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三戒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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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无异自问学贯古今、韬略过人,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施展。只能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纵使他满腹才学,却未官运亨通,纵使他心怀天下,却无人知晓。隐忍这么多年,努力这么多年,换来的却是两鬓斑白。年迈体衰,甚至连堂堂正正活在世上都不能。
到天佑皇帝登基时。他已经五十二岁了,青春岁月却像小鸟一样一去不复返……
岁月流逝斩人的刀,时间增加了他脸上的皱纹,也将他伤痕累累的内心反复创伤,使他日夜保守着折磨,销魂蚀骨,痛不欲生。终于他承受不住了……
他不是不识时务之人,也知道武成王的崛起乃是天意,想要阻拦是不可能地。他甚至一度放弃,回到了首阳山,准备安静度过这失败的一生,然而在那里,他受到了一生中最大地刺激……
那熟悉的神仙洞府已经荒废多年,师傅不见了。懿贵妃不见了,烧水做活的童儿也不见了……起初他以为师门遇到了什么变故,却发现洞府中器具整齐,只有师傅的书房空空如也了,阴无异顿时恍然——原来师傅抛弃了自己,原来当初让自己下山。不过只是想要支开自己罢了。
巨大的挫败感和屈辱感顿时将他湮没,也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将他变成了一个可怕的火药桶,只要有合适地引线和时机就会爆炸,他要炸毁这个世界!
他要报复,向师傅,向馆陶,向秦雷,向全天下人报复,哪怕乱世重新来临。哪怕被永远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他也绝不皱眉!
彻底成魔的阴无异重新下山,带着他最大的筹码——昭武帝。投入了秦霑的麾下,他要用自己的后半生和身后的名誉做注,让所有对不起他的人痛不欲生!
在隐忍了数年之后,他发现自己不能再等了,否则秦雷一旦登基,便万事皆休……接替昭武帝地是秦霆,而不是秦雷,他完全可以将任何责任推到秦霆的身上,把自己洗刷的干干净净。
而且他已经六十岁了,再没有耐性和时间等下去了……
反了吧!反了吧!至少要将那些对不起自己的人扯下地狱。有了他们的相伴,黄泉路上才不寂寞!
……
回到启明星下,青云道上,东方微露鱼肚白……
苦苦等待一生,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与对手堂堂正正的面对,这让阴无异无比兴奋。他双眉一挑,说出了自己敢如此嚣张地理由:“各位同僚,本官新晋武英阁大学士阴无异,特在此等候各位,并向大家宣布……昭武陛下已经复位了,请各位前去恭贺!”
‘我终究还是成功了,属于我的时代终于到来了!’阴无异心中狂喜道。
众大臣一片错愕,顿时嗡得一声炸开了锅,焦急者有,惊惶者有,愤怒者亦有,一时间群臣无主,乱了方寸。
但有一个人却始终保持着冷静,那便是当朝首辅张谏之,他只是一抬手,场中立刻安静下来,显出他对群臣高尚的权威……除却领袖群臣的地位之外,六部九卿皆是出自清河大学堂,他又是大学堂的第一任祭酒,这层师生关系也占了很大的原因。
迟迟不见这些人动弹,阴无异厉色道:“大胆,你们敢藐视皇上吗?”
“我们当然不敢藐视皇上。”馆陶开腔道:“但有道是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我们的皇帝是天佑陛下,至于你说的昭武陛下,已经被尊为太上皇了,就只能以觐见太上皇的礼节参拜,而不能以觐见皇帝的礼节参拜,所以还是请这位先生弄清楚了,再回来与我们说话。”
堂堂一国宰辅,自然不是看守城门地小兵兵可以比拟地,所以阴无异屡试不爽的‘扣大帽子’法,也就彻底失去了作用。
“你……”阴无异想不到昔年有些拙言地师弟,竟然变得如此词锋锋利,‘你、你’了好半天,才改口道:“好吧!你们先进去听旨,太上皇会宣旨废除天佑帝的皇位,再宣布复位地。”
馆陶这才住了口,带领一班朝臣缓缓步入宣政殿,便见殿内林立着金甲武士,一脸得色的六王爷站在御阶上,那龙椅上则坐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
这时候。一件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包括馆陶在内,满朝七八十名大臣。竟然都不认识昭武帝的。这也难怪,十年间秦雷将朝臣换了遍,现在的满朝文武在昭武年间还多是些在学堂读书的书生,或者地方地低级官吏呢,哪有机会一睹天颜?
