边说一边跟着洪涛出了帐篷,向马厩走去。
“姑丈,您连马鞍都准备好了,难道提前就知道要去看俘虏?”看到洪涛和卫队的马匹都已经鞍具整齐,泊蛟又忍不住说怪话了。
“如果我说我随时准备扔下你们逃跑呢?”啥叫特别不要脸?洪涛打算让泊蛟见识见识。
“那您得叫上我和老孔一起跑,咱是海军出身,陆地上不是咱的战场。打仗有陆军呢,我和老孔可不会指挥陆军,他们有自己的指挥官,让他们断后!”泊蛟丝毫没觉得洪涛说的有什么不对,打不过就跑呗,天经地义的。而且他还给自己找到了非常合理的理由,天赋专精不对。
“你还是闭嘴吧,让你我的士兵听到多丢人啊。”洪涛斜着眼看了看泊蛟,这个孩子已经不是当年的孩子了,他不光和自己学了一身海上技能,还学会了自己的人生观,还很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苗头,和他比不要脸,自己不一定能赢。
两个人带着卫队上了马,穿过营地向东走去,此时雨已经很小了,但还没停,迎面扑来的不是雨滴,而是一种类似水汽的玩意,落到脸上、手上,冰凉冰凉的。这里的冬天确实不好受,洪涛已经很多年没尝过这种滋味了,他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热带地区转悠,好像还是第一次脚踏实地的来到冬天的北方,准确的说这里还不是北方。
泊蛟所说的河匪总共不到一百人,现在还能睁眼的还有六七十人,剩下的都躺在泥水里。十多名帝国陆军的士兵正拿着铁锹在河岸附近挖坑,打算把这些被击毙的盗匪掩埋掩埋,这也是帝国陆军在战时打扫战场的标准流程,还是当初洪涛在建立帝国陆军时规定的。这个坑不是要埋人的,而是要烧人。浇上油料把尸体分成敌我两部分全部焚烧,防止传染病蔓延。敌人的骨灰自然就给大地当了肥料,自己人的骨灰装回去。
“这些就是他们的武器?”此时这六七十个俘虏都双手抱着脑袋跪在泥地里,周围是半圈帝国陆军的士兵端着枪看押。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扔着一堆木叉子、木棍子、铁钩子之类的杂物。洪涛策马靠近看了看,最厉害的武器就是几把镰刀和一把骑弓,还是破损的,用竹片捆着加固。
“应该是吧……你们这里谁负责?”泊蛟也觉得这些盗匪的武装惨了点,具体情况他也不了解,只能去问负责守护运输船的军官。
按照一位帝国陆军中尉的说法,这些人在半夜试图从水面上靠近运输船,结果被船上的瞭望哨发现了。他们恐怕没想到这支军队大半夜、冒着雨还在桅杆上设立了警戒哨。警报响起的同时,船上的汽灯也亮了起来,把运河照的通明,河面上那些小船也都显露了出来。
如果换做大宋的普通军队,还真拿这些人没招儿。他们的小船在水面上划得飞快,想在雨夜用弓箭对付他们没什么作用。要是碰到大宋新军,这些人也不会有太大损失,大宋新军的燧发枪还是滑膛的,射击距离不足。
可惜他们找错了抢劫对象,碰上了全部装备了线膛枪、米涅弹的帝国陆军。二百多条步枪在不到百米的距离上射击威力很大,打到谁身上都是一个大血窟窿。面对这种情况,就算是大宋禁军也没辙,在经历了两轮射击之后,还没被打死的人不得不投降了。这也是最明智的选择,否则这百十口子人最终剩不下几个。他们要是再跑,身后飞过来的就不是子弹了,而是架在运输船上的陆战炮霰弹。
“你是哪儿人?”洪涛下了马,走到跪着的人群边上,找了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老河匪面前蹲下。
“……”连同这个老汉带附近的人都抬起头看着洪涛,没人吱声。
“看清楚我的旗号,这是大宋新军,朝廷派来的!”洪涛觉得对方是不知道自己的来历,知道了就应该开口。
“……军爷,我等不是匪盗,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来此找些吃食,还请军爷饶命啊。”果然,这些人抬头看了看洪涛身后卫队举着的旗帜,立马说话了,还是哭嚎着说的,呼啦啦趴地上一大片。
“咣!”洪涛伸手要过身边一名帝国陆军士兵的步枪,冲着天上开了一枪。这么多人一起哭嚎,还怎么聊天?
