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3个月前 作者: 玖渔
    第103章


    苏培盛诶了一声,转身就去执行谕令。


    因着春假封了印,四爷要到月底才需上朝,这男人真是素的厉害,一早就开始不知羞发狠的要她。


    直到日上三竿之时,年若薇软软的躺在四爷怀里,揪着他的辫穗儿玩,她正要懒懒的擡手摇铃,忽而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万岁爷,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因病,昨夜崩逝于圆明园内。”苏培盛悲切的声音传来。


    年若薇顿时惊的坐起身来,她正准备起身去给大行皇后奔丧,耳畔忽而传来四爷低沉愉悦的笑声。


    “爷,皇后死了。”


    “嗯,知道了。”胤禛淡然笑着伸手掐了掐年氏仍带着潮红的脸颊。


    年若薇被四爷满不在乎的神情惊着了,四爷素来就是个情绪极端之人,他厌恶那拉氏,在那拉氏有生之年,就从未给那拉氏好脸色。


    年若薇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得到了四爷的独宠,才不会像那拉氏那般,与四爷成为一对互相折磨到白头的怨偶。


    皇后那拉氏死了,不知为何,她却涌出莫名的兔死狐悲的悲切感。


    “苏培盛,着吏部,按皇后丧仪规矩办即可,不必再来禀报朕。”


    皇后新丧,四爷下旨辍朝五日,并且在京诸王、文武百官、公主、外命妇,皆需齐集畅春园举哀,并且持服二十七日。


    四爷本欲亲临含殓皇后,却遭到典礼部大臣恳词力阻,于是四爷听从礼部建议,改由皇六子弘曕代为朝夕祭奠的仪式。


    听到四爷称病不去祭奠皇后,正在和年若薇祭奠皇后的荣宪公主,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


    “他就装吧,他若真想来,天王老子都拦不住,明明就是装都不想继续装下去了。”


    “年糕,其实我今日来寻你,是有些话必须悄悄提醒你一番,你弟弟年羹尧,愈发狂妄自大了。”


    “发生何事了?”年若薇看到荣宪公主面色凝重,登时心如擂鼓。


    “你弟弟此番班师回朝,路过草原之时,他让蒙古王公和公主的驸马给他下跪!”


    “年羹尧真是疯了,甚至还让直隶总督李维均跪着迎接他,他倒好,骑着高头大马连正眼都不看人家。”


    “这几日京城里到处传言,说大清朝的皇帝已经是年大将军的傀儡了,年大将军让皇帝做什么,皇帝就要乖乖照做。”


    “你弟弟甚至在写给胤禛奏折落款只称职衔,不称奴才,胤禛的奴才提醒多次,他仍是屡教不改。”


    “胤禛这几日已命年羹尧将十岁以上的年氏一族嫡支男丁,全送到京师侍奉你爹年遐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们年氏一族的男丁,将成为朝廷挟制我弟弟年羹尧的人质……”


    年若薇绝望的叹气道,四爷显然对年家愈发看不顺眼了。


    “你别怪胤禛,若换成我汗阿玛,你们年家早就被诛灭九族!”


    “年羹尧这几年愈发猖狂,竟不断以军功名义,要求胤禛为他保荐的人员加官晋爵。他每次推荐的官员数量都极为庞大,吏部不得已为其专立一档,旁人都戏称是年选。”


    “他还胆敢对着部下们嘲笑老十三的府邸寒酸简陋。”


    “如今年羹尧与掌握吏部的隆科多,和掌握户部财政的怡亲王允祥之间关系愈发恶化。”


    “前几日他从广宁门入四九城,王公大臣亦跪接于广宁门外,可你那好二弟,却胆敢策马而过,王公殷勤问候他,可他倒好,只傲慢的略点头而已。”


    “他如此傲慢无礼,连我家书呆子这好脾气都反感至极,更别说其他的同僚对他有多反感了。”


    “更有甚者,他在四弟面前都狂妄的很,在御前都敢箕坐,全无人臣之礼。”


    “还有前几日,京城出现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的天象,你弟弟竟然把呈给胤禛的折子里的朝乾夕惕,写成了夕惕朝干。着实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


    “听说他每日锦衣玉食,白菜都只吃菜心那一两片叶子,猪肉更是只取肋条的软肉,一日都需挥金三万两,如此奢靡,简直人神共愤。”


    “还有他发给总督将军那些平级同僚的公文,却擅称令谕,把同级别官员藐视为下属。”


