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3个月前 作者: 玖渔
第92章
四爷在军报上快速批复之后,就疾步回到了她面前。
此时他竟然伸出手掌,满眼都是炙烈的歉意,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孕肚。
她腹中小阿哥竟前所未有的用力鼓起一个大包,将四爷的手都弹开了,小家伙仿佛在委屈的拒绝阿玛的触碰。
年若薇正有些心疼小煦儿遭受的委屈和不公,四爷忽然屈膝半跪着,将脸颊贴近她的肚子。
小家伙依旧在肚子里狂躁不安的胎动,四爷只温柔的吻着她的肚子,被小家伙轻轻揣着脸,一遍一遍温言细语的对小家伙说着对不起,阿玛错了。
许是血脉相连,亦或者是小家伙挣扎的累了,他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此时营帐外头再次传来了苏培盛的声音:“爷,您的营帐收拾好了。”
“嗯。”
四爷应了一声,苏培盛就垂着脑袋入内,二话不说将年若薇的行囊统统打包。
年若薇简直无语凝噎,苏培盛到底是怎么从四爷一个嗯字就领会到四爷话里的意思?
难怪苏培盛被后世戏称为苏妃,他和四爷之间的默契,简直连她这个枕边人都自叹不如。
而锦秋则将四爷的玄色斗篷披在年若薇身上裹紧,紧接着锦秋就和苏培盛一道将打包好的行李搬走。
屋内再次只剩下年若薇和四爷二人。
就在四爷缱绻的伸手,准备牵起她的手掌之时,年若薇纠结的甩开了四爷的手。
她还在犹豫,觉得会不会太轻易的原谅了他,她犹豫要不要回到他的身边。
她真的有些害怕,一想到王府后宅那些勾心斗角,就忍不住浑身恐惧的发抖。
她仍是心有余悸,于是再次开始打退堂鼓:“王爷,你我之间犹如参商二星,遥遥相隔于西东,参星落后商星才升起,我们永远在错过,永远无法完完全全的厮守。”
“我还是决定留在草原!”她说话的语速很着急,就怕四爷打断她。
“薇儿,世间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月落参横,没有任何事物一成不变,爷唯一能保证的是,只要爷活一日,就永远都会对你矢志不渝!誓无异生子!”
“让我安静两日再说。”年若薇的心开始动摇,四爷说的并非是空话,这些年来他的确只独宠她一人,也的确只与她孕育子嗣。
他爱她的同时,却仍是改不掉生性多疑的毛病,但……如果四爷不谨慎多疑,又如何防住那些明枪暗箭,如何能护着她和孩子?
此刻四爷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年若薇看到他眸中明显的慌乱和失落的眼泪。
她赶忙转过身,躺到了床榻之上,不去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四爷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她耳中。
年若薇只觉得心间一阵阵摧枯拉朽般的钝痛席卷而来,她压下心悸,起身披衣去寻公主,公主方才定恼了她没骨气的样子。
她急急的来到营帐门口,却发现四爷正端坐在对面的大帐内,此刻正深情款款凝视她。
年若薇转过身,不敢去看他,就急急忙忙的去寻公主道歉。
她一路打听着来到了浅滩边的靛蓝大帐内,此时公主正喝闷酒,见她来了,气的转身不理她。
“你就这么轻易原谅他了?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永远都不会被人珍惜。”
荣宪觉得小年糕对四弟太过于心慈手软,她真的很担心小年糕会被狡诈的四弟算计的一无所有,甚至丢掉小命。
“公主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对不起”
年若薇扶着肚子缓缓曲膝跪下道歉。
“你就非他不可吗!你今后定会后悔莫及,你”荣宪转身发现小年糕竟然跪在她身后,她又气又心疼,放下酒坛子俯身将小年糕搀扶起身。
“不准跪,错的是情,你和他其实都没错,若四弟只是凡夫俗子,你们定会是世间最幸福的夫妻。”
“其实说句公道话,我的疑心病不比四弟轻,身在皇家,倘若相信身边都是至诚至善之人,那些人早就能在我的坟头上跳舞了!”
“我只气他不肯给你解释清楚的机会!你不是个蠢笨之人,想必自证清白不难。”
“公主,我知道我很没出息,我没什么野望和大志,我只知沉溺于情爱,只想守着孩子和四爷活着。”
“不说这些了,你开心才最重要,对了,究竟是谁如此歹毒?竟敢用这种阴险的诡计来陷害你?”
