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3个月前 作者: 杰瑞·科顿
    “你可以用我的车。”他建议道,“我坐出租车回去。”


    乔丹看看他。“谢谢,希望你别后悔。”


    “不会的,谁破产了的话,他的好处是不会再顾及自己的名声了。行驶证在左边的格子里,再见,年轻人!再见,玛西娅!”


    他朝乔丹夫妇点点头,打开车门,几秒钟后便消失在黑暗之中。约翰-乔丹望着他的背影,沉思着,一言不发。


    他思考着,自己是否误解了这个男人。但目前这并无关紧要。


    加里-黑尔的房子位于昆士的一个安静的地区,白色的住宅毫无生气,单调刻板。房主当然在电话里告诉那些想租房的单身汉这类房子的特点,他们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不打算长期住下去。黑尔是个单身汉,行踪不定,从未固定住在某一个城市。


    我蹲在他家篱笆的后面,眯着眼睛,看着那辆装着器材的汽车开进院子。菲尔和加里,黑尔坐在前排,后面是两位技术人员。我们打算安一套监听装置。考虑到敲诈者或许也在暗中监视着这座房子,所以我蹲在这里,一棵大树正好遮蔽住我,我集中精力捕捉周围的每一个动静。


    汽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了,一阵脚步声穿过院子进了大门。我注意地听着。虽然他们这一切做得都很小心,但不知那些观察这所房子的人是否还是发现了他们。算了一下时间,如果恐吓者没发现的话,他们快该打电话来了。


    透过垂下的树枝,我观察着灯光下冷冷清清的街道。只有三四辆车停在人行道边。这个地区的住家都有车库或停车位,所以有可能恐吓者就在这某一辆车里。


    什么地方传来一阵沙沙声。我屏住呼吸,小心地转过头。在离我右侧约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影晃动着。只见他穿过篱笆,用力将挂在树枝上的衣袖扯下来。借助街角的灯光,我看见这是一个黑头发的男人,苍白的脸上有一个窄而失的鹰勾鼻子。


    他小心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转向右边,以特有的姿势费劲地、急匆匆地走在人行道上。我轻轻地从藏身之处走出来,悄悄地跟了上去。


    在十字路口,他停住脚步,又一次观察了一下四周,两手插在军用雨衣的口袋里,苍白的脸在黑暗中发着惨淡的光。他再次向右边走去,走到一条铺着细沙、通向一座花坛的小路上,钻进一个电话亭里。


    电话亭里的灯亮起来。


    我迅速地穿过绿地,朝电话亭走去。当我离他不远时,那个陌生人背对着我。显然他是个外行,因为行家在这种情况下,绝不会摆出这样的错误姿势,只顾打电话而不注意四周的动静。


    草地正好掩盖了我的脚步声。此刻他用脚后跟抵住电话亭的门,留出一道缝,以便听到外面的声音。白痴!没有哪个人像他这么笨,看来我的对手只是一个迫不及待挣钱的毛头孩子。他肯定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无论如何,他能供出来是谁教他这样做的。


    这个家伙用脑袋和肩膀夹住听筒,正在拨电话号码,话机上显示出的数字表明他是在给纽约打电话。


    我迅速果断地作出了决定,这家伙不会给我们多大帮助,只要他放下电话,敲诈者就不会再理他了。我三步并做两步,飞快地走到电话亭前,打开门,正好听到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喂?”


    我伸手挂断了电话。这个家伙转过身,发出刺耳的尖叫,吓得脸都变形了。他双手握着话筒,紧紧地放在胸前,一下靠在电话亭的玻璃上。


    “我是联邦调查局特工科顿。”我大声说道,“不要乱动,小子!”


