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第十个名字
“省省吧,上面那个玩意和我是世仇,他不会照顾我的,说不定这场风暴就是他成心弄出来的!不对,不是世仇,应该是三世了,我艹你妈!有本事你把我淹死算了!”卡尔一提祈祷这个词儿,又勾起了洪涛心底的怨念。如果不是那个声音在作怪,自己或者一死百了,啥也不知道,或者还在老鼠超人号上享福呢。一想起辛格和拉达美妙的身体,洪涛就忍不住冲着天上大骂,用中文骂完了还用拉丁文骂,再用德语、俄语、印度语……凡是他能说出整句的语言,都骂一遍。一边骂还一边跑到了船头,拉着支帆索迎着铺天盖地的海浪接着骂,多一半的污言秽语都被海浪冲洗掉了。但别让他露出头来,只要海浪一消退,海面上立刻就会响起他那个公鸭嗓子。
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兵;有什么样的教练,就有什么样的队员。性格这个东西是能传染的,让洪涛这么一折腾,泊蛟和卡尔既顾不上哭了,也忘了祈祷,他们都在努力倾听着洪涛的叫骂声,然后在心里不由自主的惊叹:他骂人骂得真好啊,都骂出花样儿来了,多一半都是自己从来没听说过的词汇!船长就是船长,骂人都骂得比自己好,不服不成啊!
经历过神经紧张濒临崩溃感觉的人,一旦缓过来了,你会觉得现实也不过如此。这就像是第一次玩蹦极,你光站在高处绑着弹性绳会怕得双腿不由自主的抖,死活不敢跳。可当有人一脚把你踹下去之后,如果你没吓死,会觉得就没那么可怕,一闭眼就过去了,下次再上来,就会淡定的多。如果每天踹你一次,估计用不了三天,你就自己往下蹦了。反正都是要跳下去,何必再多挨一脚呢?
第九十一章
人和船都合格
“阿蛟、卡尔,如果你们是船长,这时候最应该做什么?”看到泊蛟和卡尔都从惊恐中走了出来,洪涛也骂累了,不过他依旧站在船头,享受着海浪在自己后背一下又一下的重锤,就当是辛格的按摩了,然后开始教授他们两个最基本的远航知识。光克服恐惧远远不够,这次风暴还有更多的利用价值。
“降帆……”泊蛟总算没全被吓傻,还记得如何在大风中航行。
“还要用船头对准海浪……”卡尔对舵轮的感觉更强烈,他很喜欢站在那个大圆盘后面转来转去的感觉。
“如果你们是操帆手和舵手,这个回答就非常完美了,可惜你们是船长,这些活儿不应该是船长做的。这时候船长应该拿着六分仪、盯紧沙漏,得确保船只的航向正确,否则你们保护了帆、保护了船体,都是白干。在暴风雨中是最容易偏离航向的,就算看不到太阳,你也要记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船只的大概速度,并在海图上标记下来。万一真的偏航了,这些数据就是重新找回正确航线的基础。”洪涛指了指云层背后那个若有若无的太阳,先肯定了两个人的答案,然后再告诉他们如何做一个合格的船长。
“船长大人……我、我的海图被海浪冲跑了……”泊蛟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放在甲板上的那张鲸鱼皮,看都不用看了,还能有才叫怪。
“嗯,很好,你船上的人基本就算死了,你害死了一船人,让你擦一天甲板不算过份吧?卡尔,你的呢?”洪涛让泊蛟这个废物给说乐了,海图共有三张,他们两个手里的都是草稿纸都算不上的练习图,就算丢了也无关系紧要。但是必须让他们记住,如何加强记忆力呢?就是惩罚!玩了命的罚,人在痛苦的状态下,记忆力最强。
“我的还在,它一直在我怀里!嘿嘿嘿……”卡尔是个老油条,就算一样害怕,也不会像泊珠似的什么都顾不上。
“哦,你能拿出来让我看看吗?”洪涛坏笑着问。