“我也不知道,公主今晚睡这吗?我伺候你歇息可好?”年若薇故作镇定,有些心虚的垂眸回答道。
荣宪发现小年糕开始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顿时面色一凛。
“小年糕!你很不对劲!你是不是知道是谁陷害你!”
“你若不说的话,我迟早也能查到,或者我让四弟那废物帮着一起查!定很快水落石出。”
荣宪说着,就拔腿要去寻胤禛要个说法。
“公主求您别问了!”年若薇吓得抓住了公主的胳膊。
“是是六阿哥和四福晋”
年若薇深怕公主真的去找四爷,若让四爷知道害她之人是他的亲儿子,四爷定不会饶恕小弘曕。
“啊?!”
荣宪被小年糕的答案,震慑的说不出话来,继而忍不住暴怒,那拉氏那贱妇果然阴险歹毒,竟然利用小年糕的亲生儿子弑母。
“胤禛死了吗!为何还在让六阿哥认贼作母!”
“不会是他觉得那拉氏贤良淑德,比你更适合教育孩子吧!”
荣宪看到小年糕被戳中心事的难堪神情,顿时勃然大怒。
“你到底图他什么!我绝对不答应你继续回到身边作贱自己!”
此时苏培盛正在处理王爷被公主打伤的后背,忽而听见王爷愤怒的说了一声放肆,吓得赶忙匍匐在地。
胤禛这几个月来,都在忙于搜寻年氏母子的踪迹,还需焦头烂额的同时处理汗阿玛交代的差事。
今日寻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之后,他才有空坐下来,思想放空的理顺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他只将几个关键点联系在一起,就气的将手里的茶盏狠狠砸碎在地。
“让弘曕日日掌帼二十,跪在书房面壁思过,直到本王回京为止,非本王准许,那拉氏不得探视!那拉氏立即禁足王府三个月!”
苏培盛见王爷忽然震怒,隐隐约约猜到了小年糕被诬陷偷情一事似乎与四福晋和六阿哥有关联。
苏培盛心下一惊,莫非是四福晋那拉氏利用小阿哥来对付小年糕这个亲额娘!
他顿时被这个可怕的真相惊得冷汗涔涔,愈发战战兢兢的去传消息回京。
苏培盛一想到六阿哥弘曕日日要被掌帼二十,还需掌帼到王爷回京,忍不住心惊肉跳。
小孩子皮肉和骨头都嫩,连大人都扛不住日日被掌帼,更何况是小孩子,王爷这是想杀小阿哥。
苏培盛吓得愁眉苦脸,当即就让锦秋悄悄去寻小年糕求情。
他只说肚子疼,磨磨蹭蹭的拖延到小年糕来了再说。
年若薇得到锦秋的消息之时,才刚将荣宪公主哄好,听到四爷要让人日日掌帼小弘曕二十下,她当即就知道四爷想要杀子。
“年糕,你别着急,你还怀着孩子呢。”
荣宪早就知道连小年糕都能察觉到的阴谋,胤禛那阴谋家又怎会完全毫无察觉,原来是他一时间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只是她很担心小年糕的五子弘曕,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弘曕被那拉氏教导多年,估摸着怕是要废了。
年若薇心急如焚的来到四爷的营帐,此时营帐内都是穿着甲胄的男子。
她甚至看到了她二弟年羹尧的身影,年若薇只着急的站在门口,眼神时不时着急的看向四爷。
年羹尧发现长姐在营帐外头神色焦急等候,见同僚们还在喋喋不休的对王爷奏报政务,于是异常积极的开始帮着商议对策,希望早些结束议政,免得长姐苦等。
草原上的夜风微凉,年若薇贪凉并未穿中衣,宽大的旗装更是将冷风灌入,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胤禛原本正在与参将商议布防,忽而凝眉道:“散了,明日再议!”
众人纷纷行礼离开,年羹尧看长姐神色有异,于是故意留到了最后。
“姐,何事如此惊慌!”
“呜呜呜,你姐夫要杀了小五!”
年若薇边哭边在弟弟年羹尧的搀扶下入了营帐内。
年氏姐弟入了营帐之后,苏培盛就将帐门关好,把守在门外。
“爷,弘曕还小,定是被那拉氏教唆才会对我下手,求爷念在小弘曕自幼离开生母,可怜无依的份上,饶恕他一回可好!”
