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酒徒
“有千日捉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主公,如果赵君用敢靠近运河,第一军团必须有所动作!”
“那厮当初在李总管麾下时,就已经起了异心。只不过李总管去得早,才没有给他机会下手而已。主公如果这次宽恕了他,恐怕非但不能得到他的感激,反而会让他觉得主公迂腐可欺!”
……
张松、刘子云、冯国胜,包括曾经被赵君用当作心腹的李慕白,也都个个义愤填膺。
你赵君用志向高远可以,毕竟按照传统观念,蒙元失其鹿,天下英雄都有资格进场逐之。但你赵君用放着潞州,冀宁等地的大把元军不打,却跑来威胁淮安军的粮道,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特别还是在淮安军正准备跟蒙元决战的关口上,任何风险,都必须果断消灭在萌芽状态。
谋略最为高明的刘伯温此刻正在北伐大军中给徐达做参谋,最为老辣的逯鲁曾今年过完春节后身体情况一直不太安稳,留在扬州修养。而冯国用、宋克等人,也纷纷去了几大军团。因此眼下朱重九身边,也没什么太得力的谋士。大伙你一言,我一语,所能出的主意,基本上都是果断开战,干脆利落地拿下赵君用,杀鸡儆猴。
“如果主公不想落个违背高邮之约的恶名,微臣建议现在就启用托塔天王和黑旋风,让他们出手,一劳永逸!”见朱重九始终沉吟不语,军情处主事陈基想了想,决定另辟蹊径。
暗中交好淮安军,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盛文郁绝对不是第一个。军情、内务两处在间谍战方面的功力,也足足甩其他任何皇城司、密谍司几十条街。所以如果大总管府既无法容忍赵君用捣乱,又不想率先挑起战端的话,从汴梁红巾内部下手,则是最为稳妥的办法。在盛文郁的大力协助下,军情处有六成以上把握,干净利索解决掉赵君用。甚至将其变成下一个杜遵道也不成问题。
这下,朱重九的眼睛里顿时就冒出了两道精光。另一个世界所看到的无数间谍神剧,挨个涌上心头。然而,他现在已经是朱重九,不是当年那个朱大鹏。随着领兵和处理政务的经验不断增加,他早就知道了谍报这东西作为正面战场的辅助可以,作为决定胜负的关键来指望,则纯属书呆子白日发春。因此,他的心思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笑着摇头,“军情处和主要任务是收集情报,瓦解对手军心和士气。一些非常手段,能不用就尽量不要想着去用。万一出现什么疏漏,绝对得不偿失!”
说罢,又笑着将头转向参谋耿天赐,“第七军团那边这两天可有消息,王克柔将军应付得过来么?”
耿天赐乃是耿再成的幼子,去年夏天刚刚从讲武堂结束学业,对自己的日常工作还略有生疏。手忙脚乱地在墙边几个柜子里搜捡了一圈儿,才红着脸回应:“启禀主公,蕲水那边平安无事。王克柔将军昨天还有正式公文送到,说眼睁睁地看着朱重八在江南攻城略地,觉得十分不甘。陈友谅校尉也有战报送来,说地方上的匪患基本肃清,他翘首以盼总参谋部的最新将令!”
“让他们两个静下心来,守好蕲水即可。至少半年之内,大总管府这边没有实力两线作战!”朱重九笑了笑,低声吩咐。
第七军团并入淮安军较晚,实力也相对孱弱。但王克柔这个人却非常忠诚可靠,让他接替吴良谋,带领第七军团出镇蕲水,可以让各方都感觉安心。至于陈友谅,朱重九却始终拿不定主意如何安置此人。论领兵打仗的本事,此人也许仅仅次于徐达,比胡大海、吴良谋等人只差在经验上,天分方面还略有胜之。但此人在另外一个时空的英雄事迹,却令朱重九很难放心地将他提拔起来,替自己去独当一面。
“是!”耿天赐受到笑容的鼓舞,继续低声补充,“预备役那边,韩将军也有报告来,说新一轮征兵工作已经结束。最迟两个月后,就能再送五万辅兵供各军团挑选!”
