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038章

    ☆、第37章


    夏天的白昼比冬天漫长。


    大团大团的白云在天上缓慢地移动，流荡的阳光在校园上空均匀地铺展开来，洒满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浅碎的温暖随着树叶的抖动流向地面。校园里的树木在阳光下焕发着勃然的生机，绿色的颜色深浅不一，不时有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暖暖地渗在午后的空气中。


    从图书馆出来后，姬菲迎走到附近教学楼前的一棵大树下，拿出手机给顾正宇发短信。


    望了一眼校门口那边的方向，她估计顾正宇还要好一会才到，左右闲着没事，便跳到游戏界面。


    顾正宇走近她时看到她右手抱着书，左手握着手机玩得出神，深色直筒牛仔裤配白色t恤，苗条纤瘦的身影映在树荫深处，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着安然从容的气息。


    有风吹过，树枝随风而动，流金在她的发丝上晃动，下巴的线条很细腻，明丽清新的面孔如同温泉里流出的泉水般温润。


    时光在她身上留下了美好的印记。


    似乎不知不觉间，她的身上已经有了一种他说不出来的东西。


    其实大学校园里比她漂亮的女生不少，她的长相不算惊艳出尘，但是五官立体清秀，组合到一起有一种灵气的味道，第一印象或许不会让人印象深刻，却很耐看。


    有几秒钟的时间，顾正宇看着她，陷入回忆。


    恍然发现眼前的女生改变了许多。


    记忆中她是一个率真、毛躁冲动的女孩，记得以前有时她会突然跳到自己面前。上了大学之后她的性格或多或少比以前变得淡定了。


    姬菲迎一抬着看到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退出游戏界面朝他笑了笑：“班长，你也会发呆啊？”


    顾正宇回过神来，摇摇头，像平常一样反驳她：“你才发呆！”心中忽然庆幸跟她是好朋友，比普通朋友还要深一层的好朋友。


    过了几秒，顾正宇又看了她一眼，还是开口：“姬菲迎，我突然发现你长得很漂亮。”


    姬菲迎微微愕然，很不习惯听这种话——尤其是从顾正宇的嘴里听到。


    她侧过头，扬了扬秀气的眉毛，颊边掠过一抹羞涩，开口时也少了往常跟他说话时的伶俐：“班长，第一次听你说这种话，有点不习惯。”


    把手上的书递给他，“我先拿着还是现在给你？”


    顾正宇接过书，“现在给我吧。考完试我就还给你。”


    姬菲迎摇摇头：“不用这么急，我可以帮你续借。”


    “好，如果要续借我给你发信息。”顾正宇打开书随手翻了几页，然后阖上，抬头朝她笑了笑，“走吧，还欠你一顿饭。现在我们先去买雪糕吃吧？”


    “好啊。”


    星期六。


    导师前几天让姬菲迎今天去研究院帮忙处理一堆数据。早上姬菲迎吃完早餐就去了实验室编程序。导师十点多来了实验室，姬菲迎听导师的意思研究院的任务并不轻松，可能要花两天时间才能完成。


    她也不知道程释的航班降落a市了没有。国际短信有时会发生延迟，但是有几次她发邮件他很快就回了，当下给他发了一封邮件：“你下午大概几点过来？”


    发送成功后她把窗口调到最小化，继续编写系统代码。后来有人过来问她几个功能实现的问题，她便把短信的事忘了。


    十一点多的时候，接到程释的电话。


    他的声音经过手机电波传输再输出后，略微变得低沉，“我这边中午能忙完，下午三点去你学校。”


    再次听到他的声音感觉有点奇妙。


    “你已经下飞机了？”


    “对。”他那边很安静，大概是在一个没人的地方讲电话。


    姬菲迎忍不住问：“程释，你下午是不是就没事了？”


    “对。怎么了？”


    姬菲迎犹豫了一秒，对着手机说：“我今天要跟导师去研究院，可能下午才能回学校。你来我们学校之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好不好？”她还不清楚下午能不能及时赶回学校。


    他应了一声，说：“我下午去找顾正宇，去你学校之前打电话给你。”


    “哦，好。”


    姬菲迎还在思索他几点来她的学校，忽然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姬菲迎。”


    “诶？”


    “你先忙你的事情，如果下午没时间的话，今天就先别见面了，明天再说。”


    原本着急的心因为他的一句话渐渐安定下来，她应道：“好。如果我下午赶不回学校就先打电话给你。”


    这是忙碌的一天。


    考虑到下午要去研究院，姬菲迎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就直接回了实验室。下午两点，导师带姬菲迎前往研究院，到了研究院就有人出来接待。导师今天主要是带姬菲迎过来实践，交代了几个注意事项就离开研究院。


    姬菲迎了解情况后就坐到电脑前着手处理数据。数据繁杂而且变化区间极大，她便编写了一个程序对数据进行分类和换算处理。处理完所有数据后，她把结果交给研究院的研究员。对方吃了一惊，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处理好——这个任务交给硕士生做也未必能在一天内完成，他看过后相当满意，姬菲迎这天的工作便算彻底结束了。她一看手表已经四点半了，出了研究院就去公交站坐车。