年羹尧多少听说了长姐被后宅之人算计之事,此时听出算计长姐之人是长姐的亲生儿子,顿时燃起滔天怒火。
“长姐万万不可心慈手软,若小阿哥连生母都能弑杀,留着有何用!王爷做得对!你还有那么多的儿子,定能选出最好的来!”
“弟弟你住口!你先回去,我与王爷有体己话要说!”年若薇见弟弟在帮倒忙,顿时气的将弟弟推出帐门外。
她才转身要继续求情,却看见四爷板着脸冷哼道:“若是要为那孽障求情,你就先回去吧。”
“爷,你我都对不起小弘曕,生而不养是我的错,我求求你给小弘曕活下去的机会可好,呜呜呜呜”
年若薇吓得边哭边扑入四爷的怀里,可四爷铁了心要杀了弘曕,甚至不愿意伸手抱住她。
“薇儿,你可知为何爷会喜欢这些孩子?”
“因为这些孩子是爷亲生骨肉,舐犊之情本就是人伦天性。”年若薇戚戚呜呜回答道。
“错了,只是因为那些孩子的额娘是你,若不然,他们什么都不是!”
“爷”年若薇不曾想到四爷原来对孩子们的态度也是因为爱屋及乌,她感动的伸手抱紧了四爷的腰。
“爷,都怪我教子无方,爷就饶小弘曕一命可好?大不了将小家伙带在爷身边亲自教导几年,他定会改邪归正。”
年若薇讨好的踮起脚尖,在四爷的下巴上吻了吻。
“薇儿,那孩子生来克母,早该死了!”胤禛目露沉痛道。
“爷在说什么?”年若薇满眼震惊盯着四爷愤怒铁青的脸。
“你我所出的每个孩子,爷都会寻名相士给孩子们批命,弘曕那孩子生来克母,爷太过妇人之仁将他放在那拉氏身边抚养,如今想来,那孩子早就该在算出克母那日死了!”
“倘若他活着,爷迟早也会将他出嗣,过继给旁人当儿子,爷没有克母的逆子!”
“爷!弘曕是我们的儿子,求爷别让他出嗣!”
年若薇绝望的曲膝贵在了四爷面前,四爷怎么能为了克母的无稽之谈,对他们的亲骨肉如此残忍和无情。
“薇儿不准跪!”胤禛无奈俯身将年氏搂入怀中。
“爷,呜呜呜克母才是你不让弘曕回到我身边的真正原因对不对!”年若薇边哭边气的捶打四爷的胸膛。
他最为迷信这些鬼神之说,当年为了红螺山遇见的一僧一道说过的无稽之言,他竟契而不舍的早晚诵经祈福十几年不曾间断。
这些年来无论她如何求他放弃,他宁愿她气的不理他,也依旧早晚虔诚诵经祈福。
此时她看见四爷又在撚着佛珠开始诵经祈福,忍不住潸然泪下。
当她听到四爷将所有儿子的名字都加入祈福的名单之列,可唯独漏了小五弘曕,她顿时崩溃趴在四爷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四爷边诵经祈福,边腾出一只手在抚摸着她的背部安慰着。
年若薇只能欲哭无泪的趴在四爷的怀里,安安静静的听他诵经。
待到四爷念经完之后,年若薇再次契而不舍的缠着四爷饶恕小弘曕。
可四爷态度坚决,板着脸丢下她,独自到屏风后沐浴。
走投无路之下,年若薇一咬牙,褪去了自己的衣衫,无奈之下决定剑走偏锋,对四爷吹枕边风。
胤禛正在浴桶内闭目养神沐浴,忽而感觉到年氏靠近的细碎脚步声,继而感觉到她似乎想爬进浴桶内。
胤禛无奈站起身,折腰将动作笨拙的女人抱入浴桶内。
“爷~求你放过弘曕可好?就饶过他一回嘛~~”年若薇殷勤的跨坐在四爷怀里,极为卖力主动的开始撩拨起四爷来。
“别闹!”胤禛垂眸避开满目的旖旎无边春色,被心爱的女人撩拨的呼吸渐渐变得凌乱。
“爷就答应我这一回,爷想怎么要我都成,爷不是想试试上回那羞人的羞人的姿势吗,今晚我们就试试可好?”
