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任国成
第65章
激战(下)
五个满清骑兵都冲进了院子,面对近在咫尺的敌人,五六支火铳陆续射击却一枪也没有射中,也难怪陈越愤怒发火。若是大家都听命令齐射的话,射中一个清兵还是有可能的。心中有火却无法发出,因为陈越知道自己这些家丁都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们训练的全部时间不足一月,而训练火铳装填也只有一上午,这种情况下有一半的人能够装填好弹药,能够勾动扳机射出弹丸已经不错了。
“大家别慌,按照上午训练的步骤装填弹药。长枪手肩并肩,把手中的长枪挺起来!”陈越高声命令道。半个多月的训练,家丁们对陈越的话已经形成了本能反应,站在前排的十多个家丁纷纷挺直了手中的长枪,把锋锐的枪头对准了院中的清兵。
满德海轻蔑的看了看院中的庄丁们,要抽出腰间弓插里的弯弓时,却发现骑在马上射箭不是很顺手,这些狡猾的明人站在了院子的右侧,要扭过半拉身子才能瞄准射箭,满德海虽然是八旗兵中白甲勇士,但却是老林子里的猎人出身,并没有蒙古人那样马上左右开弓的本事。
院子里都是一些十几岁的明人,看着他们那孱弱的样子,满德海自信只凭自己一人也能够把他们全都杀光。索性便跳下了战马,提着手中厚背大刀向对面的明人逼去。明人害怕八旗兵的骑射在院中抛满了砖石木料设置障碍,却不知道俺们八旗兵最强的其实不是骑射,而是步战!满德海身为正白旗的白甲兵,多次参加过面对明军的大战,每一次大战八旗兵都是靠着重装步兵突破明军的战阵,然后以骑兵冲突追杀。
见满德海跳下了战马,他身后的四个清兵也都下了马,各提刀枪跟着满德海的身后,向着院子右侧的明人逼去。
五个清兵,一个是身穿重甲的白甲兵,另外两个是穿着布罩甲的普通旗丁,最次的两个汉奴包衣也穿着半身甲,背插弓箭手提刀枪,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而反观陈越这边,近五十人只有陈越自己有一套锁子甲却因为吃饭时间并未穿上,和全副武装的清兵相比简直是弱爆了。
看着前额光秃秃满脸横肉的敌人,家丁们一个个的脸色发白双股颤颤,对面可是穷凶极恶的满人八旗兵啊,自己这些人这么能打得过他们!满人的凶恶早就深入到北方的大明百姓心中,屡次入关抢劫造就的恶名可止小儿夜啼。看着对面逼来的满人八旗兵,这些家丁们还能提起手中的武器已经很是难得。
看着下马逼来的满清白甲兵,看着他那雄壮的身躯、厚实的铠甲,陈越的心里也在打鼓,对方的体魄不在铁狮子之下,气势则更胜铁狮子一筹,只通过观察陈越就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这个满人的对手,即使自己穿上铠甲也是一样,长枪再锋锐枪法再好,也难突破对方如同坦克一般厚实的防御。想要活下来,只能凭借冷静的头脑以及手下家丁的配合。陈越提着手中的鸟铳,却没有发射,他要等对方冲到身前,在最有把握之时再开枪射击,争取一枪命中解除对方的战斗力。
“别害怕,把长枪挺起来!他们只有五个人!火铳手快快装填弹药。”陈越还在竭力的鼓舞着士气,边上的杨正平却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是他们,就是这些可恶的满人,是他们使得自己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是他们屠了沧州,把无数百姓妇孺掠到关外为奴,其中就包括自己的两个妹妹!
杨正平无数次幻想手刃满人,好为父母妹妹们报仇,现在仇人近在眼前,他又如何能压下胸口的怒火!
怒吼一声,杨正平挺着手中的长枪向着那个为首的满人冲去,枪头连点直奔对方的哽嗓咽喉。
满德海只是侧了侧身,便让过了长枪,挥舞着大刀向着杨正平砍去。杨正平收回了枪头,顺势格挡住对方的钢刀,枪杆刀刃相碰,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杨正平就觉得手中一沉,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枪杆,对方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满德海一击没有效果,提起刀来再次劈下,简单的刀势在他手中虎虎生风,简直有千军劈易之势,杨正平不敢再硬挡,只能收枪后退。
就在杨正平和满德海缠斗之时,另外四个清兵已经对上了家丁们的枪阵。十几个半大孩子拿枪乱刺在这些久经沙场的人眼中,就如同笑话一般,只是一个横扫,就把对面刺来的长枪挡开,抢身进入阵中,挥刀砍去,便把这个十几岁的明人劈到在地。
不能再等了!看到手下的家丁枪阵根本阻挡不住对方,陈越知道想用枪阵阻挡,然后火铳进攻的打算落空了。等后面一排的火铳手装好弹药,恐怕前面的家丁早被对方杀光了。
抬起手中的鸟铳,陈越瞄准对面清兵首领便扣动了扳机,不到五步的距离,就是鸟铳精度再差也能射中,“砰”的一声响,火光闪出,弹丸以极高的速度出了枪管,瞬间穿透了满德海厚实的铠甲,钻入了他的腹部。
尽在咫尺的射击,就是满德海身穿两层铠甲也难阻挡!
