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李武韦杨集团
3个月前 作者: 陈寅恪
《新唐书</a>》卷一九九《儒学中柳冲传附柳芳论氏族》略云:
过江则为侨姓,王、谢、袁、萧为大,东南则为吴姓,朱、张、顾、陆为大,山东则为郡姓,王、崔、卢、李、郑为大。关中亦号郡姓,韦、裴、柳、薛、杨、杜首之。代北则为虏姓,元、长孙、宇文、于、陆、源、窦首之。山东之人质,故尚婚娅。江左之人文,故尚人物。关中之人雄,故尚冠冕。代北之人武,故尚贵戚。及其弊,则尚婚娅者,先外族,后本宗。尚人物者,进庶孽,退嫡长。尚冠冕者,略伉俪,慕荣华。尚贵戚者,徇势利,亡礼教。
《唐会要</a>》卷三六“氏族”门“显庆四年九月五日诏改(氏族志为姓录)”条云:
初,贞观氏族志称为详练,至是,许敬宗以其书不叙明皇后武氏本望,李义府</a>又耻其家无名,乃奏改之。
《新唐书》卷九五《高俭传》略云:
又诏后魏陇西李宝,太原王琼</a>,荥阳郑温,范阳卢子迁(今本《唐会要》卷八三“嫁娶”门作卢子选,据《魏书</a>》卷四三、《北史</a>》卷三十《卢玄传》,玄子度世字子迁,然则今本会要选字误也。《通鉴》卷二〇〇“唐高宗显庆四年十月”条亦作卢子迁)、卢泽(《唐会要》卷八三“嫁娶“门”显庆四年十月”条均作卢浑)、卢辅,清河崔宗伯、崔元孙,前燕博陵崔懿,晋赵郡李楷,凡七姓十家,不得自为婚,纳币悉为归装,夫氏禁受陪门财。先是,后魏太和中,定四海望族,以宝等为冠。其后矜尚门地,故《氏族志》一切降之。王妃、主婿皆取当世勋贵名臣家,未尝尚山东旧族。后房玄龄</a>、魏征、李勣复与婚,故望不减。然每姓第其房望,虽一姓中,高下悬隔。李义府</a>为子求婚不得,始奏禁焉。其后天下衰宗落谱,昭穆所不齿者,皆称“禁婚家”,益自贵,凡男女皆潜相聘娶,天子不能禁,世以为敝云。
《旧唐书</a>》卷七八《张行成</a>传》云:
太宗尝言及山东、关中人,意有同异。行成正侍宴,跪而奏曰:“臣闻天子以四海为家,不当以东西为限;若如是,则示人以隘陿。”太宗善其言。
《新唐书》卷八〇《太宗诸子传》云:
曹王明母本巢王(即元吉)妃,帝宠之,欲立为后,魏征谏曰:“陛下不可以辰嬴自累。”乃止。
《册府元龟</a>》卷八六六《总录部·贵盛》略云:
杨恭仁为雒州都督,从侄女为巢剌王妃。
《新唐书》卷八〇《郁林王恪传》云:
其母隋炀帝女,地亲望高,中外所向。帝(太宗)初以晋王(高宗)为太子,又欲立恪,长孙无忌</a>固争,帝曰:“公岂以非己甥邪?且儿英果类我,若保护舅氏,未可知。”无忌曰:“晋王仁厚,守文之良主,且举棋不定则败,况储位乎?”帝乃止,故无忌常恶之。永徽中,房遗爱谋反,因遂诛恪,以绝天下望。
《唐会要》卷六“公主”门略云:
高宗女镇国太平降薛绍,后降武攸暨。中宗女新都降武延晖。定安降王同皎,后降韦濯鐬,三降崔铣</a>。长宁降杨慎</a>交,后降苏彦伯。永寿降韦鐬。永泰降武延基。安乐降武崇训,后降武延秀。成安降韦捷。
《旧唐书》卷五八《武士彟传》论云:
武士彟首参起义,例封功臣,无戡难之劳,有因人之迹,载窥他传,过为褒词。虑当武后之朝,佞出敬宗之笔,凡涉虚美,削而不书。
《太平广记</a>》卷一三七“征应”类“武士彟”条云:
唐武士彟,太原文水县人。微时,与邑人许文宝以鬻材为事,常聚材木数万茎,一日一化为丛林,森茂,因致大富。士彟与文宝读书林下,自称为厚材,文宝自称枯木,私言必当大贵。及高祖起义兵,以铠胄从入关,故乡人云:士彟以鬻材之故,果逢构夏之秋。及士彟贵达,文宝依之,位终刺史(出《太原事迹》)。
《新唐书》卷二〇六《外戚传·武士彟传》(参《旧唐书》卷五八《武士彟传》及同书卷一八三《外戚传·武承嗣传》)略云:
武士彟字信,世殖赀,喜交结。高祖尝领屯汾、晋,休其家,因被顾接。后留守太原,引为行军司铠参军。兵起,士彟不与谋也。以大将军府铠曹参军从平京师。自言尝梦帝骑而上天,帝笑曰:“尔故王威党也,以能罢系刘弘基等,其意可录,且尝礼我,故酬汝以官。今胡迂妄媚我邪?”