年若薇涨红脸柔柔说着,又抱着四爷的脖子坐在四爷昂扬的欲念上。
“等你出月子再说。”胤禛知道年氏另有所图,但他不想忍住对她的疯狂欲念,他很想要她。
见年氏还想喋喋不休的为弘曕那逆子求情,胤禛俯身堵住年氏的嘴,迫不及待与她厮磨着。
年若薇本就敏感,在温水中所有的感官更是被放大,短暂的酸胀感很快被欢愉的情潮裹挟,破碎的低吟忍不住溢出口中。
帐内的暧昧水声让苏培盛怔了怔,转头就让人准备热水备着。
年若薇卖力的伺候了四爷一整晚,他在愉悦享受情爱滋味的同时,依旧没有松口放过弘曕。
反而是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四爷折腾的去了几回之后,就累的晕了过去。
第二日清醒之时,四爷早就入了军营,年若薇抓狂的将四爷的枕头丢到了地上。
锦秋端着梳洗的铜盆入内,恰好接住了四爷的瓷枕。
“年糕,爷去军营了,估摸着要明晚才能回来,爷让我问你还疼吗?他说擦过药膏了。”
年若薇羞的满脸通红,拼命摇头道:“不不不,不疼了。”
“姑姑,立即帮我准备车马,我要赶回王府。”年若薇彻底放弃说服四爷放过小弘曕了,她决定自己将小弘曕护在身边。
“可好吧。”锦秋本想说要先问问王爷的意思,可王爷今日交代过奴才们,以后年糕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她不敢不从,只能让人准备车马,等到胤禛在军营中接到锦秋派人传来的消息之时,年氏已然踏上归京的马车。
胤禛担心年氏因为操心弘曕而忧思过重,影响腹中的孩子,只无奈的让人将弘曕圈禁在前院里,每日掌帼减半,旁的事情等他回去再处理。
年若薇回京的路上,都在不断的写信建议公主让额驸驻守后方战线,千万别去前线,可公主在回信里却总是在敷衍她,她又契而不舍地写了好几封信劝导。
七月初七,年若薇带着小弘历和小弘昼兄弟二人先行回京。
一回到王府,就见四福晋那拉氏寒着脸来到了西苑。
年若薇看到四福晋就来气,要不是她教唆小弘曕当帮凶,小弘曕又怎么会被四爷下决心秘密处死。
“你们都下去!”那拉氏不怒自威的对年氏身边的奴才们呵斥道。
可显然即便王爷不在王府里,西苑的奴才们依然不会听她这个嫡福晋的指挥。
“福晋,能贴身伺候妾身的奴才都是王爷身边的心腹,想必王府里没有任何事情是王爷不该知道的吧?”
年若薇压着怒火,冷冷道。
“年氏,弘曕的脸都被打肿了,今日一早发着烧跪在酷暑中,他会死的!”
“当年说好了我帮你保全双生子,可如今你却为何要出尔反尔夺子!”
“我要见六阿哥!现在就要见到他!”
那拉氏觉得这个四福晋当的很失败,甚至她这个嫡妻还要来求妾室带她入四爷的居所。
“福晋,六阿哥究竟为何受罚想必你心中有数!我将孩子交给你,并非是让你将我的孩子教唆成攻击伤害我的利刃!”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拉氏的语气依旧从容镇定,可心里却慌了神。
从方才看到年氏安然无恙的肚子那一瞬,她就知道她败了。
她等了那么多年,苦心孤诣安排了这场万无一失的杀局,没想到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呵,没有下一次了!福晋!”
“都是你造的孽!如今连我都无法在王爷面前保住六阿哥的命了!”年若薇气的将茶盏狠狠的砸在那拉氏面前。
“不,你肯定有办法救救六阿哥,王爷最喜欢你,甚至为你做了那么多倒反天罡之事,定是你想利用六阿哥扳倒我,取代我成为嫡福晋。”
“福晋,我对你的位置没兴趣,我现在要去看小弘曕了!倘若弘曕出事,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年若薇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被责罚的六阿哥弘曕,压根顾不上找那拉氏算账。
当即就让人将那拉氏请出了西苑。
弘历和弘昼兄弟二人听说额娘要去看六弟,很担心跋扈的六弟会仗着嫡子的身份给额娘甩脸色,于是跟着额娘一道来了阿玛的前院里。
年若薇心急如焚的来到四爷的书房,远远的就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正笔直跪在书房前,此时柴玉正在左右开弓扇耳光。
一阵阵清脆响亮的耳光声震的年若薇心尖刺痛,她扶着肚子疾步跑到了书房门前,一把将柴玉的手推开。
柴玉刚要脱口而出小年糕,可瞅了瞅跪在地上的六阿哥,忙不叠改口道:“侧福晋您回来啦。”
“王爷让我带话给公公,说打今儿起,不必对六阿哥掌帼,六阿哥需住在前院书房内,公公只需在书房里伺候六阿哥抄诵孝经,直到王爷回府为止。”
“弘曕你快些起来,不疼不疼。”年若薇边关切的说着,边俯身要将小弘曕搀扶起来,却见小弘曕生疏的避开了她的触碰。
年若薇的手尴尬的顿在原地,心中失落万分。
“不!柴玉!你立即传话给阿玛,就说我愿意接受日日掌帼,但我必须日日都回额娘院里歇息!额娘还在等我回去!”
