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3个月前 作者: 蔷屿
    经常来这家书店,是因为它一楼有一块类似于图书馆阅览室的区域,架子上的书籍杂志可以随意取阅,座椅多且舒适,还提供免费的茶水。我一般白天来,傍晚时分离开,周末则不出现——省得和学生们抢座位。


    也有例外的时候。有几次,我读书入迷至困顿,对落地窗外日光的消失浑然不觉,直到某个学生拖曳椅子的声音把我吵醒,才意识到自己在软椅中睡着了。醒来时身上会多一条毯子。想来,这才是书店最吸引我的地方:和善,随意,用心。


    交还毯子时我会和工作人员聊上几句,一来二去,我和他们就熟了。慢慢地,我知道这家书店是一对高知夫妻的产业,店铺的所有权属于从事心脏外科的先生,经营方面则由作家太太说了算。店在寰州,老板老板娘一家子却生活在上海。因老板就是房东,没有店租压力,所以,在运营上,书店不像商场别的铺子那样,铆足劲追求利润。


    按照书店员工的说法,店里每年的营收刚好持平。事实上——店长低声告诉我——老板夫妇每年还往书店贴钱。


    “这家店其实就是他们的情怀和善心,”提起老板夫妇,店长满脸自豪,“我们老板小时候就住在这边,据说家里本来就有这边的商铺,老小区拆了改建后,他就把这个大铺子买下来了;我们老板娘以前做金融的,还早早就入股了一家淘宝大店,早就财务自由了,他们不差钱。”


    “您看到那边的’暖岛’了吗?”店长边说边指向书店二层的玻璃房,“那其实是心语小屋在这里的咨询室,心语小屋您知道吧?创办人是老板家的老熟人。这个’暖岛’,是专门面向学生的,任何咨询都免费……您发现没有,靠近暖岛的那半侧书架,放的全是教辅书?”


    我点点头,顺着店长的手指,把视线移到挑空的大厅上方,停留在二层原木色围栏后,常常有学生驻留的书架上。


    “一般来说,像我们这样的书店,是不卖教辅书的,”店长说,“老板娘特意在’暖岛’外放教辅书,就是为了照顾学生们的心理。”


    “哦?”


    “也可以说是掩护吧,”店长笑了,“给那些想偷偷寻求心理帮助的学生,一个正正当当走到这里的理由。十几岁的人嘛,自尊强得很,要是被同学发现去了什么正儿八经的心理咨询,那可不得了……”


    “哦……”


    “当然了,也有不少学生是光明正大来暖岛寻求帮助的,”店长又说,“总之,能帮到他们,我们就高兴。”


    “嗯,”望着二层在教辅书前徘徊的那几个学生背影,我若有所思,“现在中学生有心理问题的多吗?”


    “不少,”店长看着我,“曹老先生,您是不是老师啊?”


    “做过教师。”


    “哦,我说您看着文雅……一看就是师德高尚的人。”


    我摆摆手说不是,笑得很是惭愧。回到阅读区,趴在桌上埋头做题的一个个少男少女,让我想起了自己当人民教师的那两个月,发生在当时那所乡下学校的事。


    店长过誉了,我只是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


    有时我会和一些年轻人一样,直接在宽大的台阶上坐下读书,有时,我则在书架间漫无目的地徜徉,就当散步。


    教辅书区域,我也去过,怀着欣慰甚至是感激的心情,轻轻抚过贴在最后一排书架侧边,一个白色箭头上方的“暖岛”二字——诚挚的手写体。


    谁写的?真美好。


    箭头指向的位置是一扇不透明的玻璃门,偶尔虚掩,常常紧闭,紧闭时门上会挂着一块“请勿扰”的牌子。


    这栋商厦的设计,是隔几层就有一间彩色玻璃房,浑圆外墙凸出主墙体,远看就像散落在大厦上的彩色气泡,充满童趣又别致。“暖岛”有着浅蓝色的玻璃外墙,阳光穿透下来,房间内想必是温软又晶亮的。


    暖岛下方就是书店的阅读区。一棵苍劲的古樟在阅读区外的运河边永驻,一天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古樟的树影都打在最靠近落地窗的那几张桌椅上。


    我不像年轻人一样讨厌阳光,最喜欢的位置,就是紧靠落地窗的深灰软沙发。八月是寰州最热的季节,因阳光猛烈,学生不愿靠近落地窗,反其道而行之的我,便在暑期的学生大军中,侥幸占据了这把“专属座椅”。


    八月末的一天,我在落地窗边坐了会儿,被店长轻声喊醒,才意识到自己又睡着了。


    “曹老师,不好意思,”店长怀着歉意笑道,“我们老板突然来电话说待会儿要用阅读区,我们得把这里清扫收拾一下。”