始,士彟娶相里氏,生子元庆、元爽。又娶杨氏,生三女,元女妻贺兰氏,早寡。季女妻郭氏,不显。士彟卒后,诸子事杨不尽礼,衔之。后立,封杨代国夫人,进为荣国,后姊韩国夫人。韩国有女在宫中,帝(高宗)尤爱幸。后欲并杀之,即导帝幸其母所,惟良等上食,后置堇焉,贺兰食之,暴死。后归罪惟良等,诛之,讽有司改姓“蝮氏”。绝属籍。元爽缘坐死,家属投岭外。后取贺兰敏之为士彟后,赐氏武,袭封。敏之韶秀自喜,烝于荣国,挟所爱,佻横多过失。荣国卒,后出珍币,建佛庐徼福,敏之干匿自用。司卫少卿杨思俭女选为太子妃,告婚期矣,敏之闻其美,强私焉。杨丧未毕,褫衰粗,奏音乐。太平公主往来外家,宫人从者,敏之悉逼乱之。后叠数怒,至此暴其恶,流雷州,表复故姓,道中自经死。乃还元爽之子承嗣,奉士彟后,宗属悉原。
《新唐书》卷一〇〇《杨执柔传》略云:
武后母,即恭仁叔父达之女。及临朝,武承嗣、攸宁相继用事。后曰:“要欲我家及外氏常一人为宰相。”乃以执柔同中书门下三品。又以武后外家尊宠,凡尚主者三人,女为王妃五人。
《册府元龟》卷八五三《总录部·姻好》云:
武士彟,武德中简较右厢宿卫,既丧妻,高祖谓士彟曰:“朕自为卿更择嘉偶。”随曰:“有纳言杨达英才冠绝,奕叶亲贤,今有女,志行贤明,可以辅德。”遂令桂杨公主与杨家作婚,主降敕结亲,庶事官给。
《旧唐书》卷五一《后妃·上·高宗废皇后王氏传》略云:
高宗废后王氏,并州祁人也。父仁祐,贞观中罗山令,同安长公主即后之从祖母也。公主以后有美色,言于太宗,遂纳为晋王妃。永徽初,立为皇后。母柳氏求巫祝厌胜,事发,帝大怒,断柳氏不许入宫中,后舅中书令柳奭罢知政事,并将废后,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固谏,乃止。俄又纳李义府之策,永徽六年十月,废后及萧良娣皆为庶人。武后令人杖庶人及萧氏各一百,截去手足,投于酒瓮中,数日而卒。后则天频见王、萧二庶人披发沥血,如死时状,武后恶之,祷以巫祝,又移居蓬莱宫,复见,故多在东都。
《新唐书》卷八一《燕王忠传》略云:
帝(高宗)始为太子而忠生。永徽初,拜雍州牧。王皇后无子,后舅柳奭说后,以忠母微,立之必亲己,后然之,请于帝;又奭与褚遂良、韩瑗、长孙无忌、于志宁等继请,遂立为皇太子。后废,武后子弘甫三岁,许敬宗希后旨,建言:“国有正嫡,太子宜同汉刘强故事。”帝召敬宗曰:“立嫡若何?”对曰:“东宫所出微,今知有正嫡,不自安;窃位而不自安,非社稷计。”于是,降封梁王,废为庶人,囚黔州承乾故宅。麟德初,宦者王伏胜得罪于武后,敬宗乃诬忠及上官仪</a>与伏胜谋反,赐死。
《册府元龟》卷三二七《宰辅部·谏诤》(参《旧唐书》卷八〇、《新唐书》卷一〇五《褚遂良传》)略云:
六年,高宗将废王皇后,帝退朝后,于别殿召太尉长孙无忌、司空李勣、左仆射于志宁及遂良,勣称疾不至。无忌等将入,遂良曰:“今者多议中宫事,遂良欲谏何如?”无忌曰:“公但极言,无忌请继焉。”及入,高宗难发于言,再三顾谓无忌曰:“莫大之罪无过绝嗣,皇后无子,今当废,立武士彟女如何?”遂良进曰:“皇后是先帝为陛下所娶,伏奉先帝,无僭妇德。先帝不豫,亲执陛下手,以语臣曰:‘我好儿好新妇今以付卿。’陛下亲承德音,言犹在耳,皇后自此未闻有僭失,恐不可废。”帝不悦而罢。翌日,又言之,遂良曰:“陛下必欲易皇后,伏请妙择天下令族,何必要在武氏?且武昭仪经事先帝,众所共知,陛下岂可蔽天下耳目,伏愿再三思审。”帝大怒,命引出之。昭仪在帘中大言曰:“何不扑杀之。”