    “听说他赠送属下礼物,还让人北向叩头谢恩,他还直接把御前侍卫当奴才用,丝毫都不顾及胤禛的面子,出行都是这些侍卫前后引导、执鞭坠镫。”


    “胤禛大抵是忍不下去了,书呆子说他已然悄悄在与封疆重臣们的密折中,表达出对你弟弟的不满,明示书呆子和相关大臣暗中搜罗证据,揭发其劣迹。”


    年若薇听着他二弟做的桩桩件件狂妄的行径,简直触目惊心。


    完了!年家还是朝着历史的毁灭宿命靠近,年若薇欲哭无泪,她该如何保全年氏一族!


    说话间,恩普施施然入内,年若薇赶忙垂眸,压下惊慌失措的神情。


    “娘娘,礼部刚拟好了大行皇后的谥号,为孝敬皇后,万岁爷让您先瞧瞧,若觉得不妥,他再下旨让礼部拟更好的来。”


    恩普得了御前的消息,垂着脑袋站在娘娘面前禀报道。


    “本宫觉得甚好,你亲自去回话,就说不必再改了。”


    待到恩普离开之后,年若薇和公主二人回了长春园里歇息。


    “年糕,如今胤禛凡事都与你有商有量的,简直宠你入骨,我估摸着皇后丧期一过,你定要再晋一晋位份了。”


    “晋为皇贵妃吗?”


    年若薇如今是贵妃,再上只能是贵妃就熬到头,若要更进一步,只能是当圣母皇太后,绝无可能当皇后。


    “蓝儿,我想当皇后”年若薇说出皇后二字之时,莫名觉的羞耻和不自量力。


    荣宪震惊于小年糕想越过皇贵妃,直接晋级当皇后,可小年糕只是汉女,着实卑微了些,当皇后压根就不可能。


    可此刻小年糕既开了口,荣宪自然义不容辞,于是直截了当的说道:“你既然想当皇后,那这皇后之位就一定是你的!”


    “我开玩笑的,我怎么能让四爷有一位汉女继后,沦为笑柄”


    “怕什么!四弟都祭奠过明朝的十三陵了,如今满汉一家亲,还分什么满女汉女的!”


    “蓝儿千万别当真,我只是说笑而已。对了听说你家若霭中了榜眼,着实可喜可贺。”


    年若薇慌忙开始扯开话题。


    此时恩普又施施然入内。


    “娘娘,万岁爷下旨给孝敬皇后单独建皇后陵寝。说是孝庄文皇后与先帝爷的孝惠章皇后,都是独立的皇后陵寝,他不能破例。”


    荣宪没忍住笑出声来,老祖宗和皇祖母若泉下有知,知道被四弟当作筏子利用,估摸着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年若薇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四爷要给皇后建立单独的陵寝,就意味着四爷百年后不和皇后合葬。


    难怪四爷早些时日,就下旨在孝庄文皇后的暂安奉殿,原地修建孝庄文皇后的陵寝昭西陵。与盛京太宗皇帝的昭陵遥相呼应。


    不过孝庄文皇后的昭西陵,并非是大清第一座单独的皇后陵寝,而是孝东陵。


    顺治帝的第二位皇后孝惠章皇后,安葬在了大清第一座皇后陵寝孝东陵内。


    太祖和太宗时期的两位太后,都不曾与皇帝同葬,有珠玉在前,四爷提出单独给孝敬皇后建造皇后陵寝,似乎也并不会太突兀。


    年若薇暗自松了一口气。


    “年糕啊,胤禛不会想着百年后只与你同穴而葬吧。”


    “嗯,公主别声张。”年若薇红着脸应了一声。


    荣宪也不点破小年糕鸵鸟般担惊受怕的性子,离开之后,就开始撺掇汉臣之首的书呆子,暗中集结满朝汉臣,奏请册立贵妃年氏为继后。


    贵妃母族年氏一族,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的新贵,贵妃的亲弟弟抚远大将军年羹尧,更是手握三十万最为精锐的大清西北军。


    出自将门的嫔妃,自然争夺后位的底气都更足些。


    雍正三年端午之时,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凯旋回京,开始日日奏请册封贵妃为继后。


    满蒙勋贵素来沆瀣一气,恰逢雍正朝三年选秀之期。


    太后乌雅氏大手一挥,让秀女秋选提前到了七月。


    听到要选秀女,年若薇头一回失态的打碎了茶盏。


    她素来不喜欢太后乌雅氏,她记得历史上乌雅氏在四爷登基初年就死了,可如今却莫名其妙的蹦跶到了雍正三年。


    她正在生闷气,却听恩普说她娘家人来了,她弟弟年羹尧班师回朝,四爷特意恩准她娘家人今日入宫觐见。


    “臣年羹尧,携家眷给贵妃娘娘请安!”