满德海沉重的一刀直接劈断了杨正平的枪杆,眼角的余光扫处,自己的四个手下已经杀入了明人阵列之中,正要放心的继续对付已无武器的杨正平时,就觉得腹部一热,然后便是一阵痛入心扉的剧痛,弹丸穿透铠甲在他腹部搅动着,不知绞断了多少根肠子,其疼痛任是再勇猛的人也难以忍受。
“啊!!!”一声惨绝人寰的痛呼发出,在院子里回荡,四个杀入家丁队列的清兵骇然回头观看,就见他们的首领硕大的身躯正在缓缓的栽倒。
“杀啊!”见面前凶恶的满兵被火铳射中,杨正平劈手抢过身边一个家丁手中的长枪,一个箭步一枪刺在倒地的满德海咽喉,“噗哧”一声,腥臭的黑血溅了出来,悉数被枪头的红缨挡住。
一枪射出,陈越扔掉手中的鸟铳,提起身边的长枪,冲着人群中的清兵冲去,花费了大量的心血训练的家丁接连死去,让他简直怒火万丈!
“满鞑也是人,也会被杀死,大家都上啊!”陈平高呼一声,也挺着长枪跟在了陈越的身后。
“杀啊!”陈岩怒吼一声,带着手下残余的五个家丁也冲上前去,他要为死去的五个手下报仇!
战力强悍的白甲兵满德海竟然战死,剩下的四个清兵无不心惊。在五个满清兵之中,满德海职位最高战力最强是绝对的首领,他的被杀使得其他清兵一下子士气全无。
首领被杀,对面的明人发疯了一样扑了上来,剩下的四个清兵相视一眼,虚砍一刀转身就逃。只要能跳上战马,就可以从容离去。满清兵也是人,也知道恐惧,当事不可为时,他们也会逃走。
第66章
惨胜
可是想逃走又哪里那么容易,院子里崎岖不平,到处都是砖石障碍,他们又都穿着盔甲,速度根本走不快,再加上战马马头冲着院子,想转过马身退出院子又需要时间。
“冯成,阿余,你们俩挡在他们!”一个旗丁冲着两个包衣叫道,危难之际,自然是牺牲这些汉人包衣掩护满人主子了。
叫冯成和阿余的两个包衣相互看了一眼,只能无奈的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追兵。他们也知道停下就会死,可是不顾命令逃走也同样是死,还会连累关外的家人。只希望看在自己拼命的份上,逃走的主子能善待自己的家人吧!
“杀啊!”陈越抢步上前,枪尖闪烁,直刺入一个阻挡的包衣清兵胸口,他身上半身甲实在太薄,没有起到防御的效果。
另一侧,杨正平也把长枪从另一个包衣的咽喉收回。
只是阻了一阻,另外两个旗丁已经逃出了院子,他们竟然舍弃了院里的战马,陈越带人追过院门,就见他们已经跳上了备马。五个清兵一人双马,其中五匹战马随他们杀到院里,另外五匹则留在了院外。
“杀!”杨正平快跑了几步,甩手扔出了手中的长枪,长枪如箭矢一般跨跃了长空,直插在一个旗丁后背上,巨大的惯性使得长枪透过布罩甲直刺入他的身体,那旗丁在马上晃了两下,噗通一声摔落马下。
“杀!”陈越学着杨正平的样子抛出了手中的长枪,只见长枪如同箭矢一样跨越了长空噗呲一声扎在了地上。
“杨兄这招飞枪实在厉害,以后还请教教小弟。”陈越自失的一笑,对着杨正平道。
“哪里哪里,只要少爷您肯学,我自然不会藏私。”杨正平笑道,亲手格杀了两个满人让他心情大爽,总算为家人稍稍报了一点仇!