“当然……我能感觉到它……哦,不……不!”卡尔刚开始还挺得意,特意背过身去挡住了浪花,伸手从怀里把鲸鱼皮卷抽了出来。可是一打开,就傻眼了,上面的染料还没干透,遇到水之后全花了,成了一堆黑乎乎的色块。
“嘿嘿嘿……很公平,等风暴过去了,你和阿蛟一起擦甲板吧,每一个地方都要擦得干干净净,有一点水渍就没有饭吃,哈哈哈哈哈……我先去弄点吃的。”洪涛很高兴,只要有人比他还惨,他就能乐出来,不管自己是不是也倒霉。
探险家号看着很脆弱,其实还是挺结实的,不得不说温老二的手艺真不错,除了底舱稍微有点漏水之外,这艘船基本上算是完好无损的度过了这场并不算大的风暴,基本算是一艘能远航的巡航帆船了。但有一个地方让洪涛不太满意,就是船舵,这个东西很重要,一旦坏了不光不好修,还很要命,这么大的帆船可不能像帆板一样依靠风向和重心来调整方向。
船舵并没坏,它挺结实的,就是风浪一大操作起来非常沉,尤其是侧风的时候。这个问题洪涛已经想出解决办法了,回去以后,让温老二重新换一个新的舵面即可。这个新舵面上要要钻上十几个拳头大的洞,用来降低舵面转动的阻力,但是不会影响舵的作用。这种技术很早就应用在了帆船上,只是后世的帆船大多有液压辅助动力协助操作,才不再费这个事儿了,所以只是精通现代帆船的洪涛并没想起这个问题,这不怪温老二。
这场风暴的强度不太大,但时间持续得很长,几乎持续了24小时。到了晚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露出来,这时的探险家号真是在大海上随波逐流了,六分仪派不上一点用场。等太阳再次露出脸蛋时,洪涛先没让泊蛟和卡尔去擦甲板,而是让他们分别用六分仪在一个小时之内测算了五次太阳的夹角,经过计算,探险家号的航线被风向北吹偏了3度左右。
“看到了吧,我们偏离了航线近600多里,没有六分仪和这张海图,我们会一直驶到琼州去。这还是在近海,如果我们到了大洋上,这600多里就会要了我们的小命儿。要想当大船的船长、要想尽早回到故乡,你们俩就得把这个东西使用熟练,等你们完全掌握了它之后,我会教你们如何去用我教你们的数学方法去计算正确的航线。好了,现在可以去擦甲板了,记住啊,擦不干净没有饭吃!”不知道原理,靠生记硬背熟悉六分仪的使用方法是件很难的事情,可惜洪涛已经没时间先去培训他们学好三角函数之后再学习航海了,只能是双管齐下,一起学吧。
“我先用!船长是我姑丈!”这是泊蛟和卡尔第一次看到六分仪的威力,海图丢了已经让小伙子觉得没脸回去见阿爷,要是再没学会这个六分仪,下次洪涛还带不带他出来就是问题了。有了足够大的压力之后人就会不要脸,什么招儿都能使出来,比如说裙带关系。
“卡尔,让他先用吧,你来掌舵,试着当一次船长,他就是你的领航员,两个人试着配合一次,看看能不能把我们带回家去。我只负责帮你们计算数据,但是不管航向问题,这艘船就交给你们两个了。”洪涛对泊蛟和卡尔并没有什么亲疏之别,既然只有一架六分仪,那就得给卡尔找点活儿干。
“如果……如果我们俩搞错了怎么办?”卡尔想问题比较全面,越是认识到六分仪的威力,他就越胆小,或者说是谨慎,这是个正常反应,无知才无畏。
“放心吧,就算你们俩都活够了,我还没活够呢!记住,我是大海的主人,只要有我在,在大海上就和在陆地上一样,放心大胆的跑吧,让我看看你们俩这几天到底学会了什么。”洪涛这句话说得太大了,不过正好符合他此时的身份,对于卡尔和泊蛟来讲,自己确实很高大,光给他们知识还不够,还要给他们信心。
安排好了泊蛟和卡尔的工作,洪涛就回到了船舱里,趴在那张用黄花梨做的海图桌上,开始用一张新的鲸鱼皮仔细勾画海图。原来的那张海图上有很大的比例差,这是洪涛故意做出来的,他是防小人不防君子。此时去完全相信任何一个人,都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这张海图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知道具体摸样。就算以后要给别人用,也只能是它的某一小块相关区域。