“阿玛虽不在王府,但王府里有嫡福晋,还轮不到一个婢妾在我面前发号施令!放肆!你竟敢直呼嫡子的名讳!”
“若传扬出去王府里的婢妾如此僭越过嫡福晋,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年氏,你不要脸面,雍王府丢不起这个人!”
“六弟好大的威风啊!”弘昼打小就被骄纵的脾气有些火爆,听到该死的六弟又在顶撞额娘,当下就气的抡起小小的拳头冲到了六弟面前。
“弘历,昼儿,不准欺负弟弟。”
年若薇感觉到将六阿哥从那拉氏身边带离迫在眉睫。
她能深深的感觉到六阿哥被那拉氏教唆的有些目中无人,甚至对亲兄弟和她这个亲额娘,都有明显的敌意。
她强迫自己压下心疼和焦急,她必须立即冷静下来处理六阿哥的事情,她必须趁着六阿哥还小,将他带回到正道上。
六阿哥哭闹着被柴玉领到了书房抄诵孝经,年若薇则领着两个小阿哥在前厅里练字。
午膳之时,她特意让人准备了好些六阿哥喜欢吃的菜肴,带着弘历和弘昼二人一道与弟弟用膳。
她准备徐徐图之,先让兄弟三人朝夕相处,渐渐的处出感情来,小孩子的感情比大人纯粹多了。
只要同吃同住同玩,很快就能处出深厚感情来。
年若薇和两个孩子坐在饭桌上等小弘曕一道前来用膳,过了好久,柴玉才抱着哭哭啼啼的小弘曕前来。
“年氏!谁准你们坐下吃饭!我是嫡子!王府里有资格与我共膳的只有阿玛和额娘!你们母子都只能站着伺候我用膳!”
年若薇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僵硬,被弘曕这句话堵的哑口无言,她只是侧福晋,弘曕说的用膳规矩她的确没有遵守。
“额娘,我们兄弟二人吃好了!”弘历和弘昼气鼓鼓起身离开。
他们长这么大都是阿玛和额娘一道用膳,甚至幼年还让阿玛喂饭吃,何时沦落到要站着伺候人吃饭的地步,简直是奇耻大辱。
兄弟二人谨记额娘叮嘱过不得欺负六弟,可看到弘曕那高高在上的嫡子嘴脸,就忍不住想揍他,于是强压着火气拂袖而去。
“弘历弘昼!”年若薇急的追出了饭厅。
此时饭厅里只剩下小弘曕一人,他擦干眼泪,委屈可怜的开始独自用膳,他心不在焉的吃了两口,就鼻子一酸,忍不住疯狂想念额娘。
王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胤禛的耳朵里。
他边看年氏和弘昼弘历母子三人在王府里日常的画像,边听着苏培盛在念母子三人每日的吃穿明细和脉案明细。
不觉间,他与年氏的第五孩子还有两个月即将降世,他不想错过亲自迎接五子到来,于是斡旋了数月,再过几日即将被汗阿玛调遣回京,辅佐太子监国。
他对弘曕的情绪极为复杂,他生来克母,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他罪该万死。
可弘曕毕竟是他与年氏的亲骨肉,年氏最为护犊子,定不准他伤害弘曕半分。
无论那孩子是死是活,他都不好受,胤禛头痛欲裂,揉着眉心继续看堆积如山的折子
康熙四十四年九月十二。
今日是小弘昼和小弘曕的生辰,当年四爷为了掩人耳目,将六阿哥弘曕的生辰推迟了一日。
年若薇想趁此机会,给双生子一道过生辰。
此时年若薇扶着九个多月的肚子,在锦秋的帮助下,早早的就在小厨房里忙碌着。
四爷来信说这几日即将归京,年若薇打心眼里希望四爷今日回来,正好赶上给孩子们过生辰。
为了等四爷,她特意将生辰宴安排到了晚膳之时,可四爷依旧没有回来,于是她准备自己给孩子们过生辰。
年若薇将做好的两身一模一样的新衫和两份一模一样的小孩子喜欢的新奇玩具,分别送给了小弘昼和小弘曕兄弟二人。
“六阿哥,你明天过生辰,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快看看喜不喜欢?”