“是不是匪盗,你说了不算,得我来判断。先告诉我你们的村子在何处,等雨停了,带我去看看。如果确实有村庄,有耕种、有渔猎,我饶你们不死。如果你们骗我,只是一个匪盗窝的话,我可警告你们,到时候我就把你们活着扔进去,和他们一样,烧死!”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盗匪,洪涛也分辨不清楚。如果这是在别的国家,那就宁可信其有,是不是匪盗,只要你敢碰我东西,全崩了完事儿。可是这次不行了,这是自己的国家,处理起来就不能太简单,多少还得问一问、调查调查。
“先给他们准备点热乎吃的,就算死也得做个饱死鬼,不能饿着走。”刚一转身,洪涛又想起一件事儿。这些人看上去个个都和饿死鬼一样,就算是匪盗,那也是生活所迫,不像作恶多端的惯匪,还有挽救的可能。
第五十六章
流民
和洪涛想的差不多,这群人根本不是盗匪,连业余盗匪都算不上,充其量算刁民。他们的村子离洪涛的营地不太远,四公里左右,就在一条河边。村子不大,六七十户人家,最牛逼的一家人是用条破船倒扣过来当房子,半条船底已经破了,另外半条还算能挡风遮雨。衣服就更别提了,合算出来当劫匪的人还算穿得最体面的,留在家里的老弱病残只能用芦苇叶子、草席子和破布遮体。
“要是有吃的,他们也不会铤而走险去抢官军的船。你看了嘛,咱们走过的这几家都有至少一天没起过火了,也就是说最少也都饿了一天。如果换做我,还剩三天粮食就得出去抢,和我比他们算是善良人。”洪涛下了马,背着手猫着腰钻了几家的小窝棚。窝棚里的人没一个敢出来的,倒不是怕赤身裸体不礼貌,而是怕刚刚焐热乎了的身体出来遭受寒风吹。死什么的他们已经不怕了,本来就快饿死了,你给他一刀,他到省了受罪。
“我后半夜去审过那些人的头领,他们说村子里半个月前就断粮了。入冬之前他们还能去湖里挖些菱角、藕之类的吃,这一入冬,连嫩芦苇根都吃不上。十月份这里刚刚发过水,鱼也不好捕。南边的地方他们也不敢去,说是朝廷要抓流民充边,被抓住就得背井离乡去极北之地冻死。眼看全村都活不下去了,这才起了歹心,想趁夜到运河上抢劫过往的运粮船,先吃饱肚子再说。至于事后有官军来围剿什么的,他们也不太在意,带着家小、划着小船在湖里找个小岛躲些日子,官军也就撤了,他们的祖辈就是这么过来的。我本来以为当年我们家就算够穷的了,没想到这里还不如北地呢。”孔沛和泊蛟也跟在洪涛身边,泊蛟对内地的生活没啥概念,孔沛却深有感触,话里话外的替这些人求情,生怕洪涛哪根筋搭错了,这些人就都变骨灰了。
“泊蛟,你带人给他们分点粮食,顺便问问他们,愿意不愿意跟着咱们去北边安家落户。别的我不敢保证,凡是跟着咱们走的,给吃给喝给衣服穿,啥活儿也不用干,跟着走就成。到了地方,我按户分他们田地,帮他们盖房子,砖房!这是朝廷的圣旨,你问问他们里面有没有识字的,不信就让他们自己看。不愿意走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老天爷专坑瞎眼的鸟,人要是想活下去,首先得自己想明白。”洪涛对这些人也没什么好办法,而且他知道,既然这里有,那别处照样有,说不定这一片沼泽地区会藏着成千上万的流民。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可能等在这里挨个村子救济。再说了,光靠救济顶个毛用,他们需要的不是一口粮食,而是一个活下去的方法。
不知道是泊蛟长得比较让人相信啊,还是那张圣旨起作用了,或者是洪涛开出来的条件比较优厚?过了没多久,全村人就在几个老头的带领下开始拆窝棚,把草席、破布、烂罐子破碗啥的好一顿收敛,全都绑成了捆,由成年人背着,拖家带口的出现在洪涛眼前。