“这抛枪术用在两军阵前也是不错,能有效的杀伤敌人。”看着被长枪刺下战马的清兵,陈越若有所思。
“就是不及弓箭和火枪远,只能近距离伤敌,若是敌人有盾牌防御这招全然无用。”杨正平道。
看着远去清兵的背影,陈越知道追之不及。自己虽然会骑马,可也是仅仅能催动马匹慢跑,像这样的飞驰根本做不到。不过五个清兵留下了四个,陈越已经很是满意。
可是虽然取胜也是惨胜,手下的家丁死伤的数目远比对方要多。负责放哨的陈岩小旗十七个人死了六个,而在刚刚的激战中,又有四个家丁被清兵杀死。只是一场激战,五十三个家丁死了十人,伤亡已经高达两成!
自陈越以下,所有的家丁都垂头丧气,丝毫也没有胜利的喜悦。对这些还未成年的少年来说,战争是那样的可怕,那样的残忍,不久前还活蹦乱跳吹牛打屁的同伴就那样死去,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陈越顾不得悲伤,带领众人开始检查战果,伤亡虽大,可战果却非常的辉煌。最重要的战果就是四颗清兵的首级,在大明朝,检验军功唯一标准就是缴获的首级,一颗首级赏多少银子升多高的职位从来都是明码标价。
而有明一朝,以对东虏的斩获升赏最重,当然也最难获得,在二十余年和东虏的战斗中,明军从来是败多胜少,斩获的首级寥寥无几,哪怕是天启年间最有名的宁远大捷,靠着红衣大炮击伤了老奴,也仅仅缴获了二百余首级。在以后的战斗中,能缴获十余级首级已经是大捷,出战的将领就可以升官发财了。
如今陈越带着家丁们斩杀了四个清兵,在这崇祯十五年几乎没有明军敢和清军正面作战的情形下,已然是难得的大捷了!凭此斩获,足以使一个军士官升三级,从一个普通的军士升为百户,若是把军功按在陈江河头上,也足以使他官升一级,从把总升为千总,成为一个中级军官。
陈越自己并不是京营的军士,练兵也是以陈江河家丁的名义练兵,现在陈江河只是一个百户把总,陈越私练五十个家丁已是逾制,若是升为千总,那么再练几十个也是名正言顺。
除了四颗首级,最大的缴获就是九匹战马,都是真正的辽东战马,并非大明常见的驮马驽马可比。不算首级仅凭缴获的这些战马也能使一个军士官升两级,若是把它们拉到北京的骡马市上,每一匹战马至少能卖到一百两银子以上。
当然,陈越并不打算把战马出手,而是决定用这些战马训练手下家丁们的骑术。决战沙场追亡逐北,必须要有一支精锐的骑兵。
“正平兄骑术怎么样,你自己去挑一匹为坐骑吧。”陈越笑着对杨正平道,此战杨正平居功至伟,自然要对他加以犒赏。
“谈不上骑术,只会骑而已。”杨正平不好意思道,他若是精于骑术,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一个清兵在自己眼前逃走?听陈越说自己可以先挑选一匹战马,杨正平很是感激,想后世男人爱车一样,这年头哪有男子不爱马的,特别是杨正平这样的习武之人。
观察了半天,杨正平挑选了一匹白色的战马,正是刚才被杀得白甲兵满德海胯下的那匹。陈越又把满德海身上的白色铠甲送给了他,身穿白色战甲,胯下白马,手挺长枪,英姿勃勃的杨正平宛若常山赵子龙。
陈越自己则挑了一匹枣红马,剩下的七匹战马没有再发下去,而是作为训练用的战马由众家丁轮流使用。
战马以外,还缴获了五具铠甲,包括送给杨正平的白色铁战甲,此外还有满德海穿在里面的锁子甲,以及布罩甲一副,半身甲两幅。此外还缴获了弓箭四副,虎枪、顺刀、精铁镰刀等六七把。
除了战马盔甲武器以外,还在几个清兵战马上找到几个包裹,从里面翻检出银子五十多两,数量倒是不多,可能是清兵刚入关来不及抢劫的原因。陈越把这些银子分给了手下的家丁,以安抚他们受惊的心。对于在战斗中表现好的李奕等人,更是额外多赏赐了一两银子。
第67章
城门难进
稍加休整,就地掩埋了战死的家丁尸体,陈越带着队伍离开了河湾,赶回北京城。既然这里已经出现了清兵哨探,说明清军大队真的已经入关了,再在野外待下去会十分的危险,谁知道逃走的清兵会不会带着大队清兵前来报复!