弘曕的目光落在大箱子里的各种琳琅满目的玩具上,额娘不准他玩物丧志。
他每回在花园里玩的时候,看到那些庶子们在玩风筝和蹴鞠,还有竹蜻蜓空竹,还有西洋来的万花筒,心里馋极了。
可额娘不喜欢他玩那些幼稚无聊的玩具,他怕额娘生气,从不曾开口找额娘要玩具。
可他真的很喜欢木箱子里的玩具,尤其是西洋来的万花筒,弘曕盯着那些玩具实在忍不住,于是决定只在前院里玩。
待他回到额娘身边,定不会将这些丧志之物带回去污了额娘的眼睛。
此时他看着年氏温柔的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想起额娘知道年氏有孕之后,竟然一个人悄悄的躲在卧房里垂泪。
额娘身边的西林嬷嬷说年氏若再生出个庶子来,阿玛就会彻底不要他和额娘了。
弘曕眸中阴狠一闪而逝,于是不动声色开始用晚膳。
年氏虽品行不端,但她的厨艺的确不错,他很喜欢。
这几个月,他忍着恶心假装乖顺,只盼着早日回到额娘身边。
在回去之前,他想给额娘送一份大礼。
于是吃过晚膳之后,弘曕就拿起木箱子里的蹴鞠来到了年氏的面前,忍着恶心笑着看向谄媚的年氏:“陪我玩蹴鞠!”
听到儿子主动邀请她玩耍,年若薇顿时欢喜不已,当下就带着弘历和弘昼一道陪着弘曕在后花园里玩蹴鞠。
弘历将五弟弘昼叫到屏风后换皂靴,又面色凝重道:“弘曕不是好东西,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会我们都留心些。”
“他敢闹事儿,今儿我定锤爆他的狗头!”弘昼这几个月和四哥一块在额娘面前表现的对那嫡子和善友爱,忍得都快吐了。
“四哥,到底何时到头啊!我快演不下去了!”
“左不过这几日阿玛就将回京,且再忍忍吧。”
兄弟二人换好皂靴之后,疾步来到前院后花园里。
年若薇满心欢喜的看着三个儿子在兄恭弟友的笑着玩蹴鞠,她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给孩子们准备解渴的果茶。
这几个月的相处,让三个孩子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了,如今都能一块有说有笑的读书和玩耍了。
此时弘曕控着蹴鞠在草地上健步如飞,这孩子天资聪颖,才跟着兄弟们踢过几次蹴鞠,就能熟练的控球了。
眼见着弘曕又得一筹,年若薇高兴的起身鼓掌庆贺。
就在此时,弘曕忽而凤眸微眯,控制着脚下的蹴鞠缓缓靠近年氏,这几个月在阿玛的前院里与那些庶子们虚与委蛇,他很清楚小花园里的草木砖石。
他熟撚的飞驰到一处凸出的碎砖前,擡脚狠狠将脚下的蹴鞠踹向了年氏的肚子。
力道之大,他甚至奋不顾身的飞身跃起,又装作被绊住了脚,控制不住力道和方向,一脚踹在了年氏的肚子上。
“啊!!”
伴随着年氏的一声痛苦惨叫声,弘曕趴在地上忍不住无声的开始冷笑起来。
这几个月来,他忍受的屈辱和嫡子的尊严遭受的践踏,今日就用年氏腹中的庶子奴才来偿还吧。
眼看着年氏被奴才们搀扶离开,弘曕拔腿就往额娘的福晋正院狂奔。
他要立即将这个好消息与额娘一道分享。
而此时产房内,年若薇捂着肚子疼的撕心裂肺,她察觉出了弘曕方才那一脚是故意为之,幸亏他年岁不大,只踹破胎膜,让她提前破了水,否则她定会一尸两命!