“你就不怕他们把虱子和传染病一起带走?”洪涛对泊蛟的办事能力很看不上眼,前面还有几百里路要走,这些人体质本来就弱,还背着这么多东西,就算陆军放慢了行进速度,他们也跟不上啊。再说了,这些东西带着也没用,百分百是累赘。
“不让他们带着就和要杀了他们一样,反正也没让您背着。等到了楚州,我和当地借点大锅,给他们烧水洗澡,然后再换上干净衣服。现在换上,不出一个小时,还得成破布,您看这个路……”泊蛟觉得洪涛才是棒槌,光为了看着舒服,一点不考虑实际情况。
“陛下,还是让他们带着吧……这些东西对咱们来讲是累赘,对他们来讲是活下去的唯一依仗。他们不会完全相信咱们的,这种心情您可能不理解,但是我能明白。”孔沛也跟着泊蛟一起劝洪涛,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洪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那也不成!救人是好事儿,我不能让好事儿变成坏事儿。士兵们的命也是命,染上病了也得死。先腾出一条船来,老人和孩子都上船,其余的跟着我们走。破烂必须扔掉,实在不成用鲸肉罐头去和他们换,我就不信人能那么糊涂。”洪涛理解孔沛的感受,但理解归理解,规矩还是规矩。自己可以尽可能的让这些流民好受点,但绝不会因为他们让自己冒生命危险。
又折腾了一上午,部队终于算是可以开拔了,这次多了几十名步兵,已经换上帝国军服的流民吃饱喝足穿暖和了,变成了开路先锋,仗着他们地形熟悉在前面开路,骑兵们则跟在他们后面,也免得被马蹄踩过之后的路无法通行。
刚开始洪涛还觉得自己利用流民带路的办法挺聪明,可是走了不到十公里,就知道自己上当了。这十公里的路足足走到了傍晚,倒不是迷路,也不是流民们走不快,他们在这种路上行走非常矫健,和在官道上行走无异。问题是他们这一带路,就不断的碰上类似的小村子,少则三五户人、多则几十户。既然碰上了,那还得收留啊,结果到了傍晚扎营时,队伍里的流民已经增加到了小三百人。
“看到了没,这些都是人精。让看守他们的士兵提高警惕性,脑子里别光装着同情。还是那句话,别让好事儿变成了坏事儿。”洪涛算是看明白了,也想好了,明天说什么也不能再让这些人带路,否则自己的队伍就得停止前进,回扬州去继续征集船只和粮食。
“那要是我们自己走,也遇上这样的村子呢?”泊蛟提出一个很尖锐的问题,救还是不救。
“遇上就带着一起走,我已经让人拿着我的亲笔信返回临安告诉罗有德,让他征集运输船,沿着运河两岸再扫一遍,争取把招募垦荒的告示多贴一些。我们再从这些流民里选几个德高望重的留在楚州,到时候帮着一起寻找这里的流民,说服他们坐船回临安,然后用海船统一运到登州去。其它州县也一样,吃得上饭的不愿意背井离乡,那就先从吃不上饭的人下手,有多少凑多少,一律向沿海城市遣送,沿途各州县必须解决吃住问题。”
洪涛不是不想带着这些人,而是这样带着没用。就算把这支二千多人的部队全分散开去找流民,能找到多少?又能说服多少?想彻底解决流民的问题,就得动用官府的力量,从全国范围内展开统一行动。反正洪涛是有地方安置他们,就看各级官府的执行力如何,这也是对目前大宋新政府的一个考验。如果连这个事情都做不了,那就真得动用武力再把地方政府扫一遍了,谁碍自己的事儿,谁就是敌人。
北上的队伍到楚州休整了一天,然后从此处坐船渡过了黄河,这次就真的到了北方。在没打跑蒙古人之前,这里就是国外,不属于大宋。现在属于大宋了,可大宋朝廷的重建工作也没正式铺开,只有几个主要城市派驻了官府,大部分地区都属于无政府状态。
