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月关
笑声未尽,“她”忽地一把将胸前的树枝抽了出来,那树枝歪歪斜斜,已洞穿了他的心脏,这一抽出是何等的剧痛,可是东方不败只是嘴角微微抽搐,竟是哼也未哼一声。
吴天德击碎了“她”做女人的梦,杨莲亭却连“她”爱的梦也击碎了,这世界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花枝抽出,东方不败已命在倾刻,“她”强提一口气,转过头来盯着吴天德轻声哀求道:“你是名门正派掌门,莲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求你……求你放过他吧……我没有……”
说到这里,“她”咳了两声,一口鲜血涌了出来,顿时噎住,出声不得。
堂堂一世枭雄,居然痴心若此,临死之际还要为一个对“她”根本毫无情义的小人打算,竟然出口为他而哀求,若不是亲眼看到,吴天德实是不敢置信。
看到那种哀伤的眼神,他几乎就要忍不住答应,可是一想到是“她”占用了任盈盈的身体,又想到华山上猝死的蓝娃儿,吴天德的心又硬了起来,他缓缓的、决然的摇了摇头,轻轻地道:“吴天德不是英雄!永远不是!谁害了我的爱人,我就要他十倍来偿!”
这句话出口,东方不败哀求的眼神仍直直地注视着他,眼皮一瞬不瞬。吴天德定睛看了看,才发现这称雄天下的盖世豪雄已在他回答前便溘然逝去……
吴天德微微叹息一声,转首瞧向杨莲亭时,目光却又渐渐变得凛厉起来。
眼前这个人也是害死任盈盈和蓝娃儿的凶手,如果不是有这样深的仇恨和痛苦,作为这世上唯一一个和他来自同一时代的人,无论他做过多少错事,吴天德或许都会放饶他一命,但是现在,他又怎能放过他?
吴天德一步步向杨莲亭走去,心中盈满杀机,但他却不忍去瞧东方不败死不瞑目的一双眼睛。
杨莲亭触及他狠厉的眼神,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这个人不懂武功,但为人却极为硬气,手臂被人折断的剧痛也只哼了一声,也是一个难得的狠角色。可是这时他见了吴天德脸上凛厉的神色,心神为之所慑,恐惧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竟骇得他边退了两步。
眼见吴天德一下下迫近,他的手掌也已举起,杨莲亭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他忽然崩溃地大叫道:“不要杀我!我……我没有……”
他说到这时,吴天德的手掌已飒然落至颈间,杨莲亭只道这一掌就要把自己打死了,感觉颈上一震,不禁尖叫一声,双腿一软就要栽倒在地,却被吴天德一把抓住他肩头,将他拎了起来。
吴天德方才听东方不败说了句我没有,此时听他又说了一遍,忍不住停住掌势,冷声问道:“你没有什么?”
杨莲亭定了定神,发现自己还没有死,急忙回答道:“我们还没有杀大小姐,任大小姐还好生生地活着,你……你不要杀我,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什么?!
吴天德仿佛听到了世上最难置信的消息,他双手猛地一把抓住杨莲亭肩头,颤声道:“你说什么?你骗我是不是?任大小姐没有死?你说她没有死?”
他这一抓,使力甚巨,杨莲亭肩上本已受伤,受他这一抓,顿时痛得哀哀直叫,连声道:“没有,没有,任大小姐没死,我马上带你去见她!”
吴天德满脸激动的神色,他呼呼地喘着大气,惊喜之中忽地望了地上东方不败的尸体一眼,又疑声道:“你骗我是不是?任大小姐若是活着,那他……她……?”
他虽疑声问去,却生怕真的戳穿了杨莲亭的谎言,得到肯定的回答,是以语气都恐惧地颤抖起来。
杨莲亭急忙道:“我怎么敢骗……敢骗吴大侠?任大小姐真的没死。那平一指自吹自擂,其实也是个蠢货。换脑是何等大事?我不敢让他乱试,换脑前叫他采了任大小姐血样,结果他用尽办法,果然都不能和教主……和东方不败融合,要是贸然动手,恐怕任大小姐和东方不败都要死了。
我告诉他世上的人有几种不同的血型,他说……他早已知道,只是有了和合蛊,原本什么人都可以融合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对大小姐却没有效果。”
吴天德听到和合蛊,忽地想到任盈盈身上的万蛊之王本命蛊,难道是因为……他激动得浑身乱颤,对杨莲亭的话已信了九分,他急声问道:“快说下去,然后怎么样了?那东方不败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与任大小姐一般模样?”