因为在江南缴获了大批的土地,先前给战兵们授田的承诺,大总管府在徐达出征之前,基本上已经兑现完毕。所以开春后这轮征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响应。很多能在城里找到事情做的青壮,还有大量家中有自己土地的农夫,都纷纷放弃了手头的事情,决定到预备役中碰碰运气。甚至还有大批青年男子特地从江西与中书省赶来做流民,就是为了能当上战兵,给家里谋一份田产。
报名应募的人多了,韩老六自然就大幅地提高了招兵的门槛。所以新招募的辅兵素质很高,稍加调教之后,比起其他势力的战兵就不逊多让。
有五万新兵做储备,甭说拿下一个赵君用,即便与汴梁红巾倾巢而致,留守淮扬的第一军团也未必怕了他们。当即,有多人的提议声就又高了起来,纷纷恳请朱重九早做决断,替红巾军刮骨疗毒。
“赵君用肯定不是什么好鸟!”在一片激烈的请战声中,朱重九笑着将双臂下压。“但盛文郁的话却给我提了个醒,咱们没有任何资格,阻止别人参与北伐!如果因为他带兵过了黄河,距离徐达太近,朱某就痛下杀手。那朱某和他赵君用,本质上还有多少差别?!”
“这……”众人的喧嚣声立刻就弱了下去,一个个满脸不服,却找不到恰当的说辞来反驳。
大总管府成立以来,始终强调的是不能治人以未证之罪。换句话说,你可以有任何想法,但只要没付诸实施,任何人就不能将罪名硬按在你头上。否则,成年男子八成以上恐怕就都可以判奸淫罪,谁都无法幸免。
而按照这个准则,赵君用即便带兵靠近了淮安军刚刚光复的地盘,只要他没有主动发起进攻,就很难提前对其予以严惩。
“主公仁厚,乃我等和天下万民之福!”最终还是张松心思转得快,向前半步,躬身给朱重九行礼,“但主公的仁厚,眼下却只能适用于淮扬,不适用于其他各路诸侯。特别是赵君用这种狼心狗肺之辈,主公必须防患于未然!”
“不是有盛文郁的指证么?先宰了姓赵的,然后再将证词公之于众便是!”苏明哲眼里只有朱重九一个人,才不在乎赵君用无辜不无辜。也用包金拐杖敲打着地面,大声帮腔。
“对,主公,且不可对这种人心软!”
“主公……”
“好了,都别说了,你们说得都有道理!”朱重九再度站起身,两手用力下压,“问题是,盛文郁的指证,咱们能对外公开么?万一他跟赵君用两个之间有私仇,想借刀杀人怎么办?况且只要动手,死得就不只是一个赵君用。那么多脑袋砍下来,万一错了,谁有本事将其安回去?”
“这……?”众人再度语塞。瞪圆了眼睛四下张望,恨不得刘伯温立刻能从前线飞回来。
只有总参谋长刘伯温,能用他的狠辣果决,弥补自家主公的妇人之仁。也只有刘伯温,能想尽各种办法让自家主公接受他的谏言,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一意孤行。
“赵君用那厮,我跟他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心性极差,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傻瓜!”见到大伙满脸失望的模样,朱重九少不得又笑着补充。“相反,此人极为精明。他借机带兵北上,所求不过两件事。第一,想办法给咱们添堵。第二,借机脱离汴梁红巾,抢块地盘来割据一方。无论哪一种,他都必须考虑他自己的实力。而现在,我淮安军三个军团齐头向北,一个军团坐镇徐州引而不发。那赵君用手头满打满算只有两万兵马,他有胆子跟我淮扬的四个军团单挑么?”
“不敢!只敢玩阴的,绝对不敢明着跟咱们为敌!”
“借他三胆儿也不敢!”
“除非咱们自己打了败仗,呸,我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众文武闻听,声音迅速又变得热烈。
这一回,没人再劝朱重九早日对赵君用痛下杀手了。淮安军早已不是三年前的淮安军,但赵君用,却还是当年的赵君用。双方的实力,早已不在一个层面上。甭说淮安军五大主力军团随便拉出一个来,就能将赵君用手头那点儿兵马直接碾成齑粉。即便是第七军这种后起之秀,与赵君用部对上,也可以将其打得落花流水。
“好了,该干什么大伙干什么去,听了几声剌剌蠱叫,难道还就不种地了?!别管别人心里是什么打算,咱们先干好自己的事情最要紧!”朱重九的声音再度传来,在一片热烈的议论声里,显得格外清晰。“冯国胜,你带近卫旅北上濮州,协助罗本尽快稳定地方。傅友德,你带骑兵独立旅沿运河往返巡察,如有异常,自行决定对策!”