其实也不是全部,至少昭武年间最后一位状元商德重是认识的,但他愣是装作大家不熟。你说能有什么办法?
见众臣面面相觑,迟迟不肯参拜,秦霑满脸不悦道:“见了陛下为何还不参拜?”
一阵尴尬地沉默后,还是张谏之开口道:“殿下怎么证明这位是昭武陛下?”
“这还用证明吗?”秦霑暴跳如雷道:“难道我连自己的爹都不认识了?”
“可为臣并不认识昭武陛下。”张谏之腼腆道:“先帝在位时,臣下还没资格上朝哩。”他故意用个略显轻浮的语气词,为的就是让同僚知道他的态度:“而且,这位也没承认自己是太上皇,难道他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吗?”身为神机高徒。张谏之也精通医理,自然能看出堂上那位已经三魂缺了六魄,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
……
“荒谬!”秦霑气得哆嗦道:“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便吩咐卫士将大秦传国玉玺端下去,给众臣过目。
“对不起,我们也没见过真的什么样,怎么分辨真假?”假模假样的审视一番。馆陶两手一摊,沉声道:“而且就算是真地,也有可能是王爷拣来的、偷来的,做不得什么数。”
听馆陶一推三六五,就要把昭武帝彻底否认掉,阴无异又气又急,脑中灵光一闪道:“礼部尚书商德重,你是昭武陛下钦点的状元,怎么可能也没见过陛下呢?”
“我是目睹过昭武陛下的天颜。”商德重淡淡道:“但我才更肯定,座上的不是陛下。”说着朝北拱拱手道:“昭武陛下是何等的龙精虎猛。威仪四射。怎能容得下我质疑,早就怒不可遏。将我等训斥了。”说着一指那座上人道:“这形容枯槁之人如泥塑般端坐,不言不语,不怒不喜,怎么可能是昭武陛下?!”
听了商德重的话,群臣也松口气,纷纷应和道:“不错,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发布圣旨,分明是任人摆布的泥偶嘛!”将矛头直接指向了龙椅旁的六王爷。
秦霑一阵慌乱,求助地望向阴先生,阴无异咬牙道:“你们不承认不要紧,天佑帝承认就行!”说着一挥手道:“来人,去请天佑帝!”
等待天佑帝到来时候,朝堂中重新陷入安静,怒气冲冲的阴无异走到馆陶面前,恨声道:“皇宫掌握在我的手里,胜负已分,你还要顽抗到底吗?”
“三十年不见了吧?”还是当惯宰相地气度好,张谏之不慌不忙道:“我的好师兄。”
“不,是二十九年九个月零三天。”阴无异眼神带刀,仿佛要将馆陶千刀万剐一般。
“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馆陶淡淡笑道。应该双目喷火的人是他,而不是这个当年将他诓出师门,使他终生无颜再面对恩师的‘大师兄’……然而长期身居高位,移气养体,馆陶的心境已经大不同,对往日的恩怨也可以一笑而过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咸鱼翻生的好师弟,想不到又一次栽到为兄手里吧!”他平静的态度深深的刺痛了阴无异,使新鲜出炉的武英殿大学时,忍不住尖酸地讽刺起来。
“想不到三十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没长进。”馆陶垂下眼皮,轻叹一声道:“不知天时,不察大势,你枉为神机座下首徒。”
“什么是天时?什么是大势?”阴无异嘴角抽动,咬牙切齿道:“胜者为王,便是最大地天时,败者为寇,便是最大的大势!”
“大谬。”馆陶摇头笑道:“民心若水,才是决定一切地大势。天下将统一,军民厌倦战争,拥护武成王,这就是大势。”
“我先把你杀了。”阴无异咬牙切齿道。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馆陶呵呵笑道:“我不会为活命背叛道义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来人呐,将他拖出去剁碎了喂狗!”阴无异还没说话,秦霑气急败坏的吼叫道。
金甲卫士想要上前,群臣却挡在了中间,义愤填膺的纷纷道:“把我们一起杀了吧!”场面混乱不堪。
这时殿外突然闯进来惊慌失措的孙先生,失声叫道:“天佑陛下昏迷过去了,无论如何都没法唤醒!”
