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南派三叔
十三、袁喜乐
写到这里很多人会莫名其妙,事实上当时我也是莫名其妙,所谓小说和纪实的不同,就是小说讲究一个前后的呼应,而纪实就是事实。我在这里遇到袁喜乐,就是一个事实,我压根也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碰到她,但是,在当时,确实,她就这样出现了。
我一开始还不信,再仔细一看,确实是她,心下骇然,心说她怎么会在这里?
袁喜乐也是搞勘探的,虽然她年纪和我们差不多,但是资格要比我们老,只因为她是苏联留学回来的那一批人,受到了比较特别的优待。我和她不止一次在一个勘探队里待过,当时她是副队,外号苏联魔女,行事特别的认真,我因为是马大哈,经常挨批,不过私下里这女人很豪爽,我们处得比较愉快。她经常到各处领队,裴青认识她,显然也是差不多的理由。
我们一起来的二十四个人,显然没有女人,她在这里出现,非常让人震惊。而且看她脸上和身上的伤口,显然情况很不妥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袁喜乐的体温非常低,我们暂时没工夫讨论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几个人抽签,最后王四川给她脱掉了衣服。
她身上大面积擦伤,到处是内出血的淤青,看着十分的吓人,两只膝盖和手掌破得一塌糊涂,如果不是看这里的岩石和那些铁丝网,必然会认为她是受了酷刑逃出来的。但是这些都不致命,最严重的是她的体温,她的衣服在王四川把她扑进水里之前,已经湿了,她的身体应该低温了很长时间,嘴唇都是紫色的。
王四川发着抖给她擦干身体,塞进睡袋里去,又烧了水给她喝,给她用火熏脸,一直搞到大半夜,她的体温才升上来,但神志还是相当的不清醒,叫不醒。但就算这样我们已经松了口气,看她安然地睡去,一边的裴青才自言自语:“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脑子里已经一团乱了,又想起了临走时老猫和我说的话,越来越感觉糟糕。“这事情不对了。”我对他们道,“咱们不能往里走了。”
“怎么不对?”王四川问。
“我看我们不是第一批人。”我道,“这里头肯定有文章,那个大校没和我们说实话。”
当时我的心里很乱,具体的思绪也不清楚,但这事情是明摆着的。裴青立即点头,显然他也意识到了,眉头皱了起来。
看袁喜乐的装扮,显然也是这一次地质勘探任务的编制,但是我们进来的四支队伍中没有她,那她显然属于我们不知道的第五支队伍。
而且按照情理和地理位置来推测,这第五支队伍,应该是在我们四支队伍进入洞窟之前进入的。我们进来这里才一天多的时间,如果是在我们之后,不可能这么快赶上我们。
也就是说,在我们进入洞窟之前,应该已经有了一次勘探活动,具体的情况不明,但是这一个命题可以成立。袁喜乐是铁证。
这事情有点乱了,一下子会衍生出很多的麻烦,比如那么他们是在多久之前进来的呢,为什么大校没有对我们说这件事情?作为一个女性的勘探队员,上头不可能让她单身一个人进洞,其他人呢?
副班长和几个战士都静静地坐在一边没有说话,我问他们,对这个事情知道多少?
副班长摇头说,比你们还少。我们是和你们同批进来的,你们还开了会,我们连会都没开,上头让我们和你们在一起,不问,不听,不疑,只完成任务。
几个人都沉默了,遇到这种事情,实在是始料未及。
王四川说:“要不等她醒了问问她?”
我摇头,袁喜乐刚才的情况不是很妙,最令人感觉到恐惧的是她没有手电,那就是说,这个可怜的女人应该在这个一片漆黑的洞穴里不知道待了多少时间了。如果你想象这样一个场景你就会发现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无边无际的黑暗,寒冷的洞穴,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人经历过这些事情后,精神状态肯定会有点问题。
裴青想到的是另一个方面,但是和我殊途同归,他道:“没用的,即使她能醒过来,我肯定她也不会对我们透露太多,那是他们那个等级的职业操守。而且她级别比我们高,弄不好我们得听她的。”
“这怎么办?”王四川想了想,就骂了声,“奶奶的,组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们以前没这么多破事儿,掏个洞就掏个洞呗,这洞里的东西有那么稀奇搞得那么神道吗?”