“是!”冯国胜和傅友德二人满脸欣喜,大步上前领命。
朱重九冲着二人点点头,再度将目光转向陈基,“军情处替我给盛平章回一封信,感谢他的好意。然后请他尽量促使赵君用走西线去牵制察罕贴木儿,实在拗对方不过,也别勉强。让赵君用自己走自己的便是,没什么好担心的!朱某不会阻止任何人参与北伐,如果他敢靠近运河,朱某肯定倒履相迎!”
“哈哈哈……”房间里,响起一串自信的笑声。每个人的脸上,这一刻竟然都有几分期待。
冯国胜已经提前做好防范,傅友德所部骑兵,又以攻击犀利,移动迅捷而著称。他们两个互相配合,再加上坐镇徐州的其他直属各旅,赵君用不授予淮安军口实则已,一但被抓到把柄,等待着他的就是身死名灭,根本没有机会折腾出任何风浪来赵君用不是傻子,蹲在汴梁城内,他会不停地动歪心思,然而一旦他带领麾下兵马过了黄河,他很快就会发现,天底下没那么多便宜可占。最好的选择,还是趁早向现实低头。
阴谋有效,也很难提防。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大多数阴谋最后都会变成笑话。
此时此刻,数百里外的济南,蒙元枢密院副知院,中书行省平章太不花,同样发现,自己即将变成一个笑话的唯一主角。
半个多月来每战皆败,他已经对战场上获取胜利彻底失去了信心。于是乎,干脆听从了麾下心腹爱将刘蛤蝲不花的提议,假意准备投降,请淮安第六军团派遣说的算的人过来当面接洽。
如果能骗到一两个淮安军大将,把他们的首级往大都一送,至少向朝廷证明了太不花和其他百十名大元武将的忠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伙一边在淮扬第六军团的全力进攻下,苦苦支撑。一边还要受到朝廷的猜忌,粮草、武器、兵源,无论哪一方面都不会得到支持。
当然,无论如何,济南最后还是不可能保得住的。可至少也打击了淮贼的嚣张气焰,跟自家皇上面前有了交代。然后大伙退回大都,与满朝文武共同进退便是。就不信朱屠户还能一口气吃成胖子,打完了大都之后立刻就有本事出兵冀宁!
不需要级别太高,差不多一旅之长就行。就可以满足太不花主动率领残兵向大都城转进的需求。然而,他却万万没想到的是,对面接到信之后,居然表示出了最大的诚意。由长史冯国用亲自带队,同来的还有雪雪和他的若干老熟人!
这,可太令人喜出望外了。太不花恨不得立刻就摔了杯子,号令埋伏在中军帐外的伏兵进来瓮中捉鳖。然而,就在杯子即将离手的一瞬间,他却忽然发现,自己最为依仗的心腹刘蛤蝲不花的嘴角上,露出一丝轻微的笑容。有几分诡秘,几分得意,刹那间令人不寒而栗!
“承蒙冯长史不弃,折节莅临。罪将若是再推三阻四,岂不是枉为人哉?!”双手死死抓住杯子,太不花果断屈膝跪倒。“从今日起,罪将与麾下七万弟兄,愿供吴王陛下驱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669章
通淮(上)
二月二十二日,蒙元枢密院副知院,中书行省平章太不花,领禁军五万,地方兵马两万七千余众,放下武器,向兵力只有自己一半儿的淮安第六军团投降。
副万户刘蛤蝲不花、济南路达鲁花赤迷只儿骇、般阳路达鲁花赤耶律虎、益都路达鲁花赤宝童等武将四十余人,皆欣然从之。
济南知府黄德鑫,济南路知事刘焕吾、县丞张文正等大小官员二十一人,于府衙举火自焚。太不花救火不及,乃至火势蔓延。及天明,府衙两侧房屋馆舍二百余间,尽毁于烈焰之海。无辜受牵连而死者三千六百余众。
淮安第六军团长史冯国用恐夜长梦多,一边分派人手安抚地方,一边指派雪雪出马,率领刚刚归降的三千蒙古轻骑直扑长清。长清地方兵马应变不及,被雪雪一鼓而克。旋即,雪雪为吴良谋带路,领淮安军第五军团攻聊城,拔之。
聊城既破,蒙元新晋枢密院同知,东平路达鲁花赤合答后路告断。不得已,据荆门而守。荆门两侧皆临河,徐达以巨舟载火炮,自水中轰城一日夜。及天明,东西两侧城墙俱垮。合答知无力回天,向北三拜后,自刎于敌楼。麾下众将士救之不及,哭嚎而散。
至此,聊城以南,冠州往东,再无寸土归蒙元所有。消息传开,天下震动。
