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月关
熊章被母亲训的讷讷不语,孟嬴气道:“你虽年幼,毕竟已是一国之主,遇事要先动动脑子再说。你想得到,难道吴人便想不到?这个哑巴亏,吃了就吃了,根本说不得的。若是你说出来,吴人会说他们浴血拼杀,助我楚国锄奸,只是力有不逮,不能全歼费无忌人马,容他落败逃走,不想却招来楚人如此非议,分明是见费无忌已然大败,便生反悔之意,想要撕毁盟约,不再割让土地,那你不就和反复无常忘恩负义的晋惠公一样,成为天下人耻笑的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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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嬴正在训斥,那军中信使已然赶到,孟嬴忙宣他上殿问个明白。原来,费无忌夺了邵关,暂在那里歇足,梁虎子、平布、赤忠三路大军则趁机挺进,但又有意和他保持一个安全距离,意图形成合围。就在这时,吴国又派了吕迁率卫城人马赶来增援。
四路大军的总兵力,比起费无忌的五万大军仍少了一万,不过吴军此时士气比费无忌的人马高涨十倍,真要作战,仍是胜算多多,梁虎子有意一战全歼楚军,得了吕迁增援后兵力上的调度也就更加从容了。
只是,这四路大军的将领成分十分复杂,这却是个不太引人注意,但是在通讯条件极差、重大战役需要诸部将领默契配合,如臂使指地进行调度才能完美做战的古代战场上十分重要的缺陷。
四人中,平布是烛庸一系出身的重要将领,与其他三位将领的关系一向不算密切。赤忠本是军前降将,但是却因屡次战功被提拔为上将军,此次做战由梁虎子全权指挥,可是论军阶,他却并不在梁虎子之下。因此纵然他一向谨言慎行地尊重梁虎子,他手下诸将却未必个个服气于让自己的主将听从梁虎子调遣。
而梁虎子虽是三军主将,但是因为赤忠并非庆忌嫡系,而是阵前降将,同时目前军阶不在其下的缘故,所以对赤忠总是刻意带着几分尊敬和忍让,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独断专行、飞扬跋扈的主将。同时,刚刚赶到的吕迁虽在四人中军阶最低,偏偏是他的老上司。
四名将领间有着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如何调度、如何安排,让谁主攻、让谁策应、让谁承担敌军主力攻击,光是这些问题就足以让任何一位主将头疼了。何况梁虎子是个善打硬仗的将军,偏偏不是一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精于处理人事关系的政客。
费无忌的军队一旦遭受攻击,最可能的逃窜方向就是楚国方面,所以最后梁虎子把自己的主力安排到了西方,长途跋涉绕过邵关,挡在了他们前面。赤忠在北,吕迁在南,平布的人马则安排在西面负责佯攻驱敌。
只要费无忌的兵马一动,承受主要压力的就变成了他这位主将的大军,那时吕迁和赤忠自两翼发动攻击,吕迁也由佯攻转为实攻,他们承受的压力最小,但是捡便宜的机会却是最大,这也是梁虎子有意要给老上司一个立大功的机会。
孰料,他主意打的是好,但费无忌与梁虎子、赤忠和平布都交过手,知道他们的厉害,此时费无忌的军队士气比较低迷,所以未敢挑选他们三个任何一方做为突破口,反倒选了名不见经传、军阶也最低的吕迁。
吕迁休养两年后首逢大战,尤其主将是自己的老部下,更激起了他的豪迈之心,楚军主力气势汹汹而来,吕迁毫无惧死,指挥做战寸步不退,最后还手持长矛亲自冲上阵去杀敌,带动了军心士气,人人骁勇如虎。
奈何敌军比他们兵力多的多,所差者只是士气不振不已。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是挑战方,而费无忌志在逃跑,根本不想与他们决一死战,以总兵力仍逊于对方的情形,梁虎子根本不会分兵御敌。如今情形,敌人虽志在逃跑,但困兽之斗亦不可小觑,无论他想逃往哪个方向,负责阻截的军队所要承受的压力之重都是难以想象的。
费无忌占据了邵关关隘险要之利,四路大军要联成一片形成合围并不容易,线报不断传来南线苦战,吕迁所部伤亡惨重的情报,梁虎子终于坐不住了。如果这位好不容易康复身体,重新踏上战场的老上司第一仗就在自己的指挥下葬送了性命,他这一辈子也会良心不安。
在第五次紧急军情传到之后,梁虎子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心理压力了,他明知平布和赤忠的大军还未对费无忌的军队形成有效合围,还是下令本部人马马上向南线转移,全速驰援吕迁所部,这样一来,整个包围圈便被扯开了一道口子,费无忌得讯之后果断将大军转移,从梁虎子让开的道路上杀了出去。