弘历和弘昼兄弟二人跪在产房门外,懊恼的拼命摔自己耳光,二人方才都发过毒誓,今后定与嫡子弘曕不死不休!
二人正在伤心恐惧的跪在门口,忽而看到阿玛风尘仆仆的入内。
胤禛一回王府,就听到了年氏早产的消息,他顿时心急如焚的冲入了产房内。
“爷回来了!”年若薇此刻面色煞白,有些忐忑的看向四爷。
见四爷只是满眼焦急,并没有流露出愤怒狠戾的神色,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方才在后花园里只有她们母子三人在场,她再三交代弘历和弘昼必须守口如瓶,显然兄弟二人并没有将弘曕踹伤她的事情告诉四爷。
“为何会提前一个月之多!”胤禛坐在年氏身侧,伸手擦拭年氏满头的冷汗。
“满九个月就算足月了,随时都可能临盆,许是今儿给孩子们准备晚膳累着了。”
不得不说她和四爷的第五个孩子弘煦的确最为乖巧温润,他甚至舍不得折腾她这个额娘太久,不到三个时辰,小家伙就乖乖的降临人世间。
年若薇经历了一整晚的痛楚,在六子平安降生之后,终是体力不支的昏睡在四爷的怀里。
隐约间,她仿佛听到有人在低声啜泣,似乎并不是小阿哥的哭声。
年若薇睁眼竟然看见锦秋正在悄悄的抹泪。
“姑姑,出何事了?”
年若薇以为锦秋遇到了解决不了的烦心事,赶忙开口追问,倘若她能帮着解决也好。
她想着若连她都解决不了,她就去求四爷出手,毕竟她将锦秋视作姐姐般,不能坐视不理。
“年糕,爷知道你为何早产了,方才去了福晋的正院,小阿哥恐怕恐怕”锦秋呜咽着泣不成声。
“什么!!!”年若薇只觉得天崩地裂,当下就不管不顾的抓过屏风上四爷换下的披风,飞身冲向了福晋的正院。
远远的她就看见苏培盛亲自把守在了通往正院的必经之路上。
苏培盛见小年糕鞋子都没穿,就这么裹着披风狂奔而来,顿时下了一大跳。
“哎呦!年糕你刚生产没多久,可不能跑啊!你快穿上杂家的鞋子,别着凉了!”
“苏哥哥,让我过去!!”
年若薇一刻都不敢停歇,她怕跑慢半步,她的儿子就会没命。
她一路上气喘吁吁的来到福晋的正院门口,把门的柴玉只默不作声的打开了院门。
年若薇一踏入正院,就被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呛得想吐。
但见脚下横七竖八躺着数不清的尸首,都是那拉氏身边伺候的奴才,她甚至看见了身首异处的西林嬷嬷。
年若薇恐惧的踩着满地的血,缓缓靠近被四爷的奴才把守的福晋卧房。
此刻她赤着脚,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脚下的鲜血还冒着热气。
“王爷求求您饶了六阿哥吧,妾身愿意以死谢罪!妾身将嫡福晋之位让给年氏,妾身再也不争宠了呜呜呜呜!”
此时那拉氏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可王爷依旧掐着小弘曕的脖子不肯松开。
年若薇一踏入福晋的卧房,迎面就看见四爷一脸狠戾的掐住弘曕的脖子,此时小弘曕拼命在挣扎扑腾着,面色渐渐变得通红。
“爷!!”年若吓得薇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扑到四爷面前,无助的伸手去捶打四爷掐着弘曕脖子的手掌。
四爷没有回应她,只恶狠狠盯着在垂死挣扎的弘曕。
“爷!这是我们的亲骨肉,是我对不起弘曕,该死的是我!!”
年若薇方才来的着急,头上只带着抹额,此时她心急如焚的从跪在地上的那拉氏旗头上拔下一支金簪,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薇儿你做甚!快住手!”胤禛看到年氏的脖颈被金簪戳出血珠,顿时吓得目眦欲裂。
他焦急地将手里的孽障甩开,劈手夺过年氏手里的发簪。
“王爷,弘曕是我们的儿子,虎毒不食子,求您放过弘曕可好?”
“不可能!!”
胤禛将年氏桎梏在怀里,将才被那拉氏搀扶起身的孽障再次踹翻在地。
清晰的骨头碎裂声音传来,年若薇顿时气的抓住四爷还想伤害孩子的手,张嘴就咬住了四爷的手腕。
“薇儿不得胡闹!”