《旧唐书》卷八〇《韩瑗传》略云:
韩瑗,雍州三原人也。四年,与来济皆同中书门下三品。六年,迁侍中。时高宗欲废王皇后,瑗涕泣谏,帝不纳。尚书</a>左仆射褚遂良以忤旨左授潭州都督,瑗复上疏理之,帝竟不纳。显庆二年,许敬宗、李义府希皇后之旨,诬奏瑗与褚遂良潜谋不轨,左授瑗振州刺史,四年,卒官。
同书同卷《来济传》略云:
来济,扬州江都人。永徽二年,拜中书侍郎。四年,同中书门下三品。六年,迁中书令、检校吏部尚书。时高宗欲立昭仪武氏为宸妃,济密表谏。武皇后既立,济等惧不自安,后乃抗表称济忠公,请加赏慰,而心实恶之。二年,许敬宗等奏济与褚遂良朋党构扇,左授台州刺史。五年,徙庭州刺史。龙朔二年,突厥入宠,济总兵拒之,谓其众曰:“吾尝挂刑网,蒙赦性命,当以身塞责。”遂不释甲胄赴贼,没于阵。
同书同卷《上官仪传》略云:
上官仪,本陕州陕人也。父弘,隋江都宫副监,因家于江都。龙朔二年,为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麟德元年,宦者王伏胜与梁王忠抵罪,许敬宗乃构仪与忠通谋,遂下狱而死。
《册府元龟》卷三三六《宰辅部·依违》云:
唐李勣为太尉,高宗欲废王皇后,立武昭仪,韩瑗、来济谏,皆不纳。勣密奏曰:“此是陛下家事,何须问外人。”意乃定。
《旧唐书》卷七七《崔义玄</a>传》略云:
崔义玄,贝州武城人也。高宗之立皇后武氏,义玄协赞其谋。
同书卷八二《许敬宗传》略云:
许敬宗,杭州新城人,隋礼部侍郎善心子也。高宗将废皇后王氏而立武昭仪,敬宗特赞成其计。
同书同卷《李义府传》略云:
李义府,瀛州饶阳人也。其祖为梓州射洪县丞,因家于永泰。高宗将立武昭仪为皇后,义府尝密申协赞。
同书卷六《则天皇后纪》云:
则天皇后武氏讳曌,并州文水人也。父士彟,隋大业末为鹰扬府队正。高祖行军于汾、晋,每休止其家。义旗初起,从平京城。贞观中,累迁工部尚书、荆州都督,封应国公。初,则天年十四,时太宗闻其美容止,召入宫,立为才人。及太宗崩,遂为尼,居感业寺。大帝于寺见之,复召入宫,拜昭仪。时皇后王氏、良娣萧氏频与武昭仪争宠,互谗毁之,帝皆不纳,进号宸妃。永徽六年,废王皇后而立武宸妃为皇后。高宗称天皇,武后亦称天后。后素多智计,兼涉文史。帝自显庆以后,多苦风疾,百司表奏皆委天后详决,自此内辅国政数十年,威势与帝无异,当时称为二圣。
《资治通鉴</a>》卷二〇〇“唐高宗永徽六年冬十月乙卯”条云:
百官上表请立中宫,乃下诏曰:“武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后庭。朕昔在储贰,特荷先慈,常得侍从,弗离朝夕,宫壶之内,恒自饬躬,嫔嫱之间,未曾迕目,圣情鉴悉,每垂赏叹,遂以武氏赐朕,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
《李义山文集》卷四《纪宜都内人事》云:
武后篡既久,颇放纵,耽内习,不敬宗庙,四方日有叛逆,防豫不暇。宜都内人以唾壶进,思有以谏。后坐帷下,倚檀机,与语。问四方事,宜都内人曰:“大家知古女卑于男耶?”后曰:“知。”内人曰:“古有女娲,亦不正是天子,佐伏羲</a>理九州耳。后世孃姥有越出房阁断天下事者,皆不得其正,多是辅昏主,不然,抱小儿。独大家革天姓,改去钗钏,袭服冠冕,符瑞日至,大臣不敢动,真天子也(中略)。大家始今日能屏去男妾,独立天下,则阳之刚亢明烈可有矣。如是过万万世,男子益削,女子益专,妾之愿在此。”后虽不能尽用,然即日下令诛作明堂者(寅恪按:此指薛怀义)。
《旧唐书》卷七八《张行成传附易之传》云:
天后令选美少年为左右奉宸供奉。右补阙朱敬则谏曰:“臣闻志不可满,乐不可极。嗜欲之情,愚智皆同,贤者能节之不使过度,则前圣格言也。陛下内宠,已有薛怀义、张易之、昌宗,固应足矣。近闻尚舍奉御柳模自言子良宾洁白美须眉,左监门卫长史侯祥云阳道壮伟,过于薛怀义,专欲自进,堪奉宸内供奉。无礼无仪,溢于朝听。臣愚职在谏诤,不敢不奏。”则天劳之曰:“非卿直言,朕不知此。”赐彩百段。
《旧唐书》卷六《则天皇后纪》云:
圣历二年七月,上以春秋</a>高,虑皇太子、相王与梁王武三思、定王武攸宁等不协,令立誓文于明堂。
《大唐新语</a>》卷一《匡赞》篇略云:
顼曰:“水土各一盆,有竞乎?”则天曰:“无。”顼曰:“和之为泥,有竞乎?”则天曰:“无。”顼曰:“分泥为佛,为天尊,有竞乎?”则天曰:“有。”顼曰:“臣亦以为有。窃以皇族、外戚各有区分,岂不两安全耶?今陛下贵贱是非于其间,则居必竞之地。今皇太子万福,而三思等久已封建,陛下何以和之?臣知两不安矣。”顼与张昌宗同供奉控鹤府,昌宗以贵宠,惧不全,计于顼。顼曰:“天下思唐德久矣,主上春秋高,武氏诸王殊非所属意,公何不从容请复相王、庐陵,以慰生人之望?”昌宗乃乘间屡言之。几一岁,则天意乃易,既知顼之谋,乃召顼问。顼对曰:“庐陵、相王皆陛下子,高宗初顾托于陛下,当有所注意。”乃迎中宗。其兴复唐室,顼有力焉。睿宗登极,下诏曰:“曩时王命中圮,人谋未辑,首陈反正之议,克创祈天之业,永怀忠烈,宁忘厥勋,可赠御史大夫。”
《新唐书》卷一一五《狄仁杰</a>传》(参《旧唐书》卷八九《狄仁杰传》、《新唐书》卷一二〇《张柬之传》)略云:
张易之尝从容问自安计,仁杰曰:“惟劝迎庐陵王可以免祸。”会后欲以武三思为太子,以问宰相,众莫敢对。仁杰曰:“臣观天人,未厌唐德。今欲继统,非庐陵王莫可。”后怒,罢议。久之,召谓曰:“朕数梦双陆不胜,何也?”于是,仁杰与王方庆</a>俱在,二人同辞对曰:“双陆不胜,无子也。天其意者以儆陛下乎?且太子,天下本,本一摇,天下危矣。文皇帝身蹈锋镝,勤劳而有天下,传之子孙。先帝寝疾,诏陛下监国。陛下掩神器而取之,十有余年,又欲以三思为后。且姑侄与母子孰亲?陛下立庐陵王,则千秋万岁后常享宗庙,三思立,庙不袝姑。”后感悟,即日遣徐彦伯迎庐陵王于房州。王至,后匿王帐中,召见仁杰,语庐陵事。仁杰敷请切至,涕下不能止。后乃使王出曰:“还尔太子。”仁杰降拜顿首曰:“太子归,未有知者,人言纷纷,何所信?”后然之,更令太子舍龙门,具礼迎还,中外大悦。初,吉顼、李昭德数请还太子,而后意不回,唯仁杰每以母子天性为言,后虽忮忍,不能无感,故卒复唐嗣。仁杰所荐进,若张柬之、桓彦范、敬晖、姚崇等,皆为中兴名臣。
