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人物考卷三十四

    明武进薛应旂</a>仲常采辑


    传三十一


    技艺


    太师挚、亚饭干、三饭缭、四饭缺，播鼗、武、少师阳


    太师鲁乐官之长，名挚，一名乙。子贡见师乙而问焉，曰：赐闻声歌各有宜也。如赐者，宜何歌也？师乙曰：乙，贱工也，何足以问所宜？请诵其所闻，而吾子自执焉。夫歌者，直巳而陈德也，动巳而天地应焉，四时和焉，星辰理焉，万物育焉。故宽而静、柔而正者宜歌颂；广大而静，跖达而信者，宜歌大雅；恭俭而好礼者，宜歌小雅；正直而静、廉而谦者，宜歌风；肆直而慈爱者宜歌摘，温良而能断者宜歌齐。摘者，五帝之遗声也，摘人识之，故谓之摘。齐者，三代之遗声也，齐人识之，故谓之齐。明乎摘之音者，临事而屡乡；明乎齐之音者，见利而让，临事而屡断，勇也；见利而让，义也。有勇有义，非歌孰能保此？故歌者上如抗，下如队，曲如折，止如槁木，倨中矩，句中钩，累垒乎端如贯珠。故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说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长言之。长。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古者天子诸侯三饭，皆以乐佑，各有乐师，盖自摘巳然矣。干、缭、缺皆名也。定公十三年，季桓子受齐女乐，三日不听政，孔子</a>去鲁，于是挚适齐，干适楚，缭适蔡，缺适秦。击鼓者名方叔，入河内，播鼗者名武，入汉中；少师名阳者，入海岛。后有亚饭氏、三饭氏、四饭氏、少师氏，盖其子孙以官为氏云。


    师襄


    师襄，孔子所从学琴者也。孔子学鼓琴于师襄而不进。襄曰：夫子可以进矣。孔子曰：丘巳得其曲矣，未得其数也。有间，曰：夫子可以进矣，曰：丘巳得其数矣，未与得其意也。有间，复曰：夫子可以进矣，曰：丘巳得其人矣，未得其数也。有间，曰：邈然远望，洋洋乎，翼鼻乎，必作此乐也。默然思，戚然而怅，以王天下，以朝诸侯者，其惟文王乎？师襄避席曰：善。敢问何以知其文王之操也？孔子曰：然。夫仁者好伟，智者好弹，有慇懃之意者好丽。丘是以知文王之操也。


    师襄又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琴者，士君子常御之乐也。朴散而为器，理觉而为道。惟士君子乐得其道，而因心以会之，盖将终身焉，虽无故，斯须不彻也。鲁定公十三年，受齐女乐，不听政，孔子去鲁，襄遂入海岛。


    师冕


    师冕，鲁乐师，瞽者也。冕见孔子，及阶及席，至坐，孔子皆相之。


    师旷</a>


    师旷，字子野，晋之乐师也。晋平公闲居，师旷侍坐。平公曰：子生无目联，甚矣子之墨墨也。师旷曰：天下有五墨，墨而臣不得与二焉。平公曰：何谓也？师旷曰：群。臣行赂，以米名誉，百姓侵霓，无所告诉，而君不悟，此一墨墨也。忠臣不用，用臣不忠，下才处高，不肖临贤，而君不悟，此二墨墨也。奸臣欺诈，空虚府库，以其少才，覆塞其恶，贤人逐，奸邪贵，而君不悟，此三墨墨也。国贫民罢，上下不和，而好财用兵，嗜欲无厌，謟谀之人容容在旁，而君不悟，此四墨墨也。至道不明，法令不行，吏民不正，百姓不安，而君不悟，此五墨墨也。国有五墨墨而不危者，未之有也。臣之墨墨，小墨墨耳，何害乎国家哉？


    石言于晋魏榆，平公问于师旷曰：石何故言？对曰：石不能言，或冯焉。不然，民听滥也。抑臣又闻之曰：作事不时，怨??动于民，则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侈，民力凋尽，怨??能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宜乎？于是平公方筑虎祁之宫，叔向曰：子野之言，君子哉！