杨莲亭被他这一哆嗦,抓住自己肩头的手也不断颤抖,痛得自己也哆嗦了起来,两个人跟筛糠似的,他声音也抖着道:“我猜是和合蛊对某些特定血型的人也毫无效果,他连试多次都失败了,只得信了我的话。
东方不败已传下令去要传位于大小姐,这是不容再改的。再说我对任大小姐……啊!不是……不是……是我无奈之下,灵机一动,叫平一指找了个和任大小姐有七分相似的女教徒,再以医术修改得她面部与大小姐一模一样,只是……只是大小姐那对酒涡却没模仿到。”
吴天德想起方才假任盈盈那妩媚的一笑,自己当时十分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出原因,这时才想起这个‘任盈盈’一笑时颊上真的没有那对酒窝儿。又想起东方不败脸上突然绽开的刀口……他终于信了杨莲亭的话。
杨莲亭,这个与他来自同一时代的人,要不是他的血型说法与自己说法相同,让平一指信以为真,天知道平一指这几天会不会真的另想出办法将任盈盈换脑?突如其来的喜讯让他不能自持地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杨莲亭吓得急忙跳开,喃喃地道:“吴大侠不必谢我,杨莲亭怎敢受此大礼?”
吴天德虎目中溢出喜泪,他苦笑一声道:“我会跪你?只是我这腿不听使唤罢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老任逼亲
那三间精舍偏右的房间,推门进去是一个小小的竹厅,厅中四壁萧然,唯有正前方壁上一副墨迹,画上是孤山一仞,一个白衣人负剑独立,仰首向天,状极孤傲,画角一行草书,吴天德自不认得这鬼画符般的书法。
杨莲亭陪着吴天德走进厅中,急忙走过去一扯那幅画,小厅中间的竹制地板无声无息地滑开,现出一个洞口。
杨莲亭急急忙忙地走在前边,一路示意吴天德跟上。他深知自己的性命此时全系于任盈盈一身,所以那种关心迫切的心情实是不逊于吴天德。
洞下幽深的地道十分干燥,沿途有几间小小的石室,吴天德已是武学大行家,看那洞中布置,已看出这是东方不败昔日闭关参悟、修炼武功的地方。
地道并不太长,盏茶功夫已走至尽头,一间门户洞开的略大些的房间内对门正放着一张石床,一个白衣少女平躺在床上,床头却坐着一个矮胖的黑衣人,背对门口默然不动。
吴天德心中一阵急跳,床上躺着的少女头部被那黑衣人遮住,看不见样子,但这室中只有一个女人,自然该是任大小姐。那黑衣人看背影已认出是平一指,吴天德生怕他狗急跳墙,对任盈盈不利,脚下虚飘,倏然一闪,已出现在平一指背后。
杨莲亭跟进房中,便站在一角不敢再动。平一指也不回头,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杨总管,今天是教主重新登位的大日子,也是宣布与你成亲的日子,你对大小姐还是不死心吗?”
吴天德立在他身后,紧贴着他的后背,以平一指的武功竟然一丝没有察觉。杨莲亭听见他的话,不禁脸上一白,生怕吴天德听了大怒。
任盈盈静静地躺在石床上,俏丽的脸蛋上非常平静,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长长的眼睫毛细细密密地覆盖着眼睑,美丽得像一朵洁白无瑕的白莲花,是那么柔婉温顺。
吴天德眼神定定地望着任盈盈,心中充满了喜悦,对平一指的话充耳不闻,杨莲亭见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平一指不见杨莲亭回答,也不在意,自顾喃喃地道:“人的血型有好几种,我已经试过了,据我试来应该分为四种,但是这和合蛊是天下至妙的神物,可以将不同血液的人融合,我这几天又试过好几个人,都没有问题,为什么偏偏对任大小姐无效呢?”