在这个问题上,洪涛倒不怪大宋朝廷动作慢,谁让金河帝国暗中支持海峡公司国在南边折腾呢。为了应付南边的威胁,大宋朝廷不得不把主要精力和财力又转向了南方,北方一时半会顾不上了。
过了黄河之后,道路倒是好走了,可是人也越来越少,路过的村镇要不就是已经被夷平,要不就是剩下残垣断壁,经常走半天时间看不到一处有人居住的村落。不过有一样东西倒是多了起来,那就是匪盗。这次可不是流民为了填饱肚子半夜来偷粮食了,是真的匪盗。多的时候上千人,少的时候十几个,不光晚上有,白天也有。
由于这片地区经过了上百年大大小小几十次混战,一会儿金人来了、一会儿蒙古人来了、一会儿大宋开始北伐了。当地的百姓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处于什么朝代,更不清楚该归谁管。时间一长,当地的大家族就主动站了出来,承担起一部分政府该做的工作,按照家族的势力范围把当地百姓组织起来自己管自己,开荒种地、自给自足。
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这些地方慢慢出现了一种半民半匪的组织。他们平时也从事生产,还像官府一样收取钱粮做为发展军事力量的资金,组织当地百姓进行自保。碰上大部队来了打不过就和对方谈判,实在不成就往山沟子里钻。碰上打得过的,直接就变成了劫匪,什么都劫,没钱没物也没事儿,人也要,抓回去种地。
第五十七章
北方豪族
洪涛的队伍用了一个月时间才走到开封,总人数已经接近三千了。中途遇到的打劫次数数不胜数,光天化日之下明抢明夺的就有四次,趁着夜色偷鸡摸狗的更多。当然了,别说千把人,就算后面加个零,也打不动装备了二十多门野战炮的帝国陆军,更别提这些军队都是骑兵。不过为了收留俘虏,洪涛不得不再向临安告急,要求沿河运河再增派运输船。
这条运河并不是后世大家熟知的京杭大运河,而是隋炀帝时期修建的隋代运河。它的北端在涿郡,南端是杭州,可是中间要向西偏一些,中心点在洛阳,因为隋炀帝的国都在洛阳。从涿郡到洛阳这一段叫永济渠,从洛阳到淮水的一段叫通济渠,从淮水到杭州则叫邗沟。
洪涛要想顺着这条河北上一直到涿郡,就得先沿着邗沟到淮水,然后继续沿着通济渠直奔开封,最后从开封转进永济渠才成,全程两千多公里,要走三个月左右,到开封的时候刚算走完了一多半儿。从临安出发的时候还是严冬,到了开封,柳枝上已经有发芽的迹象了。
对于这小一千人的俘虏,洪涛没再派船往临安运,这些人都跟着走了一半路,不用再回去改走海路,干脆就一起走吧,再忍一个月就到地方了。如果沿途再有这么多俘虏也好办,把口粮减半,只要不饿死就成。想吃饱饭就别磨蹭,到了涿郡分房子分地,顿顿吃大鱼大肉,这是洪涛给他们画的大饼。
这张大饼管用吗?真管用!这个时代的人太好骗了,只要见到当官的他们就不由自主的会信三分,再看到黄乎乎的绸缎圣旨和沿途官员对洪涛毕恭毕敬的态度,虽然他们也不清楚总理是个啥官职,但心里却信了七八分。
另外跟着洪涛的这支军队走,基本不用干什么重活儿,每天还能吃上三顿饭,妇孺还能坐着船不用费劲走路,待遇太好了。就算没有以后的承诺,大部分人也不愿意离开,还有一些人开始关心起当兵的条件了。他们也想当这种兵,反正都是卖命,干嘛不卖个好价钱呢。
当然了,洪涛不会收他们入伍,不过也没就此拒绝。在洪涛看来,利用当兵为诱饵,先把这些盗匪流民练一练,让他们知道知道规矩,对他们以后也是有帮助的。于是这一千来人就成了临时预备役营,也有了个单独的营地,由正式军人带领着,每天按时出操、训练、生火做饭、安营拔寨。