    “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拘束,爹娘,弟弟妹妹,你们快些坐下说话。”


    年若薇的目光,落在出落的亭亭玉立的二妹妹若蓁美得让人无法忽视的容颜上。


    “薇儿,你妹妹若蓁即将选秀女,家里商量了一番,决定让你妹妹入宫帮衬帮衬你。”


    年若薇捏着茶盏的手瞬间攥紧,压着怒意淡然道:“紫禁城里规矩多,后宫里的嫔妃多如牛毛,娘您素来不准女儿为妾,怎么忍心再让妹妹入紫禁城为帝王妾?”


    “照眼下的形势,你迟早都要当皇后,你当了皇后自然要分心料理后宫之事,娘只是想让你多个可靠的帮手,自家人多帮衬帮衬不好吗?”


    “娘您怎么能牺牲妹妹的幸福,将她当成我固宠的工具!你们都不问问若蓁的意思吗?”


    年若薇明显的感觉到四爷登基之后,她娘家人被众人追捧之后心境的变化,愈发觉得惴惴不安起来。


    历史上年家就是因为狂妄自大,功高震主,才被雍正帝抄家灭族。


    “长姐,蓁儿愿意,能入宫帮衬您是我的福气,能伺候姐夫,蓁儿很欢喜!”


    年若薇满眼惊恐的看着若蓁娇羞的红着脸,信誓旦旦的说着伺候四爷她很欢喜,她顿觉如遭雷击。


    “我不是皇后,我只是个贵妃,选秀之事,如今由太后亲自操持,太后素来不喜欢我,自然不会让年氏女入选。”


    “蓁儿,你需做好落选的准备,待你落选之后,满朝未婚的才俊你若看上谁,长姐定求万岁爷给你赐婚。”


    “长姐,如今年家实力如日中天,您需多为家族保驾护航才是。不瞒您说,若蓁打小开始,我们就按照皇妃的标准教导她,今后年氏嫡女,只能入宫为后妃!”


    年羹尧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说道。


    “二弟你如今身为拥兵自重的武将,待人接物就更要谦逊些,不准再如此狂妄自大!”


    年若薇被弟弟年羹尧嚣张的气焰,吓得赶忙开口训斥道。


    “姐,我姐夫是皇帝,我亲侄儿是太子,未来大清每一代帝王,都将流淌着我们年氏一族的血脉,我是大清第一武将,若没些气焰,怎么能震慑住旁人?”


    “你要震慑谁!我吗!”年若薇顿时怒不可遏。


    “薇儿,家里也是为了你好,如今年家的一切都得来不易,我们身为年氏一族的子弟,都需为了家族献出所有。”


    赵氏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说长女。


    年遐龄看出长女面色不悦,顿时心疼的挡在了长女面前。


    “够了,年氏一族的繁盛不能让女流之辈扛着,你与你兄长需更努力建功立业,你长姐在后宫才有更多的宠爱。”


    “长姐,若蓁很喜欢皇上,只要能让我入宫伺候皇上,今后您让我做什么都成。”


    年若蓁见长姐反对她入宫,顿时心急如焚,当即就曲膝跪在长姐面前祈求。


    打从十岁那年,她见到还是雍亲王的万岁爷,就对他一眼万年,她无可救药的喜欢了他这么多年。


    直到他成为皇帝,她就日日盼着早些选秀,早些入宫与他生儿育女,她甚至悄悄的画了万岁爷的画像。


    无数个孤寂的深夜,炙热的情愫疯长,她抱着画像,总是莫名其妙的伤心落泪。


    她总觉得万岁爷本就该属于她,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留在永寿宫里,直到秀女大选之时。


    三年来她简直度日如年,她快疯了,为了缓解折磨许久的思念之苦,她一定要再见一眼万岁爷,就一眼。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就被父母和兄长们如珠如玉的捧在手心里宠着。


    二哥年羹尧更是对她宠爱有加,从小到大,凡是她开口要的任何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此时年若蓁哭的梨花带雨,伤心欲绝的匍匐在长姐的脚下。


    “长姐,你是三妹的亲姐姐,为何你对她总是如此生疏,你想逼死妹妹吗?”