除了这张海图之外,六分仪上的几个不准确地方还得修改,这玩意洪涛自己就做不了了,用鲸鱼骨也好、硬木也好,太细密的咬齿自己都玩不转,还得回去找专业人士帮忙。先以目前这个六分仪为基准,做出几个铜银合金的金属六分仪来,这种金属是洪涛唯一能想出来的有硬度、耐腐蚀、比较容易加工的材料了。找个手艺不错的金匠就足以应付,那些细密的咬齿他们有办法弄得更精细。
另外就是新船和继续捕鲸的事情,鲸油的销路很好,这种没有怪味、燃烧亮度很高的灯油虽然价格不便宜,但是对于大宋那些富裕的士人、官员、商人来讲,根本不算个事儿。罗有德那边的存货也不多了,如果货源出了问题,他前期搞的广告宣传工作就白搭了。为了让自己能造出更大、更好的远洋船,还得出海搏命去啊!一想起累得腰酸腿疼的滋味,洪涛就有种要死的心。一旦兴趣变成了工作,就毫无乐趣可言了。
新船的建造相对要容易一些,船型还是探险家号这种,不用重新大改,现在又多了温老大一家人,造起来应该没什么大困难。只是造价要翻了好几倍,20英尺的船用一百多贯,50英尺的船就得六百多贯。主要是材料需求太高,一根50英尺长的好木料比一根20英尺长的好木料贵上十倍都不止,还不好找。
钱这个东西洪涛已经不发愁了,只要能找到鲸鱼,就等于是找到了钱。但是帆船大了,帆就要大,光用厚重的黎布已经有点不靠谱了,太重太厚的帆布本身对桅杆就是一个负担,再成倍的加大面积,桅杆就得更粗更长。这种木头倒是好找,可是如何把这根又重又长的桅杆固定在龙骨上,对这个时代造船的技术又提出了严重的挑战。所以如何找到一种比黎布轻,又能有很好气密性的帆布,才是洪涛需要面临的大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不了,他想象出来的那种大帆船就达不到高速、高适航性的要求,弄一艘慢悠悠、头重脚轻的帆船没有意义。
“唉,绕了半天又绕回来了啊,还得去捕鲸,我需要更大的鲸鱼!”琢磨了半天,洪涛也没想出来更好的解决办法。
第九十二章
筑基
让黎族女子改变织布工艺,弄出更好的帆布,有可能,但短时间内没希望。自己对纺织业没什么了解,具体后世那些帆布是如何织造出来的,用了什么织造技术,都一无所知。这个问题只能是由自己提出来,然后给黎族女人提供足够的原料和资金,让她们自己研究、改造织造工艺,慢慢向自己需要的方向进步。过程有多长呢?天知道,说不定那位大姐一拍脑门,两个月就解决了,也说不定所有大姐都不拍脑门,两年也解决不了。
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用鲸鱼皮代替黎布,经过处理加工和分层工艺的鲸鱼皮还是很结实的,厚度可以选,重量比黎布要轻很多,气密性比黎布好得多。最重要的是鲸鱼皮不太吸水,不会像黎布一样一被打湿重量就加倍,如果把边角的强度解决好,应该是不错的帆布。
不过鲸鱼皮也有缺点,它的延伸性比黎布大,耐用性也没有黎布高,经过长时间风吹日晒之后容易开裂。但这两个缺点洪涛有办法克服,延伸性可以用添加斜筋的方式限制,耐用性嘛……还考虑毛的耐用性,觉得要坏就换呗!只要捕鲸业发展起来,就不愁没有鲸鱼皮可用。是有点浪费,可目前太多的鲸鱼皮留着也没用,大宋人还不流行穿皮衣、皮裤,至于鲸鱼皮适合不适合做皮甲,洪涛就不清楚了。
泊蛟和卡尔犯了一路的错误,如果没有洪涛每次都把他们测量回来的角度值审核一遍,这艘船真能让他们给导航到澳洲去。对于这个结果,洪涛也无可奈何,你让一个连初中几何都没学过的人突然去理解三角函数,本身就是不切实际的。你让一个对地球、星空都没有具体概念的人,去玩星图,也是很不道德的。所以啊,还是缺练,一次不成就十次,十次不成就一百次,早晚他们会成的。