    研究院里不能用手机，到了车上姬菲迎才想起要开机，给程释打了一个电话。


    a市的交通一向拥堵，研究院跟学校相隔不是特别远，但是一路红灯不断，车子停站的时候，已经过了五点。


    走在校园里手机就响起来。姬菲迎一看是顾正宇的来电，立刻接通，顾正宇劈头盖脸就问：“姬菲迎，你现在在哪了？”


    “在学校了，我刚回来。”姬菲迎估计他现在跟程释一起。


    “好吧。你走到哪了？”


    “快到生活区了。”


    “你快点，我和程释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姬菲迎一愣，有些始料未及，愧疚地说：“哦，我五分钟就到。”加快脚步往生活区走。


    回到宿舍楼下时，果然看到两个男生站在宿舍大楼对面的树荫下。


    夏日午后的空气里总是带了一点树木的味道，碎金般的阳光在校园上空流淌。白云在天际随意涂抹，拉出薄而窄的形状。


    远处的天空呈现出如泼墨般晶莹流畅的蔚蓝色，郁郁葱葱的树枝努力从树干上伸出，生意盎然，在蓝色天幕上划出一方小小的空间。


    蓝天，白云，绿树，以及树荫下的两个身影，在视线里不断重叠交错。


    最后蓝天淡去了，白云淡去了，绿树也淡去了，视野里只剩下两个身影。


    顾正宇穿着一件深蓝t恤站在西侧，半侧着身子对着她，右手比划着什么。


    站在他身侧的男生穿着深色休闲裤和白色休闲衬衫，身影修长挺拔。男生有着简洁明晰的脸部线条，眉宇间冷然沉静。


    夏日的风无处不在，凉风吹过，干爽惬意。他身后那棵大树的树枝迎风抖动，苍翠的树叶如海浪般翻滚着，碎金般的光芒扑簌簌地落了他一身。树下有一团绿荫，如同水波在他周围荡了开去。


    由于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课，校园里走动的学生特别多，细碎的说话声不时在各个角落响起，生活区前的校道绵延了几百米，他是最安静的一隅，也是最引人注目的一隅。


    顾正宇转头发现她，举起手朝她挥了挥，跟程释说了一句话。


    程释听了他的话半侧了身，黝黑的视线穿越时间与空间，落在她身上。


    日光把他本就深邃的目光拉得悠长，仿佛融在了白亮的阳光中。


    然后，他淡淡地抿了抿削薄的唇，朝她点了点头。


    也就十几米的距离，却似乎太漫长。


    那一刻望着他，只觉得，思念的味道横生。


    ☆、第38章


    今天是星期六，老二和柳叶都出去了，老大坐在床上开了笔记本电脑看电影。


    姬菲迎跟她打了一声招呼，摘下背包拿了洗漱用品去水房洗脸。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从窗户可以望见外面的天空，天幕是那种很浅的蓝色，大朵大朵的白云膨胀着悬浮在空中。


    老大见她从水房回来后从包里取出了几本书，然后用头绳重新利索地绑起头发，似乎准备出门的样子，不禁问：“姬菲迎，你又要出去？”


    “嗯。我高中同学来了，现在在楼下等我。”


    老大点点头：“玩得开心点啊。”


    姬菲迎重新背上单肩包，顺手带上门，“那我走了。”


    出了宿舍大楼跑向两个男生，“现在要去哪里？”


    顾正宇晚上还要回去跟学生会的其他干部开会商讨事情，当下提议：“先去吃饭吧？”


    程释点头，侧头看向姬菲迎，“可以吗？”


    姬菲迎当然赞同：“嗯，可以啊。”


    姬菲迎带着他们穿过校园向学校东门的方向走。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五点半，正是学生去食堂用餐的高峰期，校道上来往的人影在不断增加，不少过往的学生都把目光落到路边那个穿白色衬衫的男生身上。


    程释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简洁地说：“你先回去。我自己回酒店。”


    他比高三五月份那次见面几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五官，深沉冷静的眉眼，线条清冽干净。


    又似乎变化了一些，时光在这一年里精心地雕刻着他本就深峻分明的轮廓，气质显得更加成熟内敛。


    他讲电话时目视前方，神色淡漠，声线一如记忆中清冽，说完那句话便挂上电话。


    姬菲迎随口问道：“程释，你住在哪家酒店？”


    他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姬菲迎听了点点头。那是一家远近闻名的四星级酒店，离这里大概十来分钟车程，来她和顾正宇的学校还算比较方便。


    老二和柳叶刚从学生超市出来，两人远远地就望见姬菲迎，刚想叫她，视线稍挪看到她旁边的男生，不约而同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读出了一个词：震撼。