凡事儿都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别看就是简单的每日训练,原本还以为当兵很容易的流民们只用了一天时间,就知道这碗饱饭不像预料中的那么好吃,光是负重越野跑就够绝大部分人叫苦不迭的。你说你身体素质好,能扛过去,那还有队列练习呢。而且这些东西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每天至少一次,就连生病了也得照常参加,除非你能得到那些军医的认可。
最可怕的还不是累,而是烦。让流民们直接进入军营生活,无处不在的规矩就成了最大的障碍。吃饭、睡觉、起床、走路、说话都有规矩管着,连拉屎撒尿都不能随意,这让散漫惯了的流民很不适应。违规了就要受罚,轻则丢脸受训、重则受刑,预备役营成立的头三天,军营里从早到晚都是哭嚎声,听着那叫一个惨啊。
此时大部分流民只能哀怨自己命不好,刚吃饱肚子又得吃苦受累挨管制。有少部分人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开始琢磨着如何逃走,宁可再去山林里饥一顿饱一顿,也不过这种非人的日子了。
可惜没有任何一个逃兵能成功逃走,被抓回来的人会被绑在木桩上,由与他同一个帐篷的人亲手用刺刀刺成筛子眼。谁心眼软下不去手的话,旁边端着枪的士兵们也不会逼着你去刺。这些当兵的很讲理,他们会把你也绑上,然后让别人刺你。是杀人还是被杀,百分百由自己做主,谁也不干涉。
当队伍进行到河北西路境内时,洪涛突然发现这里的情况又和刚过黄河时有很大不同。虽然人烟还是比较稀少,但这里的村庄、市镇都比较有秩序,盗匪基本见不到。
“姑丈,我怎么觉得这里有点奇怪啊。您看啊,咱们这么大动静走了三天,凡是路过的村镇,就没一个出来迎接的。就算当地的老百姓不欢迎咱们,当地政府的官员呢?见到朝廷的旗号,他们怎么也得派人出来问问吧?”离开开封沿着运河向北走了三天,泊蛟对目前的状况又有了疑问。
“如果你要是以前问我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法回答你。在大宋皇宫里待了几个月,我也算是涨见识了。你猜大宋朝廷把北方领土收回来之后,是如何进行管理的?”洪涛放下望远镜,没回答泊蛟的问题,而是出了一道题。
“我哪儿知道啊……”泊蛟自幼长在海边,这次恐怕是走得最靠北的一次了,对这里真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清楚。
“老孔,你说呢?”洪涛又把这个问题扔给了孔沛。
“难不成还是交给地方豪族管理,朝廷不插手?”孔沛仔细想了想,给出一个不太明确的答案。
“我就说嘛,地方上必须让熟悉的本地人来管理,外人来了不光没有责任感,还不了解本地民情。老孔说的没错,黄河以北的大部分地区依旧仿照蒙古人占领时期,交给各地豪族来管理。名义上这些地方是需要向朝廷每年交钱纳粮的,可实际上朝廷从来也没收到过他们的税。”洪涛冲孔沛伸出两根大拇指,极度肯定了他的猜测。
“那还费了好几年时间,又花钱又死人的劳师远征,把这些地方收回来何用?这不是赔本的买卖嘛!”孔沛这个答案洪涛能理解,泊蛟却一点都想不明白。国家政府统治一片土地,要的不就是税收、人口和资源嘛。现在可好,连税都收不上来,人口和资源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