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为失去制作团队的光杆司令，包大导演只能自己憋剧本。


    或许是因为她对联邦人的日常生活的了解只停留在原主的记忆层面上，就像雾里看花，水中看月，没有切身体会，剧本写得十分艰难。


    要知道，没有比美食片更强调“观众代入感”的品类了。


    目前阻碍剧本进程的一个关键问题就是对故事发生场地“小饭馆”的设定。在地球，在二十一世纪，路边烧烤摊和小饭馆就是人间烟火的象征，天然自带群众好感度。


    而在星际联邦似乎很难找到这样一个地方。


    联邦人日常饮食就是喝营养液，这种东西不会放凉，没有人会为了口感去跑到营养液生产线前喝“最新鲜最美味”的营养液，所以他们更喜欢在家独自喝。


    得出去转转走走，找点灵感。


    写剧本不能着急。


    她收拾一下刚准备出门，突然手腕上的光脑手环震动起来。有人打来了电话。来电人是“永远的小姐妹早早”。


    点击接通，光屏弹出来一个小粉人，粉头发、粉衣服、粉色的睫毛，低饱和度高明度的粉色充斥在屏幕里。


    小粉人活泼地摇摇脑袋，


    “呦，晚晚！”


    “最近有没有想我呢，宝贝！我在工作室无时无刻不再想你。明天就要见面啦！我这次斥巨资买了十管西瓜味儿营养液！”


    “说起这十管我就得向你吐槽我老板了。我本来盯好了这一批营养液，每天扣手指头数就等它们过期打折。好不容易等到了，结果狗老板他居然以客户没有打来设计单尾款的垃圾理由拒绝给我们发工资！


    呵！我宋早早会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吗？当即跑到老板办公室大哭我是个孤儿，福利院的弟弟妹妹们整天吃着工业废料味的廉价瑕疵营养液，就靠我每个月月初去给他们改善生活……然后，铛啷啷当！看看这诱人的水红色。”


    小粉人手舞足蹈着，语速飞快。


    这位是原主在福利院最要好的小伙伴宋早早。


    两个人从小就喜欢黏在一起，上学前选名字的时候也特意选了“早早”和“晚晚”，幼稚地发誓要像白天黑夜，永远不分开。


    和腼腆内敛的原主不同，宋早早是个顽皮外向的小孩。学了美术之后更是每天大胆地穿各种颜色鲜艳猎奇的衣服，和她的性格一样花里胡哨特别张扬。


    “包晚晚，你明天一定要早点来，要不然赵小胖他一个人就能吨吨吨喝三支！”


    包晚晚含笑点头，


    “好。”


    挂掉电话，包晚晚停下出门的脚步，回头看客厅地上那些她刚申请退货的快递。


    原主长大的地方是蓝星小太阳福利院。


    不同于地球经常以负面形象出现在文娱作品里的孤儿院，星际时代每位未成年儿童都有政府补贴，高福利社会里人们也极少为“养儿防老”这种理由去领养孤儿。因此福利院更像是保幼院，无需争夺资源，无需勾心斗角，孩子们一起长大亲密无间。


    比起注重社交距离而显得有些冷冰冰的联邦人，似乎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反而性格更加健全，日常相处也格外温情。


    在小太阳福利院，成年后参加工作的孩子会在每个月的第一个周六，回到福利院一起聚餐，拿工资买些福利院吃不到的好东西，带过去给弟弟妹妹们改善生活也成了她们的传统，方才宋早早说的那十瓶西瓜味营养液就是她这次准备的好东西。


    往常包晚晚也会为每月的团聚精心准备礼物，她想要给弟弟妹妹们尝遍所有她自己小时候想吃的东西。


    “滴，身份检测通过。”


    门口传来声响，包晚晚循声望去，星淘网的快递机器人正从智能管家系统操纵打开的房门里进来，准备回收地上的快递盒。


    她赶紧登陆星淘网，迅速计算一下存款，留下了两颗小土豆。半米高的快递机器人顿了一下，迅速从货舱里吐出装在透明蛋壳里的土豆，带着其他货品离开公寓。


    盯着手里巴掌大的小土豆。


    虽然有些寒酸。


    但是没办法，她穷啊……


    第二天。


    贫穷的包晚晚拎着她的土豆走下公交车，又走了差不多20分钟，才来到小太阳福利院。


    小太阳福利院在周围高大冰冷的金属感建筑中格格不入，大老远就能看见它红色的尖顶和奶白色的围墙，显得十分童趣可爱。


    门口，宋早早和两个男生在等着她。


    “晚晚宝贝！”


    宋早早激动地踩着高跟鞋招手，粉色长毛在风中狂舞，冲过来把矮小的包晚晚按进她一米八的怀抱里。


    两只手疯狂地呼噜包大导演的头发。


    赵小茂忍不住吐槽，“你俩每次见面也太肉麻了。”


    “赵小胖，闭嘴！”


    宋早早用她画着荧光绿眼影的漂亮大眼睛翻了个白眼。


    顾文正走到包晚晚身边站定，低头问她：“你最近工作怎么样？怎么不常听你提起？”


    和像个发面馒头的赵小茂不一样，顾文正是个标准的大帅哥。福利院出身的他学生时代经常打工，黑色紧身连体衣勾勒出精瘦的肌肉。


    他们四个年龄相近，顾文正作为四个人里上学最早的那一个从小辅导包晚晚三人学习，已经习惯了把自己当做大家长关心三人的日常生活。


    包晚晚也没有想掩饰的意思：“刚刚踹了公司。”