    “没事儿没事儿……”我摆摆手,站起身,注意到阅读区内的学生已走了大半。


    “这么临时真是抱歉,”店长说,“老板平时几乎不出现,这次肯定是有很重要的急事。”


    手中的书还剩三页,本想今天看完的。我问店长,可否在阅读区再留十分钟。她同意了。


    于是我回坐到软椅上,继续翻书。学生走光了,工作人员走进来,飞快地擦拭桌子,摆正椅子。他们出去后,阅读区只剩下我一人,空气瞬间静谧。


    我抓紧看完最后三段,起身,正好与一个走进来的女孩四目相对。她约莫十三四岁,碎发齐肩,对我大大方方地微笑致意。那一刻,我惊了,膝盖一软,差点喊出声。


    女孩径自往前,把手里的细长花瓶摆在了正对我的长条桌中央。一个男孩随后走进,往花瓶内插入一支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老爸临时空出半天就从上海赶回来了,本来还以为来接我们俩,”男孩望向落地窗外,轻声抱怨,“谁知道他是回来看这棵树?”


    他十六七岁光景,身形修长,面如冠玉,极为帅气。


    女孩笑了:“妈妈说,她第一次看见爸爸,就是今天的日期,在这棵树下。”


    “难怪,”男孩无奈地耸肩摇头,“太腻歪了,受不了……”


    “纪念日第一,顺便接我们俩,”女孩拍了拍男孩的肩以示安慰,“有这样的爸妈,就认了吧,哥。”


    她的脸明艳异常,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和我记忆深处的那个女孩重叠了。几乎一模一样,不是吗?


    但肯定不是同一个人。眼前的这个女孩看着清澈简单,不像多年前的那个女学生,笑得再开朗,眼底仍有散不去的和她年龄不符的哀怨。


    许是因为我的目光令女孩有些不自在,她警惕地转过身,牵了牵男孩的衣袖,两人一块走出了阅读区。


    我把书放回架上,也走了出去。


    我想和店长聊聊,她却一直望向书店大门,心不在焉。几分钟后,门口出现一对男女,她喜悦地奔了过去。


    男女都很出众,踏进来就像小石子掉进了水潭,在书店的员工及人流中激起了小小的涟漪。待他们进入阅读区后,店长归位,我问:“你们老板娘是不是姓乔?叫乔青羽?”


    “是,”店长有些吃惊,“您怎么知道?她很低调,发表作品,从不用自己的照片和真名。”


    “我看到她的样子,及她的女儿,就知道了。”


    说话间我又把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男孩女孩——他俩没跟着父母一块儿进去。


    “好神奇,”店长惊叹,“曹老师,莫非她是您的学生?”


    我讳莫如深地笑了笑,看着在书架旁垫脚拿书的女孩,不再言语。乔白羽笑着流泪的遥远模样在头脑中逐渐清晰,太让人心疼了,我失了神。


    时隔多年,她妹妹特意办了这个帮助学生的“暖岛”,应该和她有关吧?-


    乔青羽和她先生走出阅读区时,夕阳已经落下,我仍在书店一楼徘徊。一家四口一起踏上书店二楼,我跟了上去。


    “不好意思,那个……请等一下!”


    回头看到是我,男孩一下子把女孩挡在了身后——许是因为我方才看女孩太多次了吧,他把我当成不怀好意的老头了。男孩的这个举动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一声不吭地往前走了两步,把妻子儿女都挡在身后,看向我的目光里充满了警觉和怀疑。


    我顿时觉得很难堪。


    男人侧后方,乔青羽的眉眼和乔白羽相似,看着我的目光里没有审视,比男人柔和许多。


    对上她的视线,我问是否能跟她说几句话。


    “可以啊。”她很爽快。


    她跟着我走到一侧,男人没跟过来,和子女留在书架边等待,关切的目光时不时瞄向我们。


    “那个……”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您有个姐姐叫乔白羽,对吧?”


    她吃惊地眨了眨眼:“是。”


    我点点头:“我以前教过她。”


    “您是姐姐的老师?”她声音很轻,边说边捂住了胸口。


    “实习老师,”我笑了笑,“三十多年前,我在里方乡待了两个月,那个时候她刚读初二。”


    “初二……”她重复道,瞳孔有些失焦,像是陷入了沉思。


    “对,我教英语,是她班里的实习班主任。”


    突然间乔青羽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像是被什么话堵住了,不便开口。


    我能猜出她在顾忌什么,主动说:“您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叫乔劲睿?