不停犯错的结果就是不停的调整,当东瑁洲和西瑁洲两座小岛的影子出现在海平面上时,泊蛟和卡尔这两个不称职的领航员和船长总算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了一种浓浓的成就感。不管这一路上失误了多少次,但上千里的航程啊,居然就这么回来了,自己一个打渔小子和一个划船的奴隶,居然也能当船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找谁说理去啊。
此时他们再看洪涛的眼神也就和出发之前不同了,那时候洪涛在他们心中只是一个能人,这个概念很模糊。现在洪涛已经是他们心底的榜样和英雄了,一言一行都将成为他们的准则。错这个字儿已经从洪涛身上彻底离开了,就算洪涛真的错了,他们也不允许自己承认,那样就等于是他们自己错了。
和每次赶大海回来的时候一样,当那片黑色的风帆出现在海面上时,西瑁洲上第一个发现它的人大吼了一声,然后所有岛上的人就都飞快的跑向码头,他们的亲人回来了,不管带没带回来渔获,人能回来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泊珠是最激动的一个,船还没靠岸,洪涛就听到她的大嗓门了,连泊福都不愿意靠近自己这个女儿,太吵人了。
“别哭,我回来了应该笑才对,这么点路程就连罗大官人这么笨的人都能走完,我还能丢了?”她还是个新媳妇,虽然被洪涛牵手的时候经常受欺负,但是再不是东西的男人也是自己的男人,洪涛并不觉得她丢人。为自己丈夫高兴的掉眼泪,总比后世那些到机场去哭天抹泪迎接偶像的脑残粉仁义多了吧,每次看到那种场面,洪涛都想过去拉住一个问问:你爹死了,你能哭得这么煽情吗?
“前两天有大风暴,振州港里的疍家人又有两艘船没回来……”泊珠虽然大大咧咧,性格直爽,但是被洪涛当众抱起来还是很别扭的。可是她挣脱不开男人那双铁箍一样的胳膊,只能是把头藏在男人脖子后面,小声解释着。
“你男人可不是普通渔民,他能捕蛟鲨,还能捕鲸鱼,大海里最厉害的东西他都能抓,一个小风暴算个屁!快回家给我做点热水去,我这一身都是粘的了!”洪涛像哄小孩一样把泊珠抛起来又接住,然后放到地上,板着她的肩膀转过她的身子,照着屁股上就给了一下。
“呀……”泊珠就像踩了油门的汽车,头一低,撒腿就从码头上跑了,没脸见人了。
“阿爷!阿爷!爷爷!爷爷!我会架大船了,我会架大船了!姑丈教的我都学会了!”泊蛟和卡尔不敢跟着洪涛一起下船,收拾帆具、搬空船舱、检查缆绳、擦洗甲板是船靠岸之后的首要工作,完不成不能下船。不过小伙子没有隔夜的屁,不马上和家人、亲戚显摆一下自己的学习成绩,那会憋死他的,所以趁着往船下搬水罐的机会,也得喊两嗓子。
“嘿嘿嘿……嘿嘿……”泊小二这肉头,听了儿子的成绩,只会傻笑,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好伢子,爷爷晚上给你喝海龙酒!”泊福比泊小二强多了,还知道鼓励一下孙子,至于孙子是不是真的会驾船了,老头并不太相信。
“阿爷,家里都还好吧?”洪涛可不管泊蛟和卡尔有多累,船员就该干活儿,指望自己这个船长和他们同甘苦那是瞎了心了。他一边和码头上的人打招呼,一边拉着陈名恩往岸上走,顺便问问这十多天岛上的情况。
“都好、都好,就是那位罗大官人的管家老是和我埋怨香油的存货不够,他说过两天大官人的海船还会来一次,把剩下的香油都拉走,然后就没了。”陈名恩现在已经不怎么划船出海打渔去了,除非泊福非拉着他,否则他宁愿坐在岸上的院子里看书。自打开始给孩子们授课之后,这个老头已经把身份又换回了读书人那边,凡事都有点智珠在握的样子,只有在洪涛面前他才恢复了原状。