在这个过程中,为了死死咬住吕迁所部,吸引梁虎子驰援,费无忌在南线战场上还是丢下了一万五千多人,最后只带着三万挂零的人马冲出了重围。
当梁虎子率军赶到南线时,吕迁所部的七千多兵卒尚能做战的已不足三千,梁虎子成功地救下了吕迁,与先后赶到的平布、赤忠合力吃掉了费无忌抛下的一万多楚军,却放跑了费无忌。
听那信使讲完这惨烈的一战,熊章不禁动容道:“母后,看这情形,吴军确是已经尽了全力,并非有意纵敌逃窜啊。”
孟嬴挥手屏退了信使,放缓了语气教训道:“儿啊,以庆忌的威名和性格,以及这一战的惨烈情形来看,或许这真的不是庆忌的主意,可是用兵首重将,孙武派了吕迁这个人来,不像是增兵,倒像是有意牵制梁虎子的行动。孙武自随庆忌伐吴复国以来,用兵如神,百战不殆,如今仗打成这个样子,你不觉得奇怪么?”
熊章眉毛一挑道:“这么说来,是那孙武使诈了,那孩儿修书一封给吴王,让他治他……他……他……”
一见母亲闪目瞪来,熊章顿时结巴起来,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孟嬴淡淡地道:“没有人可以治他的罪!如果……吴国的王后不是我的妹妹,我想他甚至不会用这调将贻兵之计,而是会直接向庆忌阐明利害,直接纵费无忌逃走。这不是不忠,也不是违命……
放在台面上来说,这只是做臣子指挥上有失误,理解上偏差,对臣下难免的失误,君王也不能苛求的,于是他便变相的达到的目的。所以说,臣下想要改变主上的意旨,其实是非常容易的。
王儿总有一天要亲政的,你要记着,等你掌管了整个楚国,对你的臣子也是这样,许多时候,你只要分清楚他的用心是好的还是坏的、他的目的是对你有利还是不利,对他的作法却不可有太多的干涉。
王儿,看看你的冠冕,君主的冠冕为什么要做成这副样子?王冠上的冕旒玉串,是告诉君王,你要挡住自己锐利的眼睛。两旁的丝带上系的那颗允耳,是告诉君王,要掩住自己灵敏的耳朵。
一国之君,要有包容一切的胸怀。有些事你看见了只能当作没看见,听到了只能当做没听到。对善的德行要予以肯定,对人犯下的小错和私心要给予原谅和理解,人无完人,不可求全责备。要记得,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这个道理你也许还不明白,但是吴王庆忌一定会明白的,你还差得远呢,平素要跟太傅好好学习一下为君之道。”
熊章毕恭毕敬地道:“母后教训的是,孩儿明白了。”
孟赢教训完儿子,幽幽地叹了口气,黛眉紧锁,愁容满面地道:“娘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代明君,可是……咱们娘儿俩先要过了这道难关才成。楚国大军此刻尚不能牢牢掌握在咱们手中,费无忌已气势汹汹而来,这该……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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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都大牢里,偃将师蓬头垢面,身穿小衣坐在墙角的草堆上。昔日威风不可一世,在楚国地位仅次于费无忌的偃大将军此刻比一个叫化子还要狼狈。
高高的石墙壁上,只有巴掌大的一个通气口,那珍贵的,唯一的一缕阳光便从那儿照下来,照在他苍白的脸上,舒服啊……
唉!舒儿,服儿,那两个俏婢,原本要扶为侧室夫人的,现在也不知沦落到了哪户人家,是为妾还是为婢。她们想必就像当初侍候自己一样,此刻正笑颜如花,百般妩媚地侍候着新主子,也不知会不会偶尔记起自己这个人来。
偃将师叹了口气,忽地抬手掸了一下,将一只大胆地爬上他的身子的臭虫掸落在地,然后伸开巴掌“噗噗”地拍打起来。不想这一拍,充作褥子的草堆下面臭虫、蟑螂的爬出来一大堆,越打越多。偃将师打得累了,便住了手,摊开双腿靠在石壁上,看着那些蟑螂臭虫在腿上爬来爬去的解闷儿。
他的身份不同,所以在牢里有个单独的牢房,而且和其他犯人隔着很远的距离,每天除了巡弋的狱卒和送犯的人,他整日整夜的不见一个人,除了他自己,能见到的生物只有这些虫子。
看了一阵儿,偃将师无聊地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闭起了眼睛,打起了瞌睡。
“啪啪啪啪……”清晰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在身边停住了,偃将师没有睁眼,只是想:“又该吃饭了吧,什么时辰了,到中午了么?”