    “长姐,您若不救我,我定会被那些满蒙秀女欺负死,与其如此,我现在就去死好了。”


    年若蓁悲悲切切的喊了一声,转身冲出了永寿宫。


    “蓁妹,你跑慢些,等等二哥。”年羹尧拔腿就去追妹妹。


    “恩普,去将本宫的妹妹请回来。”年若薇被逼的头痛欲裂。


    恩普跑出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浑身湿漉漉,头顶上还顶着些浮萍入内。


    “娘娘,年小姐方才投湖了,这会年大将军已将人抱回永寿宫偏殿,奴才已让太医去瞧了。”


    年若薇没想到自己的亲妹妹性子如此执拗任性,她慌忙就要去西配殿里瞧瞧,忽而被娘亲赵氏抓住了胳膊。


    “薇儿,算娘亲求你了,若蓁说那些满人汉女都欺负排挤她,她前几日才被人绊倒,膝盖都淤青了,你不能看着你妹妹被人欺负死。”


    赵氏颤颤巍巍的曲膝,准备跪在长女面前求情,却见长女唉声叹气的将她搀扶起身,登时欣慰的喜极而泣。


    “娘,紫禁城后宫并非你们想象的洞天福地,妹妹若不信,就暂且住在永寿宫西配殿里,直到选秀结束再出宫。”


    年若薇实在不忍心娘家人哭哭啼啼的哀求,只能暂且将妹妹安排在了西配殿里。


    傍晚时分,贵妃年氏跋扈霸道,不准亲妹妹入宫争宠,将一母所出的亲妹妹逼得投湖自尽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年若薇听到这些有鼻子有眼的消息,只无奈的摇头,谁让她是年氏女,娘家无论做什么,她都需荣辱与共。


    四爷今日并未翻牌子,而是留在了养心殿内歇息,年薇与妹妹用过晚膳之后,忽而宁寿宫的兰翠嬷嬷来请她走一趟。


    年若薇心下一沉,不用猜就知道太后乌雅氏听到了她要逼死亲妹妹的传闻。


    “若蓁,你在永寿宫别乱跑,姐姐需去太后处请安。”


    “长姐您放心去,我沐浴后就去歇息了。”


    年若蓁方才赌气离开永寿宫之时,被人暗中推下了荷花池,可她如今却觉得是幸运的天意,上天都注定她与万岁爷的缘份。


    她愈发强烈的希望与万岁爷有情人终成眷属,此刻更是乖巧懂事的顺从长姐。


    年若薇见妹妹乖顺听话,于是转身就随兰翠一道前往宁寿宫。


    待到长姐离开之后,年若蓁在长姐寝殿内沐浴更衣后,并未回到西配殿歇息,而是径直朝着屏风后的床榻走去。


    绕过幔帐,她忽而看见了长姐的拔步床上放着两个枕头。


    年若蓁一双美目眼波流转,涨红脸吹熄了殿内的烛火,就疾步来到了床榻之上。


    今儿守门的是内务府派遣来奴才,如今的内务府姓年,能入永寿宫贵妃身边伺候的,都是年家挑选出来的拔尖儿心腹。


    此时两个奴婢看见万岁爷踏月而来,默不作声对视了一眼之后,就打开了寝宫朱门。


    奴才们都得了年大将军暗自的嘱咐,需帮着年小姐尽快获得盛宠,早些在后宫里站稳脚跟。


    “今儿贵妃娘娘怎生歇息的如此早?”苏培盛好奇的瞅了瞅黑漆漆的寝殿内。


    “回万岁爷,奴婢不知。”


    胤禛闻言,只摆摆手让奴才们下去,擡脚入了寝殿内。


    今日永寿宫发生的事情,逃不过他的耳目,她被娘家人咄咄逼人,定难过极了。


    胤禛撂下了折子和一堆处理不完的政务,急急来安慰年氏


    此时年若薇坐在宁寿宫里枯等,乌雅氏真是拿乔,竟让她等了半个多时辰,才姗姗来迟。


    此刻乌雅氏似笑非笑的坐在了上首,忽而幽幽说道:“年氏,这紫禁城是爱新觉罗家的紫禁城,你这区区贱妃,竟胆敢干预秀女甄选,你真是活腻歪了!”