    乔青羽缓缓点了下头,神色严肃起来。


    “那个……有件事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乔白羽的家人,就是……”


    在乔青羽深邃而凝重的眼眸中,我闭了闭眼,撕开尘封多年的记忆,回到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后。


    我第一次看见乔白羽的日子-


    去里方乡做实习教师那年我二十四岁,是一个两次考研失败的落魄师范生。到达里方乡中心学校的那天,空中填满了乌云,随时会下雨。我被分配到初二2班。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时,我注意到教室中间有个座位空着,便问是不是有同学没来。


    “乔白羽肚子痛,”一个男生笑嘻嘻地回答我,“女生嘛。”


    “女人。”另一个男生指正。不少男同学咯咯笑,教室里充斥着青春期男生的无知和下流。


    我点点头,没再多问,介绍完自己后就回到了宿舍。一般来说,年轻男老师很容易和男学生打成一片,可我对和学生搞好关系没有什么兴趣。一方面我排斥他们的野蛮,另一方面,反正我只待两个月,尽好本分就行,不必费力培养什么师生关系。


    所以,自由活动的第一天下午,别的实习老师都主动积极地留在了各个班级,我却自在地去学校周边闲逛了。


    里方乡中心学校位于两座地势平缓的矮山之间,校门外是狭窄的乡间公路,与公路平行的,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我先沿着河朝上游的方向走,拐过一个弯后,看见一段石阶通往学校的后山,就掉头往山上走。爬了大概百来步,又拐弯,一个深绿色的水库蓦然出现在眼前。


    我小小地惊呼了一声——不仅是因为这豁然开朗的风景,还因为水库边有个身穿白裙的倩影。


    虽隔得远,看不清女孩的脸,但我仍能感觉出那女孩美得不像话。一个过于美丽的女孩出现在空寂无人的山里,这场景让我有点毛骨悚然,不敢再向前。不过,就在我打算转身离去时,女孩注意到我的出现,像是被吓到一般,自己先跑开了。


    石阶到水库就终止了,女孩在水库另一侧的山路上蹒跚,明显没怎么爬过山。我反应过来,骂了自己一声胆小,继续朝水库走去。


    “喂!”我朝她喊,“要下雨了!山上路滑危险!”


    女孩停下了,转过身,一手还提着裙子,像是怕裙摆被弄脏似的。


    我走到水库边,她方才站过的位置,看见水边的一块石头上刻有两个名字:乔劲睿,乔白羽。


    名字中间是一颗爱心。


    看来,这女孩很可能失恋了。


    “你就是乔白羽?”我有些不确定地问——因为,这女孩个子高挑,身形曼妙,有种摄人心魄的大美人气质,看着不太像十三四岁的初中生。


    远远地,女孩点了点头。


    “我是新来的老师,你不要怕,”我朝她喊,“山里危险,快回学校吧。”


    她慢慢下山,朝我走了过来,也不看我,只盯着我身侧的那块石头。为减轻她的心理负担,我故作轻松地朝她笑道:“放心啦,老师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靠近了,我才看清她的脸虽明艳却稚嫩,明显就是个初中生。


    突然她看向我,莞尔一笑:“谢谢老师。”


    “我姓曹,英语老师,你的实习班主任,”我说,指了指天空,“马上下雨了,跟我回学校吧。”


    她却在石头上坐下了,姿势就像蹲在了地上。


    “曹老师,”她抬头望着我,“乔劲睿是我的哥哥。我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


    我听清楚了,心里不可置信,便假装没听清一样夸张地问了句:“啊?”


    远方传来雷声,乔白羽侧过头,望着暗绿色的平静水面,呢喃了四个字:“天理难容。”


    “要下雨了,”我有点着急,“有心事,回学校再慢慢消化。”


    “曹老师,您会把我的秘密说出去吗?”


    “不会。”


    她看起来安心了。几秒后,她站了起来,问我能否先走,她过几分钟就回学校。


    我奇怪地问为什么。


    “你跟我走一起,会被人说的。”


    “老师和学生,不能一起走路?”


    “我是不自爱的肮脏女生。”


    我微微意外,也有点愤怒:“一个人,无论如何不能看轻自己。”


    她沉默了两秒,说:“老师,其实,我是想方便一下,需要您回避……”


    这我就没法了,只好先走一步,踏上石阶,拐下山脊,在看不见她的地方等待。雷声渐近,我看了看手机,五分钟了,她还没来。


    六分钟了,还没出现。


    头顶响起一个惊雷。我突然明白过来,慌了神,掉头,拔腿朝水库跑去。


    雨点砸了下来,视野里全然不见乔白羽的踪影。紧接着,在水库正中,乔白羽的脑袋浮出水面,双手在不断挣扎。


    我大吼一声,飞奔过去跳进水里,拼了命游向她。


    把她拖到岸上几乎耗尽了我的所有力气。乔白羽平躺着,一动不动,胸腔平静,已经没了呼吸。


    想也没想,我开始按压她的胸部,扒开她的嘴,一次次地做人工呼吸。大雨中我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就在我崩溃绝望之际,她的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一下,醒了。