“你上车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了,这次的情况和咱们以往的大不相同。”裴青看也不看他,而是看向一边我们前进的方向,我看到他眼神中竟然有一丝期待。
我说这小子的品性还真有点怪,看样子对这种事情并不太在意。我又想起那张纸条了,不过随即一想,其实我自己都有点好奇,这地下河的尽头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事的味道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饿说,你们就别说咧,让人家工程兵兄弟部队听到了多不好,还以为饿们怀疑组织的决定咧,被人说出去就不好咧。”陈落户缩在一边轻声道,“下都下来咧,还有什么办法,硬着头皮走呗。”
王四川瞪了他一眼,我就阻止他,这一次陈落户倒没说错,工程兵的思维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不应该在他们面前说太多动摇他们的话。我想了想道:“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得等她醒过来问问看,能知道一些是一些。至少要给个解释。”
十四、一个疯子
当夜休息,各有各的心思,我们都没碰过女人,有一个女人睡在这里,内衣还放在那里烘烤,很难睡着。而我确实是累了,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通,最后还是睡死了过去。
睡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被人推醒,我抬起头一看,四周一片漆黑,火竟然灭了。我坐起来,打开手电照了一下,原来是守夜的战士挨不住睡着了,没人添燃料,火熄灭了。
我转头看是谁推我,正看到袁喜乐全身赤裸地蹲在我边上,我吓了一跳,问她道:“你醒了?”
她不回答我,而是凑了过来,压到了我的身上,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人就有点晕了。袁喜乐是东北人,和大多数东北女孩子一样,身材丰满,身体有着非常浓烈的女性诱惑力,我想把她推开,但是手却不由自主地抱了过去,一下那种光滑细腻的手感让我头皮都奓了起来。
但是我却不敢再动了,一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不知所措呢,突然她就张开了嘴巴,我看到她慢慢地把铁丝网从嘴巴里面喷出来。
我大叫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眼睛一晃,一切都消失了。
我还是躺在睡袋里,火光很亮,陈落户、裴青和两个战士已经起来了,王四川在那里打呼噜,袁喜乐也醒了,已经穿上了衣服,在那里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头发蓬乱,动作一看就知道不对。
他妈的原来是做梦,我自己都感觉有点好笑,摸了摸裤裆:哎呀,看样子老爹让我快点娶个媳妇是正确的。
揉了揉眼睛爬起来,我用冷水洗了把脸,打了个眼色给裴青,问袁喜乐怎么样。
裴青摇头,说:“看样子很久没吃东西了。”
“有没有说过什么?”
他叹了口气:“你自己问问看吧。”
我本来就不是很乐观,看裴青的表情和语气,也知道不会有什么惊喜,不过等我走过去试图和她说话以后,才发现情况比我想的不乐观还要离谱。
她缩成一团,人的神志很不清醒,整个人是一种恍惚的状态,无论我怎么问,她都不理我。我一说话,她就直勾勾地看着我,但是眼神是发散的,也就是不聚焦,显然在黑暗中待了太长时间,她有点无法适应光亮了。她的脸十分的清秀,如今看来,真的不由自主让人心里发酸,觉得她很可怜。
我最后放弃了,王四川给我打了早饭,坐到我边上就直叹气,说太可怜了,估计昨天晚上,她是循着我们的光过来的。他查过她的衣服和背包,里面吃的东西已经全没了,也不知道到底她在这里困了多久,要是我们再晚点进来,她肯定保不住了。
我想对他们说,照这么看,这后面肯定得出什么事情,现在想想咱们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我们是不是先回去?