    姬菲迎也望见她们了，举起手跟她们挥了挥。


    老二还处在震惊之中，还是柳叶反应够快，走近姬菲迎时问：“姬菲迎，你去哪里？”


    老二站在一侧，悄悄地打量了姬菲迎的同学几眼，心里悔不当初：刚才应该拿手机拍照存证的。


    姬菲迎跟她们比划了一下，“我跟我同学出去吃饭。”


    顾正宇八点半要参加学生会的会议，三人便在姬菲迎的学校外面找了一家干净的餐厅吃晚餐。以前顾正宇跟姬菲迎来过这家餐厅一次，于是点菜的重任自然落到顾正宇身上。


    桌子是四人对坐的那种，姬菲迎单独坐在一侧。


    服务员端了两盘菜过来，细心地放到桌子上，然后退下。


    程释一向说话不多，席间主要都是顾正宇跟姬菲迎在聊天，偶尔程释也应一两句。


    聊起其他几个也在a市读大学的高中同学，顾正宇问道：“姬菲迎，江胜闻不是也在a大吗？你有没有见过他？”


    9班有十几个人在a市上大学，分散在几所着名高校，但考上a大的相对较少，只有江胜闻和姬菲迎两人。


    “见过几次。上个月我在路上碰到过他，他好像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实验。”物理系的课程向来繁重。


    话题渐渐延伸，程释问她gre准备得怎么样，姬菲迎想到他当年考sat的高分，立时觉得有无形的压力向自己飘过来：“我下个月考，现在在过模拟题。”


    顾正宇想起自己前不久的见闻，话声中蕴藏着笑意：“我们学生会里也有一个人在考gre，我上次看了一下他那本gre的数学习题集，上面的问题好简单，基本都是‘三又四分之一减一又三分之二等于几’这种类型的问题。这种题目肯定难不倒你，你闭着眼睛都能答出来。”


    姬菲迎抗议：“还有阅读啊。”


    对面的程释微微抿起嘴，眉梢一扬：“你怕阅读？”


    “有点。我每次碰上那种很长很长的文章一不留神就会选错。”姬菲迎无奈地点头。


    吃到中途，姬菲迎离座去洗手间洗手，从洗手间出来，她绕到收银台打算结账，服务员问了她桌子的号码，听了回答后微笑着说：“刚才你那个很好看的朋友已经付过款了。”


    姬菲迎一怔，“哦，谢谢。”


    服务员仍旧微笑：“不客气。”那么英俊的男生，不管哪个人看过都会有印象的。


    回到座位时，顾正宇仍在跟程释聊天，姬菲迎忍不住就多看了程释两眼——他坐在外面。


    看着他线条沉寂的侧脸，忽然又觉得什么都不用说了，向两个男生点了点头，轻松坐下。


    顾正宇要赶着回学校开会，程释则要回酒店，走到分岔路口，三人准备分别。


    程释略微思索，说：“顾正宇，你先回去，我送她回宿舍。”


    姬菲迎有点受宠若惊——毕竟她才是地主，“那你等一下怎么回酒店？”


    他的声音给夜色划出分明的清冽质感：“坐车回去。”


    姬菲迎忽然起了跟他开玩笑的心思：“等一下你回酒店的时候会不会迷路？”


    程释微微一怔，看着朦胧月色下微笑的女生，唇边晕染出一丝笑意，认真地回答：“不会。迷路的话我打电话给你。”


    夜色渐深，校园里走动的学生比白天大大减少，姬菲迎跟他沿着人行道走向宿舍，到了宿舍楼下，跟他道别：“谢谢。你回酒店吧。”


    伸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你的酒店在那边——从这边过去到路口右转可以出我们的学校……”


    他凝神听完，点点头，“我知道。你上去吧。”


    姬菲迎跟他挥挥手，“好，那我上去了。”


    又加了一句，“你小心点，迷路的话记得打电话给我。”


    他看着她，薄唇抿出微笑，“好。晚安。”


    程释目送她走进宿舍楼，刚好有一辆空的出租车从对面驶来，他伸手拦下，坐上后座报了酒店的名字。


    夜色深沉如墨，一眼望不到边，银白色的云朵悠悠地浮在蓝黑色的天幕上。


    房间在酒店的17楼，结束通话后，程释阖上手机，透过窗户望出窗外。


    从这个高度望下去，四周的夜景一览无遗。远处的建筑在夜色中依稀可见，五颜六色的灯光模糊了空间的距离。


    手中的黑莓亮了一亮，显示有新邮件。


    程释收回视线，低头点进邮件。


    “明天9点在我们学校外面那个xx路口碰面，然后我们再去xxx，可以吗？”是她发过来的邮件。


    拿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回了一封邮件：可以。


    “那明天见。晚安。”


    “晚安。”


    回完邮件，依旧立在窗前。


    目光调向远方，落向a大校园。一栋栋风格各异的建筑物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校园各个角落，灯光因所在区域的不同而或明或灭，校园北侧的灯火最亮——那是学生的宿舍楼。


    这座城市，即将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