《旧唐书》卷九一《桓彦范传》(《新唐书》卷一二〇《桓彦范传》同,并参《旧唐书》卷一八七上、《新唐书》卷一九一《忠义传·王同皎传》)略云:
柬之遽引彦范及晖并为左右羽林将军,委以禁兵,共图其事。时皇太子每于北门起居,彦范与晖因得谒见,密陈其计,太子从之。神龙元年正月,彦范与敬晖及左羽林将军李湛、李多祚、右羽林将军杨元琰、左威卫将军薛思行等,率左右羽林兵及千骑五百余人,讨易之、昌宗于宫中,令李湛、李多祚就东宫迎皇太子。兵至玄武门,彦范等奉太子斩关而入。时则天在迎仙宫之集仙殿,斩易之、昌宗于廊下。明日,太子即位。
《旧唐书》卷一〇九《李多祚传》(《新唐书》卷一一〇《李多祚传》同)略云:
李多祚,代为靺鞨酋长。少以军功历位右羽林军大将军,前后掌禁兵,北门宿卫二十余年。神龙初,张柬之将诛张易之兄弟,引多祚将筹其事,谓曰:“将军在北门几年?”曰:“三十年矣。”柬之曰:“将军位极武臣,岂非大帝之恩乎?”曰:“然。”又曰:“既感大帝殊泽,能有报乎?大帝之子见在东宫,逆竖张易之兄弟擅权,朝夕危逼。诚能报恩,正属今日。”多祚曰:“苟缘王室,唯相公所使。”遂与柬之等定谋诛易之兄弟。
《旧唐书》卷一八六上《酷吏传·吉顼传》略云:
初,中宗未立为皇太子时,易之、昌宗尝密问顼自安之策,顼云:“公兄弟承恩既深,非有大功于天下,则不全矣。今天下士庶咸思李家,庐陵既在房州,相王又在幽闭,主上春秋既高,须有付托。武氏诸王,殊非属意。明公若能从容请建立庐陵及相王,以副生人之望,岂止转祸为福,必长享茅土之重矣。”易之然其言,遂承间奏请。则天知顼首谋,召而问之。顼曰:“庐陵王及相王,皆陛下之子,先帝顾托于陛下,当有主意,唯陛下裁之。”则天意乃定。顼既得罪,时无知者。睿宗即位,左右发明其事,乃下制赠左御史台大夫。
《资治通鉴》卷二一六“玄宗天宝九载十月”条(参《新唐书》卷一〇四《张行成传附易之传》)云:
杨钊,张易之之甥也,奏乞昭雪易之兄弟。庚辰,制引易之兄弟迎中宗于房陵之功,复其官爵,仍赐一子官。钊以图谶有金刀,请更名,上赐名国忠。
同书卷二〇八“唐中宗神龙元年五月以侍中敬晖为平阳王”条考异云:
统纪曰:“太后善自粉饰,虽子孙在侧,不觉其衰老。及在上阳宫,不复栉沫,形容羸悴。上入见,大惊。太后泣曰:‘我自房陵迎汝来,固以天下授汝矣,而五贼贪功,惊我至此。’上悲泣不自胜,伏地拜谢死罪。由是三思等得入其谋。”按,中宗顽鄙不仁,太后虽毁容涕泣,未必能感动移其志,其所以疏忌五王,自用韦后、三思之言耳,今不取。
《李相国论事</a>集</a>》卷六“上言须惜官”条(参《新唐书》卷一五二《李绛</a>传》)云:
天后朝命官猥多,当时有车载斗量之语,及开元中,致朝廷赫赫有名望事绩者,多是天后所进之人。
《旧唐书》卷一三九《陆贽</a>传》(参《六宣公奏议》)略云:
贽论奏曰:“往者则天太后践祚临朝,欲收人心,尤务拔擢,弘委任之意,开汲引之门,进用不疑,求访无倦,非但人得荐士,亦许自举其才。所荐必行,所举辄试,其于选士之道,岂不伤于容易哉!而课责既严,进退皆速,不肖者旋黜,才能者骤升,是以当代谓知人之明,累朝赖多士之用。此乃近于求才贵广,考课贵精之效也。
