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盖闻载笔善讹，杂摭一时之论；折衷贵当，力祛千古之疑；矧兹感寄兴亡，兼以品分芳秽。事虽已往，鉴在将来；治乱有原，历之始终而皆应；奸贤一定，参以爱憎则婿移。惟随事辄书，第还所本有；因人为纪，不益所本无。如衡斯平，毋度或爽。


    粤惟寇氛孔炽，明统中屯，蠢尔萑符，敢行称乱；居然竿木，大肆乘瑕。绕绝塞以南来，越重城而内溃，遂使三百年之基业，变起壑舟；纵经十七载之勤劳，痛余湖鼎。方蹶殆由天运，不臧实在人谋。辅弼备员，黄阁仅虚崇之号；阉阍用事，紫貂预中执之权。至于疆事已非，军容屡遣，望风纳款，逆奸先着云中；卖国约降，毒祸俄延天上。韬钤束手，徒赍恨于拳空；簪佩伤心，因拊膺而气短。则有甘从九死，偕家室以灰飞；永拼一身，赴壤泉而电灭者矣。若夫心事兔脱，奚辞跋涉之艰，乃至身困羊羸，竟绝生全之望。骨肌已碎，仍颠顿以罹诛；喘息仅存，但迁延而赊死。


    斯固守臣之分，义在则不容逃；或亦任数之穷，命在则无可怨者也。何廼有术工易貌，巧擅荣身，既志堕于报韩，更心输而颂莽。崇班钜秩，总恃乞墦；卑署散僚，尽烦营窟；即翻事仇之面，胥丧恋主之心。斯函盖所难容，而神人所共弃者也。但地非身涉，事属耳传，睹记或有未详，是非因而益紊。乡邦讨檄，已多增饰之文；市肆稗官，尽是难凭之案。端开假借，谁为胪列彤编？意在逢迎，不顾纷纭青史。一事而甲乙互异，一人而彼此夐殊。即余顽鄙之身，未有画一之论，而余可知矣。余蹇遭厄运，虽惭殉难之贤，恒矢贞怀，不变守身之节。睹三木之囊首，絷久南冠；留四壁以容身，揭高西柄。闺闱弱质，惨化惊磷；衣画残装，熸于虐焰；此固万耳万目共见共闻者也。


    顷南都异议繁兴，穷搜无已，据其名单之所指，原无壹字之或牵，卽钩党且不容诬，而公论尚有不定者乎？至于寺人煽祸，漫夸从死之奇；阃帅降虏，谬饰复仇之美，稽日月而或舛，安用纪编？揆褒贬以俱非，奚名笔削？余记笺旧备，籍具真传；考榷新加，字无虚设。欲吊铜驼之恨，不越特书；兼参金匮之藏，用昭信史云尔。


    弘光乙酉五月五日，题于当湖舟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