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三戒大师
    一个是曾经帮助他篡位的大内总管王继恩,另一个是他的皇后李氏,这两个人险些便联手毁了太子赵恒的皇位……真的是只差一线之间。


    也许是颠倒皇位上瘾了,王继恩这个背叛了太祖的死太监,在太宗驾崩后,又习惯性的背叛了,他先联络了两个同伙,参知政事李昌龄、知制诰胡旦,然后找到了拥有可以废立皇帝的至高权力的那个人。


    李皇后!


    这可不是乱说,在大宋朝,权力最大、地位最高的那个人并非皇帝陛下,而是皇帝他妈——太后娘娘,远有杜太后,近有刘太后,还有未来的一系列太后,几乎每一个太后都是强权的代名词。


    因为太后手里有废立皇帝的权力,而令她们的儿子们,不得不十分孝顺,否则便朝不保夕!


    现在赵光义死了,他的老婆也升级为太后,一下子就成了大宋朝的最高权力人!结果因为李太后的个人偏爱……她更喜欢皇长子赵元佐,不喜欢赵恒,于是在王继恩三人的撺掇下,准备立赵元佐为皇帝!至于皇太子赵恒,该干嘛干嘛去……


    哪怕事后审视,这个小团伙的计划都很可能成功。只是因为那位‘平时老迷糊、大事不糊涂’的宰相吕端突然发力,才挫败了他们的计划!


    若不是李皇后、王继恩等人,是在赵光义病危之时临时起意,缺乏应变的计划,恐怕吕端再神勇,也不可能力挽狂澜。


    如果要研究这个计划的可取之处,无疑最大的成功,便是将皇太子赵恒挡在宫外,他被隔离了,连皇宫都进不去。所以才任由李皇后和王继恩,在宫里翻云覆雨。


    现在赵曙被隔离的更彻底,直接远离了京城!而皇后曹氏,对赵宗实的偏爱,要远甚于赵曙……如果这时节,官家突然驾崩,只怕太祖太宗驾崩后的戏码,恐怕又要重演了。


    不会每次都有吕端,就算吕端再世,也不能每次都力挽狂澜!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赵祯怎可能在这几日驾崩呢?


    陈恪反复向前世记忆求证,终于记得赵祯是嘉佑八年,突然得病驾崩。现在是嘉佑七年,还有一年呢!


    若非病死,那只能是被暗杀或下毒了。然而赵祯身边有狄青,有忠心耿耿的胡言兑,加之赵曙也透露过,官家进一步加强了防范,尤其是防备下毒。如此防护严密、丝毫不大意的皇帝,怎会在数日内驾崩呢?


    陈恪的思维,又陷入死结当中。


    第603章


    宾天(上)


    无论如何,小心无大错。


    陈恪一声令下,数年来耗费巨资,铺下的情报系统,便高速运转起来。皇城内外的一条条情报,开始飞速的汇集到他的书房中。几个重要人物的活动脉络,便从嘈杂纷乱的汴京城中凸显出来!


    一个月来,赵宗实一直抱病在家,据说这次是真病了,连地都下不来,人瘦的就剩一把骨头,还老是发昏说胡话:‘父皇父皇,儿臣对不起你。’他的王妃高氏进宫哭了一回,想请皇帝能去见他一面,让他安心养病。


    其实这是他借故给官家出难题呢!因为皇子也是臣,臣子患病皇帝探视那是有规矩的,只要不是病入膏肓,皇帝是不会亲临视疾的。在赵宗实想来,以赵祯那种虚伪的性情,总要维持表面上的父慈子孝,所以肯定还会来一趟。


    只要赵祯一来,朝臣们立时就会觉得潞王殿下重获帝宠,至少能拉回一些人气……乾元节后,赵宗实也从郡王进封为亲王。哪怕赵祯不来也无妨,因为百官会觉着他这个做父皇的薄情无义,根本没把这些过继的儿子当儿子!这对将来自己翻脸不认人,也算是个铺垫。


    因此,无论谁来探视,病榻上的赵宗实,都要迷迷糊糊的喊几句父皇,再说几句皇思高厚的话,谁听了谁都要感伤落泪。一番做作之下,赵宗实的声望竟有恢复的态势。


    ‘这厮终究心思太盛。”看着他的情报,陈恪冷笑道:“装病就装得像点,还耍那么多心机,以为别人是傻子么?”


    “不是谁都能达到孙膑、司马懿的程度。”陈慵拿起一片纸,缓缓道:“你看,他对来探望的师傅刘敞说,‘人生繁华世界,角逐名利场上,回头想想实在无味,不如悠游山水之间,做个富贵闲人,似乎更有滋味。’”


    “自相矛盾,真要这么想,何苦整天喊父皇?”陈恪冷笑连连道:“他和官家有几分爱?我看满腔都是恨吧!”


    “官家终究没有去看他。”陈慵笑道:“这样也好,至少让大家看清,赵宗实是没指望了。”说着猜测道:“我看他已经想退下来了,只不过他一干兄弟还不罢休,借他的名头瞎折腾。至于你说的试探,那也是人之常情,谁不都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么?”


