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琼瑶
    “哗!我看,我们桐城,要找跟展家没关系的,就只有你郑老板的‘大风煤矿’,和我这个‘待月楼’了!”金银花说。


    过门完毕,雨凤、雨鹃继续唱了起来。


    “郎对花,妹对花,一对对到小桥下,只见前面来个人……”


    “前面来的什么人?”


    “前面来的是长人!”


    “又见后面来个人……”


    “后面来的什么人?”


    “后面来的是矮人!”


    “左边又来一个人!”


    “左边来的什么人?”


    “来个扭扭捏捏,一步一蹭的大婶婶……”


    “哦,大婶是什么人?”


    “不知她是什么人?”


    雨鹃两眼瞅着雨凤,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唱着:


    “妹妹喂……她是我俩的媒人……要给我俩说婚配,选个日子配成对!呀得呀得儿喂,得儿喂,得儿喂……”


    雨凤一羞,用袖子把脸一遮,奔进后台去了。


    雨鹃在一片哄然叫好声中,也奔进去了。


    客人们疯狂地、忘形地鼓着掌。


    金银花听着这满堂彩,看着兴奋的人群,笑得心花怒放。


    奔进后台的雨凤和雨鹃,手拉着手,彼此看着彼此。听着身后如雷的掌声和叫好声,她们惊喜着,两人的眼睛里,都闪耀着光华。她们知道,这掌声代表的是:住的地方有了,小五的医药费有了!


    当天晚上,金银花就拨了两间房子给萧家姐弟住。房子很破旧,可喜的是还干净,房子在一个四合院里,这儿等于是待月楼的员工宿舍。小范、珍珠、月娥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彼此也有个照应。房间是两间相连,外面一个大间,里面一个小间,中间有门可通。雨凤和雨鹃站在房间里,惊喜莫名。金银花看着姐妹俩,说: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每天晚上给我唱两场,如果生意好,客人不散,就唱三场!白天都空给你们,让你们去医院照顾妹妹,可是,不要每天晚上就唱那两首,找时间练唱,是你们自己的事!”


    雨鹃急忙说:


    “我们会好多曲子,必要的时候,自己还可以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金银花似笑非笑地瞅着雨鹃。


    “现在,不骂我是神经病,泼了你一身水了?”


    雨鹃嫣然一笑。


    “谢谢你泼水,如果泼水就有生机,多泼几次,我心甘情愿!”


    金银花噗哧一声笑了。


    萧家的五个兄弟姐妹,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


    云飞回家转眼就半个月了,每天忙来忙去,要应酬祖望的客人,要陪伴寂寞的梦娴,又被祖望拉着去“了解”展家的事业,逼着问他到底要管哪一样,所有的亲朋,知道云飞回来了,争着前来示好,筵席不断。他简直没有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在记忆深处,有个人影一直反复出现,脑海里经常漾起雨凤的歌声:“问云儿,你为何流浪?问云儿,你为何飘荡?”好奇怪,自己名叫“云飞”,这首歌好像为他而唱。那个唱歌的女孩,大概正带着弟妹在瀑布下享受着阳光,享受着爱吧!自从见到雨凤那天开始,他就知道,幸福,在那五个姐弟的脸上身上,不在这荣华富贵的展家!


    这天,阿超带来一个天大的消息。


    “我都打听清楚了,那萧家的寄傲山庄,已经被二少爷放火烧掉了!”


    云飞大惊地看着阿超。


    “什么?放火?”


    “是!小朱已经对我招了,那天晚上,他跟着去的!萧家被烧得一干二净,萧老头也被活活烧死了……他家有五个兄弟姐妹,个个会唱歌,大姐,就是你从河里救出来的姑娘,名字叫萧雨凤!”


    云飞太震惊了,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抓起桌上的马鞭,急促地说:


    “我们看看去!把你打听到的事情,全体告诉我!”


    当云飞带着阿超,赶到寄傲山庄的时候,云翔和纪总管、天尧,正率领着工人,在清除寄傲山庄烧焦的断壁残垣。


    云飞和阿超快马冲进,两人翻身下马。云翔看到他们来了,惊愕得一塌糊涂。云飞四面打量,看着那焦黑的断壁残垣,也惊愕得一塌糊涂。


    “赫!这是什么风,会把你这位大少爷,吹到我的工地上来了?”云翔怪叫着。


    云飞眼前,一再浮现着雨凤那甜美的脸,响起小五欢呼的声音,看到五个恩爱快乐的脸庞。而今,那洋溢着欢乐和幸福的五姐弟,不知道流落何方?他四面环视,但见满眼焦土,一片苍凉,心里就被一种悲愤的情绪涨满了,他怒气冲冲地盯着云翔。


    “你的工地?你为了要夺得这块地,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还烧出一条人命!现在,你在这儿盖工厂,你就不怕阴魂不散,天网恢恢,会带给我们全家不幸吗?”