吴天德静静地立在他的身后,轻飘飘的好像并不存在于这世间的幽灵,明明他与平一指贴衣而站,偏偏平一指就是恍若未见,杨莲亭瞧了这诡异的场面额上已渗下汗来。
平一指自言自语,忽地吃吃一笑,盯着任盈盈的俏脸道:“说不定由少女变成妇人,会改变她这种特异的血质,杨大总管,我知道你对任大小姐早有意思,我出去半个时辰,你要快些才好,莫要被教主……”
他说着转过头来,一眼看到杨莲亭站在壁角发抖,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青色人影,平一指大惊,想也不想抬肘便向后全力击去。“噗”地一声,平一指的肘部已狠狠地撞在吴天德的小腹上。
平一指只觉手肘好像撞入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团中,柔软得浑不着力,他惊骇得想立刻撒手闪开,可是那手臂已像生了根一般陷在吴天德的小腹中再也动弹不得。
平一指大骇,额上顿时也渗出冷汗来,天下间有谁有如此高深莫测的神功?他颤声道:“教主、六弟,是小兄一时糊涂,你……你……你……”
他虽素得东方不败器重,可是深知在东方不败眼中,世上再无什么比杨莲亭更加重要,不知他要用什么惨烈的手段对付自己,一边说着,牙齿已情不自禁地打起架来。
吴天德忽然静静地道:“你的六弟已经死了,世上再无东方不败这个人。”
平一指身子一震,忽地平静了下来,半晌才缓缓道:“吴天德?”
吴天德不答,却道:“救醒任大小姐!……”他的话虽说得轻轻的,却有着不容置疑的霸气,平一指只在东方不败身上感受过这样睥睨天下的气势,他犹豫了一下,喃喃地道:“教主死了?教主也会被人打败?”
他一面说,一面用软弱无力的右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放到嘴边咬下瓶塞,凑到任盈盈鼻端。过了片刻,任盈盈的眼帘轻轻地抖动了起来,她缓缓睁开眼睛,一眼瞧见平一指那张老脸,竟然身子瑟缩了一下。
一向坚强的任大小姐见到这位绝世神医,竟然难以抑制地露出惊惧之色,可见这几天她眼见的杀人、换脑那些恐怖之极的事在她心中投下了多么难忘的阴影。
吴天德内气回收,已放开平一指的手肘,对任盈盈柔声说道:“盈盈,东方不败已经死了,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任大小姐霍地抬头,瞧见那站在平一指身后的人影,恐惧和惊忧顿时一扫而空,她的双眸迅速浮起一片晶莹的泪光,嘴唇翕动了半晌,忽地从石床上翻身跃了下来,一下子扑进了吴天德的怀抱,娇躯还在不断地颤抖。
任盈盈虽然就在平一指面前,举手之间就可将她制住,但是就算现在任盈盈已扑入吴天德怀中,阻住了吴天德的身手,他还是不敢妄动。吴天德敢将他放开,自然有把握在顷刻间再制住他。
七天前吴天德与东方不败一战,那武功之高已让平一指惊讶莫名,如今他竟连东方不败也杀了,他的武功已到了什么境界?方才突然抬肘一击,吴天德的内功分明已超越了意动功发、到了神功自应的神人境界,他哪里还有半点反抗的胆量。
吴天德揽住任盈盈的柳腰,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令尊大人还在等着我们去救他,大小姐要哭得水淹黑木崖不成?”
任盈盈破涕为笑,忸怩着离开他的怀抱,眼睛已不敢瞧向他,吴天德微笑着望着她,赞美道:“现在的大小姐才充满了女人味儿,如果一直这样才好!”
任盈盈听了把眼一瞪,板起俏脸道:“快带我去见爹爹!”她虽着意要装出冷淡的样子,掩饰自己忘情之下过于娇怯的表现,可是那梨花带雨的俏颜要扮出冷淡模样实在无甚威严。
吴天德见她少女情态稍纵即藏,还是那么爱面子,微微一笑,也不点破,转目向平一指望去,平一指已直起身来,转过头也望着吴天德。
吴天德的笑容渐逝,眼中凝起一阵冷意,他望着平一指说道:“平神医,你一直梦想超越扁鹊、华陀,成为千古第一神医,若以医术而论,你真的做到了!”