    “太后娘娘,臣妾的妹妹只是一时失足落水,皇家甄选嫔妃,臣妾区区贵妃,又何德何能敢干预其中?”


    “你知道就好,哀家今夜来,是想告诉你,哀家觉得小年氏品性纯良,温慧秉心,你们这些后宫里的歪瓜裂枣,魑魅魍魉绑在一块,都及不上她万千芳华。”


    年若为薇听到乌雅氏竟然莫名其妙的夸赞她妹妹,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恐慌登时弥漫开来。


    “太后娘娘,选谁为嫔妃,是看万岁爷的喜好,若万岁爷选择臣妾的亲妹妹,臣妾无话可说。”


    “夜色已深,臣妾告退!”


    年若薇愈发觉得恐惧不安,当即就转身离开,可她才走出几步,忽而身后传来太后乌雅氏阴阳怪气的声音。


    “年氏,过了今晚,生米都已煮成熟饭,你想使绊子都不成了~~”


    年若薇顿时目眦欲裂,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原来妹妹早就与太后沆瀣一气。


    她疾步冲出了宁寿宫之后,瞬间顾不得仪态,一脚蹬掉脚下的花盆地绣鞋,拔腿就朝着永寿宫狂奔而去


    胤禛沐浴之后,又在浴池内诵经祈福,这才躺到了床榻上。


    “薇儿,是不是委屈了?爷明日就将你妹妹赐给老十七为侧福晋,免得她闹腾你。”


    胤禛正要继续安慰心爱的女人几句,忽而她转身钻入他怀中,甚至主动的开始替他宽衣。


    她怏怏不乐之时,就喜欢一个人安静的不说话,胤禛心疼的伸手要褪去她的衣衫,这才发现锦被之下,她竟然不着寸缕。


    “薇儿不准难过,爷自会处置好一切。”


    胤禛翻身将年氏压在身.下,缱绻吻着她的眉眼。


    此时年若薇气喘吁吁的冲进了永寿宫,远远的就看见苏培盛守在寝殿门口,顿时肝胆俱裂,她拔腿就冲到了寝殿门口,悄悄推开殿门入内。


    借着熹微月光,她竟绝望的看见幔帐内两具交缠的身体。


    年若薇此时进也不是,出去也不是,顿时绝望的啜泣起来。


    胤禛正在兴头上,正准备沉身入内,忽而听到薇儿在痛苦的啜泣,他顿时从迷醉的情欲中惊醒,擡眸看向哭声传来的方向。


    此时身下的薇儿竟然弓起身子主动靠近他,胤禛顿时勃然大怒,擡手将那胆大包天冒充薇儿之人,狠狠摔下床榻。


    方才就差最后一步,他险些要了那个冒牌货。


    “啊!好疼啊呜呜呜”


    屋内传来的凄厉惨叫声,把昏昏欲睡的苏培盛吓了一跳,当即就提灯推门而入。


    “年姑娘您怎么在这?”


    隔着朦胧的烛火,苏培盛愕然看见年家三小姐正不着寸缕的躺在地上哭嚎不止。


    “皇帝,你怎生如此糊涂啊!你若喜欢大可册封了小年氏,再宠幸她,怎能忍不住在年贵妃的寝殿内,就如此急色的要了她的妹妹?”


    太后乌雅氏掐着点,带着前呼后拥的一众奴才们前来。


    此刻年若薇忍着眼泪,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她又不能说自己的亲妹妹与太后勾结,让她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害得四爷认错人。