“哗啦”一声,牢门开了。
偃将师诧异地张开眼睛,只见眼前站立一人,一身白色梅花纹路的深衣长袍,腰悬佩剑,头戴高冠,偃将师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忽然吃惊地瑟缩了一下身子,将后背紧紧靠在了墙上。
“子西?莫非……莫非我的大限已经到了么?”
“偃将军!”两人对视良久,子西将军微微一笑,向他拱了拱手。
偃将师心中打鼓,强忍恐惧,做出一副从容模样道:“子西将军,是来送老夫上路的么?”
“呵呵,偃将军误会了,本将军是奉太后之命,来为偃将军指点一条明路。”
“喔?”偃将师眯起了眼睛,心中念头急转,问道:“甚么明路?”
子西道:“偃将军昔日附逆,为祸朝廷,固然有罪。不过,将军戎马一生,能征善战,乃是一员虎将,如果就此与草木同朽,未免可惜。如今王太后已经罢黜费无忌此獠的一切官职,重整楚国山河。国家大业,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不知将军在狱中这些时日可有悔过之意,可愿为太后效力?”
偃将师眼珠一转,忽地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明白了,老夫明白了,令尹大人率兵杀回国来了,而你们……你们现在还没有把举国兵力尽皆掌握手中,如今仓惶失措,无计可施了,哈哈哈……”
偃将师笑的猖狂,子西却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慢慢地道:“不错,费无忌的确杀回来了,不过……却不是完完整整地回来了,你以为吴国会放过打击他的这个大好机会?不错,我们的确还没有把军队全部掌握在手中,不过……就算费无忌能杀回郢都,你以为……你能活着见到他吗?”
偃将师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双手据地,如猛虎般向前一扑,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地道:“你欲何为?”
子西慢条斯理地道:“王太后心意已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决不再做费无忌的傀儡。国家存亡之际,正是用人之时,现在你有两条路走,一条路,效忠于太后,领兵却敌,官封司马。另一条路,赐你一死,黄泉路上再做那费无忌的走狗。你……怎么选?”
楚国官职与中原不同,最高的官职是令尹,其次是司马、左徒、司败等等,司马之职,对一个阶下囚来说,已是极难得的高位了。
偃将师脸上阴晴不定,一双眼睛却死死盯住子西,许久许久,他目光一闪,才从喉咙里像挤出来的声音似的低低说了一句:“好,老夫……愿效忠于王太后陛下。”
子西微微一笑,似早知他的选择,他从腰间解下佩剑,往偃将师面前一丢,悠然道:“很好!那么就请偃将军证明给太后看,让她知道你的忠心。”
偃将师眼角微微一缩,寒声问道:“这是甚么意思?”
子西反问道:“将军不明白?”
偃将师颊肉一阵抽搐,眼中闪过一片狞厉之色……
偃将师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地走出牢房,手中提着一口锋利的长剑,剑上鲜血淋漓。他的破烂袍襟上,甚至他的脸上都溅满了鲜血,更衬得他的形容狞厉有若魔神。
在他身后的牢房里,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那全是费无忌的至亲家人,父母、妻子、儿子,所有的费家人,全部葬命在这牢房之中……
一出牢房,满天阳光灿烂,偃将师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但他并没有低下头,仍是仰着脸,贪婪地看着满天的阳光。
当他适应了阳光低下头时,只见两个姿容婉媚的俏婢正站在面前,一个端着铜盆,一个托着毛巾,两个少女容颜俏丽,身段婀娜,正是舒儿、服儿两个他最喜欢的侍婢。
“请将军净面。”
两个女子屈膝相迎,恭敬如昔。
“拜见偃大将军。”
两女身后,是三排衣甲鲜明的军中悍将,俱是他多年领兵带出来的旧部,其中有些人原来也随同他一齐入狱了,另外一些恶迹不彰,再加上军中将领不能一扫而空,是以幸免于难的,如今都站在他的面前。
一见偃将师向他们望去,当先一名大将手托大将军的盔甲佩剑,从队列中向前跨出一大步,朗声说道:“请大将军披甲著袍!”