第701章
云诡波谲
天佑帝的突然昏迷,打乱了阴无异的计划,他只得一面命人将百官带到偏殿集中看押起来,一面发函敦请致仕在家的周廉犇等一干前朝元老上朝议事。
午时左右,宫外也传来坏消息……被邀请的一干旧臣不是在家中暴死,就是在路上遇刺,其余人等也被吓破了胆子,八抬大轿都请不来。
一直到了掌灯时分,空荡荡的宣政殿里,还是只有秦霑、阴无异和孙先生三人而已。至于昭武帝,已经被带下去凉快去了,此刻是秦霑坐在他空出来的龙椅上。
陶醉的感受着‘坐龙椅’带来的无上快感,秦霑甚至惬意的眯上了眼睛,许久都不肯理人。
“王爷,那些致仕大臣们还是不肯上朝。”一脸无奈的孙先生轻声禀报道。
“统统抓起来,”秦霑轻抚着黄金制成的扶手,学着父皇当年的样子道:“再用军队护送进宫,孤就不信这样也会有危险。”
“这个……也只能如此了。”孙先生点点头,转身下去传令了。
剩下阴无异道:“王爷,该颁布圣旨,将秦雷的命门昭告天下了。”
“唔……”秦霑颔首道:“此事交给先生办,不会有纰漏的。”
“还有联络勇亲王的事,”阴无异已经从最初的失态中摆脱出来,恢复了阴测测的样子道:“我们也该早些着手了。”
“唔……”秦霑颔首道:“你办事、我放心,不过真能说动我大哥反对五哥吗?”
“王爷放心。”阴无异沉声道:“为臣与齐国地融亲王有些联系。可以用私人的名义写封信给他,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很好。”秦霑抚掌道:“有地头蛇的帮助,大哥会更有信心的,速速去办吧!”
“是……”阴无异垂首退下。
……
动用大秦先进的邮路系统,秦霑和阴无异的信在两天内抵达齐国,分别送到占领军统帅大秦勇亲王和齐国维持会会长融亲王手中。
融亲王一接到信,顿时喜不自胜。找来几个元老一商量,大家都认为秦国内乱了。齐国就有复国的可能。自从亡国以后,一直沮丧不已地齐国王公,在这一刻欢呼雀跃起来。他们很快议定,拿出全部的积蓄,交给融亲王,由他全权代表,去与勇亲王商讨合作事宜。
而此时地秦军大营中。也陷入了一场小范围的激烈争论中……收到那封信后,秦雳先是独自琢磨一个时辰,而后又匪夷所思地将所有副军级以上将领请到王帐中,再把那封信搁在大案上,让他们轮流上前观看。
看到那封信,高级将领们表情各异,如皇甫战文和石勇者,自然怒不可遏;如沈潍之类。则满面忧虑;当然也有暗暗激动者,这些是秦雳的嫡系将领,正所谓宁为鸡头不为牛后,他们当然愿意跟着勇亲王自立,也弄个开国功臣之类的当当。
对所有人的反应一概漠视,待十位将领全部看完。各归其位后,秦雳才缓缓道:“尔等已经知晓国内的情形,请问诸位将军有何高见?”
“那还有什么高见?”石勇腾地站起来,咬牙切齿道:“国贼作乱,天地变色,自然是与他们势不两立了!”
“什么国贼?”一个镇东军系统的将军冷笑道:“难道昭武陛下也算是国贼吗?”
“这个……”石勇一下子词穷,皇甫战文赶紧接上道:“太上皇已经失踪十年了,为什么早不归位,晚不归位,偏要在这统一地时刻出现。还要将齐国分封给勇亲王。这里面蹊跷不少啊……”
“你的意思是,我们王爷不配拥有齐国吗?”又一员将领吹胡子瞪眼道:“我们统兵五十万。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消灭了齐国,这是他老人家应得的!”
“就是,”另一个将领冷笑道:“我看陛下分得不错,武成王殿下灭了楚国,就将南楚封给他;我们王爷灭了齐国,就将东齐分给王爷,公平合理,童叟无欺,哪来的蹊跷之言?”
秦雳默不作声,望向上将军沈潍,沈潍只好表明态度道:“我们打生打死,牺牲千百万人的性命,为的不就是能让三国一统,华夏归一吗?现今观这封信上所言,乃是要将好容易统一起来的国土,重新三分,若是如此,将士们的牺牲,意义何在?”
“昭武陛下,我们王爷和武成王乃是血脉父子,都是我大秦地皇统,怎么不是统一?”那镇东军将领辩驳道。
“非也非也,”沈潍斯斯文文道:“我观那信上说,将军队官府,内政外交,货币发行,盐铁税收,一应交付于王爷,这便是完全放弃了对齐楚两国的一切权利,与分裂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