我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我们勘探队的性质变了。一方面对于前方的情况,我们已经预见到了危险,并且发现了幸存者,另一方面又发现上头对我们隐瞒了实情。这个时候再继续深入就不明智了,那不是积极的工作态度而是不懂得变通。
裴青也点头:“说实话,我很好奇里面的情况,不过,我承认以大局考虑现在回去是正确的,只是不能这么就回去,如果还有其他人也困在这里,我们这一走他们死定了。我想我们几个人轻装往里再走走,搜索一下,也算有个交代。”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娘的,这家伙有当领导的潜质,这让我有点不爽。
我们暂时把这个事情定了,王四川和其他人醒来的时候,我和他们一说,他们也没意见,副班长说反正上头让我们听你们的。
先吃了早饭,吃完就说着就分配人手,袁喜乐肯定是不能带上路的,得留人照顾她。
陈落户马上说他不参加了,“饿的身体忽然不舒服,饿请假。”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众人都没意见。不客气地说,他跟着基本就是个累赘。副班长怕他一个人不行,又留下一个战士在这里,我、王四川、裴青还有他和另两个战士,上了轻装,就开始往前出发。
因为决定探索之后就回去了,所以没有什么资源消耗的顾虑了,我们都开了手电,一下子把洞里照得很亮。
这里的景色都差不多,我们也无暇去管地质构造了,没有负重的情况下,我们走得飞快,很快就看不到后面的篝火了。
越往里走,因为手电光够亮的关系,我们就越感到洞穴大了起来,走起来也特别有力气,似乎要把负重行军时的那种郁闷顶回去。不过走着走着,我们也发现,这里的碎石越来越小,很快就有转回暗河的迹象。
走出去六七百米,地势开始急速向下转,让我们始料未及,斜坡足有三百米开外,上面贴地隔几米就是一道铁丝网,我们小心翼翼地顺着斜坡下去,还没到底部,王四川就骂了一声。
斜坡的底部,暗河果然重新出现了黑黢黢的水,但是这一段暗河不长,手电照过去,可以照到前方几十米外又出现了碎石滩。
“怎么办?难道要回去搬皮筏?”裴青说,当然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副班长用手电照了照水面,可以照到水底:“可以蹚过去。”说着就要往下跳,王四川一下就把他拉住了:“等等!”
说着他把手电往一个角落里移了移,我们看到那水下最深的地方,沉着好几个铁笼子。里面黑影绰绰,不知道关着什么东西。
十五、水牢
这种铁笼子叫做水牢,在东三省的一些日本人的建筑里经常看到,水牢的上部分紧贴着水面,关在水牢里的人,只能把脸贴住笼子的上部栅栏,把鼻子探出去呼吸。在冰冷的地下暗河水里,他们只能连续几天几夜维持这样的姿势,不然就会窒息。
这一段暗河里,沉满了这样的铁笼子,黑压压的一片,不仔细看发现不了,用手电会聚起来去照,有些笼子里似乎还漂浮着几个模糊的影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人背脊直发寒。
王四川说,他听以前的老人讲过,一般日本兵把人沉水牢,不会就光让你浸水这么便宜你,水里肯定还有蚂蟥之类的东西,我们得小心,不能贸然跳下去。
我们一听心就吊了起来,副班长说,这里这么冷,不会有蚂蟥吧,王四川说和冷没关系,草原上都有山蚂蟥,平时在草叶子背面,一下雨全出来。
我们常年在外面走的,都知道这东西的危害,蚂蟥并不致命,但是让人有厌恶感,被叮到一口,有时候还会传染冷热病,是野外地质勘探主要的提防对象之一。
被王四川这么一说,我们都觉得不能不当回事,于是扎紧了裤管鞋子带,因为蚂蟥没有吸血的时候非常小,细小的缝隙并不能挡住它们,所以我们还在裤管的缝隙里垫上纱布。
一切准备妥当,互相检查了一下,我们才陆续下水。副班长在前面开路,把东西举在头顶,我们几个好比投降的国军,向水的深处走去。
脚下的石头崎岖不平,走到最深处的时候,水漫到了胸口,极度的冰凉透进我的衣服里,带走了所有体温,我们几个都不由自主地牙齿打战,王四川冻得在后面一个劲催促快点走。
但是这样的前进方式,实在是想快也快不起来,寒冷再加上水的阻力,让我们举步维艰,我们只有尽力迈步,使得每一步尽量走得大一点。
几个工程兵的耐寒能力比我们强,一边走一边用手电照射我们身边的水下,很快,我们就走进了那些铁笼子的中间。这里距离近,从水面上照下去,比在岸上看得清楚多了,那些铁锈的栅栏,越发让人感觉毛骨悚然。最恐怖的是,很多的铁笼子里,可以看到悬浮着一团一团的头发和影子,可以确定是人的尸体。
我们越看越是心寒,王四川牙齿打着战说:“太惨了,就这么泡死在这里,死了都不安乐。”
裴青说:“这里竟然设置了水牢,这一般是日本人用来恐吓中国劳工用的伎俩,有劳工的尸体,还有水牢就说明日本人在这里待了不少时间,很可能里面有个永久据点。”
我们都不说话,王四川喃喃道:“反正小日本喜欢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们继续往前走,一路沉默,四周只能听到水声和前头后头人的喘息声。
这一段暗河不长,很快我们就走到了中段,当时我冷得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脚,脑子都有点混沌不清楚,前后手电的晃动都看成了花的。单纯是凭着条件反射继续向前,什么蚂蟥不蚂蟥的也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