    晋人闻楚师，师旷曰：不害。吾骤歌北风，又歌南风，南风不竞，多死声，楚必无功。平公问于师旷曰：人君之道如何？对曰：人君之道，清净无为，务在博爱，趋在任贤，广闻耳目，以察万方，不固溺于流俗，不拘辋于左右，廓然远见，卓然独立，屡省考绩，以临臣下，此人君之操也。平公曰：卫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师旷对曰：或者其君实甚良。君将赏善而刑淫，养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匮神之祀，百姓绝望，社稷无主，将安用之？弗去何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信；有君而为之贰，使师保之，勿使过。度。是故天子有公，诸侯有卿，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朋友，庶人工摘，皂隶牧圉，皆有亲昵，以相辅佐也。善则赏之，过则匡之，患则救之，失则革之。自王以下，各有父子兄弟，以补察其政。史为书，瞽为诗，工诵箴谏，大夫规诲，士传言，庶人谤摘，旅于市，百工献艺。故夏书曰：遒人以木铎狥于路，宫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正月孟春，于是乎有之。谏失常也。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一人肆于民上，以纵其淫，而弃天地之性？必不然矣。


    平公问于师旷曰：咎犯与赵衰孰贤？对曰：阳处父欲臣文公，因咎犯，三年不达；因赵衰，三曰而达。不知士众，不智也。知而不言，不忠也。欲言而不敢，无勇也；言之而不听，不贤也。师法从卫灵公，闻鼓琴声于濮水之上，写而习之。灵公之晋，见平公。平公置酒于施惠</a>之台，酒酣，灵公曰：今曰来闻新声，请奏之。平公曰：可。即令师涓坐师旷旁，援琴鼓之，未终，师旷抚而正之曰：此亡国之声也，不可听。平公曰：何道出？师旷曰：师延所作也。与纣为靡靡之乐。武王伐纣，师延东走，自投濮水之中。今闻此声，必于濮水之上。先闻此声者，国削。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愿遂闻之。师涓鼓而终之，平公曰：音无此最悲乎？师旷曰：有。平公曰：可得闻乎？师旷曰：君德义薄，恐不可以听之。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愿闻之。师旷不得巳，援琴而鼓之。一奏之，有玄鹤二八，集乎廊门；再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平公大喜，起为师旷寿。反坐问曰：音无此晶悲乎？师旷曰：有。昔者黄帝</a>以大合鬼神，今君德义薄，不足以听之，听之将败。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愿遂闻之。师旷不得巳，援琴而鼓之。一奏之，有白云从西北起；再奏之，大风至而雨随之，飞廊瓦，左右皆奔走。平公恐惧，伏于廊屋之间。晋国大旱，赤地三年。


    平公铸为大钟，使工听之，皆以为调矣。师旷曰：不调，请更铸之。平公曰：工皆为调矣。师旷曰：有知音者，将知钟之不调也，臣窃为君耻之。师涓至，果知钟之不调也。平公闻于师旷曰：吾年七十欲学，恐巳暮矣。师旷曰：何不炳烛乎？公曰：安有为人臣而戏其君乎？师旷曰：盲臣安敢戏其君？臣闻之，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曰中之阳；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炳烛之明，孰与昧行乎？知悼子卒。未苑，平公饮酒，师旷侍，鼓钟。杜蒉自外来，闻钟声，历阶而升，酌曰：旷饮斯。平公曰：尔饮旷何也？曰：子卯不乐，知悼子在堂，斯其为子卯也大矣。旷也，太师也，不以诏，是以饮之也。