《新唐书》卷一二四《姚崇传》(参《旧唐书》卷九六《姚崇传》)略云:
张易之私有请于崇,崇不纳,易之语于后,降司仆卿,犹同凤阁鸾台三品,出为灵武道大总管。张柬之等谋诛二张(易之、昌宗),崇适自屯所还,遂参计议,以功封梁县侯。后迁上阳宫,中宗率百官起居,王公更相庆,崇独流涕。柬之等曰:“今岂涕泣时邪?恐公祸由此始。”崇曰:“比与讨逆,不足以语功。然事天后久,违旧主而泣,人臣终节也,由此获罪,甘心焉。”俄为亳州刺史。后五王被害,而崇独免。张说</a>以素憾,讽赵彦昭劾崇。及当国,说惧,潜诣岐王申款。崇它日朝,众趋出,崇曳踵为有疾状。帝(玄宗)召问之,对曰:“臣损足。”曰:“无甚痛乎?”曰:“臣心有忧,痛不在足。”问以故,曰:“岐王陛下爱弟,张说辅臣,而密乘车出入王家,恐为所误,故忧之。”于是出说相州。
《旧唐书》卷五一《后妃传·上·中宗韦庶人传》(《新唐书》卷七六《后妃传·上·韦皇后传》同,并参考《旧唐书》卷一八三、《新唐书》二〇六《外戚传·韦温传)略云:
时侍中敬晖谋去诸武,武三思患之,乃结上官氏以为援,因得幸于后,潜入宫中谋议。于是三思骄横用事,敬晖、王同皎相次夷灭,天下咸归咎于后。帝(中宗)遇毒暴崩,后惧,秘不发丧,定策立温王重茂为皇太子,召诸府兵五万人屯京城,分为左右营,然后发丧。少帝即位,尊后为皇太后,临朝摄政。韦温总知内外兵马,守援宫掖;驸马韦捷、韦濯分掌左右屯营;武延秀及温从子播、族弟璇、外甥高崇共典左右羽林军及飞骑、万骑。播、璇欲先树威严,拜官日先鞭万骑数人,众皆怨,不为之用。临淄王(玄宗)率薛崇简、钟绍京、刘幽求领万骑入自玄武门,至左羽林军,斩将军韦璇、韦播及中郎将高崇于寝帐。遂斩关而入,至太极殿。后惶骇遁入殿前飞骑营,为乱兵所杀。
同书卷八六《节愍太子重俊传》(《新唐书》卷八一《节愍太子重俊传》同)略云:
时武三思得幸中宫,深忌重俊。三思子崇训尚安乐公主,常教公主凌忽重俊,以其非韦氏所生,常呼之为奴。或劝公主请废重俊为王,自立为皇太女,重俊不胜忿恨。三年七月,率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等矫制发左右羽林兵及千骑三百余人,杀三思及崇训于其第。又令左金吾大将军成王千里分兵守宫城诸门,自率兵趋肃章门,斩关而入,求韦庶人及安乐公主所在。韦庶人及安乐公主遽拥帝(中宗)驰赴玄武门楼,召左羽林将军刘仁景等,令率留军飞骑及百余人于楼下列守。俄而多祚等兵至,欲突玄武门楼,宿卫者拒之,不得进。帝据槛呼多祚等所将千骑,谓曰:“汝等并是我爪牙,何故作逆?若能归顺,斩多祚等,与汝富贵。”于是千骑王欢喜等倒戈,斩多祚等于楼下,余党遂溃散。
《新唐书》卷八三《诸公主传》略云:
安乐公主,最幼女,后尤爱之,下嫁武崇训。帝(中宗)复位,光艳动天下,侯王柄臣多出其门。请为皇太女,左仆射魏元忠谏不可。主曰:“元忠,山东木强,乌足论国事?‘阿武子’尚为天子,天子女有不可乎?”崇训死。主素与武延秀乱,即嫁之。临淄王(玄宗)诛庶人,主方览镜作眉,闻乱,走至右延明门,兵及,斩其首。
又略云:
太平公主,则天皇后所生,帝(高宗)择薛绍尚之。绍死,更嫁武承嗣,会承嗣小疾,罢婚。后杀武攸暨妻,以配主。韦后、上官昭容用事,自以谋出主下远甚,惮之。玄宗将诛韦氏,主与秘计,遣子崇简从。事定,将立相王,未有以发其端者。主乃入见王曰:“天下事归相王(睿宗),此非儿所坐。”乃掖王下,取乘舆服进睿宗。睿宗即位,主权由此震天下。玄宗以太子监国,使宋王(宪)、岐王(范)总禁兵。主恚权分,乘辇至光范门,召宰相白废太子。时宰相七人,五出主门下。又左羽林大将军常元楷、知羽林军李慈皆私谒主。主内忌太子明,又宰相皆其党,乃有逆谋。太子得其奸,前一日,率高力士叩虔化门,枭元楷、慈于北阙下,执义、至忠至朝堂,斩之。主闻变,亡入南山,三日乃出,赐死于第。
《旧唐书》卷八《玄宗纪·上》(《新唐书》卷五《玄宗纪》及《通鉴》卷二〇九“景云元年六月”条同)略云:
庚子夜,率幽求等数十人自苑南入,总监钟绍京又率丁匠百余以从。分遣万骑往玄武门,杀羽林将军韦播、高嵩,持首而至,众欢叫大集。攻白兽、玄德等门,斩关而进,左万骑自左入,右万骑自右入,合于凌烟阁前。时太极殿前有宿卫梓宫万骑,闻噪声,皆披甲应之。韦庶人惶惑走入飞骑营,为乱兵所害。
同书卷一〇六《王毛仲传》(《新唐书》卷一二一《王毛仲传》同)云:
初太宗贞观中择官户蕃口中少年骁勇者百人,每出游猎,令持弓矢于御马前射生。令骑豹文鞯,着画兽文衫,谓之百骑。至则天时渐加其人,谓之千骑,分隶左右羽林营。孝和谓之万骑,亦置使以领之。玄宗在藩邸时,常接其豪俊者,或赐饮食财帛,以此尽归心焉。毛仲亦悟玄宗之旨,待之甚谨,玄宗益怜其敏慧。及四年六月,中宗遇弑,韦后称制,令韦播、高嵩为羽林将军,令押千骑营(寅恪按:《通鉴》“千”作“万”,是,盖中宗已改千骑为万骑矣,温公之精密有如是者),榜棰以取威。其营长葛福顺、陈玄礼等相与见玄宗诉冤,会玄宗已与刘幽求、麻嗣宗、薛崇简等谋举大计,相顾益欢,令幽求讽之,皆愿决死从命。及二十日夜,玄宗入苑中。乙夜,福顺等至,玄宗曰:“与公等除大逆,安社稷,各取富贵,在于俄顷,何以取信?”福顺等请号而行,斯须斩韦播、韦璇、高嵩等头来,玄宗举火视之。又召钟绍京领总监丁匠刀锯百人至,因斩关而入,后及安乐公主等皆为乱兵所杀。
同书卷一八四《宦官传·高力士传》略云:
内官高延福收为假子,延福出自武三思家,力士遂往来三思第,则天召入禁中。
同书卷一〇六《李林甫传》略云:
武惠妃爱倾后宫,二子寿王、盛王以母爱特见宠异,太子瑛益疏薄,林甫多与中贵人善,乃因中官干惠妃云:“愿保护寿王。”惠妃德之。初,侍中裴光庭妻武三思女,诡谲有材略,与林甫私。中官高力士本出三思家,及光庭卒,武氏衔哀,祈于力士,请林甫代其夫位,力士未敢言。玄宗使中书令萧嵩</a>择相,嵩久之以右丞韩休对,玄宗然之,乃令草诏。力士遽漏于武氏,乃令林甫白休。休既入相,甚德林甫,与嵩不和,乃荐林甫堪为宰相,惠妃阴助之,因拜黄门侍郎。为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唐会要》卷三“皇后”门(参《通鉴》卷二一三“开元十四年上欲以武惠妃为皇后”条考异)略云:
皇后武氏,恒安王攸止女。攸止卒后,后尚幼,随例入宫。及王皇后废,赐号惠妃,宫中礼秩一同皇后。初,十四年四月,侍御史潘好礼闻上欲以惠妃为皇后,进疏谏曰:“臣闻《礼记</a>》曰:‘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公羊传</a>》曰:‘子不复父仇,不子也。’陛下岂得欲以武氏为国母,当何以见天下之人乎?不亦取笑于天下乎?又,惠妃再从叔三思、从父延秀等,并干乱朝纲,递窥神器,豺狼同穴,枭獍同林。至如恶木垂阴,志士不息,盗泉飞液,正夫莫饮,良有旨哉。伏愿陛下慎择华族之女,必在礼义之家。且惠妃本是左右执巾栉者也,不当参立之。又见人间盛言,尚书左丞相张说自被停知政事之后,每谄附惠妃,诱荡上心,欲取立后之功,更图入相之计。且太子本非惠妃所生,惠妃复自有子。若惠妃一登宸极,则储位实恐不安。臣职参宪府,感激怀愤,陛下留神省察。”(苏冕驳曰:此表非潘好礼所作。且好礼先天元年为侍御史,开元十二年为温州刺史致仕。表是十四年献,而云“职参宪府”,若题年恐错,即武惠妃先天元年始年十四,王皇后有宠未衰,张说又未为右丞相,竟未知此表是谁献之)
《旧唐书》卷五二《后妃传·下·玄宗元献皇后传》(参次《柳氏旧闻中第一事》)略云:
玄宗元献皇后杨氏,弘农华阴人。曾祖士达,天授中,以则天母族,追封士达为郑王。后景云元年八月,选入太子宫。时太平公主用事,尤忌东宫。宫中左右持两端,而潜附太平者,必阴伺察,事虽纤芥,皆闻于上,太子心不自安。后时方娠,太子密谓张说曰:“用事者不欲吾多息胤,恐祸及此妇人,其如之何?”密令说怀去胎药而入。太子于曲室躬自煮药,醺然似寐,梦神人覆鼎。既寤如梦,如是者三。太子异之,告说。说曰:“天命也,无宜他虑。”既而太平诛,后果生肃宗。开元中,肃宗为忠王,后为妃,又生宁亲公主。张说以旧恩特承宠异,说亦奇忠王仪表,必知运历所钟,故宁亲公主降说子垍,开元十七年后薨。
《新唐书》卷七六《后妃传·上·杨贵妃传》(参《旧唐书》卷五一《后妃传·上·玄宗杨贵妃传》)略云:
玄宗贵妃杨氏,隋梁郡通守汪四世孙。徙籍蒲州,遂为永乐人。始为寿王妃。开元二十四(寅恪按:四应作五,详见拙著《元白诗笺证稿</a>·长恨歌</a>》章)年,武惠妃薨,后廷无当帝意者。或言妃资质天挺,宜充掖廷,遂召内禁中,异之,即为自出妃意者,丐借女官,号“太真”,更为寿王聘韦昭</a>训女,而太真得幸,遂专房宴,宫中号“娘子”,仪体与皇后等。天宝初,进册贵妃。
《白氏长庆集</a>》卷一二《长恨歌传</a>》略云:
玄宗在位岁久,倦于旰食宵衣,政无小大始委于右丞相(李林甫),深居游宴,以声色自娱。先是,元献皇后、武淑妃(即武惠妃)皆有宠,相次即世,宫中虽良家子千数,无可悦目者,上心忽忽不乐。(中略)。诏高力士潜搜外宫,得弘农杨玄琰女于寿邸。
《杨太真外传</a>·上》(参拙著《元白诗笺证稿·长恨歌》章)云:
开元二十二年十一月归于寿邸。二十八年十月玄宗幸温泉宫,使高力士取杨氏女于寿邸,度为女道士,号“太真”,住内太真官。天宝四载七月,册左卫中郎将韦昭训女配寿邸。是月于凤凰园册太真宫女道士杨氏为贵妃。
《新唐书》卷七一下《宰相世系表》“杨氏”条云:
太尉震子奉,八世孙结,二子:珍、继。至顺,徙居河中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