    “你这话有些道理。”陈恪点头道:“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宫里有什么变化?”


    “一切照旧……”陈慵苦笑道:“皇城司在狄元帅治下,旁人想掺沙子,那是千难万难,这也让我们获取消息十分困难。不过还是联系上李公公,他说已经加强了防范,如今官家的饮食都有人亲身试过,所以不必担心。”


    “嗯。”陈恪又问道:“那韩琦他们呢?”


    “韩相公养了大半年,倒是病好了。”陈慵道:“但是仍不大肯理事,倒像是要交权的样子。”说着微微皱眉道:“唯一有些异常的是王拱辰,官家前些日子下了一系列调动禁军将领的旨意,竟在他那里拖住了。一个月来,真正调换了兵将的禁军并不多……难道他为了给将门撑腰,竟连自己的仕途都不顾了么?”


    “哦?”陈恪眉头紧锁起来,官家调动兵将的目地,无非是给军队重新洗牌,降低将门的控制力。王拱辰阳奉阴违,只怕是为了维持将门的控制力吧。如果说他要调兵造反,陈恪是决计不信的……


    但大体来说,各方面看起来都很平静,似乎是自己杞人忧天了。陈恪在屋里踱步半晌,问道:“皇后呢?”


    “皇后。”陈慵有些错愕道:“皇后当然还是老样子,对了,明日就是她的寿辰,你要不要备一份贺礼?”


    “按照往年的例子便可。”陈恪不甚在意道,皇后寿辰自然无法跟皇帝寿辰相比,曹皇后又是个很低调的人,向来不许惊动外臣,只叫几个交好的命妇亲属,到宫里小聚,便算是过了生日。


    陈恪的继母曹氏,是皇后的亲妹妹,自然是要出席的。陈恪每年都会随一份礼,由她捎带进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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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没有头绪,陈恪还是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命自己所有能调动的力量,保持警惕、随时应变。并放信鸽知会赵曙,要他一旦送走辽主,火速赶回京城。


    第二天晚上,他回老宅吃饭,顺便向曹氏打听下皇后寿辰时的情形。陈恪现在都要被自己逼疯了,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希望能找出对方的蛛丝马迹!


    曹氏见他表情严肃,便将所见所闻细细道来,可惜都是些三姑六婆、家长里短,浑没什么价值。倒是据说驸马李纬献上一株千年灵芝,让皇后对他刮目相看。


    总之,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陈恪只好怏怏转回。走出老宅门口,望着漆黑的夜,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口,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与此同时。大内坤宁殿中,灯火通明,官家赵祯被皇后请了过来,共享千年灵芝长寿汤。赵祯原本对什么千年灵芝不太感冒,但今日是皇后寿辰,他不好拒绝,便在天黑前摆驾过来。


    坤宁殿中,天家夫妻相对而坐。看着十六岁嫁给自己,如今已是白首妇人的皇后,赵祯有些歉然道:“这些年,寡人身体不好,对你实在是疏远了。”


    “大官要保重龙体,无需以妾身为念。到了妾身这年纪,身子无病无灾,每日有那么多命妇陪伴,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曹皇后鼻头一酸,摇头道:“唯一担心的就是大官的龙体,听胡总管说,你近来老是整夜无眠,这样下去怎么行?”


    “唉,寡人已经习惯了。”赵祯苦笑道:“夜里睡不着,清静,倒能想很多事情。实在没事情可想,我就把这辈子从小到大的事情,一件件的在眼前过。”说着眼角浮现泪花道:“我最近总是梦见先帝、大娘娘、小娘娘,还有我那未曾见过面的母亲……还有郭后、温成,我知道自己快要去见他们了。”


    曹皇后也淌下泪来,劝道:“大官莫发此不吉之言,乾元节上,白云观的一乾道长不是说,你还有一个甲子的圣寿么?”


    “那都是吉祥话,谁会当真?”赵祯萧索道:“自古帝王将相,都逃不了那一日,寡人是大病过两次的了,享国四十年之久。时至今日,辽国、西夏、大理、吐蕃、交趾,周边所有国家都己和平共处,国内不识刀兵,百姓安居乐业。寡人自问以中人之姿,能有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尽心尽力,无愧祖宗了。”


    说着他深深望向曹皇后,看她虽然青丝变成白发,但面色还很红润,脸上仍有当年的风韵,“倒是对你,寡人满心的歉意,跟了我这几十年,却没给你留下个子嗣……”


    曹皇后深情一黯,垂泪道:“是妾身不争气,官家不废了我,便是莫大的仁爱了……”


    “不要这么说,”赵祯摇摇头道:“寡人自家事自家知,与你无关。”说着笑笑道:“而且,你也不必担心将来,无论如何,谁也不敢给你气受的。”


    “不说这些了。”见官家愈发不祥之音,曹皇后忙打住话题道:“大官这些日子精神不好,难免胡思乱想,其实你还春秋鼎盛,只要悉心将养,必能大好。”说着擦擦泪道:“对了,我早给大官打听到个有奇效的食料方子,就是那个‘千年灵芝长寿汤’,只是一直缺一味主药。李纬那孩子倒也上心,今天借着妾身的寿辰献上来。妾身让人熬了一下午,现在正好给官家吃。”


    宫女便端上个蓝釉灰瓷汤盅来,稳稳搁在桌上,另一个宫女揭开盅上的盖子,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赵祯身子不好,一直食欲不佳,但闻到这个味后,竟食指大动道:“好香啊,你这是用什么熬出来的?”