平一指一提起医术,恐惧之心顿时一扫而空,眼中放出兴奋的光芒道:“不错,仅是这一手换脑的神技,我平一指便已超越了三皇五帝至今所有的神医,我平一指已是古往今来杏林第一人,哈哈哈哈……”
吴天德摇摇头,淡淡地道:“第一人?可笑!你甚至不如一个走方郎中,后人若还记得你平一指,只会永远鄙视、憎恶,你永远不会成为天下医者心目中的神医!”
他唇边泛起一丝讥诮的笑意,冷冷地道:“没有悟出这换脑之术时你已是当世第一神医,你看天下人是怕你的人多,还是尊敬你的人多?学武的人要用他的武功行侠仗义,才会受到百姓的敬仰;学医的人应该救死扶伤,才会受到万民拥戴。你呢?
医者父母心!你是第一神医,天下间若有人万里迢迢求到你的头上,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病人自身的痛苦且不言,他的父母妻儿,也都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却倚医自重,非要逼得人家救一人、杀一人,你虽让一家人重拾幸福,却也将另一家人送入痛苦,还以此沾沾自喜,说什么尊重阎王!你尊重过生命么?
无恒德者不可为医!庸医误的不过是一人性命,你每救一人,却挑起两家、甚至两派无数人的打斗厮杀,他们虽不是死在你的药石之下,其实却正是死在你手中!他们不敢将这仇算到你的头上,可始作俑者还是你!
以活人换脑,只为了你心中梦想,全无一点是非、仁义,你的医术越高,害的人就越多!你还想超越扁鹊、超越华陀?平一指,你是天下第一大庸医!”
平一指面孔涨红,全然忘了吴天德的厉害,嘶声吼道:“我是神医!我能医别人所不能医,我能治别人所不能治,我就是最最了不起的神医!”他平生最容不得人指摘他的医术,可说这是他最大的忌讳,不禁越说越是怒不可遏,猛地大叫一声向吴天德冲来。
‘三指定君臣’!拇指、食指、中指依次捻开如花瓣怒绽,指尖翩然变幻,剑气森寒,平一指甫一出手,就是最厉害的剑指绝技。
吴天德左臂一揽任盈盈的纤腰,将她拉至身侧,眼见那剑指指力骤发、剑气夭矫、直逼面门而来,他右手突然探出,犹如云龙现爪,那道道森寒凛厉的剑气,直是视若无物,手臂突破那旋转如轮的道道剑指,一把抓住平一指的臂肘,反手一送,一股大力袭去,平一指的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折转回来,噗地一声,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他的剑指纵是最坚硬的岩石也抓得碎,这一刺,剑指如轮,刺破自己胸膛,整只手都送进了胸腑之中。平一指瞪大双眼,口中呃呃直叫,气血入肺,眼神已开始涣散。
吴天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拥着任盈盈道:“我们走!”
两人走至门口,平一指在后边嘶哑着嗓子道:“可惜……我还没有弄清……为什么大小姐不受和合蛊……控制,我死不……瞑目啊!”
吴天德停住脚步,窒了一窒,说道:“大小姐中了别人的本命蛊,所有的蛊物都无法伤她!”
任盈盈被吴天德揽住纤腰,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涌上心头,他大手上热力透过腰畔传到心里,身上懒洋洋地说不出的舒服,又羞又喜下正任由他揽住自己,一听他提起本命蛊,心中忽地想到:“他来救我,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蓝娃儿?他的心中可有我的影子?”
这样一想,一股醋意涌上心头,她忽地挣脱了吴天德的手,站开了一些。吴天德诧然望了她一眼,瞧见鬼鬼祟祟的杨莲亭跟在身后,以为任大小姐是因为脸皮薄,所以只是微微一笑,先自头前走了出去。
任盈盈望着他背影,心中一阵气苦:“他果然根本就不在意我,他救我只是为了蓝娃儿罢了,我在他心中根本没有一点分量!”
平一指软倒在地,奄奄一息地喘息着,自言自语道:“本命蛊?是了,是了,本命蛊抗拒一切蛊虫,它寄居在人体内,分泌的液体连人的血液也随之产生变化,离体一刻钟后才能消失效力,我早该想到……世上除了本命蛊,还有……什么能不受和合蛊的影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