    他的确很年轻,最多23岁,有一张生动的脸,只是那个鹰勾鼻子使他从远处看起来要老相些。


    他又做了件蠢事,疯狂地要把电话听筒砸到我的脸上。但是他忘了,听筒和电话是连在一起的。只见他像头疯牛一样,狠狠朝前绊了一下,手中的听筒重重地砸到自己的鼻子上,疼得他直流眼泪,血从鼻子里流出来,痛苦地大叫着弯下身。


    他太没经验了,纯粹是个毛头小子,流出的血吓得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要你不再乱动,没有人会伤害你!听好了!站起来,伸开腿,举起手来!”


    对这套程序他倒不陌生。我搜查了一下,看他身上是否有武器,但只搜出一把小折刀。身份证表明他叫大卫-威廉-布朗,我把它装回廉价的塑料夹,又塞进他的衣袋,然后弯下腰拣起我冲进电话亭时,他扔在地上的纸条。


    纸条上有一个电话号码!过一会儿我们就会查清它。我抓住这个家伙的肩膀,将他扳过来,用威严的目光紧盯住他的眼睛。


    “说,谁在背后指使你?”


    “我……我不知道,先生。”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声音颤抖。“他在迪斯科舞厅和我搭话,说如果我监视这座楼几个小时,就给我50美元。如果看到有人进去,就给他打电话。我……我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先生,我……”


    他不再往下说了,天真地望着我。看来他的确没有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只是觉得这50美元挣得太容易了,只要在这座屋子周围走一走,打个电话。


    “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


    大卫-威廉描述了一下那个人的长相。按他所说,起码曼哈顿有半数的人要牵扯进去。那个陌生人将通过邮局给他寄出第二笔酬金。我命令他跟我走,他毫无反抗地服从了,甚至不用我给他戴手挎。


    在加里-黑尔的房间里,监听装置已经安装好了。黑尔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喝着白兰地,手上夹着黑色的法国香烟。看到我拽着一个年轻人走进来,他吃了一惊,但也没说什么。我简短地向菲尔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他立刻给局里打了电话,叫人来把大卫-威廉带走。


    这个年轻人一直因为害怕而发抖,他还不清楚我们将怎么处理他。我向他解释,他所要做的只是在一堆照片中把指使他监视这幢房子的人认出来就行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半小时后,来了一辆警车,带走了大卫-威廉。加里-黑尔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望着那座老式的大座钟。


    还有10分钟。


    如果恐吓者准时的话!如果他没有改变计划的话……


    我们抓紧时间,向黑尔询问卡罗-霍姆斯被杀事件。他也只是证实了我们知道的事。确切地讲,对此他也只是听说和猜测。他也肯定这些恶魔杀死卡罗-霍姆斯是想杀一儆百,是一个试探,其真正的目的比占有一个角色更为重要。加里-黑尔决定与他们斗争到底。他将表面上答应对方所有的条件,然后……


    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思路。加里-黑尔吓了一跳,看了看我,拿起听筒。


    “是我。”他故作镇静地说。


    “喂,黑尔!”对方讥讽的声音传过来——我们从监听装置上也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两个小时过去了,我的孩子,我等着你的决定呢。”


    黑尔咬住嘴唇。他明白,要拖住对方,至少三分钟。


    “如果我拒绝你的要求,又会怎样?”


    “会怎么样?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会让你同意的。黑尔,同你相反,我们有的是时间,很多很多的时间。我们会让你高高兴兴地去做我们让你做的事。”


    “恫吓!”黑尔气愤地说,“如果我破产了的话,对你们就毫无用处了,对吗?”


    对方大声地笑着,笑声里充满了满足和胜利。


    “你误解了,黑尔。即使你破产了,对我们照样有用。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明白,我们做事是认真的,也就不会和我们对抗了。你应该高兴,我们还给你一个机会。怎么样?我等着你的答复呢?”