    她更不愿意开口让四爷给自己的亲妹妹名分,太后这招杀人诛心的阴谋,让她无论如何选择,都输的一败涂地。


    倘若她选择救亲妹妹的命,那么只能承认今晚亲妹妹爬龙床的行为是她默许,可太后在等她开口,给亲妹妹求名分。


    可她一但开口求名分,四爷定会对她彻底寒了心,觉得她为了固宠和年家,将他的尊严和真心践踏,将他当成玩意算计。


    年若薇简直欲哭无泪,倘若她不开口,今日妹妹就会因为秽乱宫闱,死于非命,还会连累年氏一族。


    四爷此刻寒着脸沉默不语,想必是在等她做抉择,他想要让年若薇在年家和他之间,彻底做出抉择。


    而她的娘家人,全都只顾着年氏一族的繁盛,逼她与自己的亲妹妹分享她的丈夫。


    她的婆母乌雅氏,也在逼着她在与娘家反目成仇和与四爷离心离德之间,做出两败俱伤的抉择。


    所有人都逼着她在刀尖上绝望的行走,无论今夜她作何抉择,都会顾此失彼。


    四爷似乎早就开始对年家忌惮,但是碍于她的情面,才压着火隐忍不发。


    倘若她将今晚将娘家的阴谋告诉四爷,只会加深四爷对年家的厌恶,她不能给四爷灭了年氏一族递刀子。


    倘若她咽下这哑巴亏,四爷就会开始猜忌她,对她失望,觉得她选择保全娘家,而算计和利用他的感情,甚至今晚算计了他。


    此刻年若薇绝望的曲膝匍匐在了地上,她肩上压着年氏全族的命,还有四爷的一腔深情。


    一切都太过沉重,压的她窒息般喘不过气来。


    她痛苦的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无论她怎么选都是错的!


    可她这沉默的一跪,确是默认了她知晓甚至刻意安排了今晚阴差阳错的意外。


    “大胆!!年氏!你怎敢如此糊涂!”


    乌雅氏忍着心中雀跃,寒声质问道,年氏对胤禛极为重要,若年氏不痛快,胤禛定会跟着痛苦。


    既然胤禛那逆子将她的小十四被贬去给先帝守陵,那这逆子也别想安生!谁都别想独善其身,一起下地狱吧。


    “皇帝,左不过一个秀女而已,又是年贵妃的娘家亲妹妹,你若喜欢,就以哀家的名义将她纳入后宫,她好歹是太子的亲姨母,位份不能太低了,就封个嫔位吧。”


    “臣妾年嫔,叩谢太后和万岁爷隆恩,叩谢贵妃大恩。”


    年若蓁险些喜极而泣,她就知道暗中投靠太后,定能得偿所愿,入宫成为万岁爷的嫔妃。


    “好了好了,哀家也乏累了,皇帝今日新得佳人,着实可喜可贺啊。”


    乌雅氏伸手拍了拍此刻依旧面无表情的胤禛,可她却知道胤禛此时的满腔怒火,已然到了顶点。


    他气的眼眶都发红,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


    乌雅氏转身离开之时,终于忍不住心中窃喜,嘴角微微扬起得意的笑容。


    这死气沉沉的后宫,终于要开始闹腾起来了。


    此时年若薇的面前出现一双龙纹皂靴。她不敢擡头看他,只绝望的匍匐在地上。


    “呵,枉费你如初费尽心机,为年氏一族筹谋,封嫔岂不是委屈了你妹妹,传朕旨意,晋秀女年氏为贵妃!赐居翊坤宫!”


    听到四爷将她的妹妹册封为贵妃,年若薇只觉得五雷轰顶。


    兜兜转转间,历史似乎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她的妹妹终于还是被册封为了贵妃,该如何是好,还真是宿命不可违啊


    她只能无助的匍匐在地上,眼泪打湿了冰冷的地砖,她只死死的咬着牙关,不敢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娘娘,万岁爷走远了”


    恩普跪在贵妃娘娘面前,伸手搀扶娘娘起身,这才发现娘娘早已泪流满面。


    年若薇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寝殿内,在软榻上枯坐了一夜。


    永寿宫里的奴才们一个面面相觑,不敢再吭一声。


    临近晚膳之后,年若薇忽而将恩普叫到了跟前,含泪说道:“恩普,立即将永寿宫里我兄长安排来的奴才统统换掉。”


    “啊?娘娘请三思啊,如今年家大爷掌管着内务府,这些奴才们都是最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他们效忠的到底是本宫,还是年家?”


    恩普虾着腰不敢吭声,转头就将永寿宫里年家派来的心腹,统统退回了内务府。


    偌大的永寿宫里,眼下只剩下恩普和锦秋二人在伺候。


    “娘娘,您该去燕喜堂等候万岁爷翻牌子了。”恩普低声提醒道。


    “你立即去敬事房摘掉我的绿头牌,今后恐怕永寿宫要绝宠了,你们二人若有更好的前程,就早些去打算吧,若想去谦妃和宁妃宫中当差,本宫可帮你们安排。”


    “娘娘,您好歹是太子的生母,万岁爷如今正在气头上,过两日定会软下心来宠您的。”


    恩普其实心里也没底,万岁爷甚至都能容许娘娘豢养私兵弄权,可今日年小姐只是爬了龙床,万岁爷却为何龙颜大怒了?