“嗯,是该干正经事儿了,我明天去一趟振州城,然后准备准备就出海。您和那个罗大财交待一声儿,就说让他多准备点油罐子,再多弄两个大陶瓮上岛,这回抓回来的鲸鱼说不定比上一头大很多。”洪涛很理解陈名恩的心情,一个读书认字的人被压抑了多半辈子,不光不能继续深造,进城走路都得溜边,这个自尊心需要恢复啊。
“不如等新船造好了再去吧,温家老大已经去黎人那里选购更大更长的木料了,咱们的存粮足够吃到这艘新船造好的,到时候有了两艘船互相照应着,你出去也让我放心啊。”陈名恩还真把洪涛当了儿子,生怕他出点事儿,怎么保险怎么想。
“没事儿,我还得抓紧把阿蛟他们教会,否则就算有了两艘船,另一艘谁开啊?咱总不能还是一条拖着一条走吧。您在家帮我盯好了那些孩子就成,对了,我还有件正经事儿要和您商量呢,我想把疍家的孩子多招来一些,让他们和小鱼小虾一起读书认字,就是不知道其他疍家人会不会答应。您说我要是管这些孩子一顿饭,他们父母是不是就愿意让孩子上岛了?”洪涛这次远航回来,就已经基本确定了自己的发展路线和方向,现在他要开始奠基了。技术、钱他都能弄来,唯一缺的就是人,不是像泊福、泊小二这种思想已经定型的成年人,最次也得是20多岁,还有改造希望的年轻人。最好就是刚刚能生活自理的小孩,他们才是白纸,最容易接受自己的思想,也最容易受自己控制,还最有冲劲儿。
“管饭!教他们孩子读书识字还要咱们管饭,没有这个道理!不成,我不答应,咱不收束脩(xiu)已经算恩德了,哪朝哪代也没听说过先生还要倒贴的,不能坏了这个规矩。这件事你听我的,我去给你操办,谁家不来那是他们家没福气,哼!”陈名恩对洪涛打算扩大岛上的学校不反对,但是坚决反对洪涛倒贴钱去招揽学生。在他看来,教书先生是个神圣的工作,既然神圣那就得贵,理所应当啊,现在不收钱就已经很掉价了,怎么还能倒贴呢。
“那好,就听您的,也别太多,有十多个就可以,多了咱们那个小屋子也装不下。对了,别光挑男孩子,女孩子也要,有了读书认字的女孩子,以后生产香油要快很多。”洪涛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和陈名恩争论,反正学校地方有限,孩子来多了也是麻烦,只是在学生性别上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这还得用香油的产量当背书,陈名恩才勉强同意。
第九十三章
技术分歧
上了岸,洪涛就不管这群人了,一溜小跑回到了他的小院里,急的温老二在后面直追,如果不是泊福和陈名恩拉着,他能追进来。洪涛知道他要和自己说什么,无非就是那艘新船的问题,这玩意早一天晚一天的不碍事,又不是急等着用。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让泊珠跑了,有了前几次的教训,她一给自己烧完洗澡水就躲,生怕自己拉着她一起洗。这哪儿成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一点妇道都不守,嫁个流氓你就得有帮着搬大腿的觉悟,谁让你瞎了眼呢!
这个澡洗的,一直到了天黑,都没见洪涛和泊珠出来吃晚饭。现在岛上的几家人已经不再独自开火,而是统一去食堂吃大锅饭。这也是洪涛极力倡导的,合作社大集体生产嘛,少了食堂怎么成。其实他这样做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私心,那就是他懒、泊珠做饭的手艺也不咋地,干脆去食堂吃,这样还能省好多事儿。至于口味问题,洪涛压根儿也不是一个吃货,好吃的他喜欢,粗菜淡饭他也没意见,吃饭这个事情对他而言,基本没啥乐趣。他一辈子最讨厌的两件事就是吃饭和睡觉,太麻烦、太耽误时间、太影响玩乐了!