第289章
纷纷乞降
小蛮宫中,庆忌又饮一杯,笑道:“小蛮平素不是最讨厌寡人酒气熏熏的上床吗,怎么今儿却不断劝酒?”
小蛮嫣然一笑,说道:“大王霸业将成,小蛮也为大王高兴。大王东夷之行舟车劳顿,人家亲手做了这几样小菜,是犒劳犒劳您呀。”
“哈哈,小蛮什么时候也学的这么会说话了。”庆忌大笑,捏了捏小蛮尖尖的下巴,举起杯来又是一饮而尽。
今儿他的确特别高兴,国事顺利,一切都达到了既定目的,越国三夷族在东夷女王嬴蝉儿的号召下终于起兵造反了。在勾践还没有赶回越国之前,会稽城便在三夷族和英淘的联手进攻下被攻破,越王允常城破逃走,只带了十几名护卫,连王后都抛在了城中。而且他背上中了一枝三夷人涂了剧毒蛇液的箭,仓惶逃命中根本顾不上治疗,现在十有八九已经丧命。
前有英淘和三夷族人严阵以待,后有荆林大军乘船追赶,勾践此去,等于一脚踏上了黄泉路。费无忌方面有些美中不足,竟然让他带着三万残兵逃回了楚国,不过他已不容于楚国,覆亡也只是朝夕之间的事。孙武用兵一向精明,尤重将领的安排和诸将之间的协调,这一次的安排有欠考虑,庆忌其实隐隐也知道了孙武的想法。
只是这种安排的确不是能堂堂正正摆上台面的话,君臣之间心照不宣也就够了。他知道孙武不能畅所欲言是顾忌着王后的身份。不管怎么讲,他和王后的关系总比臣下亲近些,一旦摊开了,反而让庆忌难做,孙武自己也要在王后面前自置于尴尬之地,是以并不介意,而且压根没有向任何人提及自己的疑问。
总的来说,楚越战场上的形势的确一片大好,趁着中原诸侯因晋国之乱无暇南顾之机,他尽快解决这桩大事,便能为吴国扩张大片领土,为成为天下第一流的强国打下坚定的物质基础。
西北纷乱,东南崛起,试看未来之天下,谁主沉浮?
庆忌一时踌躇满志,就在这时他又得喜讯,王妃若惜已有孕在身,这个消息一公开,不止他欢喜不禁,便是整个吴国王室、吴国朝廷乃至举国上下都是一片欢腾。一向人丁单薄的吴国王室添丁进口,大王庆忌有了血脉后裔,这可不是普通人家多了个小孩子那么简单。这件事对吴国王室的稳定、对安定吴国公卿大臣、庶夫万民之心,都有重大意义。
所以庆忌心中十分畅快,今夜小蛮如此殷勤,庆忌还道她是眼热若惜有了孩子,也想早日怀上他的骨肉。庆忌心中不禁暗笑,若是小蛮知道他为了不让小蛮怀上孩子,与她恩爱时刻意小心,再三防范,那她一定会大发娇嗔吧。可是……看着她犹带几分稚气的俏脸,庆忌终是不愿让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早早的孕育骨肉,以免伤了她的身子。
这顿酒喝的十分惬意,酒后性起,庆忌净面漱口,让小蛮扶着宽衣登榻,两人果然是一番缱绻恩爱。一触即发之际,庆忌虽在醉意之中,仍有三分理智,到底还是强忍快感抽离了她的身子,只是小蛮虽已经过云雨滋润,对如何才能怀孕生子的奥妙仍是一知半解,浑然不知这番曲意奉迎仍是浪费了许多种子。
吴国内忧外患,不日即将解决,庆忌与小蛮欢爱之后,首次心无牵挂,酣然入睡。睡梦之中,他忽然被一阵舒爽的感觉弄醒了,只觉一双纤纤玉手正在轻轻爱抚着他的身子,弄得他浑身舒适,那小手忽轻忽重,手法虽然生涩,却象触电一样,把他情欲一下子勾了起来。
“小蛮这丫头,寡人一番好意,不想她如此年轻便辛苦生育,她倒是热衷的很呐”,庆忌迷迷糊糊地想着,伸手一摸,触及一片幼滑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