现在,唯有逃入厚厚的城墙之后,才能安然躲过这次危机,就陈越所知,这次清兵入关的目的和前几次一样,依然是抢劫人口物质,持续给大明放血,并没有攻打北京的打算。
北风肃杀,陈越骑在战马之上,带着四十余人的队伍往东北而去。旷野里人踪皆无,宁静的使人害怕,一行人战战兢兢的快步走着,生怕满清铁骑突然出现,在这样的旷野中毫无遮拦的和清兵相遇,等待大伙儿的只有死亡。
不过大家的运气很好,直到远远的看到北京高大的城墙之时,也没有清兵的踪迹出现。看着熟悉的西便门,所有人都兴奋不已,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终于回来了,看着远处的城墙,陈越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可是今日的西便门和往日有所不同,城门外再也没了排队进城的煤车和百姓,有的只是紧闭的城门和城头上林立的战旗。
不好,忘了这茬了,如今清兵大举入境,以京营官兵的秉性,肯定会关闭城门的,他们会放自己这伙人进城吗?陈越心中一凉,却还抱着一丝丝的希望,因为父亲陈江河是守西便门的把总,也许通过父亲能使自己这些人安然进城。
然而还未等他接近护城河,城头上乱箭入雨点一般落下来,伴随着还有火铳的轰鸣,吓得陈越赶紧勒住战马,命令家丁们停下脚步。
“我们是城上陈把总的家丁,不要放箭,不要放箭!”在陈越的命令下,陈平举着一面白布独自向城下走去,一边走一边声嘶力竭的呼喊。
城头上,陈江河瞪大了眼睛,终于看清楚了城下的陈平,心中不由得大喜过望。今天上午时分,突然有探马来报,清兵真的攻了过来,前锋已过了营州,快要逼近北京。这消息直吓得满城大惊,朝廷慌忙下令关闭所有城门。城中的京营官兵名义上有十多万,可能召集起来的也就两万,如何能与清兵匹敌。关闭城门的同时,崇祯下诏命令各地驻军勤王,在宣府大同,在山海关还各有数万精锐军队。
在收到关闭城门的命令时,陈江河心急如焚,因为儿子陈越带着五十名家丁外出未回,这一关城门等于是把儿子关到了城外,在清军大兵压境之下,后果实在是难料。
可是,身为一个大明的军官,服从命令是天职,陈江河只能无奈的下令把城门关上,暗自祈祷着儿子能够平平安安,千万别碰上满清鞑子。
对于清军的入关,朝廷如临大敌,紧急征召了所有京营士兵上城,并在每一座城门都派了一位勋贵守城,还有朝廷大臣作为监军不时的巡城,陈江河这个原来的守门把总现在只有被呼来唤去听吆喝的份,再也没了掌管城门的权力。
负责守城的勋贵乃是丰城侯李开先,和其他的勋贵一样,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人物,对于军事指挥一窍不通,当看到一行人马向城门而来时,不由分说的就下令开弓射击。幸好命令下的有些早,幸好城头的军兵们疏于操练,射术枪法生疏的很,没有伤了阿越他们的性命。
“侯爷,下面的是我儿子和家丁们,还请侯爷下令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吧。”陈江河跪在丰城侯李开先面前,哀求道。
“真的是你儿子吗?你不过是一个小小把总,如何养得起这么多的家丁?”李开先扶着垛口,打量着城下数十人骑,越看越是可疑,战马都是俊逸不凡的高头大马,一看就是宝马良驹,城下的人数虽少,但行止有矩队列整齐,这哪里是什么一个把总的家丁啊,分明就是清军装扮而成,就等着打开城门一拥而入,远处肯定还有大队清军接应!看着旷野中北风吹得连绵起伏的荒草,仿佛有千军万马藏身其中,李开先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是我的儿子,其中有我的几个家丁,还有一些下人,我家开了几处煤场,家里的下人多了一些。”陈江河勉力的解释着,可他的心里也在生疑,因为城下除了自己的儿子和家丁,却为何有多了那么多匹的战马呢?
“肯定是清军的奸细,来人啊,准备红衣大炮,给本侯轰射他们!”李开先越看越相信自己的判断,断然下了命令。
随着他的命令,城上的十几个炮兵开始调整炮口,准备装填弹药。
“侯爷,不可啊,城下真的是我的儿子,不是清军的奸细,我愿拿性命担保!”陈江河一把扯住李开先的衣袖,苦苦的哀求道。
“你的贱命值几个钱?我岂能拿满城百姓的性命冒险!”李开先厌恶的一甩衣袖,两个侯府的家丁上前把陈江河扯了起来,推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