第一个被吓住的就是大宋平章赵君用,其借助韩林儿的暗中支持,力压盛文郁,于二月二十一日强行率部自浦口渡过黄河,直扑濮阳。沿途几乎未受丝毫拦阻,兵马才至东明,濮阳文武官员已尽逃散。然而,就在他与彭大二人兴高采烈地坐在濮阳城的知府衙门内,探讨是否继续北进,趁机拿下整个大名路的时候。却听到了东昌被徐达攻克,合答战死,以及大不花率众投降的捷报。
赵君用手中折扇坠落于地,半晌后,阴沉着脸收拾兵马,掉头向西南而去。三日后克滑州,又五日后克更靠西南的汲县,从此再未向北移动半步。
第二个被影响的是白不信、李武、崔德三个。
受赵君用的“战绩”鼓舞,原本被刘福通派去牵制北岸元军的三人,也忽然大发神威,相继攻破解县,闻喜,兵锋直指晋宁。把一直疑兵,硬生生给打成了主力,令伪太子爱猷识理达腊不得不从冀州调遣了大批兵马南下,才勉强顶住了汴梁红巾军的攻势,将战线稳固在了曲沃一线。
第三个被影响的,当然就是爱猷识理达腊。既然有一支红巾军已经打到了家门口处,爱猷识理达腊和察罕铁木儿两人,更有足够的理由不去救援大都了。但是二人倒也没有完全忘记了儿子和臣子之义,商量过后,分头给妥欢帖木儿上了两份奏折。一本字字血泪,表示愿意接受父皇的委托,以太子身份重新监国。仿效大唐天宝年间旧例,于冀宁整军备战,以图日后光复大元河山。
另外一本奏折,则据理力陈。直言大都路向南向东都是一马平川,没有五十万以上兵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淮安军的锋樱。而冀宁、大同、辽州等地,却夹在太行山与黄河之间,关河险固,沃野千里。昔日唐高祖就是凭借这片风水宝地,龙飞九霄。大元皇帝陛下如果实在没有把握战胜朱重九,不妨暂且前往冀宁避暑。父子两个合兵一处,凭借着冀宁、大同两路的险要地形,以及来自陕西、甘肃两大行省的支持,将朱屠户顶在太行山以东。留下足够的实力以图将来!
这两份奏折星夜沿着年久失修的官道,星夜送进了皇宫。大元朝天子妥欢帖木儿重瞳亲阅过后,跌坐于龙椅内,久久不发一语。
“皇上,要不要召见丞相和文武重臣入宫议事?”新提拔起来没几天的太监总管高文过心肠软,怕妥欢帖木儿一直闷下去闷坏了身体。凑上前,小心翼翼地试探。
“罢了,能送到朕手上。丞相和李枢密他们,恐怕早就看过了!”妥欢帖木儿很勉强地笑了笑,叹息着摇头。
他心里其实非常明白,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和察罕贴木儿的办法,是最为稳妥的选择。虽然去了冀宁之后,自己这个皇帝肯定立刻会被架空为太上皇,从此政令不能出宫墙半步。但是,至少大元朝一小半儿能战之兵可以不被白白浪费掉,凭借陕西、甘肃、岭北再加上小半个中书省,大元朝还有希望卷土重来。
然而,他却无法答应太子和察罕帖木儿两个的要求。哪怕是表面上虚与委蛇,都没有任何可能。自打那天太监总管崔承绶被李思齐在金銮殿上用活活打死之后,他这个皇帝,已经完全被朝臣们架空。非但对外做任何决策,都得通过定柱、贺唯一、汪家奴、月阔察儿和李思齐五个人的同意,即便在后宫之内,也无法自己完全做主。
所有被从民间打着选妃为名征集来供他修炼演蝶儿秘法的宫女,都被李思齐带出了皇宫,分给了保义军的各级将领。所有喇嘛,都被贺唯一父子带领怯薛们抓走,悄悄处死焚化后,将骨灰洒进了城外的高粱河。连同宫里的一众太监们也没有能置身事外,凡是来自高句丽,或者具有大食血统者,全都被遣散回家。剩下的也根据年龄和体力淘汰掉了大半儿,只留下区区不到两百名出身可靠,年少力强者,负责伺候他和几个皇后、皇子们的日常起居。
换句话说,他现在已经成了定柱、贺唯一、李思齐等人手里的皮偶,只能按照对方的意思而动。虽然太子和察罕贴木儿的奏折还能顺利送到他这个皇帝面前,可是如果他再敢流露出丝毫退位的心思,恐怕接下来要死的,就不是区区几个太监了。
已经杀红了眼的李思齐,根本不在乎通过让皇子相继夭折的办法,逼他“痛改前非”。而定柱和贺唯一为了不被太子即位后满门钞斩,也只能继续与李思齐沉瀣一气。
不像以前贴身服侍妥欢帖木儿的朴不花和崔承绶,新任太监总管高文过年纪不大,政治嗅觉也明显不如前两者。听妥欢帖木儿说得凄凉,忍不住心生几分同情。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提醒道:“那,那陛下可需要跟皇后商量?她,她最近多次派贴身宫女过来探听您的身体情况!”