“看什么看,他们不吃我们自己吃!”往常大家都是要收工之后凑到一起才开饭的,可现在缺了洪涛和泊珠两个人,负责食堂工作的翁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远处那个灯火通明的小院子。泊福老人又不高兴了,首先就是天一黑就点灯,这得费多少上好的香油啊!其次就是一回家就扎到老婆炕头上去,这也太急了,就算是自己女婿,也让他有点挂不住脸了。
“都怪你那个闺女,啥事情她都敢做,新船都下好龙骨了,就这么晾在沙滩上,他也不急,还不是让你闺女勾的,哼!”温老二属于那种情商极低、手艺很好的技术人才,说话没轻没重,只想表达自己的意见,不顾别人的感受。
“……不吃了,泊蛟,去叫你姑丈吃饭!这么没规矩,大人还没吃你就先端碗了!”泊福被说得哑口无言,闺女确实是自己的,出了这种事儿向来就是指责女人过错忽略男人,一肚子气只好撒在饭碗上,猛的往桌上一顿,又冲自己孙子吼了起来。
泊蛟能把洪涛叫来?做梦吧,他在爷爷这边挨了骂,到了洪涛那边喊了两嗓子就换来了一个字儿:滚!挤兑得人家孩子连食堂都不敢回了,生怕再被爷爷骂一顿,干脆蹲在院子外面等着食堂里的大人们吃完再回去吃几口剩的,反正两边他都惹不起。
其实洪涛也没那么荒淫无度,再重生穿越,他身体也是肉的,喝多了会吐,干多了就会累。从木桶里出来,他就小睡了一会儿,醒了之后打开那个用鲸须、鲸皮做的宋代手提箱,开始整理里面的海图和航海器械。这一整理就入了迷,一个月距表还没写出来,泊蛟就在外面叫了,结果打断了他的思路,本来就记不清的几个地方更想不起来了,这才一嗓子把泊蛟骂跑,然后在屋子里来回转着圈琢磨,根本就没意识到饿,也没想起来吃饭。
泊珠也不是故意不提醒他,而是被他给折腾乏了,一直都在床上睡觉,连泊蛟的喊叫都没听见,可惜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坐实了一个诱惑男人不做正事的骂名。这还不算完,第二天一早,折腾了半宿了的洪涛又活了过来,拉着她一直牵手到太阳晒屁股,又把泊珠折腾得起不来了,中午饭还是洪涛自己去食堂里,把两个人的都打回去了。这下泊珠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当天下午就被泊福逮住训斥了一顿,偷偷流了半天眼泪,还不敢让洪涛知道。
洪涛这个没心没肺的,压根也没留意那些嫂子、表兄弟们看他的眼神有什么变化,溜溜达达的来到了温家船厂,看着沙滩上那根已经定了型的龙骨,又和温老二进入了讨论和争论的状态,丝毫不知道自己媳妇被老丈人骂了。其实就算他知道也没辙,这个时代的生活就是这样,夫妻之间没有什么私密可言,你家生孩子生多了,会有人说,没孩子也会有人说;夫妻不太亲密有人说,太亲密也有人说。洪涛可没那个功夫去管传闲话,他最烦这些家长里短的玩意,能躲就躲,躲不开就急眼加翻脸,反正谁和他说这些谁倒霉。
“再加肋条!这些肋条已经是连排船的一倍还多,如此加下去,太耗费了吧?这都是上好的大樟木,找起来非常难,要放好几年才能用!”此时他正和温老二就新船的肋条数量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按照他的意思,新船的肋条最好是30厘米一根,还都要打磨成接近三角形的样子,这样的形状最不影响强度,却能最大限度的减低重量。可是温老二不干,80厘米一根肋条已经让他快吐了血了,用他的话说,他从7、8岁起就跟着父亲、哥哥造船,从来没见过哪条船的肋条会这么密。80厘米已经是他想像力的极限了,还要加密几乎三分之二的数量,他无法接受,成本太高了。
“这样吧,这艘船算我自己买的,不计入合作社的花费中,是好是坏我自己担负。这样成了吧?温伯,咱们不是要循规蹈矩的造船,那样的话还造原来的样式岂不是更省?我也不想要那些福船、沙船和鸟船,它们太笨重!我想要一种既能跑得快,又能抗住大浪拍打的新式帆船。它会带着咱们走向很远很远的大海,能让您的子孙成为最好最好的船匠。不过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那就是不断的改良、不断的创新,就好像是钓鱼一样,钩子上不挂饵,就不会有大鱼咬钩。听我的吧,试一试没坏处,我明天就出海,再抓一条更大的鲸鱼回来,这样咱们就不愁造船的钱了,您说呢?”