    云翔立刻大怒起来,暴跳着喊: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块地老早就属于我们展家了,什么叫‘夺得’?那晚,这儿会失火,完全是个意外,我只是想用烟把萧老头给熏出来!谁知道会整个烧起来呢?再说,那萧老头会烧死,与我毫无关系……”就大叫,“天尧!你过来作证!”


    天尧走过来,说:


    “真的!本来大家都在院子里,没有一个会受伤,可是,有个小孩跑进火里去,萧老头为了救那个孩子……”


    天尧的话还没说完,云翔一个不耐烦,把他推开,气冲冲地对云飞吼:“我根本用不着跟你解释,不管我有没有放火,有没有把人烧死,都和你这个伪君子无关!你早就对这个家弃权了,这些年来,是我在为这个家鞠躬尽瘁,奉养父母,你!你根本是个逃兵!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话,更没有资格过问我的事!”


    云飞沉重地呼吸着,死死地盯着他。


    “我知道,这些年你辛苦极了!这才博得一个‘展夜枭’的外号!听说,你常常带着马队,晚上出动,专吓老百姓,逼得这附近所有的人家,没有一个住得下去,因而,大家叫你们‘夜枭队’!夜枭!多光彩的封号!你知道什么是夜枭吗?那是一种半夜出动,专吃腐尸的鸟!这就是桐城对你展二少爷的评价!就是你为爹娘争得的荣耀!”


    云翔暴怒,喊:


    “我是不是夜枭,关你什么事?那些无知老百姓的胡说八道,只有你这种婆婆妈妈的人才在乎!我根本不在乎!”


    云飞抬头看天尧,眼光里盛满了沉痛。


    “天尧!你、我、云翔,还有天虹,几乎是一块儿长大的!小时候,我们都有很多理想,我想当个作家,你想当个大夫,没想到今天,你不当大夫也罢了,居然帮着云翔,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他再抬头看纪总管,更沉痛地,“纪叔,你也是?”


    纪总管脸色一沉,按捺着不说话。


    天尧有些恼羞成怒了,也涨红了脸。


    “你不能这么说,我们从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别人欠了债,我们当然要他还钱,要不然,你家里开什么钱庄?”


    “对!”云翔大声接口,“你以为你吃的奶水就比较干净了吗?你也是被展家钱庄养大的!别在这儿唱高调,故作清高了!简直恶心!”


    云飞气得脸色发青。


    “我看,你们是彻底没救了!”他突然走到工人前面,大喊:“停止!大家停止!不要再弄了!”


    工人们愕然地停下来。


    云翔追过来,又惊又怒地喊:


    “你干吗?”


    云飞对工人们挥手,嚷着:


    “统统散掉!统统回家去!我是展云飞!你们大家看清楚了,我说的,这里目前不需要整理,听到没有?”


    工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做。


    云翔这一下,气得面红耳赤,走过去对云飞重重地一推。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发号施令?”也对工人们挥手,“别听他的,快做工!”


    “不许做!”云飞喊。


    “快做!快做!”云翔喊。


    工人们更加没有主张了。


    “纪叔!”云飞喊了一声。


    “是!”纪总管应着。


    “我爹有没有交代你,展家的事业中,只要我喜欢,就交给我管?”


    “是,是……有的,有的!”纪总管不能不点头。


    云飞傲然地一仰头。


    “那么,你回去告诉他,我要了这块地!我今天就会跟他亲自说!所以,你管一管这些工人,谁再敢碰这儿的一砖一瓦,就是和我过不去!也就是纪叔您督导不周了。”


    “是,是,是。”纪总管喃喃地说。


    云翔一把抓住了云飞的衣服,大叫:


    “你说过,你不是来和我争财产,抢地盘的!你说过,你不在乎展家的万贯家财,你根本不屑于和我争……那是那是……四月五日,早上几点?”他气得头脑不清,“大家吃早饭的时候,你亲口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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