    “恩普,你去内务府转告我大哥,让他回去告诉我娘家人,若他们再敢如此狂妄,今后我护不住他们了,让他们好自为之。”


    年若薇含泪说着,她以四爷的恩宠为代价,护着年氏一族已是仁至义尽,如今她被算计的绝了恩宠,又如何能护得住任何人,恐怕今后她连自身都难保。


    她只是有些失望,娘家人竟然为了家族的利益如此算计她。


    恩普回来之时,带话说她娘亲赵氏要入宫觐见,年若薇只无奈的摆摆手道:“不必再见,他们该去巴结的是翊坤宫的年贵妃,我如今对年家再无利用价值了。”


    年若薇正在暗自伤神,忽而隔壁翊坤宫内传来一阵清冽悠扬的琴声,那琴声她很熟悉,是四爷的琴音。


    “恩普今晚是翊坤宫侍寝。”她的语气笃定。


    “是”恩普垂着脑袋,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


    此刻翊坤宫内,年若蓁含情脉脉的盯着那谪仙般的男子,如痴如醉的看他亲自为她抚琴。


    忽而她娇羞的甩袖起舞,合着万岁爷的琴音,翩然跳起年氏一族女子最为擅长的绿腰舞。


    胤禛正故意用琴音气那人,忽而见到眼前的小年氏翩翩起舞。


    她的容貌身型,与年氏年少时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这舞,他曾见过更好的,此后再无任何舞能入他的眼。


    只这一瞬间,胤禛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年氏一颦一笑,宜喜宜嗔的容颜。


    胤禛懊恼的压琴止音。


    整整一日,他都在等年氏来道歉,可他等来的却是年氏让人撤了绿头牌。


    她算准了他定会摇着尾巴去寻她。


    可这一回,他绝不会妥协,他也有男人的尊严和骄傲。


    明明是她为了娘家的富贵荣华,苦心孤诣的算计他,将他亲手送给别的女人,可她依旧高高再上,等着他认错,他没有错!


    明明是她背叛了他们的感情!她怎么敢!竟将他这个皇帝当作礼物,送到别的女人床榻之上!


    胤禛只觉得奇耻大辱,此刻面色愈发阴鸷,扬手将那古琴打翻在地。


    “万岁爷息怒,是臣妾跳的不好吗?”


    年若蓁不知万岁爷为何忽然龙颜大怒,此时战战兢兢的匍匐在了万岁爷的脚下。


    “爱妃,朕还有公务许处理,朕明日再来看你。”


    年若蓁眼睁睁看着皇帝抚琴之后,就匆匆离开了翊坤宫,却压根就没有碰她一下,顿时气的面色煞白。


    “娘娘,您入宫就是贵妃之尊,还是万岁爷钦封的贵妃,大小姐在潜邸那么多年,入宫也才只是贵妃而已,谁都看得出万岁爷对您的偏宠,倘若您能早日生下一儿半女,定能再晋一步。”


    伺候年若蓁的心腹柳嬷嬷压低嗓音提醒道。


    “可我总觉得长姐在暗地里使绊子,不想让万岁爷宠幸我。”


    “大小姐估摸着怕您生出皇子,动摇了东宫的地位,毕竟万岁爷对您的偏宠,满朝文武都知道。”


    “都是一家人,她怎么能如此小心眼,可恶!我只要万岁爷的宠爱,旁的我才不稀罕,我才没她那么多的阴谋诡计。”年若蓁恨的咬牙切齿。


    连着数日,翊坤宫内都歌舞升平,这日年若薇早早的就入了小厨房亲自下厨。


    她决定好好哄哄四爷,二人两心相许,她相信只要将话说开,四爷定会原谅他。


    恩普看娘娘今儿难得露笑脸,赶忙凑到小厨房里帮忙。


    “娘娘您在做什么呢?可真香啊。”


    “万岁爷喜欢茹素,长久下去会引发气血不足,增加患病的风险,我烧萝卜的时候特意加了许多肉末,如此就能让他吃萝卜之时,多吃些肉,方能龙体安康。”


    “诶诶诶,奴才这就去寻食盒来。”恩普看见娘娘准备对万岁爷服软,顿时眉开眼笑。


    临近午膳之时,年若薇亲自拎着食盒来到了暗门。


    她伸手推了推那暗门,忽而发现压根就推不动,显然四爷下旨将通往养心殿的暗门又封死了。


    她鼻子一酸,凝眉来到养心殿正门,此时她妹妹若蓁也亲自拎着食盒,站在养心殿正门口。


    “柴玉公公,劳烦您通报一声,就说本宫亲手做了些菜肴,想请万岁爷共膳。”