洪涛和这个倔老头说得口干舌燥,还是说不通,最终只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单独核算!我不用合作社的钱了,这下就没成本问题了吧?就当我是一个前来订做帆船的客商,我说怎么造就怎么造,能不能出海是我的事儿,工钱、料钱、利润一分钱不少给!
“我……我不是说舍不得,可是这样的船造出来比朝廷的战船还结实,能用得上吗?而且我们的木料不太足了,老大去了山里,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要是上这么多肋条,恐怕就没有船板的料了。”让洪涛这么一说,温老二也有点不好意思。第一艘新船的性能他是看在眼里的,除了个头小一点之外,比现在所有的船都灵活、快捷,如果要是继续造那种船,他一个字儿都不会和洪涛顶,让干啥干啥。可是洪涛变得太快了,又要造一种更新的船,还要耗费这么多好木头,做为一个大半辈子都省吃俭用,一小块木料都要捡回来劈成木楔子用的老船匠来说,太难以接受了。
“哦,木料不够了啊……您早说啊,这个好办,我去和罗大财讲,让他去万宁、琼州收购适合造船用的大料,实在不成就去广州、泉州买!船是咱们疍家人的命根子,半点不能马虎,如果我带着温三和温五出远海,您是不是希望船越结实越好?别心疼钱,有我在,绝对让大家吃喝不愁,这艘不到六丈的船只不过是个试验品,是让您老和几位哥哥练手用的。我们以后还要造更大、更结实的大海船,十丈、十五丈都会有!”洪涛终于明白这个老头干嘛要和自己顶牛了,合算是怕木料断了完不成这艘船耽误事啊,这个太好办了。南宋朝缺碱、缺铜、缺银,唯独不缺的就是百年大树,还不用太远,海南岛上就有。刚砍伐下来的不能用没关系啊,咱可以去买,没听说造船的还买不起木料,那还造个屁啊!成本?自己又不打算卖船,考虑那么多成本作甚?自己要的是坚固、是适航性、是速度!
第九十四章
中西结合
“啊!十五丈……去、去哪儿找那么大的整料啊!”温老二彻底让洪涛喷晕了,十五丈就是四十多米长,要想做一根四十多米长的大船龙骨,就需要一颗六十米高的大树,掐两头要中间。世界上有六十多米高的大树吗?反正温老二是没见过。
“嘿嘿嘿,龙骨不见得是整根的才好,可以拼接,方法我会,等这艘船造好了,我们再慢慢尝试如何拼接龙骨如何?”洪涛不清楚宋代的造船工艺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不过拼接龙骨这门手艺他们应该还不会,或者说宋代的船只并不太重视龙骨及船体的强度。因为这时候没有高强度的远航需求,也就没高强度的海战,没有需求的玩意自然没人去研究。
洪涛仔细观察过疍家人的连排船还有罗有德那艘鸟船的龙骨结构,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宋朝的船只整体强度不够,这也是他们不能进行远航的一个技术限制。就拿罗有德的鸟船为例,近25米长,排水量接近150吨的大船,主龙骨的尺寸却非常小,只有20厘米左右见方的一根松木,没有肋条,只有8块整个的底舱隔板和两根副龙骨。
这种结构像一个笼子,各处的作用力都差不多大,很平均的分配了受力,使得船体内部的空间比较大,利于装载更多的东西。但它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冗余度不足,一旦有一方受力过大,就会咔嚓一下散了架,修都没机会了。
另外,这时候的宋朝海船过份依靠船板来承受整艘船的扭力和拉力,有点像后世的车身承载型轿车,没有大梁,全靠车身铁皮又当骨头又当皮。这样设计的好处是车体轻便、经济实惠,可是坏处也很明显,就是车体牢固度不够,无法承受太强的颠簸和扭动。所以真正的越野级别车辆,全是非承载式底盘,车身只是坐在大梁上的一个壳子,大梁成为了受力原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