    “辅料就不提了,主药有两个,千年灵芝和千年老鳖。”皇后亲手给赵祯舀一碗道:“这可是御药房都没有的,大官喝了指定能见效。”说着双手捧着,呈在了官家的面前。


    胡言兑却上前一步拦住了:“大官,这汤先赏给奴婢尝尝好吗?”


    曹皇后脸上浮现出不悦的神情,赵祯笑道:“哎,你这老货也太过谨慎了。这是坤宁殿,难道还会有人来害朕?”说着便要接汤碗。


    曹皇后却不给他了,而是自己舀着喝了下去。喝完之后,她看一眼胡言兑道:“放心了吧?”胡言兑怏怏的退到一边。


    赵祯笑道:“你也别怨他,是寡人下令小心些的。当然不是防着皇后,唉……孤家寡人就是这个意思。”


    “大官不用解释了。”曹皇后淡淡道:“宫里有时候比战场还凶险,妾身难道还不知道么?小心些总没错的。”说着也不给赵祯再舀道:“这汤,不喝便不喝吧。”


    第604章


    宾天(中)


    “要喝的。”赵祯笑道:“劳烦皇后为寡人舀一碗。”


    曹皇后才给赵祯盛一碗,官家接过来舀一勺尝一口,赞不绝口道:“好香好香,皇后的一番心意,寡人要多吃几碗。”便真的连喝了三碗,又和曹皇后聊到深夜,才离开坤宁殿。


    其实在坤宁殿里,赵祯便感到浑身燥热,出来让夜风一吹,顿时舒服了点,便对胡言兑道:“不坐轿了,咱们走走吧。”


    “都这时候了……”胡言兑为难道。


    “夜游去心火,你不懂的。”赵祯披着一件玄色的披风道:“只管走就是了。”


    “那好吧。”胡言兑答应了,小黄门打着灯笼在前引路,他则搀扶着赵祯,沿着回廊在内宫夜游。


    望着黑洞洞的宫墙殿角,赵祯叹道:“寡人在这宫里,住了整整五十三年了。这五十三年,是那样的无奇,又那样的离奇……”他一边走,一边回忆自己从小到大,在这深宫里发生的点点滴滴。


    胡言兑朝夕陪伴着赵祯,焉能觉察不到官家的异常,他小心翼翼的劝说赵祯回宫睡觉,然而官家毫不理会,依然自顾自的在那里滔滔不绝:“那年寡人十六岁,喜欢上了张美的曾孙女,大娘娘却坚决反对,她硬将郭崇家的孙女塞给寡人做皇后。郭皇后也是傻孩子,一心一意的替大娘娘监视寡人,你说她怎么不想想,一旦没了大娘娘在,还有她的好日子过?”


    “其实寡人也一样傻,一直以为是自己生气想废后,等回过味来才明白,我是被吕夷简那帮人给坑了。”赵祯一脸黯然的喋喋不休道:“后来我想把她接回来,她却要我复立她为皇后,结果一来二去。她还没等到复立的金册,便被人害死了……”


    胡言兑一看这样下去可不行,使个眼色,小黄门便抬来了一顶腰舆,然后和李宪一边一个,好说歹说,连拉带拽,才把皇帝劝坐下。赶紧抬回福宁殿。


    好容易让皇帝在床上躺下,叫御医过来看了,说无妨,可能是补药导致的,便开了一剂清凉散,给赵祯服下。


    吃了药,皇帝终于安静了些,胡言兑和李宪一头一个给他按摩,过了好一会儿,赵祯才昏昏睡去。听皇帝的呼吸匀称了。两个人点了息香,用红纱罩了灯烛。退到外间。


    两人合计着,弄不好官家半夜还得起来,得有人守夜才行,便商量着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于是胡言兑便去偏殿睡觉,李宪在外间守夜。


    殿内殿外一片静悄悄的,时间分秒流逝。转眼到了子夜,李宪迷迷瞪瞪间,忽然听得龙床上一阵翻腾。他连忙进去一看,发现官家竟突然间坐了起来,赶紧上前扶住,便见赵祯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口水和鼻涕直流。


    “快来人,太医,太医!”李宪赶紧高声叫道。


    太医马上就到,给皇帝下了针,赵祯终于缓过来,但已经不能说话了。


    “快去请皇后!”胡言兑也过来了,问太医道:“官家的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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