    加里-黑尔解开衣领的纽扣,他的额头上出现一层汗珠,瘦削、保养得当的脸因愤怒而变得苍白。


    “我已经和别人签了合同。”


    “和谁?”对方问道。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然后再发生一起谋杀案?我……”


    “你会解除这个合同的。”对方很自信地说,“不然肯定还会发生谋杀事件的。我不是开玩笑!明天早上你会和蒙苔丝联系的,明天下午就得签新的合同。不要在她面前抱怨你的苦衷。她并不知道我们在帮助她,她对此毫无所知。你明白吗?”


    这条老狐狸!我想着。


    黑尔用询问的眼光望着我。我点点头。一名技术人员给我们一个手势,表示监听的时间已足够了。


    “好吧。”黑尔小声说,“我别无选择,我答应你的要求。”


    “你非常聪明,头儿会对你的决定高兴的。”


    “谁是你的头儿?你是谁?”


    对方傲慢地笑道:“你会知道的。”听筒里再次传来他那傲慢无理的笑声,随后挂上了电话。


    加里-黑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也放下了电话。


    “怎么样?”他问。


    “很好。”技术员告诉他,“我们过会儿就会找到他的。”


    两分钟后我们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了。恐吓者使用的是住宅电话,电话号码的主人是约翰-乔丹。


    我们达到里希蒙德别墅区时,正好是晚上22点整。


    先前围观在此的记者们已经放弃继续守候在这里的打算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辆汽车停在街道旁,看不见一个行人。我们开的是那辆美洲豹,菲尔坐在后面,加里-黑尔坐在副驾驶座上。他执意要和我们一起来。这样也好,他可以作为证人立刻同约翰-乔丹或其他某个人对质。


    我走下车,按了一下门铃。几秒钟后,一个拖得长长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是谁?”


    “联邦调查局特工科顿。”


    停了片刻,对方轻咳了几下。“好的,我打开门。但如果你是一名记者,想用这种不体面的手法进来的话,我会以非法侵犯住宅罪控告你的。这点先跟你说清楚。”


    话筒里又传来一阵咳嗽声,我已听出这正是乔丹的声音。看来,他对联邦调查局的来访既不感到意外,也不惊慌。还没等我走回车上,电动门就打开了。


    我把车开到屋前。乔丹从屋里走出来,他仍穿着今天下午我见到他时的那套浅色的灯心绒西服,永远像电影广告上那样健康,精神焕发,神采飞扬,但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认出是我后,他后退了一步,再看到加里-黑尔时,他更是吃了一惊。加里-黑尔不相信自己手下的这个明星会作出这样的事,他毫不掩饰自己愤怒的心情。


    “你刚才有客人吗,乔丹先生?”进屋后我问。


    乔丹眯起眼睛。“有客人?我有客人?不……”


    “你骗人!”黑尔大声说,“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


    “别说了!”我打断了他的话,“让我们来处理这件事,黑尔先生。”我转过身对乔丹说:“有人从这里向外打过电话,准确地说是在40分钟之前。”


    乔丹摇摇头,蓝色的眼睛眯得更小了。我不能肯定,他眼中的迷惑不解是真的还是在演戏。


    “无稽之谈。”他冷冷地说,“刚才我根本不在家。”


    “我并没有说是你打的电话,乔丹先生。但无论如何,电话是从这里打出去的,用你的电话机……”


    “不可能!”他肯定地说,“刚才屋里没有人,绝不可能有人从这儿往外打电话。”


    “乔丹先生,那你到哪儿去了?”


    他闭住嘴不说话,眼睛里燃烧着气愤,但他也明白,不回答是不行的。“从摄影棚出来后我就回家了。但是我很快又离开了。我在一家饭店给我的夫人订了一个房间,为的是避开那些讨厌的记者。”他停顿了一下,太阳穴上的神经跳动着。“正好利沃曼先生在这里……”


    “卡尔来过?”加里-黑尔吃惊地问。


    “是的,他听到消息后,赶来帮助玛西娅。他开我的车引走了记者,我们才顺利地到达饭店。安顿好玛西娅,我又开车转了转。”


    我望着他。“你离开饭店时,是什么时候?”