“皇后?”妥欢帖木儿愣了愣,眼睛里露出了几分茫然。他心中的皇后只有一位,就是已经弃他而去的二皇后奇氏。想当初被贬谪到高丽,被监视居住的时候,如果没有奇氏和朴不花两个人在旁边日夜陪伴,妥欢帖木儿也许早就死在了异国他乡。而如今,这两个幼年时的同伴和成年后的至亲,却同时背叛了他,将他彻底推进了万丈深渊。
“是,是第一皇后!她,她其实心里边一直关心着皇上您。请恕奴婢多嘴,在奴婢心中,她才是真正的皇后!”太监高文过猜到妥欢帖木儿为何而失神,带着几分义愤追加了一句!
这可是真正的忤逆犯上了,若是在一个月前,妥欢帖木儿即便不立刻叫怯薛进来,将此人拖出去活活打死。也会拂袖而起,将此人打入薪碳房去,一辈子再也不会启用。而如今,他听了对方的话语,却丝毫没有动怒。只是又缩卷在龙椅内默默地发了几分钟呆,而后长长地吐气,“呼——!你说得对,伯颜忽都才是朕的皇后,才是真正的蒙古人。而奇氏,他不过是一个下贱奴婢而已!”
第一皇后弘吉剌·伯颜忽都,是他的第二任正妻。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皇后叫钦察答纳失里,也是个地道的蒙古美女。无论性子和容貌,都很和他的意。然而帝王家的夫妻之情,终究比不上社稷安危。所以在钦察答纳失里的哥哥唐其势造反失败后,妥欢帖木儿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大臣的建议,废掉了她的皇后之位,并且赐给了她一杯毒酒。
随即他就想立奇氏为后,然而奇氏却是高丽人,血脉不够纯正。所以他才又为了江山社稷考虑,立了伯颜忽都。只是打成亲那天起,他就没怎么“临幸”过对方。而伯颜忽都为他生的儿子真金夭折后,夫妻两个的关系更是名存实亡。虽然同住在皇宫中,彼此之间距离也就是百十步的模样,却很少互相往来。
他懒得过去,伯颜忽都也倔强地不愿意摇尾乞怜。以至于几十年下来,他都忘记了伯颜忽都到底长什么模样,脑海里拼命回忆,也仅仅看到刚刚成亲那晚上,被自己亲手撕裂的吉服。
那件吉服下面没有胴体,只有浓墨重彩书写的两个大字,皇后。按照汉人的传统,只有第一皇后才是皇后,其他皇后只能算做妃子。妥欢帖木儿很不甘心,一直努力想寻找伯颜忽都的错失,好找借口将她也废掉,将奇氏升格扶正。然而,伯颜乎都在儿子亡故后,却连她自己的寝宫都很少出,他又怎么可能从鸡蛋里挑出足够的骨头来?!
越是挑不出骨头来,妥欢帖木儿越是憎恨对方,狠不得对方哪天喝水一口呛死。却万万没想到,当奇氏弃自己而去,文武大臣都将自己当傀儡傻子的时候。伯颜乎都的目光,却又悄悄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也许,她从没将目光移开过。从新婚之夜,直到现在!只是,他从没在乎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