    柴玉看见两位年贵妃都来了,于是转身入了养心殿内,不一会就小跑着出来了。


    柴玉毕走到了小年贵妃面前,毕恭毕敬的呵了呵腰:“娘娘,万岁爷让您进去陪膳,一会如意馆的画师,要来给您和万岁爷共画。”


    砰的一声,年若薇震惊的将手里的食盒都丢到了地上。


    依照规矩,只有帝后才能共画,连她都没有资格与四爷共画,可她的妹妹才堪堪入宫几日,就超越了她。


    此刻年若薇万念俱灰,含泪转身离开。


    养心殿外头的动静,不消片刻就传到了胤禛的耳中,听到年氏哭着离开,他下意识疾步出了殿内,忽而又强迫自己刹住脚步。


    “让翊坤宫回去,朕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完。”


    柴玉应了一声,转身就将满眼喜色的小年贵妃请出了养心殿。


    年若蓁听到万岁爷又不与她共膳,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抿唇回了翊坤宫。


    “娘娘,大小姐着实过分了些,方才她那般哭闹,定传到了万岁爷的耳朵里,所以万岁爷才会迁怒您。”


    年若蓁岂会不知,方才是长姐嫉妒万岁爷选择了她陪膳,又要破例与她共画,才会如此扭捏作态。


    “我将她当亲姐姐,可她却处处与我针锋相对,既如此,那我也无需念及什么姐妹亲情了!今后就走着瞧吧!”


    年若蓁目光幽怨,狠戾之色一闪而逝。


    这日,年若薇正在缝制四爷的冬衣,忽而恩普垂头丧气的入内。


    “娘娘,过两日万岁爷要到遵化先帝景陵祭拜,方才养心殿派人来传话,说改由翊坤宫年贵妃伴驾。”


    “哎呦,娘娘您手被针扎穿了,快止血啊!”


    恩普眼见娘娘听到此噩耗,竟生生将针戳进了拇指里,此刻拇指满是潺潺鲜血,顿时吓得惊呼了一声。


    “你立即去养心殿请旨,就说我要去圆明园住些时日。”


    恩普应了一声,就忧心忡忡的去了养心殿,苏培盛听到小年糕要去圆明园,登时面色一凛,转身就入了养心殿内。


    爷和小年糕这一回吵得厉害,爷这些时日除了日日翻翊坤宫的牌子,气死小年糕之外,只孤零零的回到养心殿独自就寝。


    好几晚爷喝的酩酊大醉,失魂落魄的唤着小年糕的闺名,爷说要晾着小年糕些时日,可到头来折磨的却是万岁爷自个儿。


    苏培盛无奈摇头,这对冤家啊!


    胤禛正在伏案批阅奏折,听闻年氏要去圆明园,他忽然想起来回宫之时,曾答应过年氏,要带她去圆明园小住。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从遵化祭奠回来之后,就去圆明园寻她,这几个月他愈发想她,想的魔怔了,整宿整宿的辗转难眠。


    罢了,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又何须计较太多,她夹在母族和他之间,定也煎熬的很。


    苏培盛猫着腰,看着万岁爷在奏请处置年羹尧的折子毫不犹豫写下驳回,不得再议的字眼。


    爷为了小年糕,又开始不忍心处置功高震主,狂悖的年家。


    “准奏。”


    胤禛勾唇笑道,又忍不住柔声补了一句:“让圆明园的奴才仔细伺候着,她最怕冷,用最好的银骨碳。”


    “前几日十三行送来的西洋物件,挑最好的一并先送往圆明园。”


    “她每日点滴事物,都需奏报给朕,让画师到圆明园候着,朕回去就与年氏共画。”


    “喳!”


    晚膳过后,当隔壁翊坤宫的靡靡之音再次响起之时,恩普耷拉着脑袋,跟着怏怏不乐的贵妃娘娘,来到御花园里散步。


    “恩普,你立即回去寻一件披风来,夜风微凉,我有些发寒。”年若薇抱着手臂焦急说道。


    恩普应了一声,就拔步去取披风来。


    待到恩普走远之后,年若薇疾步来到御花园旁的花房内。


    此时那两个曾经将她从井中救出的小太监,正在花房内伺弄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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