    “我想,大概是8点吧,饭店的门卫可以证明。”


    “现在刚过10点。乔丹先生,刚才那两个小时你在那里?”


    “我不是说了吗,开车兜风。”


    “开利沃曼的车吗?”


    “是的。刚才屋里的确没有任何人,怎么会有人打电话呢?”


    “你没有佣人吗?”


    “我只雇了一个钟点工,但她也只是白天在此,吃过晚饭就回家了。见鬼,你有完没完了?”


    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


    乔丹眯着眼睛默默地听着。我告诫自己,他是一个演员,要想控制自己面部的表情和举止是轻而易举的。


    乔丹显得异常镇静,对我所说的事一点也不感到惊奇。我再次提醒自己,要从他的反应中找到线索。


    听我说完后,乔丹靠在沙发上,胳膊交叉放在胸前,摆出一副挑衅的姿态。我听到加里-黑尔在我身旁喘着粗气。


    “看起来你认为这只是开玩笑!”黑尔大声地说,“我告诉你,乔丹……”


    他突然停住不说了,因为我用警告的眼光盯了他一眼。约翰-乔丹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再说一遍,我刚才确实不在这里。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那肯定有人溜进屋里,偷用了我的电话,好给我制造麻烦。”


    “有可能,乔丹先生。那么我们要在屋里检查一下,是否有人溜进来的痕迹。”


    “你得先跟我的律师……”


    “没有人能阻止这件事。另外,我们要你详细的行车路线。乔丹先生,你好好地想想,如果有人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为你作证的话,对你大有益处。”


    乔丹沉默着,坐在沙发里纹丝不动,低下头盯着地毯上的图案。我感觉到他的大脑在思考着。几分钟后,他猛地一下抬起头。


    “我是在开车兜风。”


    “哦,一直兜了两个小时?”


    “我去了趟别人家。”他犹豫了一下,费劲地说,“我去玛西娅的父亲那里去了,吉纳弗里奥……”


    一刹那间,屋里安静极了。约翰-乔丹不安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加里-黑尔一直屏着呼吸听乔丹说话,此刻他猛然站了起来。“唐-卡尔洛!”他咬牙切齿地说,“唐-卡尔洛当然能为你提供证明,即使是假的。乔丹,你是一头猪!你这个该死的、肮脏的、没良心的……”


    “滚出去。”乔丹低声说,“加里,你给我滚出去。立刻,否则……”


    “怎么,想威胁我?你想杀了我,就像你杀了可怜的卡罗一样。”


    “黑尔先生!”菲尔大声喊。


    制片商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冲向乔丹。由于用力过猛,椅子也被带翻在地上。“乔丹!你被解雇了!合同中止作废了。我宁可为此付出一大笔钱,也不愿和你再合作一天了。”他转过身对我们说:“我在外面等你们,我不想看见这个流氓。”


    我们没有阻止他。黑尔使劲地跺着脚,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牛,气冲冲地朝外面走去,并狠狠地把门关上。乔丹对此只是撇撇嘴。这小子真是一条傲慢的公狗。


    乔丹伸展了一下腰,看看我,又看看菲尔。“我在吉纳弗里奥家,起码有五个人可以作证。不过,你们不会相信他们的,正是他们那次作伪证,说玛西娅和我没有参加检察官被谋杀的那次聚会。”


    “乔丹先生,你为什么在夜里去你岳父家?”菲尔问。


    乔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去质问他,你会说什么呢?因为我相信,他或许知道卡罗-霍姆斯被杀的背景。我还想知道,为什么有人试图让我当替罪羊……”


    “乔丹先生,有人试图这样做吗?”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无可奈何。


    “无可奉告,我没兴趣再同你们谈与我生死攸关的问题了。给我寄一张传票,我和我的律师会一起去你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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