    听见这句话，一旁打闹的两个人也停了下来。


    面对三人，包晚晚突然有种面对父母的压力，她赶紧解释道：“没事，我从公司那边拿到了一万经济补偿。”


    顾文正反而更加担心了。但看着四人中年龄最小的包晚晚一脸骄傲的傻乎乎模样，他和宋早早交流眼神之后默契道：“是吗？那还真不错！”


    宋早早也奉承道，“我们晚晚就是天生好命。”


    没心没肺的赵小茂听到经济补偿，所有担心都抛到了脑后：“哇，一万！被辞还能拿到钱吗？”


    宋早早忍不住又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四人走进大门，刚进去就被里面的孩子们团团围起。


    年龄大些的几个少年少女还能克制地站在外围，年龄小的孩子直接挤在他们身边。


    一个叫白云朵的小女孩依赖地拉着包晚晚的手，满脸期待地扬起小脸蛋：“包子姐姐，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呀！是和你一样又香又甜的红枣味儿营养液吗？”


    被福利院欢乐的气氛感染，包晚晚炫耀地举起手里的透明蛋壳：“是土豆哦！”


    “是真的土豆！”


    小云朵吃惊地长大嘴巴，眼睛睁得圆溜溜满是惊喜。其他小朋友听到之后也赶紧跑过来，挤挤挨挨围观从来没有见过的珍贵食物，叽叽喳喳像一群热闹的小鸡仔。


    赵小茂咋咋呼呼道：


    “哇靠！包晚晚你真的发了！”


    宋早早本就担忧包晚晚是在报喜不报忧，闻言忍不住嫌弃道：“呀，赵小胖！”


    莫名被吼的赵小茂满头雾水：


    “姓宋的，我又怎么惹到你了？”


    急性子的宋早早没心情搭理他，踩着高跟鞋就要去过去问包晚晚到底怎么回事，顾文正快步走上前拦下她：


    “既然已经买回来了，我们就给面子高高兴兴地吃掉，小孩难得破费一次别让她扫兴。其他的慢慢来，总归有我们在，她也不会穷到吃不上饭。”


    在顾文正的纵容下，包晚晚得以在她好姐妹宋早早痛心疾首的眼神里，烤了那两颗价值她半个月工资的土豆。


    包晚晚边烤边和没见过世面的星际小朋友吹牛逼：


    “要说烤土豆，那最好的肯定是在秋天用新挖的土豆，选那些皮上带麻子的，含淀粉多。在田间地头找那种结实的像石头一样的土疙瘩，丢进坑里架成小堆，用晒干的黄蒿子塞在下面把这些土疙瘩先烤热，然后再踩灭火把土豆丢进去。”


    “这时候坑里只剩下被烧得红红的土块儿和土豆，上面盖上土，过一会儿就能吃上烤得热乎乎的面甜的土豆了。”


    宋早早不免觉得好笑。包晚晚也不知道是在哪个纪录片里看到的，学来诓骗小孩子。还在田间地头捡土疙瘩，现在哪怕是实验室也都是无土栽培。


    那头，包晚晚说着还有点惋惜。


    烤土豆的时候最好是带着泥巴烤，才有那种原汁原味儿的泥土清香。蒿杆子烧出来的火温度正好，烧起来“滋啦滋啦”响那种最好，不软不硬的火才不会把土豆烧焦，还带着秋天的阳光味和青草的香甜味。那是一种穿透力极强的纯朴自然的味道。


    想到这里，烤土豆的香气似乎已经弥漫到她的鼻尖。


    耳边响起“呲溜”的吸口水声，包晚晚一抹嘴角发现不是自己，一擡头就看见所有人都围着她，赵小茂更是动作夸张地咽下口水，眼神直溜溜地盯着那颗巴掌大的小土豆。


    包晚晚被逗乐了，扒拉出来土豆。


    哪怕上面没有灰，她还是颇具仪式感的把滚烫的小土豆在手里来回颠倒拍打，然后用手指在外面熟练地一搓，“咔哧”一声，烤焦了的土豆皮就掉了，露出黄澄澄令人垂涎欲滴的肉。


    大大小小三十个人，每个人都上前掰下来了一小块儿。


    所有人都珍惜地捧着自己的份儿，凑上去闻着营养液永远不会有的食物香气，星际人闲置许久的嗅觉器官前所未有的被调动起来。


    她忍不住催促道：“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赵小茂率先开动，嗷呜一口吞下那一小撮土豆泥，被烫的呼出一口气却舍不得吐出来，用舌头压扁土豆泥，一股无法抗拒的陌生香甜味儿迅速弥漫开来，他甚至控制不住在这种味道中浑身打了个哆嗦。


    滑稽的表情让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


    “就该让你去拍香菜味营养液的广告，吃啥都香，”宋早早日常吐槽他，“保准能骗来一群人去买。”


    作者有话说：


    赵小茂，天赐男主演出现。


    烤土豆真得很好吃，不比烤红薯差。一定不要用明火烤，就用烧热了的土或者石头闷熟，才会有那种绵软的沙沙的口感。直接吃就很好吃，带着真·烟火香气，撒点盐巴或者粘白糖也很好吃。


    每天收藏都在慢吞吞的增长，评论却仿佛被冻结了（狗子哭泣.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