    羿 逢蒙附


    夷羿，有穷之君也，偃姓羿，生五岁时，父母与之入山，处之木下，以待蝉鸣。还欲取之，而群蝉俱鸣，遂捐而去。羿为山间人所养，年二十，习兮矢，仰天叹曰：我将射四方。楚有弧父者，生于楚之荆山，生不见父母。为儿时，习用弓矢，所射无脱。习从之学，尽传其道。又有吉甫者，亦以善射著，羿又学射于吉甫。初，唐尧时，有名羿者，善射。河伯溺杀人，则射其左目；风伯坏人屋室，则射中其膝。又诛九婴、猰揄之属，有功于天下，死为宗布人皆祀之。夷羿恭其为人，因名曰习羿。尝从吴贺北游，见雀焉，贺，命之射。羿曰：生乎，其杀之乎！贺。请左目羿中厥。右耻之。由是每进妙中，高出天下。迨事夏，王，王命射于方豕。之皮征南之的，曰：中之，予万，金不中。则削十邑。羿援矢而色荡，射之，矢逸，再之，又不中焉。王谓傅弥仁曰：斯羿也，发无不中，而今也不中，何？以对曰：若羿者，其惧之为灾，而万金为之患也。人能遗其喜惧之私，与万金之患，则天下亡愧于羿矣。王曰：善，吾乃今知亡欲之道矣。太康之立，滔淫亡度，娱以自纵，畋有洛之表，十旬不反。夷习于是因民弗忍，兵于河以距之。太康失邦，仲康立。于时羲和沈湎于酒，叛官离次，将夷羿是与。王命嗣侯征之，羿遽隐匿。及相立，爰逐相而自立，因夏氏伐夏政，自??迁于穷石，灭乐正后夔之子伯封。先有仍之女，美而黠，厥泽可监。夔纳之，是为玄妻，生伯封。贪残忿类，寔有豕心，人谓封豕，羿灭之。后萨是以不祀。习于是益恃射，不修民事，忘其国此而蔽于从禽。武罗、伯因、熊髡、庞宰，皆贤臣也，乃弃之，而信伯明氏之谗子寒浞。又以逢蒙为受教之臣，浞乃烝取习室纯狐，爰谋杀羿，树之诈慝内。行媚外，施赂而虞羿以于畋，内外咸服而羿弗察也。八年，将归自畋，逢蒙取桃，棓杀之，家众烹之，以食其子。其子不忍。食，众杀之于国门。靡奔有，鬲氏浞因羿室。生浇及豷，恃其谗匿诈伪而不德于民使浇用师。灭斟灌及斟寻氏。处浇于过，处豷于戈。靡自有闬氏，收二国之烬，以灭浞，而立少康。少康灭浇于过，后杼灭豷于戈，有穷由是遂亡，失人故也。


    子濯孺子


    子濯孺子，郑人。郑使孺子侵卫，卫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曰我疾作，不可以执弓，吾死矣夫。问其仆曰：追我者谁也？其仆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仆曰：庾公之斯，卫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谓也？曰：庾公之斯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为不执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曰：小人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虽然，今曰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废。抽矢扣轮，去其金，发乘矢而后反。


    庾公之斯，尹公之他。


    庾公之斯，一名庾公，字子鱼，与尹公陀皆卫人。初，尹公陀学射于庾公差，庾公差学射于公孙丁。卫孙文子</a>作乱，使陀与差逐献公。公孙丁为献公御，庾公差曰：射为背师，不射为戮，射为礼乎？射两軥而还。尹公佗曰：子为师，我则远矣。乃反之。公孙丁授公辔而射之，贯臂。


    公输子


    公输子名班，又名般，鲁之巧人也。为母作木人，为御机关，一发，其车遂行。又为木鸢，令之自飞。尝为楚设机，将以攻宋。墨翟闻之，往见般，曰：吾自宋闻子，吾欲藉子杀王。般曰：吾义固不杀王。墨子</a>曰：闻公为云梯，将以攻宋，宋何罪之有？义不杀王而攻国，是不杀少而杀众。敢问攻宋何义也？般不答。九设攻城之机变，墨子九距之。般之攻械尽，墨子之守固有余。般诎而言曰：吾知所以距子也，吾不言。墨子亦曰：吾知子之所以距我也，吾不言。般请黑子见之楚王。楚王问其故。墨子曰：公输子之意，不过欲杀臣，杀臣，宋莫能守，可攻也。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巳持臣守国。之器在宋城上而告楚寇矣，虽杀臣，不能绝也。楚王曰：善哉！吾请无攻未城矣。墨子说楚王语详具翟本传中。


    王良


    王良，赵简子之子也，善御。晋伐郑，简子自矜其功，良亦自矜焉。简子使良与嬖奚乘，终曰而不获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贱工也。或以告良，良曰：请复之，强而后可，二朝而获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简子曰：我使掌与女乘，谓良。良不可，曰：吾为之范我驰驱，终曰不获一，为之诡遇，一朝而获十。诗云：不失其驰，舍矢如破。我不贯，与小人乘请辞


    离娄


    离娄，一名朱，孟子</a>门人。明察秋毫，而幽室之中，能辨五色，横邪曲直，一见不爽丝发也。


    奕秋


    奕秋，善奕者也。孟子曰：使奕秋诲二人奕。


    王豹、緜驹


    王豹，卫人善讴，緜驹，齐人善歌。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緜驹处于高唐，而齐右善歌。


    薛子曰：古者工执艺事以谏，技艺二，亦何尝无人哉？


    师挚、襄旷之制行言论，固卓卓乎在人士前者也。若庾斯、公输之徒，其意气又可少邪？惟蒙羿篡弑，斯不足论矣。