“爷,我好疼”
年若薇只觉得潺潺湿热滑落,她低头竟然看见四爷月白的披风都被血染红了,显然她方才跑的太着急,竟开始出血了。
四爷满眼惊恐抱起她,立即离开了福晋正院,一路上都在运轻功,将她送回了医女和太医驻守的西苑里。
而此时福晋正院内,那拉氏抱着惊魂未定的小弘曕哭的肝肠寸断。
“额娘,我是您和阿玛的儿子!我是嫡子!我不是卑贱的南蛮子所出的杂种,呜呜呜”
弘曕方才听到年氏那贱妇口口声声说他不是额娘的儿子,而是庶子,简直是奇耻大辱。
此刻看到额娘愧疚的表情,他只觉得万念俱灰。
意识到身上流淌着一半南蛮子的脏血,他瞬间觉得自己肮脏无比,甚至恶心的想吐。
那拉氏知道纸包不住火,与其让年氏今后在弘曕面前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不如由她今日亲口将真相告诉弘曕。
至少她说的真相,不会让她一无所有。
她含泪将年氏当年怀了双生子的事情告诉了弘曕,又再三强调弘曕是被年氏和王爷放弃的孩子,她不忍心看他死,所以就冒险偷天换日,保住了弘曕。
“弘曕,额娘怕是保不住你了,年氏看你被额娘养的这样好,所以定会撺掇你阿玛将你从额娘身边夺走。”
“无论你阿玛和年氏如何诋毁额娘,额娘都不会辩驳,额娘怕你受委屈,只要你好好的,他们如何抹黑额娘都成。”
“你阿玛之所以还留着额娘的命,只不过是帮年氏占住嫡福晋的位置,可大清不可能有南蛮子血统的嫡福晋!”
“他不杀额娘,只是因为额娘的父母兄弟都死了,额娘什么都没有了,呜呜呜…”
“额娘,您还有我!若没有额娘,儿子早就死了,您就是弘曕唯一的亲额娘!”弘曕感激的跪在额娘面前磕头感谢。
今日母子二人经历生死之后,感情愈发深厚。
为了儿子,那拉氏当即也顾不上收拾福晋正院尸横遍地,换上吉服就带着儿子一道入宫,寻好姐妹太子妃伸出援手。
那拉氏母子准备离开王府的消息传来,眼见四爷满脸怒容的准备开口阻拦,年若薇顾不上疼痛,伸手捂紧了四爷的嘴巴。
“苏哥哥,给福晋母子放行!”
苏培盛其实也不想王爷犯下杀子的罪孽,当即就拔腿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胤禛无奈的攥紧年氏的手,本想发怒,可看着年氏疼的煞白,皱紧的脸颊,瞬间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傍晚之时,弘曕被留在毓庆宫与太子侧福晋林佳氏所出的三阿哥弘晋一道蒙学的消息传来。
谁人不知太子妃并无诞育嫡子,所以最为器重三阿哥弘晋,且弘晋与小弘曕自幼交好,显然那拉氏在得到弘曕那一刻起,就在筹谋如何保住弘曕。
坐月子期间,年若薇几乎过的提心吊胆,只要四爷离开她身边,她就必须知道四爷去哪了,就怕听到四爷去了毓庆宫杀子。
那拉氏身边的奴才统统被四爷换了一遍,如今她在后宅里愈发的安静了。
……
胤禛从户部办差回来,又听到锦秋在说年氏在为弘曕担惊受怕,月子里悄悄落泪。
他担心年氏做不好月子,于是压下怒火,将他不再管弘曕死活的消息亲口告诉年氏。
看到年氏欢喜的捧着他的脸吻个不停,开心的就像孩子似的,胤禛忍俊不禁,俯身回吻着心爱的女人。
罢了,他就当没生过弘曕那个孽障,只要年氏和孝顺年氏的孩子们过得开心,他不想再去追究那孽障的错了,他迟早会自生自灭。
这几日四爷很忙,自从康熙爷御驾亲征,太子留守在京城监国之后,四爷甚至忙的见不到人影。
四爷几乎日日都在六部和毓庆宫里办差,忙的甚至都住在了干西四所里。
这日除夕,年若薇终于忍不了相思之苦,带着孩子们一道住进了干西四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