    醒来后她也不看我,就望着天,苍白的嘴角弯起,像在浅笑,眼眶却红红的,令人心碎。我不忍多看,起身把她背下山,背回了学校。


    本以为救了她就解决了问题,谁想回学校后,产生了更多的问题。在父母和校长面前,乔白羽说自己是不小心掉进水里的,恰好被我救起。在众人面前,顾及到她的自尊,我没说出自己的疑虑。


    几天后学生中疯传的我和她之间的“亲密接触”越来越夸张,我便专程找她,质问她为什么要说谎。


    “我没有故意跳下去。”她看着我,面不改色心不跳。


    “想让我帮你保守秘密,”我说,“你就得说真话。”


    “不管我掉下去还是跳下去,”她说,看着我的眼里都是恨,“你都不该救我。”


    “为什么?”


    “我说了我是肮脏的,”她冷冷地说,“老师,您碰了我,您也脏了。”


    荒唐。


    我已经从学生和同事那里听到了关于乔白羽的风言风语。她父母带着弟弟妹妹在顺云,就留下她一人在乡下。据说她初一就去医院打了胎,以胃疼为由,半个学期没上体育课。想到她写下的名字及“哥哥”的称谓,我的额头冒出冷汗。


    “老师愿意帮你,”我告诉她,“如果你哥哥真欺负你的话……”


    “我哥哥没有欺负我,”她断然否决,“曹老师,您应该离我远一点。”


    我坚守着自己对她的承诺,没告诉任何人她写下的名字。我知道这种事说出来对一个山村女孩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永远摆脱不了的千夫指。


    同时,我总想和她交流交流。中学生自杀不是小事,我感觉自己作为老师,有义务帮助她走出心中阴霾。


    可她总是躲着我。


    找她不成,次数多了,同事看我的眼神有变,好像我被乔白羽迷惑了似的,校长还专门找我谈了话。


    学生中则流传着乔白羽喜欢上我的谣言,原因是班里男生对我不满,她为我说了几句话,说我是好人。


    我从未被人这样议论过,心中烦躁难安。末了,我只好斩断了与她沟通的念头,对这朵带刺的玫瑰从此敬而远之。


    刚被称“老师”就惹上了这不光彩的事,以至于我对自己的能力和未来的教师生涯产生了严重怀疑。两个月实习期一到,我逃离里方乡,并向聘用我的学校提交了辞呈。


    因为我是个怯懦的人,连一个想自杀的被欺凌的女孩都帮不上,担不起“人民教师”这四个字的份量-


    面对乔青羽,我问出了缠绕自己多年的疑问,就是当年乔白羽到底有没有被那个“哥哥”伤害。


    “老师,您知道姐姐后来还是走了吗?”


    “我听说了,”我说,“二十岁的时候,急性阑尾炎,可惜啊。”


    乔青羽愣了愣,缓缓摇了摇头。


    “她用自己选择的方式,离开了。”


    仔细回味着这句话,我明白了。


    “也就说她还是……”


    “对。”乔青羽轻声打断我,“是我堂哥把她毁了。”


    愧疚如山倒下来,我深吸了几口气,半晌才喃喃:“早知道,当初我应该……”


    “您已经救过姐姐了,”乔青羽柔声细语,“况且,她在您面前,并没承认自己跳水库,对不对?”


    “那,”我有些忐忑地问道,“您不相信我说的吗?你要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了,那只有天上的云知道了。”


    “我相信啊,”她淡淡地笑了笑,“世上没有纯粹的突然。”


    沉默半晌,她又说:“曹老师,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看到暖岛,我很感慨,”我说,“您是有大爱之人。哎,可惜啊,那么美丽的生命……对了,希望没冒犯到您,但我觉得您的女儿,跟乔白羽很像。”


    “是,”乔青羽脸色亮了一些,回头望了望书架边等待她的家人,“我觉得,我女儿是命运对我最大的恩赐。”


    我点头表示认同。


    “她的名字是乔鸢,”顿了顿,乔青羽又说,“鸢,就是鹰的意思。”


    多好的名字。


    她再次谢了我,邀请我以后多来店里,并和我告别,加入了一直等在不远处的家人。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尤其是女孩的背影,我心里感慨万千。


    有时,世界就是这么奇妙,不是吗?


    在这家人温暖有力的庇护下,不远处那位像极了乔白羽的女孩,定会长出坚韧的翅膀,拥有自由快乐的灿烂人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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